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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血狼的传说传奇故事
- 2、马知县断案传奇故事
- 3、矮檐下传奇故事
- 4、神弹绝技传奇故事
- 5、草鞋的重量传奇故事
- 6、闪光的岩顶传奇故事
- 7、蜡烛传奇故事
- 8、祖传法捕鱼技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9、阴阳河传奇故事
- 10、九岁秀才传奇故事
- 11、海豚勇救飞行员传奇故事
- 12、汪信之一死救全家传奇故事
- 13、最后一刀传奇故事
- 14、第四十一个故事传奇故事
- 15、蠢财主落水知上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6、快见阎王剑法传奇故事
- 17、古代寡妇宣泄欲望的五大奇招传奇故事
- 18、巧请黑熊杀鬼子传奇故事
- 19、血色雪莲传奇故事
- 20、铁棺材传奇故事
- 21、九爷坟传奇故事
- 22、惊魂之夜传奇故事
- 23、魔鬼古堡传奇故事
- 24、让俺做个明白鬼的故事传奇故事
- 25、耕田虎疑案传奇故事
- 26、恶报传奇故事
- 27、死亡名单传奇故事
- 28、黄鹤楼上飞金传奇故事
- 29、最小的国家功臣传奇故事
- 30、义狼案传奇故事
- 31、这样一种关系传奇故事
- 32、借刀除奸传奇故事
- 33、火山奇缘传奇故事
- 34、捞尸人传奇故事
- 35、狗汉奸传奇故事
- 36、生死川藏路传奇故事
- 37、学校传奇故事
- 38、鼻子传奇故事
- 39、乖,早点睡传奇故事
- 40、“吃小红帽”的大灰狼传奇故事
- 41、罗布泊上的人狼相搏传奇故事
- 42、伍阎王弄巧反成拙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43、紫禁城派兵破龙胎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44、上关花的传说传奇故事
- 45、秦二奶奶的荷花故事传奇故事
- 46、再生魔术女传奇故事
- 47、剑道大师传奇故事
- 48、裁缝三苕传奇故事
- 49、柳满满传奇传奇故事
- 50、蒲松龄愧对小娇蕊传奇故事
- 51、智留《佛行图》传奇故事
- 52、滴血救仇传奇故事
- 53、大义蓝盔兵传奇故事
- 54、野象谷惊魂传奇故事
- 55、街上人都叫苟三爹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56、狼王与狗传奇故事
- 57、“蚱蜢人”杰克传奇故事
- 58、放牛娃巧娶富家女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59、沙漠中与狼群的遭遇战传奇故事
- 60、迈阿密凶案传奇故事
- 61、你算哪根葱传奇故事
- 62、锔匠奇人传奇故事
- 63、康家酒传奇传奇故事
- 64、燕青博鱼传奇故事
- 65、苦肉美人计传奇故事
- 66、古龙潭传奇传奇故事
- 67、太平河边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68、姚县令审石头传奇故事
- 69、韩擒虎死作地狱王传奇故事
- 70、孙中山的酒量传奇故事
- 71、赵飞燕别传传奇故事
- 72、王府井是谁家的井?传奇故事
- 73、李耳传奇故事
- 74、神秘山洞的送命宝藏传奇故事
- 75、孟老板遭戏弄(二)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76、铁桥仙传奇故事
- 77、影夺魂剑传奇故事
- 78、书生一支笔传奇故事
- 79、漂瓶传奇传奇故事
- 80、山村老屋里的幽灵传奇故事
- 81、店小二传奇传奇故事
- 82、失传的“玫瑰红”传奇故事
- 83、选择死亡的狼传奇故事
- 84、鳇鱼宴传奇故事
- 85、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86、天参传奇传奇故事
- 87、摇滚国王传奇故事
- 88、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传奇故事
- 89、《水浒传》谁最可爱?鲁智深喝孙二娘洗脚水传奇故事
- 90、蚕神献丝传奇故事
- 91、砍棉梗姚财主认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92、巧用计要工钱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93、倒拉二胡传奇故事
- 94、寡妇成了香饽饽传奇故事
- 95、百兽谷惊魂传奇故事
- 96、王半仙传奇传奇故事
- 97、火云神功传奇故事
- 98、乱世军师传奇故事
- 99、对联告状传奇故事
- 100、巨蟒恩怨传奇故事
- 101、喝人尿俩流氓上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02、唐伯虎潜心学画传奇故事
- 103、胡恩勇闯巴比伦传奇故事
- 104、变成尼姑的新娘传奇故事
- 105、女党员被扒光游街:不惧裸刑的中国女杰们传奇故事
- 106、盘点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六位风流客传奇故事
- 107、救命一卦传奇故事
- 108、狼之灭亡传奇故事
- 109、对对联三获胜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10、觉生寺为何被俗称为大钟寺传奇故事
- 111、土匪海爷传奇故事
- 112、冥画师传奇故事
- 113、欠狗的债传奇故事
- 114、维——魏晋风流与盛唐气象的完美结合传奇故事
- 115、第四十一个传奇故事
- 116、白色的小绒帽传奇故事
- 117、乖外甥趣逗舅父母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18、人与狼交换“人质”的奇迹传奇故事
- 119、湘裙传奇故事
- 120、秀才的三次“求神问种”传奇故事
- 121、烧饼大侠传奇故事
- 122、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传奇故事
- 123、黑犬传奇故事
- 124、三响箭传奇故事
- 125、黄知县对联丢尽脸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26、小演义山风云传奇故事
- 127、最后一块馍传奇故事
- 128、海战中的蓝鲸传奇故事
- 129、猿臂夺婴传奇故事
- 130、三双筷子传奇故事
- 131、真功进士传奇故事
- 132、一次史诗般的航行!三千宋军冲破数十万元军包围传奇故事
- 133、李师师外传传奇故事
- 134、逃不出的囚困岛传奇故事
- 135、铁狱传奇传奇故事
- 136、夺命梅花镖传奇故事
- 137、夺命童谣传奇故事
- 138、夜半鬼敲门传奇故事
- 139、创可贴的发明传奇故事
- 140、炸弹姻缘传奇故事
- 141、死亡房间传奇故事
- 142、贪财赔闺女传奇故事
- 143、剑奴传奇故事
- 144、瘸狼的拯救传奇故事
- 145、独耳狼传奇故事
- 146、豪客克明传奇故事
- 147、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中圈套你输了传奇故事
- 148、荒年识人传奇故事
- 149、吃蛇的老头传奇故事
- 150、无名刀传奇故事
- 151、昭君出塞传奇故事
- 152、缚猫索传奇故事
- 153、十二把椅子传奇故事
- 154、施利曼宝物传奇故事
- 155、功夫巨星李小龙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56、黑郁金香传奇传奇故事
- 157、巧答言长工骂财主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58、夜盗珍妃墓传奇故事
- 159、海女传奇故事
- 160、军统霸王花传奇故事
- 161、调包明英宗传奇故事
- 162、善人寨的祭礼传奇故事
- 163、不见的七只黑猫传奇故事
- 164、边关夺饷传奇故事
- 165、打铁老太传奇故事
- 166、厨子斗山匪传奇故事
- 167、阿廖的菜斗肉情结传奇故事
- 168、美国皇帝传奇故事
- 169、生命的绝唱传奇故事
- 170、乾隆玉圭传奇故事
- 171、瘸腿狼传奇故事
- 172、雪下惊魂16天传奇故事
- 173、虎头神画传奇故事
- 174、他乡遇红颜传奇故事
- 175、还我清白传奇故事
- 176、夺命字帖传奇故事
- 177、草龙传奇传奇故事
- 178、柜子和女剃头匠传奇故事
- 179、收古钱传奇故事
- 180、徐苟三改字赢官司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181、与狼共舞传奇故事
- 182、十五贯传奇故事
- 183、鬼子们的敬礼传奇故事
- 184、周庄奇女传奇故事
- 185、女村官的故事传奇故事
- 186、神秘的死城传奇故事
- 187、桃花智斗传奇故事
- 188、二桃杀三士传奇故事
- 189、掏狼窝传奇故事
- 190、毒口婆心传奇故事
- 191、“战神”探亲传奇故事
- 192、女匪传奇故事
- 193、娃娃匪首传奇故事
- 194、晋商嫁女传奇故事
- 195、中国古代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十大状元传奇故事
- 196、地球上的第一批人(非洲)传奇故事
- 197、义士廖有方传奇故事
- 198、不留痕迹的谋杀 传奇故事
- 199、遥远的草原传奇故事
- 200、赵员外苕吃假香肠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01、小机灵撒谎没功夫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02、比高低石匠讨苦吃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03、冰岛陷阱里人与雪角鹿的传奇经历传奇故事
- 204、被追杀的玛丽莎传奇故事
- 205、女丈夫传奇故事
- 206、狼子情深传奇故事
- 207、计中计传奇故事
- 208、马鬃山,人与狼的非亲密接触传奇故事
- 209、狼行成双传奇故事
- 210、人狼大战传奇故事
- 211、黄猄仙子传奇故事
- 212、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传奇故事
- 213、哈吉穆拉特传奇故事
- 214、鄂奥传奇传奇故事
- 215、绿珠传传奇故事
- 216、流红记传奇故事
- 217、揭秘:古时为何要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传奇故事
- 218、战刀与锄头传奇故事
- 219、绝世牛神刀传奇故事
- 220、强盗婆茶店传奇故事
- 221、智斗传奇故事
- 222、神手王叔远传奇故事
- 223、斗士恩仇记传奇故事
- 224、小苟三巧施放鱼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25、奇盗传奇故事
- 226、缺心眼的柱子舅传奇故事
- 227、一口闯关传奇故事
- 228、野人传奇传奇故事
- 229、人圆璧合传奇故事
- 230、夸父山和桃林塞的故事传奇故事
- 231、爱山传奇传奇故事
- 232、神偷传奇传奇故事
- 233、屠龙突击队传奇故事
- 234、李清照对联招夫的故事传奇故事
- 235、他叫恨天高传奇故事
- 236、钟楼上的恶棍传奇故事
- 237、麻五赌吃传奇故事
- 238、狗夫宝龙传奇故事
- 239、杀猪的女人传奇故事
- 240、厨子弹西瓜传奇故事
- 241、绝龙关之战传奇故事
- 242、冲出死亡的冰海传奇故事
- 243、关东酒侠传奇故事
- 244、开河记传奇故事
- 245、古剑传奇故事
- 246、神医陈三贴传奇故事
- 247、神猴除盗传奇故事
- 248、反水传奇故事
- 249、县太爷落马成“臭肉”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50、日月斩传奇故事
- 251、酒鬼杀鬼子传奇故事
- 252、跑步奇遇传奇故事
- 253、差狗子认输吃大粪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54、没落的狼群传奇故事
- 255、大刀王四战洋人传奇故事
- 256、黑狼传奇传奇故事
- 257、贪便宜“铁公鸡”挨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58、女侠除奸记传奇故事
- 259、放牛伢妙计订合同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60、华丽的坟墓传奇故事
- 261、智判旋风传奇故事
- 262、鲁迅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63、“神刀王”除寇传奇故事
- 264、捉鱼计杨树叶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65、游侠堂吉诃德传奇故事
- 266、女鬼传奇故事
- 267、笑对人生的残局传奇故事
- 268、圣诞夜休战传奇故事
- 269、叫你一声娘传奇故事
- 270、红娘子传奇故事
- 271、花姑和长毛鬼传奇故事
- 272、蛇僧传奇故事
- 273、命悬一线!飞机上掉下一个人传奇故事
- 274、迈阿密怪圈传奇故事
- 275、杀猪二爷传奇故事
- 276、名丑瘦三传奇故事
- 277、试心洞传奇故事
- 278、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传奇故事
- 279、丹青引传奇故事
- 280、元城赌王传奇故事
- 281、绝处还生传奇故事
- 282、火线投票传奇故事
- 283、人狼恩仇传奇故事
- 284、善财龙女的传说故事传奇故事
- 285、威廉.威尔逊传奇故事
- 286、高手结婚传奇故事
- 287、林善甫路不拾遗传奇故事
- 288、代理钉子户传奇故事
- 289、民国鸡厨奇案传奇故事
- 290、牧鹅少年马季传奇故事
- 291、一个苹果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292、唐太宗游地狱传奇故事
- 293、晒字传奇故事
- 294、燃灯寺传奇故事
- 295、古今盗墓史上最传奇的一把宝剑传奇故事
- 296、雷亚与狼的恩怨情仇传奇故事
- 297、蓟门烟树无蓟门传奇故事
- 298、杀猪匠冯二传奇故事
- 299、跳三刀传奇故事
- 300、《西游记》第一悬案:哪位女妖攻破了唐僧的真阳之身?传奇故事
- 301、奇贼传奇故事
- 302、神秘的珠宝店传奇故事
- 303、孤独的狼传奇故事
- 304、强盗和尚传奇故事
- 305、曹瞎子传奇故事
- 306、永不言败的七条狼传奇故事
- 307、野人山传奇传奇故事
- 308、智闯敌关传奇故事
- 309、娘子湖传奇传奇故事
- 310、在灭门惨案中自救的小女孩传奇故事
- 311、肥票传奇故事
- 312、红豆豆传奇故事
- 313、两根牛骨头传奇故事
- 314、城市里的飞天蜘蛛传奇故事
- 315、“潘家园”原本叫“潘家窑”传奇故事
- 316、少年妙计剿匪传奇故事
- 317、狗王周骐圣传奇故事
- 318、与狼打肉搏战传奇故事
- 319、步步玄机传奇故事
- 320、唯一被载入正史的千古奇丐传奇故事
- 321、雀王坟传奇故事
- 322、蜈蚣坝上斩巨蟒传奇故事
- 323、螳螂捕蛇传奇故事
- 324、活皮影传奇故事
- 325、橡树行动传奇故事
- 326、牛黄与黄牛传奇故事
- 327、姜千里穷途遇侠女传奇故事
- 328、头牌崔天书传奇故事
- 329、白猿传-《补江总白猿传》传奇故事
- 330、白鸽含书奇缘传奇故事
- 331、《寻秦记》之后续传奇故事
- 332、英雄拳传奇故事
- 333、绝地之狼传奇故事
- 334、武松破毒蛇案传奇故事
- 335、美国小姐一次在英国旅游遭遇传奇故事
- 336、日本人的“色”道:解密武士妻子们的偷情技巧传奇故事
- 337、蝎子媳妇传奇故事
- 338、赔丈夫传奇故事
- 339、美国头号通缉犯的黑道生涯传奇故事
- 340、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传奇故事
- 341、丘吉尔的生日宴会传奇故事
- 342、怪人比特传奇故事
- 343、慧眼识骏马传奇故事
- 344、杨太真外传传奇故事
- 345、迷楼记传奇故事
- 346、盗不开的墓传奇故事
- 347、吃煨豆老爷“放狗屁”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348、传奇大盗传奇故事
- 349、书生与和尚同宿 进士和尼姑完婚传奇故事
- 350、借刀传奇传奇故事
- 351、南海亮剑传奇故事
- 352、一件人命案传奇故事
- 353、人狼斗传奇故事
- 354、道士怕鬼剪掉头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355、痴女来莺儿传奇故事
- 356、雕龙绝技传奇故事
- 357、鄙视贪官的妻子传奇故事
- 358、阿古登巴传奇故事
- 359、杀你个回马枪传奇故事
- 360、蔡锷与小凤仙传奇故事
- 361、恩仇芍药号传奇故事
- 362、墓碑里面有个人传奇故事
- 363、夺命灶王爷传奇故事
- 364、土匪之师传奇故事
- 365、宿舍楼趣闻 传奇故事
- 366、神奇女匪传奇故事
- 367、山村的天谴传奇故事
- 368、侠士李越寻传奇故事
- 369、棒槌姻缘传奇故事
- 370、警察老赵传奇故事
- 371、红柳传奇故事
- 372、魔窟中的白衣女仙传奇故事
- 373、杀你个回马枪的故事传奇故事
- 374、虎姑娘传奇传奇故事
- 375、生死黑拳传奇故事
- 376、御狼谷传奇传奇故事
- 377、历史上有多少美女是被人食用?传奇故事
- 378、陆叔活佛传奇故事
- 379、仓颉打了个盹儿传奇故事
- 380、母狼与母亲的较量传奇故事
- 381、王子献桃传奇故事
- 382、极乐诱惑传奇故事
- 383、滑铁卢战役中的“血色玫瑰”:走上战场的女兵传奇故事
- 384、织女与魔鬼传奇故事
- 385、爱听书的山大王传奇故事
- 386、传奇修脚师传奇故事
- 387、赌棍的奇遇传奇故事
- 388、灵蛇记传奇故事
- 389、小人物大作为:周恩来秘书准确预测仁川登陆传奇故事
- 390、怕龌龊差役打饿肚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传奇故事
- 391、红狐曲传奇故事
- 392、耿知县屠刀辨凶传奇故事
- 393、顽童乌帕里传奇故事
- 394、局长和小贼传奇故事
- 395、一年为期传奇故事
- 396、农耕大侠传奇故事
- 397、拔刀传奇故事
- 398、尤利亚湖的秘密传奇故事
- 399、海子爷与老雪狼传奇故事
- 400、林子里的那只野猪传奇故事
第1篇、血狼的传说
一、路见不平
阳光照射在尧熬尔草原上,金色的哈日嘎纳花熠熠生辉,整个草原一片金黄。尧熬尔族青年巴雅尔骑在他那匹心爱的枣红马上,笑吟吟地走向一个唱歌的青年。
“雁群在白云间飞翔,黑眼睛里满含蓝天般的泪水……”那是个眼神中带着忧郁的年轻人,歌声中也充满着一股伤情味道,巴雅尔微笑着摇摇头,打断了他的歌声:“达林,我的兄弟,你什么时候能唱上一首快乐的歌呢?快把我的宝贝给我!”
达林回过神来,他赶紧把身后的套马杆递过来。巴雅尔是草原上的“套马王”,别的牧民的套马杆长不过五米,他的却有九米长,而且还是最难练的活套,这样不只能套马,还能套着狼。达林对他的套马技术崇拜至极,他最愿意为巴雅尔保养套马杆,昨天晚上他又用湿牛粪捂过那白桦木做的套马杆杆子,好让它变得更加柔韧。他还在那杆梢的绳套上编了一只蜻蜒,简直像活的一样。
巴雅尔笑着接过来,赞美了他的手艺。接着,巴雅尔吹起一声口哨,枣红马顺从地转过身,载着他奔向了大草原的南方,他要到那里去放牧马群。
“巴雅尔,你小心点,苏赫巴家在抓一个人……”其木格从蒙古包里钻出来,向着远处大喊着,却不知道巴雅尔听见没有。
达林看到其木格红润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他想安慰几句,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巴雅尔听到了其木格的提醒,他心里冷笑一声,蒙占各部落战争不断,好几个古老的民族都在战乱中被吞并了,在尧熬尔草原上称霸一时的苏赫巴趁机投靠了一个有势力的主子,变得更加猖狂了。他可不怕苏赫巴,因为那是他的手下败将,过去连续三年在“套马大赛”中,苏赫巴都败在了自己手里。只是,刚刚新婚的他不想招惹苏赫巴,因为他再也不是以前单兵作战的勇士了,有了妻子有了家,他不想让妻子其木格担惊受怕。正想到这儿,巴雅尔突然看到一匹黑马没有跟随头马,偏离队伍窜上了山坡,他一声口哨,枣红马飞也似的奔上了山坡,套马杆在他手上轻盈地一挥,立刻套住了那匹淘气的黑马,他稍一用力,那匹马就乖乖地掉转了方向。
巴雅尔松了套马杆,刚想下山,猛然间发现山坡上的一堆灌木丛中,似乎有一个人影。他问了一声,那人没言语,他急忙催马过去,到了近处才看见,这是个浑身是伤的人,看年纪已经不小了,花白的胡子上沾染着血迹。伤得虽重,一双眼睛却仍然冒着愤怒的火,那人用尽了气力一字一顿地骂道:“苏赫巴家的狗,来吧……”
巴雅尔吃了一惊,这人就是苏赫巴这几天发疯了要寻找的人!听说赏金是三十头牛、五十匹好马。他正想仔细检查一下这人的伤口,却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他站在山头手搭凉棚一看,随即就拍马下山,把头马赶上了这片山坡,其他几十匹马也跟着上了山,分散在那人藏身的灌木丛周围。
几匹马奔了过来,领头的是个中年人,留着八字胡,两只眉毛倒竖着,他看到巴雅尔正在悠闲地吹口哨,随即堆上了笑容:“巴雅尔,真是勤劳,不去陪你漂亮的新娘子吗?”他扯了一句闲话,又接着说,“苏赫巴老爷的一件宝贝被盗了,这可是要献给朵颜大汗的礼物,那个贼受了伤,跑不远,巴雅尔,老爷的赏额已经到了八十头牛、一百匹马,你要是抓着这个人,你就发财了!”
巴雅尔淡淡一笑:“布和管家,好诱人的财富,可惜我在这牧马,连只兔子的影子也没看见,更别说贼了!”
布和疑惑地打量着巴雅尔,嘴里依旧不阴不阳:“你要是见着那传说中的血兔子,那财富会更多的……老爷让我们不放过任何地方,这个山头,我们还没搜过!”
巴雅尔一伸套马杆:“布和管家,草原上的规矩,马儿吃草时是不能随便惊扰的,你要搜人,等我的马儿离开山坡以后吧。”
布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那是尧熬尔草原的规矩,这个地方,马上要姓朵颜了。”巴雅尔套马杆上的蜻蜓愤怒地抖了几抖:“布和管家,你的祖宗可是尧熬尔人……”
话音未落,布和后面已经有一个黑大汉耐不住性子,提马想强行上山,巴雅尔迅速一挥套马杆,在三丈开外就套住了黑大汉的马头,他大吼一声,黑大汉连人带马被他拉扯得倒在了地上,半天也挣扎不起。
看到他如此神力,布和的脸色变了,他打着哈哈,环顾了一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不愧是‘套马王’……这里除了马,真是一只兔子也没有,走吧,前面搜去……”
看到他们走远了,巴雅尔冲进马群,他弯腰抱起了那位伤者。那老人吃力地说了声:“谢……”就昏了过去。巴雅尔急忙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突然间他停下了手,眼睛盯着老人胸口处,那里纹着一匹狼,草原人有纹身不奇怪,纹狼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匹狼的颈部到胸口,是血红的一片。
啊,他是狼王的后人!
二、狼王后人
尧熬尔草原水草丰美,不仅是马牛羊的天堂,还是野兔野鹿的乐土,当然,也是恶狼的理想家园。牧民们经常被恶狼侵扰,也曾想方设法除掉这些祸害,但草原的恶狼机警无比,似乎总有与人类相抗衡的方法。尧熬尔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这些恶狼中的狼王是一种矫健狡诈的“血狼”。所谓血狼,是因为它们的颈下到胸腹部的毛皮是红色的,远远看去就像刚刚被揭掉皮的伤口在流血一样。血狼在狼群中的地位无可替代,一声长啸,群狼毕集,悉听尊命。有人说,只要把血狼抓住,就等于是抓住了整个狼群,因为只要听到它的召唤,即便是刀山火海,狼群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来。可是说归说,至今为止,尧熬尔人不但没有成功地抓过血狼,连血狼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巴雅尔也只是听父辈说,大约一百年前,尧熬尔草原的北方有一片赫尔泽大草原,那里有一户专门捕狼的猎人,祖祖辈辈和狼打交道,熟知狼的个性,他们被草原人称为“狼王之家”。他们的祖上抓过血狼,还真的消灭过狼群,为了纪念这份辉煌,他们家的男丁成人时都会在胸口上刺一匹血狼的图腾……
巴雅尔给老人煎了一碗草药,喂他喝下,为了不走漏风声,他没把人安放在蒙古包里,而是暂时藏在山洞中。这个山洞在一个深谷里,很隐秘,很少有人来。那是他和达林在追野兔时发现的,这以后成了他和其木格约会的场所,有时候怕野兽毒蛇来袭,达林还主动担任了放风的任务。想起这位朴实忠诚的兄弟,巴雅尔就禁不住心头温暖。
“传说总是夸张的,小伙子。”老人自称“敖登”,喝了药,吃了东西后,他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传说也是害人的,我是狼王的后人,可我从没见过血狼,也不知道怎么抓血狼。这个血狼图腾害了我,所以苏赫巴为了找到我,残忍地杀了我的邻居和朋友,这个恶贼最终抓了我,逼我交出血兔子,逼我替他抓血狼……”
巴雅尔这才想起来,布和那句“抓住血兔子会更富有”的话,这血兔子又是什么呢?看他满脸都是好奇,敖登笑了,他拍拍巴雅尔的肩膀,告诉他血兔子也是传说,苏赫巴不知听谁说的,血狼只吃一种浑身红色的血兔子,而这种血兔子也只有狼王后人知道在哪里,要想抓住血狼,只需用血兔子来做诱饵。事实上,这个世界上哪有红色的兔子呢?就算是有,也不能帮他抓血狼啊!
一听这话,巴雅尔就不理解了,虽然他很讨厌苏赫巴,也很同情敖登,可是如果真能抓住血狼,再利用它引出狼群,把它们全部消灭,这难道不是大好事吗?
敖登看着他,笑了笑:“你可真是个善良的年轻人,但也是个糊涂的年轻人,这片大草原上,什么都不能少,包括狼!”
巴雅尔挠挠头,他没明白这是什么道理。可还没等他细问,就听山洞外有人在叫他,达林来了!他急忙钻出山洞,刚想解释,却见达林一脸惶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回去,苏赫巴带人来了,说你放跑了他要抓的贼,还打伤了他的人,要带走其木格!”
巴雅尔急忙跨上马,一路飞奔着回了家。蒙古包前围了好多人,身肥体壮的苏赫巴坐在当中的椅子上,左手里玩着一枚大钢球,眼睛恶毒地扫着周围。布和和家丁们都在叫骂,让牧民们少管闲事。其木格站在自己家的蒙古包门口,手里举着一把短刀,但是脸色苍白,显然是吓得不轻。
巴雅尔挤进人群,他感激地看了大家一眼,接着就上前把事情经过说了,并说是苏赫巴家的家丁破坏了牧民的规矩,他这才套住了那家丁的马。
苏赫巴也知道,巴雅尔在牧民中威望甚高,今天强行带走其木格是不可能的,他阴险地上笑:“巴雅尔,今天听说你大出风头,套马杆使得神出鬼没的,我还不太相信,今天你给大家露一手吧,看你能不能套住我手中的钢球?”说罢,苏赫巴一甩手,把钢球高高地抛向了半空。
巴雅尔自然知道,圆溜溜的钢球是没法套得牢的,但他套马杆在手,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抖杆子,绳套准确无误地套在了钢球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定,等绳子一收紧,钢球肯定得滑出来,但是没想到,那钢球竟然像穿在了绳子上一样,竟然没有脱落。巴雅尔也十分意外,他反应非常机敏,恐怕钢球随时会滑落,赶紧顺势将套马杆大头朝下,让钢球和绳套轻轻地触到了地面上,他惊出了…身冷汗,嘴角却带着笑:“苏赫巴,谢谢你的大度。”
苏赫巴和他的手下都看傻了,周围的牧民也看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家哗地鼓起掌来。苏赫巴眼中冒着火,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真有你的,套马王,看来今年的套马大赛,我又要输给你了。”他带着人往外走,边走边高声叫喊着:“我要找的贼是狼王的后人,准要抓住了他,赏额再加倍……”
牧民中有人惊呼起来,苏赫巴的这份赏额,足以让一个牧民成为富户。看巴雅尔不为所动,苏赫巴又说:“巴雅尔,知道你不爱钱财,你平时总是以英雄自居,如果让狼王的后人抓住血狼,灭了狼群,你就做不成为尧熬尔人除害的大英雄了……”
巴雅尔像没有听见一样,他正在低头检查着如有神助的套马杆,原来绳套上的蜻蜓是用马尾巴编的,达林在绳套上打了一个结来固定它,那个结正好卡住了钢球,这才帮他渡过了难关,他不由得感激地看了达林一眼,却见达林带着关切的目光看着其木格,巴雅尔自失地笑了,但愿其木格没有吓着。
三、遭遇埋伏
整整一个晚上,巴雅尔都没有睡好,一直在想苏赫巴的话,他觉得那番话也是很有道理的。第二天,他把马群交给达林,又独自一人钻进了山洞。敖登的身子骨很结实,经过这一夜的休养,已经能在洞里施展拳脚了。他吃了巴雅尔带来的食物,又听了昨天发生的惊险故事。看他没什么反应,巴雅尔忍不住了,他把苏赫巴最后的话说了,并说这也是他的心愿,如果敖登真的能抓住血狼,为什么不能为民除害呢,难道狼也不能杀吗?
“不是不能杀,是不能杀光!”敖登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给巴雅尔讲了一个先祖与血狼的故事。据他的祖辈讲,血狼是一种自尊心极强的动物,普通的狼被抓住后,饿上几天,再用口水吐在肉上给它吃,它就会熟悉主人的味道。如此反复几次,狼性越来越淡薄,奴性越来越重。经过不断地驯服,狼性也就成了狗性。但血狼不同,他的先祖们曾经抓过一匹血狼,也曾经试图驯服它,但直到血狼快饿死了,也没有向他们屈服的意思。后来,先祖们放弃了对它的驯化,他们挖了一个硕大的陷阱,把血狼关在里面,希望它能用嗥叫来吸引狼群来送死。结果血狼识破了人的计划,咬紧牙关绝不开口,无计可施又羞愤异常的猎人们丧失了理智,他们用烧红的铁钩子烫遍血狼全身,它浑身冒着焦臭的青烟仍然不肯出声,直到烫到它颈下红色的皮毛时它才忍受不住,对着天空悲切地哀鸣。一声声哀鸣穿透了夜空,四面八方的野狼赶了过来,纷纷跳入陷阱,围在血狼周围长嘶。到后来陷阱都快满了,后到的狼就踩在下面的狼身上,最上面的几只狼明明有机会跳出陷阱逃生,可它们就是不肯离开血狼,结果这些狼全成了猎人的箭下之鬼。
那一次,先祖们共猎得野狼两千余只,他们住的地方被牧民们尊为“狼王之家”。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以后的几十年里,狼没了,野兔、野鹿、野驴的数量巨增,上千公里的赫尔泽大草原上的鲜草被啃食干净,马牛羊没有草吃,大批大批地饿死。牲畜的灾难又引发了瘟疫,当地的居民陷入悲苦境地,等到大家意识到,赶紧迁移时,人口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敖登的祖辈们为了记住这惨痛的教训,再不许后代们猎狼,成人的男孩子胸口刺上血狼,就是告诫他们不要忘记这血的教训,千万不能把狼打光。
“小伙子,你太善良了。”敖登说,“苏赫巴没这么好心,他知道朵颜部落的人喜爱用狼皮当褥子,所以想送份大礼罢了……我要走了,免得连累了你!”
巴雅尔如梦初醒,他心里惭愧,几乎相信了苏赫巴的鬼话。他心里更震惊,祖祖辈辈在草原上,只知道杀光恶狼才是保护家园,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道理。巴雅尔对敖登更加钦佩,连忙劝他在这里安心养伤,这里地势复杂,人迹罕至,苏赫巴的人不会找到这里来,等风声过了,再帮助他离开。可是敖登却非常固执,他担心自个要不走,肯定会连累巴雅尔,甚至会连累大家。再说,他熟知地形,他知道离这不远有处密林,他曾经在那里狩过猎,他藏身在那里更安全。
听他这么坚持,巴雅尔只好同意,他骑着马赶回了蒙古包,一路上盘算着苏赫巴为什么要送这么大的礼,难道真像有几位族里老人猜测的那样——他要领着朵颜部落的人,来吞并尧熬尔草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以后就只有朵颜人,没有尧熬尔人了。走着走着,突然间一条绳索伸出来,枣红马被绊了一跤,但它很机警,跳起来就跑,可巴雅尔却被甩了下来。他刚刚挣扎起来,脚又踏入了绳圈中,随即他被倒吊了起来。布和和那个黑大汉从树身后跳出来,狞笑着:“巴雅尔,你果然窝藏贼人,老爷让我们在这等你,你的套马杆呢?没了套马杆,我看你这‘套马王’还有什么招?”
说着,两人逼了上来,巴雅尔倒挂着的左手一扬,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正砸在布和的眼睛上,他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直打滚。黑大汉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枚钢球,原来巴雅尔为了向敖登介绍昨天的惊险,特地拿了钢球去比划,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他趁着黑大汉发怔的工夫,连忙一用力将身体弯了上去,抓住了绳索,强壮有力的胳膊几下倒腾,顺势上了树枝。等他把脚下的绳套解开,跳到地下时,布和仍然在那连声惨叫,黑大汉却逃得不知踪迹了。
巴雅尔顾不得去追他,一吹口哨,枣红马哒哒跑了过来,他跃上马掉回头,直奔山洞。山洞口足迹混杂,显然已经有人来过,洞口还有少量血迹,洞内却没有人影,看来敖登是凶多吉少。他猛然间又想到其木格和达林,苏赫巴怎么会放过他们?他急忙催马往家赶。
四、绳断人离
蒙古包四周一片狼藉,有几位牧民身上脸上全带了伤,而属于他的蒙古包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苏赫巴今天带了很多人来,绑了其木格要往外走,多亏几个长老拦住了他,正在和他交涉。
巴雅尔一出现,苏赫巴的嗓门就提高了几倍,大声斥责巴雅尔放走了狼王后人,以致他为草原除害的计划全部泡汤。巴雅尔愤怒地冲上前来,把苏赫巴想借抓血狼,消灭狼群,用狼皮来引朵颜人前来的计划全说了。
牧民们全都震惊了,苏赫巴一脸尴尬,但他还在坚持嘴硬,让巴雅尔拿出证据,否则就是污蔑他。巴雅尔冷笑一声:“我放走狼王后人,你有什么证据,也请拿出来吧。”
苏赫巴一看身后的黑大汉,心想这人也不能算证据,此时此刻,他只有用强了。一看他要强行带人走,几个长老哪里肯放,苏赫巴进退两难,他眼珠一转:“看在几位长老的面子上,我再让一步,巴雅尔,我要和你套一次马,你要赢了,这件事作罢,你的损失我来赔偿;你要是输了,你的其木格归我了,给我当女奴隶。”
巴雅尔怎么能用自己的妻子当赌注,他坚决不同意,可是苏赫巴再不肯让步,眼看着他们拿着刀剑要硬往外闯,牧民们即便是想帮他,大家也斗不过这群恶狼啊!他看了其木格一眼,这位坚强的女人睁着美丽的大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巴雅尔一横心,好,赌了!
巴雅尔让枣红马饱餐了一顿,他看到递来套马杆的达林双手都破了,脖子上也有伤口,他不禁感动,他一定会赢,决不能让兄弟们为他再流血了!他接过套马杆,用胸膛撞了撞达林:“兄弟,等着给我庆祝!”
达林眼中含着泪,用力地点着头。
苏赫巴拿着他的套马杆,洋洋自得地骑在他的黑鬃马上,马的眼睛竟然蒙着一块黑布,这是怎么回事?他难道要让马蒙着眼睛来比赛吗?大家正奇怪,却见几个家丁推出来一架木笼子,里面赫然关着_头灰色的狼!
“套马套得都烦了,今天咱们来套狼!”苏赫巴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巴雅尔,你要是怕了,现在可以认输!”
骑在马上的牧人们赶紧下马,因为他们的马见了狼都浑身颤抖。他们为巴雅尔捏着一把汗,但是巴雅尔却心中坦然,枣红马更是踢踏着前蹄,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种急于上阵杀敌的冲动。很多人这才想起来,巴雅尔用这根套马杆,不知道套了多少匹恶狼了,枣红马可谓是在狼群中长大的,它怎么会害怕狼,它甚至不用像苏赫巴的黑鬃马那样去蒙住双眼。
一阵锣响,黑大汉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那恶狼没头没脑地冲了出来,还没等露出凶恶本相,就看到两匹马旋风般向它冲过来,马上的主人各拿着一根长长的套马杆,气势汹汹地杀来。
恶狼吃了一惊,迅捷地转过身来,撒腿就跑。苏赫巴这匹马也是训练有素,虽然蒙着眼睛,可是方向速度丝毫不弱于枣红马。眼看着两匹马越追越近,仓惶逃命的恶狼突然刹住身子,掉回头再往回跑。这下马上两个人看到了时机,两只套马杆不约而同伸过去,然而,两只杆子竟然撞在了一起,这瞬间的变故让恶狼侥幸逃脱,又挣命地逃过去了。巴雅尔急忙调转马头,直追恶狼,苏赫巴这匹马吃亏在蒙了眼睛,转弯时难免迟钝,这让枣红马占了先机,很快就追上了恶狼,巴雅尔果断地出杆,绳套准确无误地套在了恶狼的脖子上。
真主保佑!牧民们一阵欢呼,却见场中变故横生,恶狼竟然挣断了绳套,而紧随上来的苏赫巴却趁此机会,一杆子套在了恶狼的脖子上,用力一勒,黑鬃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而起,人力马力合在一起,那恶狼登时被勒得白了眼,倒在地上只有蹬腿的劲儿了。
巴雅尔像个木头一样钉在那里,苏赫巴狂笑几声,招呼着手下人,把其木格横搭在马上,准备离开。巴雅尔猛然清醒过来,他疯了一样冲过去,苏赫巴掉转套马杆,用杆尾重重地击在了巴雅尔的心口上,把他打得窝在了草地上。“愿赌服输,这是汉人的话,英雄好汉有说话不算数的吗?”
大家围了过来,巴雅尔的脸色如金纸一般,好半天才“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他颤抖着爬到自己的套马杆旁边,伸手抓起杆头的绳套,那只蜻蜓从中间断开,就像是被生生撕成两半的花裙子一般。
五、残酷训练
巴雅尔在山洞里已经呆了三天,他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他仍然不想走出山洞。那几天来坏消息不断,有人说,其木格以死相胁,苏赫巴到底没敢碰她,可是要偷偷把她送给朵颜人;还有人说,布和瞎了一只眼,他要求娶了其木格来报复巴雅尔,听说苏赫巴已经答应了……不管什么消息,对巴雅尔来说,都是绝望的消息。他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套马杆,他更痛恨那些传递给他消息的兄弟们——即便他们是好意。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山洞里,宁可这样死去,也不愿意出去面对残酷的世界了。
洞口传来脚步声,巴雅尔不愿意睁开眼睛,不管来的是谁,哪怕是布和来给他一刀,他也不想动了。有烧兔子的香味传来,他睁开眼睛一看,敖登…脸笑容地看着他。他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会。
敖登笑着说:“吃了东西,教你怎么救老婆。”
巴雅尔半信半疑,但他却不愿意放弃任何希望,他坐起来咬了几口兔子,就急切地问怎么救。
敖登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第一招,把我献出去,换你老婆!”
巴雅尔一怔,他摇了摇头,其木格天性善良,又笃信真主,如果用一位老人来换她回来,她宁死也不会答应的。
敖登又指了指远方:“成吉思汗的军队在南边,找他来解救尧熬尔草原!”
巴雅尔眼前一亮,可是又一暗,成吉思汗是英雄,但他的志向是整个蒙古族的统一,又怎么会轻易为一片草原动刀兵。
敖登再次用手指了指洞外,说道:“用血狼……”
血狼?巴雅尔跳了起来,敖登抓住他的手,领着他出了山洞,出了山谷往左走了几里路,在一片密林深处,敖登停在了一个陷阱旁边。巴雅尔往里面一看,天!一匹狼正在陷阱里游走,脖颈以下一片鲜红,果然是传说中的血狼啊!
敖登从旁边的草丛里摸出一根长鞭子来,又翻出一块肉扔进了陷阱里,那只血狼饿得狠了,上去就要撕咬肉,敖登的鞭子准确无误地抽了过去,正抽在血狼的嘴上。血狼嗥叫了一声,往后躲了一步,又禁不住上前叨肉,鞭子再次抽过去。血狼一次次地冲上来,鞭子一次次地抽下去,一连抽了几十鞭,狼嘴上鲜血淋漓,终于它放弃了那块肉,伏在远远的地方,眼睛冒着绿光,死死地盯着那块肉,却再也不敢上前了。
敖登的鞭子像长了手一样,一卷…勾就把那块肉勾了上来。他翻出一块用糯米蒸熟的糍粑,又卷了些蔬菜,剁碎了混在里面,他让巴雅尔朝糍粑上吐口水,巴雅尔照做了,看他把糍粑扔进陷阱,巴雅尔哭笑不得,难道他准备让狼吃素?
敖登在这里搭了个简易的小棚子,他拉着巴雅尔进去休息,等他们再出来时,天已经是傍晚时分,借着夕阳的余光,看那块糍粑完好无损地还在陷阱底下,那只血狼虽然饿极了,却仍然不愿意放弃狼王的尊严,去吃那种素食。敖登又把那块肉扔了下去,这次血狼更加迅猛地扑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那块肉,敖登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它的脸上、嘴上,它低声呜咽着,却仍然不肯松开到嘴的肉。到后来敖登的鞭子又加大了力量,抽得那只血狼苦不堪言,连旁边的巴雅尔都看得十分不忍心,那只血狼终于被打得服了,十分不甘心地吐出了肉,趴在一边哼哼着,嘴角鲜血淋漓。
敖登勾回了肉,把那块糍粑继续留在陷阱。他让巴雅尔去睡觉,明天再看。
训练一天天进行着,一直到了第五天,两个人再来到陷阱前,陷阱底下的糍粑已经不见了。敖登松了口气,接着放肉和糍粑,这回血狼刚想叨肉,一听鞭子响,马上改去咬糍粑……
敖登把鞭子扔在了地上:“这匹狼,以后听你的了,去找苏赫巴,就说你找着了血兔子,也发现了血狼。记住,你输给的不是套马杆,是输给了人,输给了一个想抓我发财,却被我打伤了的人……”
巴雅尔悲伤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惊讶地问:“血兔子?”
敖登狡黠地一笑:“我的窝棚里有一桶红颜料呢……”
六、血狼神威
苏赫巴派黑大汉来传话,只要巴雅尔用血兔子引出血狼,他保证其木格完好无损。要不然,三天后,她将成为朵颜家的奴隶。而且,整个尧熬尔草原,也将成为朵颜大汗的领地。
牧民们的蒙古包四周,都有苏赫巴的家丁在监视,大家人心惶惶的。巴雅尔还在犹豫着,达林已经沉不住气了,让他赶紧答应,先救人要紧。巴雅尔看着达林,他叹了口气:“真不想让血狼落到苏赫巴手里,达林,去告诉他,明天带上套马杆,我和他要比试一场套血狼。能不能抓住血狼,就看他的本事了!达林……再给我的套马杆编只漂亮的蜻蜓吧。”
达林愣了一下,听巴雅尔又说了一遍,他这才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尧熬尔草原上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苏赫巴的人和牧民们都来到了那片密林里,为了让巴雅尔安心,苏赫巴还带来了其木格。巴雅尔看了妻子一眼,看她平安无事,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突然间,其木格大喊起来:“别上他的当,他已经让朵颜部落的一个千夫长来接我了……”话没说完,其木格的眼睛立刻被蒙上了,嘴也立刻被破布堵住了,达林像疯子一样冲过去,大骂苏赫巴是个骗子!
苏赫巴一挥套马杆,把达林打到一边,他讪讪地笑着说:“哪有的事,血狼一现身,其木格马上归还,当着大家的面,我还能说话不算话吗?”
巴雅尔没有理他,却从马背上的竹笼子里倒出一只小兔子来,果然浑身血红,一着了地面,立刻箭一般地冲进了林中。
苏赫巴眼睛都看直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巴雅尔已经跃身上马,一挥套马杆,冲了上去。苏赫巴急忙打马,也跟了进去,林中树林丛生,马匹在里面转动不灵,好在不久就冲出了密林,前面有一大片开阔地,正好施展。可是“血兔子”早就没了踪影,苏赫巴正不明所以,却见巴雅尔猛地吹了一声口哨,一道灰影飘过,灰影中又夹带着一抹艳红。
血狼昂然出现在他们眼前,苏赫巴的黑鬃马没蒙眼罩,吓得直往后退。巴雅尔一挥套马杆,血狼竟然按照套马杆所指的方向,奔着黑鬃马直冲过来。苏赫巴急中生智,左手一捂黑鬃马的眼睛,让它安定下来,右手一伸套马杆,嗖的一下,套个正着。他用力过猛,再加上马的挣扎,竟然把他跌了下来。即便如此,他仍然死死地拉住套马杆,爬起来大声狂笑着,得意之极。
巴雅尔冷冷地问:“你得到了,是不是该把其木格还给我?”
苏赫巴面露狰狞:“你做梦去吧!千夫长带着军队马上就到了,你连命都保不住了,还想保住老婆吗?”
巴雅尔愤怒地骂起来:“你这个败类,你要毁了尧熬尔人!”
苏赫巴不再理会,用力扯着挣扎不停的血狼,半拖半拽地把它拉出了丛林。这时候,大家全都跟了上来,一看这种情况,苏赫巴的家丁们个个欢呼,牧民们个个叹气。布和连忙拿了一块牛肉卜来,刚想扔给血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递给苏赫巴,苏赫巴吐了几口口水,把牛肉丢给血狼,却见血狼眼中露出恐惧和愤怒的神色,扫了那块肉一眼,狠狠地盯着苏赫巴。
苏赫巴大笑:“这狼王就是不一样,有架子,换新鲜的羊肉。”手下人赶紧送上羊肉,苏赫巴又吐了口水,这回他亲自走到血狼跟前,把肉丢给它。
狼是最爱吃羊肉的,这点他知道,他相信血狼也不会例外。没想到,血狼还是不理不睬,这种傲然的态度越发激起了苏赫巴想征服它的决心,他把马鞭子举了起来,照着血狼的身上就抽了一鞭,大喝一声:“吃!”
鞭子抽在身上,血狼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种肉与鞭子的交叉痛苦与切齿愤恨在它的脑子里纠结着。因为苏赫巴的手在挥舞鞭子,套马杆的绳套松弛了下来,狡诈的血狼发现了这一点疏忽,它的眼中立刻凶光暴露,终于,它龇出了牙,一低头,尖利的牙齿先咬断了套马杆的绳套,紧接着,它凌空跃起,重重地扑在苏赫巴身上,锋利的牙齿迅猛有力地刺入了苏赫巴的颈动脉。
这突然的变故谁也没想到,苏赫巴的手下人听到他的惨叫声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举着刀叉冲上来,血狼亮着那口滴血的牙齿,又让他们心里发虚。就在这时候,枣红马飞速地从林中穿出来,巴雅尔的套马杆准确地伸过来,套住了其木格的一只手臂,他一用力,其木格跃上了半空,飞到了他的马背上。两个人一匹马,正要往林外冲去,布和却恶毒地射过来一支箭,眼看着就要射中其木格的后背,离她不远的达林不顾性命地打马过来,挡住了其木格,那支箭迅速贯穿了达林的胸膛……
牧民们愤怒了;他们纷纷亮出了手中的套马杆,要和苏赫巴的人拼命。巴雅尔一声口哨,血狼猛然冲上来,尖利的爪子几下就撕烂了布和的脸,布和连声惨叫,他的另一只眼睛也瞎了。
巴雅尔抱起达林,达林嘴角流着血,断断续续地说:“兄弟……对不起……你的绳套是我剪断的,我出卖了你,我想娶……其木……”
巴雅尔和牧民们安葬了达林后,他们就在敖登的带领下向南边迁移,既然尧熬尔草原无法保全了,就把它献给一位真正的英雄吧。
其木格的马后跟着一匹狼,时不时地把其木格丢下的糍粑一口吞下。
巴雅尔和敖登走在后面,他突然想起来:“敖登师傅,您不是说过,血狼是无法驯化的吗?”
敖登笑了:“是呀,可它不是一匹真正的血狼!”
巴雅尔愣了一下:“可是它的……哦,我懂了,是您的红颜料!”
第2篇、马知县断案
宣统三年农历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刚过,正是农家准备过大年的最后冲刺阶段,杀猪宰羊磨豆腐,做糕蒸馍漏粉条,这都是几个必不可少的大项目。其次豆芽得生,黄酒得做,年货得跑镇上去买,大人小孩需要换的新衣也得一针一针缝,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短短的四五天里备办就绪。整个孙家庄都沉浸在紧张忙碌的气氛之中,人们顾不得歇歇腿,顾不得展展腰,白天不够用,晚上连轴转。尽管如此,心里还是乐滋滋的。过度劳累的回报,是一家人从大年初一到元宵节这半个月舒舒展展的享受。这叫做肢体苦,心里甜,苦而不苦乐颠颠。
但是全村之内,唯有李翠花反常。丈夫前年病故,又无子女,孤人一个,她还有什么心劲准备过年?尽管米瓮子空了,面坛子也见底了,可她有谷有麦,却不想动碾动磨去加工。她有一盆子玉茭面,每天两顿玉面糊糊,再煮上几块山药蛋,足够她吃到正月底二月初了。她想避开这个家家户户都欢天喜地的年节再说。隔壁的嫂子苦口婆心劝过她,说:“大过年的,一个人孤苦伶仃多难受,在提过亲的几个人里面,你挑一个满意的,年前嫁过去不是挺好吗?”她一口回绝了,说:“嫂子,你别撵我,我宁可一人过年,也不想匆匆忙忙跟哪个人走。”嫂子说了几次都白搭,只好放弃努力,说:“你要是年前不嫁,那就过来同我们一起过年吧。”她也一口回绝了:“我想清静,哪儿也不去,你们别管我了。”
然而,一个人的突然出现,使李翠花的情况有所改变。这个人就是船工张二保,葫芦湾人,舅家在李家沟,同李翠花娘家是隔壁邻居。他常到舅家去,认识了李翠花,接触多了就有了感情,两家的父母都已看出这个秘密,就给他们订了亲。谁知到了结婚的年龄,二保的家里发生重大变故,父母相继病亡。给父母治病,安葬双亲,将本来就不厚实的一份家产变卖一空。二老走了,留下一个一无所有的儿子。这时李翠花的父亲提出悔婚,而张二保也无力娶媳妇,翠花就只好嫁给孙家庄家境殷实的孙全。好在孙全也真心爱她,她这才安下心来同他过日子。这以后她娘家人对张二保的情况闭口不提,她本来可跟二保的舅家打问情况,可没脸开口。这样二保的情况她就一无所知了。直到前年夏天,轮到她的家庭发生变故了,丈夫病亡,留下一份倒也可观的家产,可没有男人就像塌了天,她一个女人家可怎么过日子?这时旧情首先在她心里复萌,张二保从她脑子里又跳了出来。直到今年秋天,她下决心跑了两趟青隆镇码头,终于找到了张二保。两人相对无言,她失声痛哭,他默默流泪。她问:“你成家没有?”他答:“我光人一个,两手空空,哪个女的会嫁给我?”她问:“咱俩的事是我们家悔婚的,你还记恨不?”他答:“我没恨过。我只恨自个儿命苦,就是你们家不悔,我也无力娶你呀。”她问:“我丈夫死了,我如今改嫁,叫二婚,你在乎吗?”他答:“只要是你,就是四婚五婚我也不嫌。只是我同那时一样穷,娶不起你呀!”她说:“不用你娶,你到我家来不正好!”他说:“你大伯子会同意?”她说:“他不会同意,咱不要急,慢慢来。”他说:“我听你的。这以后是肥水期,我每天跑船,你找不到我。甚时有闲空,我去找你,你记住。”第一次见面就说了这么多话。临别她给他留下十两碎银子,即市场上通用的福珠、滴珠之类,还有几十枚铜元,要他用于日常零碎花销,特别是买吃食,决不能让身体受制。
张二保今天上门,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背了一大包年货,猪肉羊肉牛肉,白面荞面莜面,翠花不想准备的东西他都想到了,拿来了。从此开始,他每天早上来,傍晚走,帮助翠花打扫卫生,掏炉灰,劈柴。直到大年三十,上午贴年画,贴对联;下午也没闲着,主要是垒火塔。这是这一带农村最具特色也最能渲染年节气氛的民俗活动,用炭块垒成一个三四尺高的塔形物(有的地方也叫旺火),家家点火以后,照得全村通明透亮。孩子们出动了,围着火塔奔跑,一家一家过,最后要得出谁家的火塔最大,谁家垒了几个。因为比较富裕的人家要垒两三个,燃完一个再点一个,做到整夜明亮,通宵达旦。这垒火塔是个技术活,垒不好,一点火就会垮塌,家家都是男人干的。点火也不容易,先点着火口的软柴,由软柴引着里面的硬柴,硬柴再引着塔体炭块,这就得用盖瓮的盖子扇火,而且不停歇地扇,直到炭块着火,黑色浓烟过去,变成淡蓝烟雾方可停扇。这是体力活,也是由男人们干的。张二保把这该由男人干的事干完时,天已黑下来,已到别人家也该点火的时候,这才推开屋门说了一声:“我走了。”待翠花追出来时,他已走到村街上,一拐弯不见了。翠花倚到大门框匕,好不懊悔!她本该早点跟他说好,让他今晚别走。寡妇门前是非多,跟哪个男人说儿句话,也能演绎成各式各样的绯闻。他这儿天每天来,肯定闲话已传得一塌糊涂了,还规矩甚呀,再规矩也没用,睡上一夜还能咋?我欠他的也太多了,提前给点补偿也是应该的。还有,今儿不是平时,大年夜呀,我吧总还有自己的家,他少家无舍,在哪儿落脚呀?她悔恨不已,默默流起泪来。
这面翠花在伤心落泪,隔壁的孙安夫妇心里也不轻松。尽管老婆的监视很尽职,告他从腊月二十四起,张二保每天傍晚都要走的,但并不能使他轻松多少。过夜不过夜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两人结合已成定局。那么是怎么结合?是他娶她走,还是她招他进门?按当地乡俗,寡妇改嫁,只能带走浮财,如钱粮衣物之类,土地、宅院等不动产是不能带走的,留给关系最近的亲属。可要招赘一个男人进来,那所有财产仍属寡妇所有,实际上是男女双方共有。孙安最会算这笔账,翠花找个男人嫁走,她这一座宅院、二百余亩地、宅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就属于他所有了。可有迹象表明,翠花跟旧恋人又好上了,而这个穷光棍根本无力娶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即招他进来。这正是孙安最害怕的,也是要竭力阻止的。为此,这个年他过得并不轻松。他绞尽脑汁在想,如果把翠花和二保的关系变成不合法,他就有理由制止张二保进孙家门,也有理由撵翠花嫁离孙家门。苦苦思索了好几天,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单等张二保上门了。
张二保是在本村富商宋老三家过的年。这是三夫人提出的,说全村只有二保无家无舍,请他到咱们家来,跟老崔一起过年。村里人赞叹道,宋家三夫人不仅貌美、智高,而且心也慈善,她这一说,一箭双雕,不仅张二保有了落脚处,家人老崔也有伴而不孤单了。张二保感恩不尽,自然不会过了年拍屁股就走。大户人家宅里宅外也有不少事,他帮着老崔干了几天,又到宋家老大、老二家也帮忙干了几天活,因此直到正月十六,才买了几斤粉面来看翠花。二保说:“我记得你小时就爱吃粉条,可我年前忘了买粉面,今天补上。”说着就和面,让翠花生火。面和好,锅里水也开了,就把床架到锅上,二保管轧,翠花喂面。二保出力只轧了两下,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不由分说,把两人的手给绑起来了。翠花问:“咦,这是干甚?”孙安出现在门口,说:“你俩干坏事,我是来捉奸的,拿你们去见官。”翠花说:“你血口喷人!我们在轧粉,轧粉也犯法?”绑人的那人说:“你们不是轧粉,是压肚。走走走,到了大堂,有你说话的机会。”说着将他俩推拉出门。
见官,是孙安的强项。他在村里是一霸,同村里人常有些摩擦纠纷,只要讨不到便宜,便上告见官,而且见官必胜。别人发生纠纷,他也包揽词讼,他倾向哪方,哪方必胜。每一任县官到任,他都要去拜见,拜见的实质是送礼。过年过节自然也少不了去孝敬孝敬。这就是孙安词讼必胜的秘密。对这一次捉奸见官,他是稳操胜券的。他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县太爷以奸治罪,或者只认定是有伤风化的苟且通奸也就够了,他就有理由阻止奸夫进孙家门,也有办法逐淫妇出孙家门,那时候弟弟的这份家产就理所当然地归于他了。
然而让孙安万万没想到的是,去了县衙,方知县官频繁更迭,年前已换了知县,换成一副生疏面孔。这使孙安有些措手不及,心里没了底。好在他还多了一手准备,这使他多少还留有一点希望。
新来的知县叫马辟,是慈禧太后六十大寿所赐恩科的二甲进士。与他同榜进士,有的做了翰林院大学土,有的做了总督、巡抚,最不济的也是知府、知州之类。唯独他,因拒贿秉公、刚直不阿而得罪了权贵,于是连连被参,一贬再贬,巡抚贬为州官,州官贬为县官,又由大县贬到这边远小县。可他痴心难改,到了新地,又出新招,命县丞郝之正制作一块告示脾,挂到衙门外的墙上,上写:“本县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可进来。欲以金钱收买本官枉法者,就刑杖侍候,或戴枷示众,或入狱判刑。本官说到做到,勿谓言之不预也。”办完这到任的第一件事,就到衙门内外转了一圈,感到小县也有小县的好处,事少,清静,当然也轻松。他心里说,俗话说,无官一身轻,我马辟是有官也一身轻,岂不美哉!有人看见了,就说,这人瘦里巴几的,老眯着个眼,没有一点官相,怕是一个连是非曲直也断不清的主儿。还有的说,历来官不打送礼的,哪有送银子反而挨板子的事?一准是做样子迷惑人哩。马辟自然不知道人们怎么议论,知道了他也不在乎。他只是专心体验一种有官一身轻的感觉,体验只有他才能体验到的受贬之中竟然也有的一种乐趣。
谁知这清静也只有20天,第21天事就来了。这天上午,有人击鼓,马辟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盅,升堂问事。大步上堂者是孙家庄孙员外的儿子孙安。此人双膝下跪,手里高高举起一张状纸。衙役将状纸接过,给马大人星上。马辟连阅两遍,然后抬头问道:“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就凭这一纸空文?”
那孙安说:“大人容禀,奸夫淫妇被绳索连在一起,已带到外面。还有,当时有一族人叫孙青,是他亲眼看见,亲手帮我把他们绑住,此人也到了,可以作证。”
马辟说:“将被告、证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一双被绳索连在一起的男女就是张二保和李翠花。还有证人孙青也同时上堂。马辟说:“原告、证人及两被告各自向左右两侧稍稍偏一下,不得交换眼神。现在,男被告回话。姓名?住地?职业?”
张二保答:“小的叫张二保,葫芦湾人,撑船为业。”
马辟问:“就是据说民风十分纯正的葫芦湾?”
张二保说:“正是。”
马辟问:“大白天行奸,可是事实?如实招来!”
张二保说:“葫芦湾人不说假,小的做甚说甚,不敢有半句假话。我跟翠花小时相好,因家庭变故,父母双亡,家贫如洗,无力娶亲,翠花就嫁给孙家庄孙全。前年孙全病故,我俩又续上旧情。年前我到她家帮她准备过年,前晌来,傍晚走,有六七天吧。年后我是正月十六,也就是今天上午去的,我记得翠花从小喜欢吃粉条,可年前忽略了,今天去时买了几斤粉面。她生火,我和面。因面少,不值当动用漏瓢,我就用床轧。刚架到锅上,才轧了两下,突然闯进一人,将我的手绑了。孙安在门口站着,虎着脸,凶凶的,说我俩行奸,他要捉我们去见官。大人,小的说的句句是实,床还在锅上架着,轧下的粉条恐怕已煳到锅底上了。还有,小的和面的手,也没能洗,大人可亲眼看看。至于孙安为甚这么做,让翠花说吧,这是他们家的事,她能说清。”
李翠花怯生生问:“民女能说几句话吗?”
马辟说:“可讲,如实道来,不得有假。”
李翠花说:“他孙安这么糟践我,也不是跟我有甚冤仇,是我男人殁了,留下的家产害了我。有一座宅院,一百二十亩地,还有屋后一百余株成材树木。我要嫁出去,跟了别人,这家产就是他孙安的。可我心上的人是二保,他一贫如洗,没法娶我,我就想把他招进来。可招他进来,我不动,家产还是我的。他孙安已看出这一步来了,就昧了良心糟践我,想把我搞臭,从孙家门里赶走。”说着哭起来,撩起衣襟擦泪。
马辟问孙青:“你是证人?”
孙青有点大大咧咧的样子,一见马辟问他,忙跪下磕头道:“大老爷在上,小人叫孙青,张二保和李翠花干那号事,是小人亲眼看见,又是亲手绑了的。这都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
马辟说:“本官还没问,你就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本官要问你什么?是不是事先编好的几句话,来应付本官的?”
孙青说:“我知道大人问的就是捉奸的事。”
马辟说:“孙青听着,若说了假话,三十大板!”孙青哆嗦了一下。马辟问:“你跟孙安和李翠花什么关系?”
孙青说:“我们是本家,论辈分是平辈,称李翠花弟媳。”
马辟说:“噢,是大伯子捉弟媳妇的奸。‘你住何处?”
孙青说:“我们一个村,孙安在村东,我住村西,差不多有半里地。”马辟问:“这行奸是谁首先发现的?”
孙青说:“我。”
马辟问:“他们屋里行奸,你是怎么看见的?”
孙青说:“我到她家借个东西,撞上的。”
马辟问:“借什么东西?”
孙青说:“借……唉,对,借笊篱。就是捞面捞饺子的笊篱。”
马辟问:“你们家在村东住,跑那么远借笊篱?”
孙青说:“是替我大嫂借的。”
马辟问:“他们行奸居然不关门?”
孙青说:“门抵着,是我摇松抵门杠进去的。”
马辟问:“你进去干了些什么?”
孙青说:“先绑手,再替他穿上裤子。”
马辟问:“既然如此,他裤带你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裤带?”
孙青说:“他个穷小子,用不起丝裤带,是……是……哎,对,是布的。”
马辟不再问话,想了想,就宣布退堂。
在审案中间休审也是常有的事,涉案人的供述需要冷静分析认定,这的确也是断案的需要。然而对于贪官来说,也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给涉案双方送礼塞钱的一个机会。孙安常在衙门走动,深谙此道,走时就准备有五十两银子。听了刚才马辟的问话和孙青的回答,已觉大事不妙,全凭银子扭转局面了。于是忙尾随马辟进了书房,先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开抽屉将银子放进去,又迅速把抽屉推上,动作熟练利索。马辟问:“那是干什么?”孙安说:“大人新到,在下本来要来拜见大人的,今天又遇案子,就二事合一,抽空来看看大人。一点见面薄礼,望大人笑纳。”马辟说:“你干这事很熟练,是老手了吧?”正说着,县丞郝之正来了,孙安忙退了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马辟升堂再审。先宣布将涉案人带上堂来。然后正襟危坐,大声说道:“利用休审,本官派人快马加鞭到孙家庄察看了现场,也验看了张二保的裤带及两手,现在案子真相大白。孙青说他替嫂借笊篱撞上两人行奸,其嫂说她没让孙青借过任何东西,她家有两把笊篱,一把是红铜的,一把是柳条编的,根本用不着借笊篱。如何进门,孙青说是摇松抵门杠进去的,可李翠花的门上有插关,关门根本用不着杠子抵,而且屋里屋外找不到能抵门的杠子。张二保的裤带,孙青说是蓝布做的,可本官亲自验看,此裤带很特殊,是皮的,一头带钩,一头带环。综上所说,孙青的证词没有一句是真的,全是编造的假话。被告马二保和李翠花两人的供词句句属实,屋里锅上仍架着床,轧到锅里的粉条因锅干而煳到锅底。张二保指甲缝里、两指中间及手心手背,均有粉面痕迹,甚至还有结成的嘎巴。由此可知,他们当时的确在轧粉条,而并非行奸。据此本官宣判:孙安行为不规,居心叵测,为阻止弟媳招亲,霸弟媳家产,蓄意制造了一宗通奸假案,情节恶劣,该打五十大板,并戴枷示众。孙青为虎作伥,捏造事实,实属可恶,该打三十大板……”孙青听到这里,磕头呼喊道:“大老爷饶命,小的认罪。大哥你得说话呀,兄弟是按你吩咐干的,你可不能不管兄弟呀!”孙安也知败诉已成定局,不可挽回,忙磕头道:“大人饶恕,在下认罪认罚,只是从小体弱,五十大板就没命了。在下愿以钱赎身,大人罚多少银子,哪怕倾家荡产也要交清。罪过我一人承担,孙青所为全是在下指使,也饶了他吧。”
马辟等两人求告完,接着说:“本官宣判是要你孙安知道一下,决定公堂胜负的是理而非钱,钱再多也没用。明白没有?”孙安说:“大人,明白了,明白了。”马辟道:“好,明白了,本官接着宣判。我前面说了,本该是那样判决的,但念你们在本官任上还是初犯,且认罪态度尚好,那就免于刑责,下不为例。张二保、李翠花听着:招亲入赘,乃天下通行之礼俗,李翠花想招,合情合理。你们可以光明正大操办婚事,本官为你作主。且抓紧速办,三天后回告本官。退堂!”
张二保和李翠花从县衙回来,第一次相跟着大模大样走进李翠花的家,没法说有多高兴了。他们赶紧商量筹备,于第三天办了三桌酒席,宴请亲戚朋友。按李翠花的想法,寡妇再婚,不可张扬,吃一顿饭算了。可朋友们不依,他们掏钱雇了一班吹鼓手,又借了一条船,让二保和翠花坐上,吹鼓手也上了船,由六位朋友拉纤上行,到了十里地的柳树坪,停船掉头,那六位纤夫又做了艄公,扳船下行。吹鼓手们吹奏着《得胜回营》曲牌,好不热闹,吸引了两岸人们的目光。到了孙家庄,下船上岸,有吹鼓手迎着,朋友们簇拥着,将两个新人送到了李翠花家。婚事办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
东院扬眉吐气办婚事,西院的孙安却是气急败坏,窝在屋里一天没出门。花了银子反判输,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心里骂道:“马屁啊马屁,你太可恶了。俗话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马屁就能在本县呆一辈子?你就没有个三灾六难的时候?死在任上的官也多着呢。”接着又骂张二保:“你小子别高兴得太早,冤家路窄,你总有一天会落在老子手上的。”
办婚事的第二天早饭后,张二保去向马大人回话。走到县城街上,听人说,朝廷出了大事,马辟恐怕要走。二保一听,心里发慌,赶忙快步进入县衙,见到了马辟,说:“大人,婚事昨日办了,给你带了点家乡土吃食,你老人家尝尝。”马辟说:“噢,油糕、饺子、花馍,好,各留五,其余拿走。放下吃不完,坏了可惜。”张二保从话里听出点意思来,忙问:“这么点东西还吃不完?大人你是不是要走?”马辟问:“你咋问这个?”张二保说:“我听街上人议论。”马辟说:“这个你别担心。本官赴任此县只办一件事,就是断这个案子。你的事本官自有考虑,你放心过你的日子好了。”张二保听了,心想,你要是真走了,孙安必然疯狂报复,你怎么能管得了他?但不敢再问,纳闷着退了出来。
又过了三天,突然传来马知县弃官而走的消息。孙家庄两人反应最强烈,一个是张二保,一个是孙安,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跑到县城去了。只见县衙门口,有一群人围了郝之正询问情况。郝之正说:“马大人说,你们别挽留我。我乃朝廷命官,现在清朝已覆灭,革命党坐了天下,我这朝廷命官还呆着干啥?还等人家来赶你走不成?”张二保听清了事情的原委,正要走,听见郝之正又说:“马大人临走时,办的最后一件事,是将孙安贿银五十两放人小匣,钉到大堂柱子上,里面搁一张纸,上写:‘孙安贿银五十两,清者为警示,贪者乃财源。现留于此,望下任大人兄处置。’马辟亲笔。”张二保听到此,转身走开。在返回时,一路琢磨马大人这样做,对自己会有多大好处。但孙安听了,就明白对自己有多不利了。他回到家,一头倒在炕上。老婆问他:“姓马的滚蛋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孙安把县城听到的细细说了一遍,然后说:“你看,他把我搞臭了,不只衙门里臭了,连老百姓都闹得沸沸扬扬,家喻户晓,你说我以后还怎么出入?”老婆说:“也不一定是那样。说不定再来一位爱钱的县官,见了你分外眼明哩。”
孙安也寄希望于下一任知县的到来。然而下一位使他更失望。半月之后,新官赴任,是民国第一任县官,不叫知县,叫知事,改了一个字。新知事姓罗,人们就说,前任是马,后任是骡(罗),真是骡马成群了。这罗知事到任后,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孙安贿银五十两”。他看了马辟的留言,又向郝之正了解了案子审理情况,然后说:“此兄我知道,不想竟是我的前任。因刚直不阿,一贬再贬,此前已有耳闻,今日见此一斑,可知全豹矣。可敬可敬,民国政府对这样的官员应当重新起用。好,此银保存好,日后我要离任时,也照此办理,移交给下任,作为一盏警示灯,一任一任传下去。”
孙安了解到上述情况,倒在炕上一天没吃饭。这时一位表哥来看他,可以说救了他的驾。此人叫王玉卿,在陕西三边经商,是有名的巨富。孙安把当前处境细细说了,那王玉卿就说:“这么说,你在此地也不好出入了,那就移个地方吧。”孙安说:“我也想走了,可到哪儿去?哎,要走也只能跟表哥你走!”王玉卿想了想说:“到那面也行,那面地不贵,土质也不错,买上二三百亩还不够你种?”孙安说:“种地也种腻了,既跟你去了,我还想做点生意。”王玉卿说:“想做生意更好,我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孙安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哎呀表哥,你可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于是他果断行事,将土地先租出去,把宅院大门一锁,带所有细软,举家西迁而去。
孙安走后,张二保和李翠花也卖了全部家产,在葫芦湾修了一座农家院子,买了五十亩好地,搬回去住了。张二保高兴地说:“我以前是有村无家,人家问我是哪村的,我嘴上说是葫芦湾的,可心里虚虚的。葫芦湾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啊!现在是有村有家了,名副其实的葫芦湾人了。我有今日,全凭了马大人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忘啊!”
在人住新宅后,人们发现他在一眼边窑里修了一个三尺高的神龛,里面供的却是马大人的牌位。神龛里供人,这引起人们的好奇。神龛的门框上还有一副请镇上白举人写的对联,是刻在木料上又用红漆描出来的,上联是:清如泉水无贪欲;下联是:智似诸葛有锦囊。横披:清官如父。村里人都跑来看这神龛供人的稀罕事,识字的对楹联更感兴趣,有的人还要讲一番诸葛亮锦囊妙计的故事,围着楹联总要玩味好长时间。连民国年青隆镇第一任区长也跑来了,看后留下两句话:清官如父实可敬,二保知恩亦可嘉。
第3篇、矮檐下
这片空地被各种小食摊鳞次栉比地占据着,当归鸭、猪脚面、圆仔汤、豆浆、蛤蜊……各色的食摊上有着各色的顾客。走过这里,即被一种油火的热气,葱的香味,人的嗡嗡嚷闹声,以及铲子敲打锅底的声音所包围。穿过这片空地,向左拐弯,是一条阴黯的小巷。巷口右首,有一座关着半截木栅门的小庙。庙前石级上,到夏季常有一两个枯瘦的老头子闲坐着,短而硬的白发,裸露着干皱萎瘪的上身,抱着膝头,不管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总是那么寂静地一动也不动,谁也不敢确定他们是不是整天都坐在那里。经过庙前,再向巷底前行不远,有一家写着大红“当”字飘着深蓝布帘的当铺。
从这家当铺不远的地方往里一斜,就出现了另一个天地。那是一条由许多木板矮屋组成的又暗又脏的小衖子。
衖子虽小,可是闲游的人极多,并且都是些男人。这些闲游的男人,经过每一座木板矮屋,都那么仔细而贪婪地向里面张望,好像野兽俟机捕捉可以饱餐一顿的猎物那样全神贯注。
他们从木屋前挨次走过,屋里屋外,便有那么一个老太婆和三五个少女用尖的钝的声音喊着:“喂,进来啦……喂,好不好……”这些女人有的坐在屋里,有的就在门前互相敲敲打打的。
这些闲游的男人并不怕女人们闹到街上来拦阻路,这正好让他们瞅一眼,撩一下,摸一把。于是笑声、叫声、夹杂着骂声,口水、烟蒂,还有花生壳文旦皮,就在这条为昏暗的路灯照得昏沉沉的小衖里,不息地回荡着。
衖内靠西边的第四家,屋子里坐着四个红红白白、花花绿绿的女子。门口有个白发皤皤又胖又矮的老太婆,巴巴头上插着镶绿玉珠的银簪,粗黑的手腕上戴着黄澄澄的金钏,宝蓝麻布衫领口开得浅浅的,正好让人看到她颈上采着的一串粗大得可以锁猴子的金项链。坐在她膝弯旁的一个八九岁小女孩,那么瘦小,看上去,就像一只小羊儿坐在老虎旁边。
屋子里,坐在供几前矮桌边上的那一个,名字叫阿枝。她只穿着白奶罩和红短裤,皮肤雪白,混身圆滚滚的——该细小的部分虽不一定十分细小,该肥大的部分却特别肥大——血红的嘴角,挂着几分的得意之色。她坐在那里,专心一意地把一叠白色卫生纸,三张一折,三张一折,折好了叠在桌子一边。她的脸色那么平静,使人无法确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另外三个坐在矮竹凳上,刚好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其中两个,门神似地坐在门两侧;另一个坐在里面一点,正迎着门。左侧那一个,一心一意地对着镜子,一把一把将白粉抹在脸上。右侧那一个,勾着腰,背部衣服绷得紧紧的,用一枝篾扇扇着门角的煤球炉,炉子上放着不小塔似铝制的开水锅。一股黑而热的煤烟,从门内卷到衖堂里。坐在三角顶点的那一个,正和坐在桌边折草纸的阿枝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话。
“阿巧,”阿枝头也不抬地说,“昨晚上,你到底给了他多少?”“哼,”阿巧撇了撇嘴,仿佛不愉快,“三十块,总是要,总是呷得醉醺醺的。来要钱,还要凶……”“怎么,”阿枝淡淡地笑道,“他保你的镖呀,保了镖就没有人敢来欺侮你呀。”“你不是也有保镖么,阿兰阿英不是也有保镖么,你们的保镖就不像我那个尽要钱……”阿枝把叠好的那叠草纸挪过来,一边撂齐,一边摇头。她显然很得意——自己没有遇上那么一个保镖;又很同情——阿巧偏巧就有那么一个保镖。
“阿巧,不要紧,多给他一点钱总有好处。你想,得罪他怎么好?”阿巧笑一下,没有说什么,好像承认她的话是对的。阿巧是一个矮小的姑娘,比阿枝年轻好几岁,可能在二十边上。
肺形脸,胖嘟嘟的,笑时满嘴金牙。她坐在那样矮小的竹凳上,短短的白衬裙包着肥大的臀,就像一个竖立着面粉袋。
黄昏已在渐浓的夜色中退去。远处的路灯,把淡而苍黄的余辉投在这条狭窄而肮脏的小衖里。随着愈来愈浓的夜色,闲游的男人愈来愈多。他们在这阴黯朦胧的衖子里,像鬼影那般活动着。这时有几个男人经过阿枝的屋子门前,那个坐在门口的胖婆婆,照例仰着脸向他们叫着:“卡好啦,要不要。进来啦……”其中有两个男人进去了。他们停在屋里向四个女子闲闲地看了一会,结果那个高一点的向正坐在门边对镜抹粉的阿英呶呶嘴,点点头。她放下手里的镜子懒洋洋地站起来,在阿枝叠好摆在矮桌上的草纸堆中取了几叠,又用铝面盆到煤炉上掏了热水,便施施地领着那男人进去了。那男人刚进去又退出来,对同时进门矮一点的那一个说:“马马虎虎,不是讨老婆。”这句话很有效,后面的一个也就选定了扇煤炉子的阿兰。当阿兰和阿英一样准备好了该准备的事,也就一样领着那个男人进到里面去。
门外不断地有人走过去,走过来。
大约十分钟后,阿兰踢跶踢跶地趿着木屐端着铝盆出来了。跟在身后的那个矮人,一边掠头发,一边扣香港衫的钮扣,神情沉闷而无力。不久,阿英也出来了,跟在她身后的那一个,走到各堂里弯下腰来拔鞋跟。
两个男人出门后,坐在门口的那个胖婆婆,把阿兰阿英递给她的钱,拿在鼻端下瞅着又瞅着。
阿枝把一叠草纸都折好了。她笑着说:“阿兰,阿英,你们真是拜过妈祖庙的,碰到的客人个个都这么快!”她把“这么快”三个字说得那么响,好像这是他们整个生活中的大愿望。
“就是呀,”阿巧也接着说,“这样的客人,我一天能碰上十个就高兴了。”阿巧没说完,又走进两个人。穿高底木屐的小伙子向四个女人挨次看了一眼,立刻朝阿巧指了指。这小子不但手脚快,而且动作利落。他又望着阿兰,斜着头向穿球鞋的同伴抬了抬下巴。他的同伴点了点头。
只一会工夫,阿兰就撩着裙子端着铝盆出来了。男的叉腰站在门旁等候着同伴,可是同伴老是不出来。好久好久,着木屐的才带着微笑走出来。等人的人埋怨了一声,想不到反被让人等的人奚落一顿。
“拷毙!”阿巧等那个穿木屐的转背跨出门就骂起来,“真倒霉,第一个就碰到这么没有完,要死啦……”一边骂,一边坐下矮凳,一边又忙不迭地提起裙子来扇汗。看看阿兰,却早对在炉子上的铝锅里羼了冷水,重复坐在门边,从容自得地享受着今夜已经开始的幸运。
“你真不错呀,阿兰,”一直到现在还未发市的阿枝,显然带着无理而苛刻的醋意说,“一下子就是两个,呵,明日我也拜妈祖去。”“当真我跟你一道去吧,”余忿未息的阿巧说,“哇,我真是艰苦。”“艰苦没人知!”阿枝唱着说。她所以这样唱,并不是有感情需要发泄,只是觉得这样唱着很好玩。她接着说:“你艰苦总还比我好呀,今夜总还发了市呀。”这时衖子里闲游的人愈来愈拥挤。各种吊有干电池小灯泡的小食摊都出现了,用铜子打彩的冰车摇得铃子叮当叮当闷响,一切都显出一种闷热的混乱和吵闹。阿巧两手往膝头上一拍,立起身来,走到摆在门口的摊子上,要了一碗炒米粉。
阿巧的米粉只吃到一两口,门外又挤进了三个人。这次,阿枝被选上了,阿兰被选上了,阿巧转过身来背着门想躲过这一阵,可是不成,她也被选上了。她只有把吃了一半的米粉搁下来。
客堂里面是一间黯凄凄的房,被黑布隔成四格,每格顶多一个半塌塌米大。吊在布幔上端的两盏五支光小灯泡,就像两团小鬼火。房间里不通风,进到里面就像进到蒸笼里。
阿枝一面扇着扇,一面和隔着布幔的阿巧说话。只听低沉的男音制止道:“你看,你看,你到底做什么?怎么尽和别人说闲话?”阿枝根本不理会,继续和隔壁阿巧说话,只听着隔壁的阿巧说:“今天老太婆真奇怪,买了一枝冰棒把你的小阿珠……”阿巧正说着,突然声音大起来,叫道:“哎,不要这样啦,不要罗唆啦……”接着又恢复正常声音和阿枝说:“阿枝,昨天警察抓你去,怎么又放了呀。”“他是内地人,我用台湾话叫阿珠跟在我后面哭。他见我可怜,就放了我。”说完,她就出声地笑,对自己这个小小的心计似乎很满意。
阿枝走出布幔,听见那个低沉的男音问阿巧:“你怕不怕警察?”“怕啊,抓去要罚钱,要送习艺所。”“送到习艺所,坐在那里有饭吃不是很好吗?”阿巧用不耐烦的声音说:“卡紧啦,警察来啦……”阿枝从里面出来,把“份钱”交给坐在门口老太婆。老太婆正和坐在身旁的一个男人说话。阿枝叫一声阿珠,阿珠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真想看看阿珠,今晚这孩子吃了一枝冰棒一定很开心吧。
胖婆婆告诉她,阿珠到附近玩去了。她没有再喊叫,又回到屋里坐在矮竹凳上等生意。她不在意地观看着阿婆身边那个男子。
那男子戴着太阳眼镜,在这样夜的黯衖子里,那眼镜仍然没有取下来。一条茶色起花的丝巾,系着像三五包纸烟那么大的一小包,放在自己膝头上。阿枝见过这男人,常看到他和衖子里各家的阿婆讲斤论两。他每来一次,这衫子里不是多了一个两个,就是少了一个两个她这样的女人。
他红光满面,长裤大发,一开口讲话,就亮亮的露出左边一颗金牙。淡蓝尼龙香港衫,米色凡立丁长裤;白皮鞋。像他这样衣着整齐的人,出现在这样小而脏的衖子里是不大调和的;然而他却非常自在,亲热地和这个胖婆婆说着话。
“我跟你讲噢,”他说,“顶多一千两百块。我跟你讲噢,只有九岁,还要养好几年。我跟你讲噢,还要吃几年闲饭……”阿枝听到“只有九岁,还要养好几年”,心里猛的一惊。
阿珠又不在阿婆身边,使她冒出冷汗来。
她注意地听着他谈话。只见阿婆板起面孔,加快地摇头。
她说:“没法度,没法度。你想,九年,食去的也不止一千两百块。没法度……”“我跟你讲噢,哈,九年,论说食,也没有食到你的。哈,我跟你讲噢,一千三……”他温和地说着话,带着谄媚的笑容,并且略略解开膝上的手巾包,露出一叠钞票的角,胖婆婆的眼睛立刻有光辉了,但马上又板起面孔摇着头。
直到这时,阿巧才端着铝盆出来。她前脚送走客人,后脚就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大声喊冤:“哇,艰苦,艰苦,呷了酒就来这里。阿枝,还是你有运气!……”一边说,一边端起刚才没有吃完的米粉。
阿枝这时心思乱极,已经没有兴致和阿巧搭腔。她只想细听门外阿婆和那个男人的谈话。阿巧发觉阿枝面色有点不对,又见她眼睛望着门外。看到阿婆身旁坐着那个男人,她已经有一点明白了,因为她们的命运,都曾经与这类的男人有点关系。她们熟悉他,那是本能的毋须审辨的,正如野兽能用鼻子敏捷地嗅到自己的危险一样。
阿巧正想探问阿枝是不是有心思,新客人又进来了。他们一连选定了阿巧、阿枝和阿英。
阿枝只好领着客人进到蒸笼里去,心里却仍是怔怔地想到刚才阿婆身旁的那个男人,以及他们的谈话。她想着想着,浑身突然感到疲倦起来,而内心也突然那么害怕起来,以至一阵阵地打颤。
该不会讲阿珠吧?不会的,阿珠是我的。她又想起自己怀阿珠的那段时期,她才十六七岁,是十七吧,她自己也记不准确了,只觉得是很遥远的。那时就是被阿婆带到东一条黑衖子,西一条黑衖子作这种陪男人进进出出的事。她回想自己也是阿珠那样大,就被一个陌生男子带走,交给现在这个阿婆了。本来九岁应该还记得父母的样子的,但她现在已经记得很少了,只记得父亲生大病躺在床上,好几个弟弟妹妹饿着没有饭吃。弟妹们也哭,母亲也哭,然后就来了那么一个男子,和母亲谈了许多话,当天夜里,母亲突然抱着她哭了,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给她买了一身新衣,又弄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然后就是头天那个和母亲谈话的男人把她带走了,然后就带给了现在这个阿婆。
所有童年的事就只记得这一点。她觉得自己像是过过几个世纪似的,所以童年的事她特别遥远,现在连父亲母亲的面目都想象不出了。自从跟着这个阿婆后,她先是吵着要回家,因为在阿婆这里又吃不饱,又要不停地做苦事,又一步也不许离开。多少的苦,多少的眼泪,好容易长到十六岁,开始挣钱了,生活才算好一点,阿婆待她也和气一点,也开始吃得饱一点。
有一天她接到一个客人,那是一个她很喜欢的小伙子。因为她接生意不久,很少经验,自从接了这个小伙子,就怀下了阿珠。
想起怀阿珠那段日子真是说不出的苦。阿婆一边打她,一边骂着说:“又要耽误几个月了,看哪里有饭吃,真是白养活你。才开始做生意,就弄了一个毒包,为什么不当心。”怀着阿珠五个月,仍被逼着替阿婆挣钱,吃了许多苦,总算把阿珠保全下来了。但现在……不让人看见眼珠的那个男人该不会把阿珠带去吧。想着,想着,忍不住伤心地轻声哭泣起来。
“为什么哭啦?”直到客人轻轻问阿枝,她自己才发觉泪已深腮。经他这一问,她一边摇头,一边抽噎得更厉害了。
也许是这个客人动了怜悯之心,多给了阿枝十元钱。阿枝惊异欣喜地收起来,把份钱交给阿婆时,自己就小心保存这额外数目。她是那样容易满足,一想到这个意外收获,自己就笑了,刚才那种种伤心仿佛不曾有过似的。生活在这些矮檐下的人,她们已渐渐养成对痛苦忘记很快的习惯;否则就只有让痛苦吞蚀。
阿枝交给阿婆份钱时,那个穿着讲究的男人已离去了。阿枝想从阿婆脸上看出一点消息来,但阿婆却不动声色地扯着面孔坐在那里。这个白发老妇人,仿佛即使有人把细纸捻子触她的鼻孔,她除了拂一拂手,恐怕也不会改变那凝寂死板的表情。
不过阿珠那小女孩子,却仍像小羊坐在老虎旁边似的,坐在这个老胖妇身旁,这使阿枝安心不少。
接着,诚如阿枝自己所谓“拜过妈祖庙”似的,她的生意就接二连三的不息了。
于是她就完全陶醉于自己兴隆的营业中。
这小衖子里的夜如火如荼。一切都是疯狂、吵闹、无理而贪婪的攘扰,闲荡的男人冷眼里的火花;三三五五弯腰振臂而笑的女子;小食摊的吆喝;冰车叮叮当当的铃声以及偶尔倏忽飘过的小调声。这片矮屋檐下的夜,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当阿枝于一连串客人中挣扎过来,已经是过午夜的时间了。她一个接一个地不停,那种每夜都曾经过的近于麻痹的疲倦,又开始那么深沉地袭击着她。因为今夜选她的客人排得那么紧,以致她忙得忘记注意胖阿婆身边的阿珠了。现在闲游的男人渐渐稀少了,她也松了口大气,坐下来又想起了阿珠。一看阿婆身边并没有人,先前那种使她哭泣的恐惧感觉,立刻又抓紧了她。她惶恐地问:“阿婆,阿珠呢?”“我想还是早点给他带走好。左讲右讲,给了一千四……”阿婆不动声色地说。
“阿婆!……”阿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
平日阿珠瘦弱的身子,苍白而恐惧的脸色,都一齐奔赴到眼前,越想越伤心,眼泪落得如雨一般。
“哭什么,”阿婆严厉而平静地说,“你不会再生一个吗?”阿婆站起身来,蹒跚地走到阿枝身边,那戴在巴巴头上镶在银簪上的绿玉珠,因她走动,偶尔在灯下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她说道:“就给你两百块吧。今夜你的份钱也都归你。哇,不要哭,知不知。……”阿枝拍着泥花花的眼睛,接过阿婆的钱。一边猛烈哽咽着,一边点着数目。
第4篇、神弹绝技
唐朝贞元年间,四川有个节度使叫韦皋,是个爱才如命的人。他一心想找个武艺高强的人带兵打仗,但一直没有找到。
这天,韦皋到一家饭店喝酒,忽听院子里有人拍起了巴掌;接着传来阵阵喝彩声。
韦皋隔窗一看,只见外面的空地上围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人站在当中,他的左手抓着一块鸡蛋大的石块,面对着十丈开外一堵墙壁。嘴里叽叽咕咕不知在忿叨什么。忽然,他右手中指一弹,“噗”的一声,那石块便端端正正地打进墙壁,嵌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奇的人立刻跑上去摸一摸,哎呀,竟跟墙壁一样平整。
人群中顿即爆发出阵阵喝彩声。声音还没落,只见那汉子又捡起一些石块一颗接一颗地向墙壁弹去,不一会,墙壁上清清楚楚地出现了几个大字——天下太平,每个字都是石块组成的。
韦皋惊喜不已,当即命人把那个汉子请来。那个人叫张芬,住在川北大山里。从小喜欢运动,尤其喜欢射箭。指哪里,射哪里,不仅练就了一身百步穿杨的过硬本事,还有弹石头的绝招。
韦皋问:“你还有什么本事?统统亮出来看看。”张芬抬起头,看见房子的天花板上满是苍蝇,叫人拿来半碗绿豆。
“大哥,你还是让我先亮一手吧!”这时,旁边有个高个子男人站出来恳求道。张芬点点头,往后退了一步。只见那高个子男人抓起一把绿豆,“啪啪”地向上弹去,一颗绿豆打死一只苍蝇,无数只苍蝇被打成了一片污点,全粘在天花板上。顿时,喝彩声响成一片。
张芬朝众人拱拱手,笑着说:“看我的!”说完,抓了一把豆子,“啪啪啪”地向上弹去,好像雨点一般,颗颗绿豆正巧击中苍蝇的后腿,它们再也飞不起率,纷纷落地。
喧闹的人群一下静了下来,个个惊得张开嘴巴愣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韦皋也看得发了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大吼一声:“好,就是你了!”他走过去,一把抓住张芬,拉着就朝门外走。
从此。张芬跟着韦皋出生入死。攻下无数城池,打了无数次胜仗,为大唐立下了无数奇功。
第5篇、草鞋的重量
有个叫李勇的大将军,性格暴戾,对待战俘的手段尤其狠毒。为了严密看管战俘,李将军把战俘营建在悬崖边上,那一带地势十分险峻,战俘们想要逃生,只有一条山道可行,而山道上又有重兵把守,想要逃走,难如登天。
这天,李将军兴致勃勃地来到战俘营,看到战俘们正赤着双脚、汗流浃背地劳作,很多战俘的双脚已经红肿溃烂,每走一下都会痛得龇牙咧嘴。李将军见状,不禁皱眉道:“这些战俘的双脚已经溃烂,为什么不给他们发双草鞋穿?”
监营官战战兢兢地说:“这是您的命令呀,让所有战俘必须赤脚劳动……”李将军拍了拍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确实是我所言。传令下去,让所有战俘停止一切劳作,都去编草鞋,三日之内,编的草鞋重量要和其自身体重相当!”说完大笑几声,扬长而去。
这命令一出,整个战俘营顿时炸开了锅!大家都知道李将军的为人,深知不完成任务,下场一定很惨。于是,每个人都夜以继日地编草鞋,连觉都不敢多睡,大小便能忍就忍,一点儿时间都不敢浪费。
三天时间转眼即过,李将军如期而来。看着一堆堆如小山般隆起的草鞋,李将军冷笑了两声,大声喝道:“把东西抬上来!”
一群兵士将几件物什弄到悬崖边上,忙活了一阵。很快,一架类似天平的大秤出现在大家眼前:一副十字铁架笔直地插在地上,铁架两端悬着两个巨大的秤盘,左边秤盘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众战俘一见这阵势,后脑勺直冒凉气,心知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果不其然,只听李将军大声说道:“三天前,我曾让各位去编几双草鞋,也不知各位完成得怎样了,可否让本将军检视一下……”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一个胖战俘,示意他站到左边秤盘上。胖战俘一站到上面,秤盘便迅速倾斜下去,他不经意地向下瞅了一眼,只觉一阵晕眩,双腿不停地颤抖起来。
李将军笑问道:“哪一堆草鞋是你编的?”胖战俘指了指其中的一堆,李将军示意属下,将草鞋放进右边秤盘里,随着草鞋数的不停增加,胖战俘脚下的秤盘逐渐升了起来。可当所有草鞋都放入秤盘中时,两边的秤盘并没有平衡,依然是左边秤盘向下,很显然,这是因为胖战俘的体重要大于草鞋重量。
李将军阴阳怪气地说道:“记得我好像说过,你们编的草鞋,要等于自身的体重。可是,这位胖兄弟显然没有达到要求啊,你说说,该怎么惩罚你呢?”李将军眼中寒光一闪,又开口道:“这样吧,你把身上的肉割下来,什么时候两边秤盘平衡了,你就不用割了……要是不答应,我只好让人把你从秤盘上踢下去,嘿嘿,你选吧!”
众人这才知道李将军的意图,无不又恨又怕,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战俘走出人群,来到李将军跟前,说道:“李将军,在下一双草鞋也没有编,是不是要被凌迟处死啊?”
这个年轻人叫张兴,有着“一抓准”的绝活。所谓“一抓准”,就是你跟他说多少斤多少两,他就能给你抓出相应的斤两,可谓神乎其技。他为人心高气傲,又是一副侠义心肠,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眼见李将军如此暴虐,张兴忍不住挺身而出,要跟他叫一叫板。
李将军不怒反乐,道:“既然你如此直爽,我便剐你个三百六十刀算了,哈哈!”
张兴笑了笑:“在下既然难逃一死,索性豁出去了,试问大将军,敢不敢和我赌上一赌?”李将军来了兴致:“你说说看吧!”
张兴指指地上的草鞋,说:“我先往左边秤盘上放草鞋,等我觉得可以了,将军就可以站到右边秤盘上,如果重量一致,就请将军给在下一个痛快;若是不一致,在下愿意割下身上的肉放到秤盘里,直到两边秤盘平衡为止。如何?”
李将军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倒真想见识一下你的‘一抓准’。只是你未免小瞧了本将军,这样吧,你就往右边秤盘上放草鞋吧,我要站到左边秤盘上!”
张兴竖起大拇指,称赞了李将军几句,示意兵卒将胖战俘放下,又将秤盘里的草鞋取下,重新往上面放草鞋。张兴放得很慢,李将军问道:“你在想什么,为何如此缓慢?”
张兴道:“我在想将军有多少斤。”李将军想看看他能不能说对,便出言相问。张兴答道:“将军应该有一百六十二斤重。”李将军闻言,心中一惊:这小子竟说得分毫不差,看来还真不能小瞧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兴终于停止了动作,让李将军踏上左边秤盘。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待结果。李将军终于站在了左边秤盘上,右边秤盘开始随之上升,经过几次晃动后,最终定格在了偏下的位置。
张兴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看来是我输了,在下愿赌服输,请将军赐刀!”
李将军一脸得意,示意手下将匕首交给张兴。张兴接过匕首后,一步步走向了李将军。李将军突然一抬手,示意张兴停下,冷笑道:“你就在这里割肉吧,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不然……”
张兴心中一沉,他原本打算先故意往右边秤盘上多放几双草鞋,让秤盘失衡,然后假装履行赌约,向李将军索要匕首,再伺机发难,将其制服,要挟他放掉所有的战俘,却没想到被李将军识破,这可如何是好?
张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左腿的裤子扯烂,猛地一咬牙,手起匕首落,硬生生地割下了一块腿肉!李将军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说:“把肉扔上来吧!”
张兴咬紧牙关,将腿肉扔进了秤盘,秤盘晃了几晃,还是没有实现平衡。李将军道:“看来你还得接着割,继续吧!”
不料张兴突然大吼道:“不用了!”他将匕首用力一掷,匕首携着劲风从左边秤盘悬垂的绳索旁掠过,将绳索割出了一条深深的口子。李将军大惊,想从秤盘中逃出,却被张兴断了念想,只见张兴冲到右边秤盘前,奋力一推,将盘上的草鞋推得所剩无几。
这样一来,左边秤盘立刻向下急落,李将军站立不稳,跌坐盘上。在如此强力的冲击下,被割开的那条绳索更加危险,如果断裂,只怕李将军会坠入悬崖!
张兴一屁股坐在右边称盘上,秤的两边渐渐恢复了平衡。就在这时,他突然站起来,秤盘又开始失衡。如此几次后,左边秤盘的绳索已经接近绷断的边缘。张兴再次坐在了秤盘上,说道:“将军只要放掉所有人,我保证你性命无虞!”
命系他人之手,李将军只得就范,示意放人,心里却在盘算:这些战俘大都脚上有伤,再加上道路崎岖,应该逃不了多远,待老子脱离困境,一个也甭想逃掉!
张兴强忍剧痛,喊道:“弟兄们,山路难行,找双合脚的草鞋穿上,再走不迟。”众人闻言,纷纷穿上草鞋,逃离了战俘营。李将军见状,真是悔不当初,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虐俘游戏,却帮助了战俘的逃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将军估计战俘已经逃得很远了,即便此刻出兵,也难以追上,便对张兴说道:“现在他们都已安全了,本将军是不是可以上去了?”连问好几遍,张兴都不答话。李将军定睛一看,张兴已气绝,死因应当是失血过多。李将军狠狠地在他尸体上踹了几脚,表情狰狞地道:“把他的尸体给老子剐了……”
一年后,李将军兵败被擒,一群士兵疯子般冲到他身前,纷纷抽出匕首,在他身上割起肉来,一个胖士兵还大喊着:“张兴兄弟,我们终于为你报仇了……”
第6篇、闪光的岩顶
十八世纪末,在非洲南部兴起了一股淘金热。托米是个孤独的淘金者,他生在英国,后来当过水手,当他服务的海船在印度洋失事后,他被波浪送上马达加斯加岛。在那儿,他学到了淘金的手艺,淘到好些金沙,卖掉后赚了不少钱。他在海滨盖了房子,娶了一名牧师的女儿当妻子。但是,好景不长。有一天,他外出淘金回来,发现家里遭到抢劫,房屋被烧毁,年轻的妻子也变成了一段焦炭。
他收拾上一些东西,渡过海峡,离开了令他伤心不已的海岛。
海峡对面的南部非洲,听说盛产黄金和钻石,不过,由于干旱缺水,他的淘金手艺用不上了。他决定寻找比黄金价值高得多的钻石,一旦获得成功,他将搭乘回英国的海船,到家乡去侍候自己年迈的母亲。
于是他花了一笔钱,买了一匹马就出发了。
在深入南部非洲腹地的途中,他听到了不少关于钻石的传说。他注意到,几乎每一个传说都与一个名叫马祖克的地方有关,他问清了前往马祖克的方向,就纵马奔向那里。
马祖克是个小镇,因为这里是钻石的集散地,因此,它不同于一般村镇。这里驻有几个部落酋长们的私人军队。军队和军队之间常常大打出手,弄得小镇不得安宁,但是,奇怪的是,士兵们并不是为了争夺钻石而打架,最主要的却是酗酒斗殴。为此,酋长们商量后推举了一个名叫哈克的英国人当了镇长,由他协调军队之间的矛盾,管理小镇的日常事务。哈克娶了黑人妻子,生下三个混血儿,他秉公办事,把马祖克小镇治理得井井有条。
托米对哈克进行了礼节性的拜访,并询问他是否能在马祖克找到钻石,哈克皱着眉头说:“马祖克有的是钻石,但都在各人口袋里,你打算把它们从别人口袋里弄来吗?”
托米坚决地说:“不,我绝不是海盗和小偷!我的妻子刚被那种人杀死,我不会学他们的样子的。我相信,马祖克还有来被人们找到的宝藏,我会将它们找出来的!”他询问能否找到懂英语的助手。哈克告诉他:“人倒是有一个,他的名字叫拉西里,现在正醉倒在街角的小酒店里。但是,你得当心他,我觉得,他不是一个想靠诚实的劳动发财的人。”
托米点点头说:“我暂时还不会雇佣他,除非我已有了明确的目标。”说完,他起身告辞出来,又去街角那儿看了一下醉汉拉西里。
拉西里也是个英国人,据说是被一条海船撵下来的。哈克怀疑他犯了愉盗罪,而他自己声称是喝醉酒得罪了船长。现在,他靠变卖随身物品过日子。
托米骑着马,在整个马祖克地区转了一大圈。曾经出产过钻石的两个废矿他都仔细去勘查过,觉得那儿的油水真的被榨得干干净净了。但是,他发现,靠着两个废矿的大峡谷和一座陡峭的悬崖,却很有希望找到珍贵的钻石。特别是那座悬崖,在它的岩石顶上,常常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就像上面堆满了钻石似的。
困难的是,悬崖高不可攀,形状又像一只倒放着的梨。更使人望而生畏的是,悬崖四周常常蹲满了凶恶的黑雕,它们密切注视着接近大峡谷的动物和人,随时俯冲下来,合力将猎物撕成碎片。据接近过大峡谷的人说,曾有三个人企图攀登上那闪光的岩顶,但都被黑雕们啄死吃掉了。这些黑雕,就是传说中的“钻石保护神”。
听到这一传说,托米更相信岩顶上有暴露着的钻石。根据他淘金的经验,那个大峡谷里也应该有,这些钻石该是地壳变动时从地球深处抛出来的。他在最靠近大峡谷的一家小店里住了下来。
岩顶上是无法爬上去的,大峡谷也是没法攀援下去的,唯一取得钻石的方法,是请那些黑雕帮忙。
托米买了个头盔,还特别做了一件牛皮服装,外面再用铁丝缝上铁片,这就成了一身铁甲外套。他给自己的马也披上了一身铁甲,就出发到悬崖旁去了。
那些黑雕老远就发现了他和马,竟黑压压地朝他扑了过来。马被惊得直立起来,差点将他掀翻在地。他胡乱开了一枪,就仓皇撤了回来。仔细一看,罩着马眼的铁丝框已经几乎要被扯坏了。
他想:黑雕为什么要攻击人和马呢?难道它们正是传说中的“钻石保护神”?很快,他否定了这种想法,他认为,黑雕是由于饥饿才向人类攻击的!第二天,他到马祖克镇上买了一车带血的牛肉,用刀剁成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块,再装上车,由他的“铁甲马”拖着,再次向闪光的悬崖出发。当他看见第一只黑雕俯冲下来时,铲起几块,迎着黑雕扔去。
黑雕们兴奋地叫着,舍弃了人和马,抓起大块的牛肉就向岩顶飞去。牛肉的数目比黑雕多,它们一次次飞下来,直到把牛肉抓光为止。
托米警惕地抓住马缰,不住拉正刚遮到马眼上去的黑布。不,一会儿,他看到,黑雕们都蹲在岩顶上,撕扯起那些带血的牛肉来了。
这时,他小心地牵着马,一步一步朝悬崖走去,他希望能将马藏到山崖的凹处,免得凶暴成性的黑雕再来袭击。
突然,一只黑雕似乎发觉了他的意图,竟叼着一大块肉府冲下来。当它的爪子在托米的铁甲上发出刺耳的响声时,它似乎一下子又改变了主意,折身又飞向岩顶。而且,竟将它嘴里的那一大块牛肉留在托米的脚下。
托米捡起牛肉,仔细一看,上面竟沾着一块闪光的钻石!
不一会儿,黑雕们为了争抢大块的牛肉,竟在半空中争斗起来。托米在掉下来的一块牛肉上,又找到了一块钻石。这两块钻石,就足够他在马祖克住上五年了!
他兴奋地跳上马,带着钻石往回奔去。
第二天,他又去弄来了一车肉,如法泡制,竟又在掉下来的肉上捡到了三块沾着的钻石。他还仔细地在靠近悬崖底下的黑雕粪中翻找,竟也找到了一块小钻石。
这样,他连续干了一个多月,竟积攒了二十八颗大小不等的钻石。他想,一旦积满了三十颗,他将离开马祖克回英国,这些财富足够他和母亲过上一辈子了。
但是,钻石却越来越难捡到了。
岩顶仍然闪着光,一点儿也没减弱半分。
托米想,很可能,那是些大钻石在闪光,它们不会被带血的牛肉沾上去,也不会被黑雕吞下肚子,因此,仍旧在太阳下熠熠闪光。
托米找到那个嗜酒如命的拉西里,对他说:“我估计,闪光的岩顶上有钻石,咱们能不能想办法攀登上去看看?”
拉西里喝了口酒,瞪了他一眼,说:“你想死吗?咱们又不能毒死那些黑雕——这样,土著人会跟我们拼命的。即使那些黑雕不存在,要爬上悬崖,也是做梦。我看你每天到镇里来买牛肉,是不是已经将那些黑雕驯服了?”
托米望了他一眼,想把找到小钻石的秘密告诉他,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时,拉西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别胡思乱想了,能挣点钱就挣点钱……你看我,没有钱,不是照样喝酒?”
托米点点头,觉得自己不该太贪心,是该考虑回国的事了。他喝完拉西里敬上的酒,又问了一些海船的情况,就带着新买的一批牛肉,骑上马,摇摇晃晃地回到住地。
第二天上午,他被阵阵惊呼声吵醒了,睁眼一看,屋子里尽是士兵。镇长虎着脸向他喝问:“是你杀了店老板吗?”
托米真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枕头底下的小布袋,发现它竟不翼而飞了——那里面藏着他用生命换来的二十八颗钻石呀!
他哇哇叫出声来,跑到外屋,一眼就看见店老板的尸体躺在放牛肉的车里,身上挨了六刀。那刀,正是他的。
钻石不见了,自己又被当成杀人凶手,托米急得愣住了。这时,哈克走了过来,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按照惯例问你是否杀了人。我相信,这不是你干的。我听说,你常常到镇上去买牛肉,请你将这里面的奥妙告诉我。”
托米觉得,自己唯一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只有哈克一人了。店老板被害,如果没有哈克为他申辩,他将被土著人碎尸万段。他立刻将用牛肉引得黑雕带下钻石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哈克。哈克听完了问:“你将这个秘密告诉过谁吗?”
托米想了想,说:“没有。但是,昨天我跟拉西里喝酒时,曾提议和他一起攀上悬崖去寻找钻石。”刚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那匹马也不见了,那些买来的牛肉也不见了。哈克镇长立刻说:“看来,是拉西里猜到了你的秘密,偷走了钻石,又杀死了发现他秘密的店老板……”
托米马上说:“他没穿上铁甲,也没让马披上铁甲,如果他到悬崖那边去,会死在那儿的!”
哈克镇长摇摇头说:“恐怕这个贪心的家伙是去了悬崖,否则,他是不会让马将牛肉也带走的。”
托米披上铁甲,跟着哈克镇长和一群带着枪的土著人,赶到了悬崖那儿。
拉西里的尸骨乱撒着,他的马和托米的马也被啄死了,而那两只束紧牛肉的口袋,却一点也没被撕破。
托米找到了放钻石的口袋,分了一半钻石给哈克镇长,请他接济镇里的穷人。他将带着剩下的钻石回英国去,如果能找到拉西里的亲人,他也想接济一下他们。
岩顶上仍闪着光。
第7篇、蜡烛
事情发生在1944年9月19日,这时候第二次世界大战将近结束,苏军已大举反攻,将德国法西斯军队从苏联的国上上赶出去。城市已经被攻下来了,只是河上的那座桥和一个小小的桥头堡还在德寇的手里。
19日那天天没亮,5名红军战士决定去进行偷袭,他们得穿过一个小广场,广场上也有德军。当他们弯着腰向前急奔的当儿,对岸的迫击炮猛的开火,炮火是那么猛烈,足足轰了半个小时。当炮火略有停歇时,两个受了轻伤的红军战士拖着两个重伤员爬了回去,留下一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广场的正中。
兴许德军被红军刚才的那次袭击吓怕了,他们不吝惜炮弹,一刻不停地开着炮,轰隆轰隆,没完没了。
奉命去攻克桥头堡的连长说,这会儿别再冒险去拖尸体了,等攻下桥头堡再去葬他吧。只是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山,德寇的炮火还没收住。
在广场的边上有一堆高高的瓦砾,也不知道以前是什么建筑物。可是就在这堆废墙下有一个地窖,那里面住着一个名叫玛丽亚的老太太,她没有八十也已超过了七十,她的丈夫是个守桥人。在她丈夫死后,她就独自住在这幢楼里。楼房坍塌时,她才住进了地窖。
到19日那天,她搬进地窖有4天了。
她干瘦佝偻,腮帮完全瘪进去,背弯得像一把半截子入士的人了,但她还顽强地活着,像在与德国鬼子比一比谁的寿命更长似的。
19日的那天一早,她清清楚楚地看见5名俄罗斯士兵,跑到与她只一道铁栅之隔的广场上去。她亲眼看见万恶的德寇对着这5个小伙子开的炮,炮弹呼啸着落在广场上,在他们5个人的周围爆炸,炸出一个个弹坑来。她急坏了,竟忘记了危险,从地窖里探出半截身子来,用她嘶哑衰弱的声音叫他们:“小伙子!小伙子们!我的孩子——快,快来,快上我这里来!”她坚信她那个地窖是刀枪不入、炮弹轰不进的铜墙铁壁,然而就在这时,“轰”的一声,一枚炮弹就在她的鼻子底下炸开了,气浪和巨响震昏了这位老太太,将她一下子抛起来,脑袋撞在墙上,她失去了知觉。
等她清醒过来时,她看见5个俄罗斯士兵已只剩下1个。那个战士侧着身子舒舒坦坦地躺着,一手直伸,一手枕在自己的头下,看上去睡得甚是适意。她喊他:“喂,小伙子!喂喂,我的孩子,过来!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然而这一个一声不吭,也不改变他的姿势,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小伙子是牺牲了。德寇又开火了,炮弹像冰雹一般地朝小广场上落,溅起了一股股黑色的泥柱。那个俄罗斯青年依然故我地躺在老地方,并不理睬周围发生的一切。
老态龙钟的玛丽亚盯着这个牺牲的小伙子半天,一眨不眨地,她想跟人家夸一夸这位视死如归的勇士,可是周围连一个生灵也没有,就连与她日夜厮守的那头家猫也已被德寇的弹片击中而死于非命了。这位老太太沉思了一阵,然后,从仅有的那只包袱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一件东西,将它放在常披的黑披巾中,开始缓缓爬出了地窖。她不会跑,更爬不动,只是迷迷痴痴地信步走向广场,每走一步都像马上要倒下去似的,但她终于没有倒下来。
前面有一道毁坏了的铁栅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跳不过去,也不能俯下身来爬过去,她的体力已不允许她这样干,唯一的办法是慢慢儿绕过去。这时德寇的炮弹还在发疯似的向这块小广场倾泻,只是玛丽亚老太太像有神灵呵护似的,竟没有一颗是落在她的附近,她就这样,像一个梦游者似的走到了这位苏军战士的身边。她蹲下来,喘了好一会粗气,然后蓄了蓄力气,使劲将他翻了过来。这个战士非常年轻,脸色十分苍白。她慢条斯理地抚平了他的头发,将他那双业已僵硬的手交叠在他的胸口,接着,她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德寇的迫击炮一刻儿也不停,只是炮弹也长眼睛,不愿去伤害这么一个鹤发鸡皮好良心的老妇人,它们都落得离她远远的。
她就这样默默地坐着,也许有一个小时也许有两三个小时。
天气怪冷的,但玛丽亚没将它放在心上。终于,她的眼睛找到了一个大弹坑。这是几天以前炸出来的,里面已经贮有积水。老太太爬下弹坑,跪下来,开始用双手把水掏出来。她连眼睛也不去瞟一眼那些嚣张的炮弹,只顾泼水,坑里水终于被她舀完了。于是她又站起来,回到那个阵亡的士兵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竭尽全力,一步一顿地拖着他走。她的年纪太大了,这件事实在不是她所能胜任的,但不胜任也得做。她不得不站下来喘着粗气休息了三次。终于,她已将他拖到了坑边,把他放进坑里,安顿好了他的尸体。这件事真使她累坏了,她坐下来休息,一直休息了有一个小时之久,才喘过气来。
在她恢复过来后,她跪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身上划十字,亲吻他的嘴唇和前额。接着,她开始将掀在弹坑四周的松土慢慢儿扒下来,均匀地盖在这个战土身上……几个钟点之后,坟已微微突起,多少有点像一座真正的坟墓,然后,她从黑披巾下取那件她从地窖里带出来的东西。那是一支巨大的蜡烛,四五十年前,在她当新娘的当儿曾经用过它,她为了留个纪念一直保存至今,现在,她颤巍巍地掏摸出来,划亮了火柴,点着了。夜色很浓,一丝风也没有,烛火笔直地起来,绝不闪烁。老太太将两条胳膊交叉在双膝上,一动不动地坐着,活像一座雕像。当炮弹在远处爆炸时,烛光就会微微闪烁一下,可是当它们就落在旁边时,蜡烛就会被气浪扑得左右摇晃,甚至被扑倒了,但每次这位老妇人总是耐着性子将它重新点上。
天快亮了,这支巨大的蜡烛已点掉了一半。玛丽亚在她的四周摸索,终于让她摸到了一片锈迹斑斑的铁皮,她用她那双软弱无力的手,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它弯成瓦形,然后将它插在蜡烛旁边,用它来挡风,挡爆炸时产生的气浪。
等她办好了这件事,她才艰难地站起来拖着疲倦不堪的双腿,一步一拖慢腾腾地回到了她的地窖里。
黎明前,红军发动了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攻占了桥头堡。一两个钟头以后,天色已经大亮。红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在向前攻击,炮弹已不再落在小广场上。
连长想起了这位已经阵亡的战士,派了几个士兵寻找他的尸体,去将他埋在公墓里。士兵们出发了,然而到处找不到他。突然,一个士兵在广场的边缘站住了,他惊讶地叫了一声,众人围了上来。啊,靠近炸断了的铁栅附近,一座小小的新坟隆起,一支被一片锈铁皮挡住风的蜡烛正在坟头冒出一缕淡淡的轻烟。这支蜡烛已经点完,只剩下一个短短的烛头拥坐在一大片烛油之中,然而那颗小而又小的烛光还兀自不熄。
士兵们脱下了军帽,默默地站在坟墓的周围,两眼紧盯着这支摇摇欲灭的残烛。他们的眼泪不由潜然而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黑衣老妇人,拖着脚步缓缓地来到他们的身旁。她来到坟前,跪下来,从披巾下取出另一支同样大小的蜡烛来。
她捡起那奄奄一息的烛头,对着,点上了,将那支新蜡烛重又插上。然后,她慢慢撑着地站起来。边上的几个站士轻轻地扶她。她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深深鞠了一个躬,理直了黑披巾,也不回头望望,又慢慢回去了。战士们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归队参加战斗去了。
在这片被火药和弹片糟踏得千疮百孔的地上,一个俄罗斯母亲,用她最后的财产……一对喜烛,照耀着这个俄罗斯青年的坟头,它的火焰将万古长存,就像一个母亲的眼泪和一个儿子的勇敢一样地万古长青。
第8篇、祖传法捕鱼技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家大湾有个吴财主,特别喜欢吃鱼,尤其是喜欢吃抽了筋的大鲤鱼,这年夏天,天不逢时,时不遂愿,一连三个多月,滴水未落,点雨不下,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徐苟三的一个朋友,因捕不到鲤鱼,而被吴财主辞退了。吴财主一气之下,以种种理由扣发了徐苟三这个朋友的半年工钱。这个朋友愤愤不平地将此事告诉了徐苟三,他发誓要给这个朋友讨回公道。
吴财主为了早日吃到鲤鱼,不得不再张贴招工启事,另请捕鱼能手,一连十天过去了,都无人问津,更无揭榜之人。第十一天,来了一个揭榜人,那人自称有祖传的不用鱼网捕鱼的绝技,而且现场捕鱼经验丰富,一天能捕好多好多的鲤鱼。吴财主听说后喜出望外,对来者说:“那好,你今天先显显本事,让我瞧瞧手艺,开开眼界,考核合格后正式聘用吧。”
来者说:“行,我有祖传捕鱼绝技,只需要一个大浆盆就行,就能快速成功捕鱼了。”
吴财主答应了应聘者的要求,给他找来了一个大浆盆。
前来揭榜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小有名气的徐苟三,他扛着大浆盆走出村外,去捕鲤鱼,一眼望去,小河里的水都快干了,哪有鲤鱼可捕?一晃过了半天,徐苟三便把事先准备好的几斤鲤鱼提了回来,吴财主惊喜万分地说:“小师傅果真是好手艺,才半天就捕了这么多的鱼,真是棒极了,请你把这祖传捕鱼绝技传授于我,我会大大的慰劳奖赏你的!”
徐苟三说:“你得先付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保证教会你祖传的捕鱼绝技。”
吴财主心想,五十两银子值个什么?学得了这祖传的捕鱼经验,以后不用鱼网就可捕到鱼了,这真是一本万利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吴财主立即付给徐苟三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徐苟三和吴财主抬了一个浆盆和一口缸,径直朝河那边走去了。
虽说是天旱无雨,河里还是有没过人脖子的水。徐苟三叫吴财主坐在水缸里,自己
坐进浆盆里,一人拿着一个棒头,拉开了无网捕鱼的架势。
徐苟三说:“老爷,我敲一下你也跟着敲一下,过一会儿,鲤鱼就会往你的缸里飞的。”于是你一锤子,我一棒头地敲起来。 “怎么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敲了一袋烟的功夫,有点疑惑不解了。 徐苟三说:“不要急,大点劲!”当!当!
“怎么仍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顿饭的时光,感觉不太对路了。徐苟三说:“还加点劲”当!!当!!当!!
“怎么还不见鱼儿跳上来呢?”吴财主又敲了一泡尿的时间,终于心急如焚了。徐苟三说:“还加大劲”当!!!当!!!当!!!当!!!
只听咣当一声,水缸被敲破了。吴财主掉进了水里,大声呼喊:“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
徐苟三急忙前去救援,只见吴财主的头冒出水面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冒出水面,如此反复数十次,徐苟三才把吴财主拖到河滩上来,就急忙跑步前行,给吴财主家人报信去了。
吴财主的儿子闻讯赶来,看见老爷子胀大肚皮平躺在河滩上,气息奄奄,危在旦夕,好生伤心,又十分恼火。他左右寻找,不见报信的人,只见老爷子身体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便拆开来看,如实念道:“半年血汗付水流,祖传绝技另有谋;讨回白银五十两,笑看蠢猪卧滩头。”
吴财主听了,便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戏弄、欺骗,上了徐苟三的大当,吃了大亏,就大气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呜乎,去见上帝。
第9篇、阴阳河
云阳山在方圆百十里非常出名。出名就出在这座山上上下下尽是药材,贵重的、一般的应有尽有。当地人将这座山称作药王山。
药王山的地理位置十分奇特-两条小溪分别从山脚的两侧流下,在进山处汇成一条河,叫阴阳河。从西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阴河,从东边山脚流下来的溪河叫阳河-阴河水不能饮用,人喝了会得软骨病,牲畜喝了长不大。阳河水清醇可口,甘甜无比。两条河合二为一后,阴河水的毒性被中和、缓解,水不仅可以饮用,而且还可用来灌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的解释是:药王山东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补药,西边山上长出的药材全是毒药,因而两条河的水质迥然不同。
药王山下住着一位叫扛春的汉子,四十上下仍单身一个,一年四季靠采药为生。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药师。受先辈熏陶,江春遍尝百草后,练就了一手绝招。他能根据药材茎叶散发的气味,摸黑上山采集到所需要的各种草药。
当年,曾国藩为攻打太平天国,率部在药王山下训练湘军。因日晒雨淋、训练量超负荷,加之水土不服,大部分土兵患了伤寒,上吐下泻、头晕乏力、饮食不畅。曾国藩急命寻找名医救治,江春曾祖父的曾祖父被请了来。老人上山采来一味中药,放入当地的一道名菜“三合汤”中,土兵们喝了,第二天使一个个生龙活虎般奔跑在训练场上。曾国藩大喜,当即将那座药王山赏赐给江家,并让居住在药王山附近三里地的其他人家统统搬出。到了江春这一代,药王山下只有一座草房茅屋,陪伴江春苦度岁月。
转眼到了1944年秋天,一支从湘西雪峰山会战中侥幸逃生的鬼子兵队伍,由板田桓少佐率领,一路烧杀奸淫、枪掳劫掠,日战且退,狼狈逃窜至药王山下。一天之内,药王山附近大小村庄被鬼子洗劫一生,一百四十七十鲜活的生市,成了鬼子刀枪之下的冤魂,阴阳河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过了些天,药王山忽而烈日暴晒,忽而秋雨连绵,加卜山区昼夜温差大、吸血蚊子多,鬼子兵一个个重呕狂泻、无精打彩。随队军医加大剂量用西药,也无济于事。板田桓命人将当地的胡三知保长捆了来。
胡保长起先还想装一下硬,说太君得的是仙病,这里穷乡僻壤无法治,得一个个赶快往省城长沙送。板田桓“啪"的一声,给了胡保长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是想在半路拖死我的弟兄?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完,七八个病得稍轻一点的鬼子兵一拥而上,将胡保长打了个半死。胡保长屈打成招,供出了药师江春。
板田桓闻知有如此精良妙法的药师,欣喜异常,忙命人去请江春。其实,江春的住房就挨着鬼子兵的营地,他猜想鬼子兵驻扎在药王山下阴阳河边,一是依山傍水自然条件好,二是进退自如易攻易守,无论从战略战术方面考虑,还是从野战生活方面着想,都是利大于弊,不愧一着妙棋。“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江春不假思索,跟着鬼子兵来见板田桓。
“我的弟兄们病了,想麻烦你熬一锅汤驱驱寒、散散热。”板田桓和颜悦色地说。
江春装着不解地问: “什么汤?我只知道采药,不会熬什么汤。”
板田桓怒而不发,仍然和气地说: “不必兜圈子了,胡保长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你不光是采药高手,还是熬汤高手、杀牛高手!”
江春暗暗叫苦,在心里直捅胡保长的娘,这个挨千刀的,把什么都说出去了,甚至没留丁点余地,现在想扯谎都扯不圆顺了,只好说: “先辈才是熬汤高手,本良民无才无学,只怕难得熬好。”
板田桓笑了: “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句话表明了你的诚心诚意。我没有想到,你熬的‘三合汤’有如此大的功效。当年,你的祖先熬‘三合汤’,救了曾国藩将军和他的士兵:今天,我和我的士兵也等着你的‘三合汤’救命。我要亲手跟你学着做‘三合汤’,让它有朝一日上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宴席!”
板田桓看中的“三合汤”神在哪里?原来, “三合汤”是用公黄牛血、母水牛肚、子黄牛肉掺拌酸辣椒、胡椒、葱、蒜、姜等,用阳河水熬制而成,再加上药王山上一味叫“还原十三春”的中草药,用米治疗伤寒、流感等急症,绝对汤到病除。平时不用阳河水,不加“还原十三春”,熬出的“三合汤”依然鲜辣可口,仍可驱寒散热,解乏壮阳添力。
吃罢中午饭,三个鬼子兵押着胡保长,到村子里走了一遭,牵来一头壮实的公黄牛、一头肚子滚圆的母水牛和一头稚气可掬的子黄牛。另外,军厨带两个鬼子兵还专程跑到集市,抢来油盐
酱醋及各种佐料。板田桓命江春在阴阳河边宰牛,并就地埋锅摆下碗筷,等着吃肉喝汤。
江春长得牛高马大,不但采得一手好药、熬出的“三合汤”香飘十里,而且还是杀猪宰牛的行家里手。答应板田桓宰牛熬“三合汤”后,江春提出要回家取牛刀。板田桓防着这一招,怕他在牛刀子上涂药,将手一摆,让士官递过一把匕首,说: “将就了,就用这个吧。”
江春宰牛别具一格。只见他牵来那头黄公牛,再将两副箩索连起,一头拴住牛鼻子,一头套入铁桩钉在阴阳河岸边的晒谷场中央,然后让胡保长赶着牛围着谷场转圈。等公黄牛跑花了眼、累得气喘吁吁时,江春冷不防从后面撵上,双手死劲掘住公黄牛的两只脚,像斗牛士般把那千把斤的活物扳倒在地。还容不得公黄牛抖动两条垂死挣扎的后腿,江春的匕首早从牛的颈处刺了进去。血像离弦之箭般迸出,射入板田桓端来的军用大菜盆里。匕首仍在向纵深挺进。最后,江春的右手也进到里面,握着匕首在公黄牛体内画了一根漂亮的弧线,紧接着于出刀出,顺便还将牛的心肝肺腑全带了出来。
板田桓和他手下的鬼子兵全看傻了眼。江春如法炮制,约摸两支烟的功夫,又将那母水牛和子黄牛杀了个窍死。
辣椒、葱、蒜、姜等佐料由日军厨师料理,江春由日军军医陪同,上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草药。板田桓留下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说是要自己学着做“三合汤”。一个时辰过去,江春掌勺的一大锅色、香、味俱全的“三合汤”熬出来了。
锅中公黄牛血细腻滑亮、母牛肚丝脆嫩带响、子黄牛肉片嚼咽自如,尤其那股奇特的鲜肉汤味道,四下弥漫开来,把个药于山笼罩在一片浓香之中。
江春告诉板田桓, “三合汤”已熬好,如若治病最好赶在饭前食用。板田桓递过一把椅子,让江春坐下,笑着说: “你的手艺大大的好!”然后派出一小队鬼子兵,由胡保长带路,将三里外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押到阴阳河边的晒谷场来。
狡猾的板田桓生怕江春在“三合汤”里动了手脚,便使小一计,让老百姓赶在前面先喝先尝。即使江春胆敢使坏,也害不着自己的部下。不一会,村子里的老老小小全来了。鬼子兵血洗药王山后,青壮年大都逃走,年轻的姑娘大姐躲进了远处的深山老林,被鬼子抓来的拿是些在村子里守屋的老弱病残。
“乡亲们——”板田桓装出一副笑脸: “你们都是大大的良民!为了感谢你们对大东亚圣战的支持,我们熬了一锅‘三合汤’,请你们前来品尝。”板田桓稍作停顿,将脸阴下来: “皇军是不讲客气的,淮要是胆敢不喝这锅‘三合汤’,死了死了的!”
几个鬼子兵往碗里盛“三合汤”,村子里的五十六名老少男女,排着队往前拿筷接豌喝汤。每个人走到江春跟前,总要用愤怒、鄙夷的眼神盯他一眼。人们都在怪罪江春不该为日本人做事,到头来害不着别人,倒害了自己。江春理解乡亲们的心情,但自己也是出于无余,因而神情自如、悲愁皆无。
乡亲们端着碗,一个个不敢动筷子。板田桓让几个走得动的鬼子兵,端着枪由胡保长领着,挨个连哄带吓,硬逼着他们将“三合汤”喝了下去。
板田桓让喝了“三合汤”的男女老少在晒谷场上坐好,又让军厨洗净那口大锅,端来留下的一半主料、配料和佐料,再让军医陪江春到药王山采来两株“还原十三春”,最后对江春说: “辛苦你,再给皇军做一锅‘三合汤’。”
江春不慌不忙,盛水投料,添油加醋,细火慢煮一个时辰,熬好了第二锅“三合汤”。
板田桓看看晒谷场上喝丁“三合汤”的男女老少们,一个个气色如常、若无其事,全都望着第二锅“三合汤”垂涎欲滴,便知没有出事。他对着江春打了一个响指,说:“你的,大大的忠于皇军!现在,我赏赐你和胡保长,最先喝这一锅‘三合汤’!”
江春仍不做声,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拿来两只碗,盛了两个满碗的“三合汤”。胡保长死命都不肯先吃。江春全不理会,一边喝汤一边将牛肚丝嚼得脆崩崩响。板田桓将指挥刀顶住胡保长那只碗,胡保长这才颤颤惊惊地吃了起来。
待两人吃到一半时,板田桓大喝一声: “停住!”他让卫士拿来一只豌,将江春、胡保长碗里剩下的汤和肉倒在了一起。
半个小时过去,板田桓见江春、胡保长平安无事,就将他俩吃剩的“三合汤”三下五除二喝了个精光。即便是碗二手汤,板田桓也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所吃的最绝妙的菜肴。他已打定主意,让江春跟随部队当军厨,天天都喝上一豌“三合汤”。板田桓兴奋异常,对躺坐在晒谷场另一边的三十三名鬼子兵说: “弟兄们,都起来喝‘三合汤’,你们所有的不舒适之处,定能汤到病除!”
晒谷场一阵忙乱,鬼子兵一人端一碗“三合汤”,狠吞虎咽般海吃海喝起来。一大锅热气腾腾喷喷香的“三合汤”,三两下被鬼子兵吃了个精光。
这时夕阳正衔在药王山山顶,千万道霞光喷射开来,将阴阳河衅的晒谷场装扮得十分壮丽。不料,在这般美妙的背景映衬下,惊心动魂的一幕发生了:吃了第二锅“三合汤”的三十三名鬼子兵,一个个七窍流血,抱着肚子在晒谷场上翻过来,滚过去,哭爹喊娘,叫骂不停,不一会全都直挺挺地没了丁点声息。
板田桓被跟前的一幕吓呆了,他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江春这个宰牛熬汤的在他眼皮底下耍弄了他!板田桓青筋暴露,“嗖”地抽出雪亮的指挥刀,朝江春步步紧逼过来。“我要拿你抵我三十三个弟兄的性命!”板田桓咆哮着、哆嗦着,离江春越来越近。手无寸铁的江春神态自若,发出一声大笑:“我一个抵你们三十三个,值得!板田桓,我要叫你到临死那天,都弄不明白你的弟兄是怎么死在你的前头的!”
板田桓举起了指挥刀,江春视死如归,勇敢地将头迎了上去。老老少少的村民都不敢看这悲壮的一幕,晒谷场上的空气快要凝固了。忽然,“啪”的传来一声枪响,板田桓被从背后射来的一颗子弹击倒在地。
是胡保长一枪将板田桓少佐送去见了阎王。
江春感谢胡保长刀下救人,胡保长说: “我得感谢你,是你先救了我一命。”
原来,板田桓一提出要江春宰牛熬“三合汤”治病,江春就料到,老奸巨滑的鬼子少佐一定会在第一锅汤上做文章,就采来药王山东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并用阳河水原汁原味地熬了一锅“三合汤”。谢天谢地,这锅汤让乡亲们大饱了口福。第二锅汤是为鬼子兵准备的,江春采的是药王山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用的是阴河水,熬出的“三合汤”就像毒老鼠的“三不倒”,只要汤下了肚,保准有去无回。
胡保长问: “我们两个喝的是第二锅‘三合汤’,怎么又有去有回了呢?”
江春伸出左手,让胡保长看了看戴在中指上的银戒指,说:“我料到板田桓会让我先尝第二锅汤,就事先在戒指上涂了解药。在盛头两碗‘三合汤’时,我乘板田桓不备,转身时将戴戒指的中指在汤碗里浸了一下,将阴河水和西边山上的‘还原十三春’的毒性化解了。”
夕阳西坠,晒谷场一片红光。乡亲们卸下死鬼子的长枪短枪军刀,簇拥着江春,朝药王山对面的小熊山抗日游击队营地走去。
第10篇、九岁秀才
明朝年间,潮州有个小孩名叫邱玖华,因为他的原籍是海南琼上县,人人称他位邱琼山。
九随那年,适逢城里考录秀才,他吵着要父亲带他赴考,父亲只好再考试当天领着他来到试场。试场上人山人海,挤德水泄不通,父亲干脆让他骑再自己肩膀上进场。许多考生见状,都不禁哈哈大笑。有个人指着他讥讽地说:“以父作马!”谁料玖华不加思索应着说:“望子成龙!”众人厅后甚是佩服。
县试放榜。邱玖华名列榜首。众人都议论开来,都说:“宗师有弊,录取九岁孩童。”这话传到宗师耳中。宗师姓薛,江北人,平素为官清正,一听这诬陷之词有点恼火,命人把华玖召进衙门,见他果试一个孩子,决定当面试试他的才能,就说:“听说贤契家乡海南岛,有一坐五指山,山的形状如何,可作一诗来。若作得不好,就将你除名。”玖华便吟咏起来:
五峰如指翠相连
擎起炎州半壁天
也舆银河摘星斗
朝探碧霞寻云烟
雨余玉笋空中见
月出明珠掌上悬
岂是巨龙伸一臂
遥从海外数中原
薛宗师一听,暗暗佩服。再出上联让他对:
点灯登阁各观书
他即对下:
移椅倚桐同赏月
薛宗师更加佩服,这时邱玖华却提出:“宗师大人,学生也有一联,若大人对得上,我愿受你除名!”他把上联说出:
岭南地带难容雪(薛)
薛宗师一听,明知这是有意讽刺他,但一时对不出下联,心中更加佩服这各小生员,玖没有把他除名了,再场得人,都称赞他是各“神童”。
邱玖华后来矢志放奋读,得中进士,到江北做官,拜访了薛宗师,薛宗师说:“贤契还记二十年前难倒老夫对子么?我现在才想出下联来了。”至此,他才把下联对上:
江北田多不数丘(邱)
玖华听后,连声称赞,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第11篇、海豚勇救飞行员
荷兰中尉飞行员菲克进行越海飞行,因飞机突然起火而紧急跳伞。他从海水中冒出头来,用小刀割断降落伞绳,打开压缩气瓶,腰际的一个球形小挂件立即膨胀成一只小型救生筏。菲克爬了上去,筏子中间的凹坑刚巧能躺下他一个人,从此他开始了随波逐流的海上漂泊。
第二天早上,太阳从东方升起,海面上闪起粼粼波光。浑身冻僵的菲克被救生筏颠醒了,他已经没有了翻身的力气。"我在等死啊!"菲克伤心地哭了。突然,他的救生筏猛一动,菲克抬起头,定睛看去,吓得半死。只见三条大西洋斜齿鲨绕着救生筏打圈子,刚才救生筏的振动显然是被它们撞击的。鲨鱼是大海恶狼,尾巴一拨,似一把大铁剪刀;背鳍出水,如一把钢锯;脑袋一露,龇牙咧嘴,雪白的鲨牙像一把斜插的匕首。显然,这三条鲨鱼在动菲克的脑筋。然而它们只是绕着救生筏打圈子,偶尔有一条冲上来撞一下,又如触电似的赶快游开。菲克明白了,救生筏的颜色是橘红防鲨色,鲨鱼对橘红色有一种本能的恐惧,然而鲨鱼知道,这个橘红色的怪物中躺着一个人,那可是美食啊!菲克知道,只是时间问题,鲨鱼迟早会把自己吃掉。
正当三条鲨鱼包围着救生筏的时候,突然游来一条银灰色的海豚,并勇猛地向鲨鱼撞去。海豚性格善良,极爱与人类亲近,有托浮沉海动物的天性,是著名的海洋动物救险家。却说鲨鱼不与海豚纠缠,只是死死地绕着救生筏,死皮赖脸不肯走。海豚急了,一会儿把头伸出海面"咕咕"地叫,一会儿没入海中"嘘嘘"地吼,原来它在向豚类王国发出呼救信号。海豚的声波在海水里传播得很远,而且只有海豚王国的公民才能接收得到。活动在附近的八务海豚接到同类的呼救信号,立即前来相助。当它们看见那条发信号的海豚正在撞击鲨鱼的时候,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立即一起向鲨鱼撞去,经过一场激烈的水中搏斗,三条鲨鱼逃走了。
菲克见到海豚犹如见到了救星,现在鲨鱼被赶跑了,他稍微松了一口气。突然,一条海豚游过来,冲着救生筏撞了一下,一下子把救生筏撞出二十米远。接着另一条海豚游过来,也冲着救生筏撞一下。张条海豚把菲克的救生筏当成玩具,不断撞击,不断推进,而且轮番更班,不肯离去。菲克又冷又饿,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听天由命。第二天早晨醒来,他的救生筏已搁浅在一个小岛的沙滩浅水中。菲克经过两天两夜的海上漂泊,他是多么想念陆地啊,于是立即翻身落水,吃力地从水里爬上沙滩。回头一看,九头海豚在一百米外的深水里跳,还"咕咕"地叫,好像在说:"人类朋友,我们把你救上陆地啦,拜拜!"此时,那只空救生筏随着波浪花向外漂移,九条海豚又你推我推地去玩救生筏了,一会儿,大海上只剩一个橘红色的点子,显然,海豚们见菲克上了岸,就把这只救生筏当成海上耍把戏的玩具推走了。菲克无力站起,坐在沙滩上,不由热泪盈眶,向远去的九条海豚致以军礼。
菲克在沙滩上晒暖了身子,爬着前进,在这个无人小岛上嚼食野菜和浆果,并在一个山洞里栖息下来,过着野人般的生活。一个月之后,一个上岛狩猎的猎人发现了他,并把他带回荷兰本土。菲克身体康复后,用黄金请工匠铸了一枚有海豚图案的金币,用金链条串着,挂在脖子上,以纪念那九条救他一命的海豚。
第12篇、汪信之一死救全家
南宋孝宗干道年间,严州府遂安县有个富豪,姓汪名孚。他的嫡亲兄弟汪信之,是个文武双全的人材。在一次饮酒时,兄弟二人为了一句闲话争吵,汪信之便孤身一人,背了一把雨伞,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去了。
汪信之渡过扬子江,来到安庆府宿松县麻地坡,看到这里遍地都是炭材,矿产丰富,水陆交通方便,便在一座废弃的古庙里,雇了几个伙计,开个小小的冶铁工场,铸成铁器,去市场卖。
汪信之经营管理有方,几年后,冶铁工场竟发展得颇有规模,还建造了一千多间房屋,又买下邻县的天荒湖,兼营渔业,年年收取无数的渔租钱。自此,汪信之成了当地有名望的豪绅。
话分两头。新任江淮宣抚使刘光祖,是个昏庸懦弱、只知搜括民脂民膏向上阿谀逢迎的官僚,到任后,为紧缩粮饷,便下令立即遣散前江淮宣抚使组建的忠义军。
这些被遣散的军士中,有荆州人兄弟程彪、程虎二人。他俩平日花天酒地、挥霍无度,身边没存有一文半文的积蓄,今日被遣散,如何生活? 兄弟二人商量后,决定投奔太湖县教头洪恭,混个差使吃饭,于是便收拾行李上路。
到了洪教头家,宾主寒暄了一番,洪教头备了酒菜款待。
兄弟二人说了来意,洪教头说:“我介绍二位兄弟去找一个地方寻个差使,肯定会情投意合,发个小财!” 当即洪教头写了封信交给程氏兄弟。
二人谢别上路,按着信封上的地址姓名“宿松县麻地坡汪信之”,径直往麻地坡找去。
程氏二兄弟一路问讯,到了麻地坡,求见汪信之。
汪信之细看洪恭教头的书信,上面除了推荐程氏二兄弟来麻地坡谋个差使,还热情邀约汪信之到太湖县来察看湖荡,筹划发展渔业。
汪信之看完信后,便叫儿子汪世雄出来与程氏二兄弟相见,并吩咐安排酒菜款待客人,打扫房间以便让程氏二兄弟安歇。
自此,程彪、程虎就留在汪家,与小主人汪世雄朝夕相处,传授、演习弓马枪棒武艺。
不觉3个多月过去,汪信之有事要去京城办理。程氏二兄弟听说后竟要告辞,仍回太湖县洪恭教头处去。汪信之百般挽留不成,便写了一封信,交给程氏二兄弟带着回覆洪恭教头。
正要设筵饯行,汪世雄对父亲说:“孩儿枪棒还未精熟,想再留他们多住些日子讲习讲习。” 汪信之又苦留程氏二兄弟:“小儿还要向二位讨教,二位权且宽住一二个月,待我京城办完事后再来为二位饯行。” 程氏二兄弟见汪信之再三苦留,也就答应再往下耽搁些时日。
程氏二兄弟原先留在汪家,把武艺传授给小主人汪世雄,本想指望汪家重重酬谢,发个小财,但眼看汪家并未重谢,汪信之去京城后也杳无音讯,多住了几天之后又不耐烦了。
兄弟二人商量后又执意辞行。汪世雄几次苦劝都留不住,父亲又不在家,只得备了50两银子分给二人,每人外加衣服一套,并安排筵席饯行。
程氏二兄弟离了汪家,走了一夭,十分困乏,在路边客店歇宿。买了酒菜,在房间里边吃边埋怨汪家吝啬,又责怪洪恭教头怎么胡乱把我兄弟二人介绍到这汪家来。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说了个半夜,酒也喝得有八九分醉程虎说道:“汪信之写给洪恭教头的信,不知说了些什么,何不拆开看看?” 程彪就真的从行李中取出那封信,拆开细看。信中无非是“久别怀念”。
“弟全家大小均好勿念”之类一般话语,只是在信尾又有另写的细字一行:“另外,等我从京城回家后,就遵约立刻来你处,筹办大事。估计这事要在秋凉以后才能进行。” 程氏二兄弟不明白信中所说的“大事”是什么事,但因心中怀恨不已,便商量何不借此去官府告发,说汪信之和洪恭密信串联,要在秋凉之时谋叛造反!于是,兄弟二人便如此这般地商量起来。
第二天,程氏二兄弟便直奔江州向江淮宣抚衙门递上状纸。
宣抚使刘光祖一看状纸,忙令取来汪信之所写的书信,也未细细推敲,立刻密报枢密府。
枢密府官员见报后大吃一惊,火急派公差前去捉拿正在京城办事的汪信之。
因为汪信之平素轻财好义,广结江湖好汉,所以早有人给汪信之通风报讯。汪信之就连夜逃出京城,差人没有捉拿到他,只好回去如实禀报。
枢密府见没有捕获到汪信之,愈加心慌,匆忙上表奏闻天子。
天子降诏,责令宣扶使捕获汪信之、洪恭等。宣扶使也立即下达公文,责令安庆李太守并转太湖、宿松二县,协力捕获“谋反叛贼”。
洪恭教头早已听到风声,立即逃避。但是汪信之因家大业大,眷属众多,一时无法安排妥当,不能立即一走了之。
这时,宿松县令奉命派遣县尉何能,率领了200多士兵,去麻地坡探听汪信之的谋反实情。
走了不到10里路,何能在马上独自思量: 早就听说汪家父子骁勇无比,家丁、渔民也不下几千人,而且汪家父子广结江湖好汉、受过汪家恩惠的人不少。我这次真的前去打头阵,可不要白白结冤江湖豪杰,说不定还会枉送性命! 于是何能下令士兵改变方向,只在山谷偏僻处驻兵住了几日。自己带了几个亲信,装模作样出去转了几圈,便率领士兵回县府,胡乱禀报县令:“汪信之谋反,果是实情。庄上武器精良,家丁众多。我们寡不敌众,只得收兵回来。求朝廷增派军队前去镇压方可成功。” 再说,汪信之从京城回家,也已得知因县尉何能妄报汪家谋反,宿松县令才上报李太守,李太守进而上报枢密院,致使官府围捕的情况,但不知这场是非究竟从何而起。眼看情势不妙,自己满身是嘴也说不清道不明,只得吩咐汪世雄带领家丁和渔民、冶铁工场的壮丁等人,厉兵秣马。
不久,他便率领众人向宿松县进发,要捉拿何县尉当面对质明白。
到了宿松城外,只见城门紧闭。原来早有人飞报知县大人,吓得城内官员面如土色,一边慌忙下令闭门紧守,一边飞报安庆李太守,说汪信之杀人造反,已兵临城下,求李太守早早发兵剿灭叛贼。
汪信之率领众人不能进城,只得驻扎在城外。
几天下来,人困马乏,汪信之更是连日劳累,病倒在床,手下渔民、壮丁也偷偷溜走了不少。
汪世雄审度情势,劝父亲道:“不如先回家中再作计较。” 汪信之无奈,只能引着众人回麻地坡。一路慨叹愤恨不已:我汪信之对国家忠义始终如一,不料竟遭此陷害!原想捉拿何能县尉,借以追根问源,报仇雪耻,谁知竟会闹成这步田地? 回到家中,汪信之对汪世雄等家人说道:“看来这麻地坡已是个死地,官兵一到,就没有一条退路。只有天荒湖,水面浩森(miāo),港汉纵横,有芦苇可以隐蔽,更有不少渔户掩护。我们暂且去那儿躲避一阵。”说完吩咐把家中所有金银分发家丁,不愿跟随的,听其自便;一把火把房屋都烧了。
领了妻儿老小及心腹等30多人,径直向望江县天荒湖而去。
不一日,便到了天荒湖。取了5只渔船,摇着向芦苇深处躲藏起来。
却说安庆李太守接着宿松县飞报的公文,大吃一惊,一边向上司飞报,一边下令各县招兵买马,合力围剿谋反叛贼。
江淮宣扶使刘光祖更是不问底细,惊慌失措向朝廷奏报。
天子降旨,责令枢密院调集各路军马四五千人合力围剿。
官兵来到望江县,各路将领打听得汪信之骁勇善战,手下壮丁也都勇猛,便心中都有点害怕。于是,或是驻兵城外,或是把守各处港口,只顾抢掳民财,却不肯自己打头阵,贸然下湖捕贼。
就这样,官兵大队人马在湖边各地驻守了20多天,湖中也无一点动静。
一日,有几个胆大的将领,率领了几个士兵,乘了小船,悄悄划进湖中探听消息。
只见芦苇深处,烟火不绝,远处隐隐传来鼓声,于是慌忙掉头退了回来,其它官兵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几日,湖中烟火消了,鼓声也听不见了,官兵这才敲锣擂鼓、摇旗呐喊、战船齐发,向湖中进逼。
谁知一路没有丝毫阻挡,连湖中的打渔小船也不见一只。
芦苇深处,有几只破船,船上堆满了木屑草根,船板早熏得焦黑。
有一只小船上有两三面大鼓,鼓上缚着几只羊,羊也已饿得半死了——汪信之早从小港汊出湖入江,顺流东去,官兵便乘船追去。
到了江口,只见岸边泊着5只小渔船,船上站着一个汉官兵船近,上前盘问,那汉子说道:“三日前,我们刚做完买卖回来,撞着这5只小渔船。
船上好汉硬要把这5只小船换我们的2只大船,不肯便抽出刀枪,我们只能换了。诸位请看,这么小的小渔船,我们怎么过得了大江?” 官兵听说,思量汪信之既乘了2只大船逃走,必定人数不多,而且速度不快,便只管放心追赶。于是,又乘船追捕。
一路追到采石矶,发现江面上排列着不少太平郡的战船,把守着关口,盘洁来往行船。两处官兵相会,安庆府的将领说明是为追赶汪信之而来。
太平郡将领一听,大吃一惊,猛地顿足喊道:“我们被这奸贼瞒过了!前天上午,果有2只大客船,船中满载家小、奴仆等人。船主自称姓王名中一,在四川做官,任期己满,去别地升补。因此我们放行。看来此人便是汪信之一家大小,现在早已不知去向了。” 两处将领目瞪口呆,知道无法瞒过上司,只能向上司申报实情。
官府见汪信之神出鬼没,愈加疑虑,便吩咐画出汪信之等人肖像,各处张挂,悬赏缉捕。
却说汪信之等人乘了两只大客船,下了太湖。
过了几天,汪信之听说官府悬赏缉捕,料是躲藏不了,便把两只大官船凿沉湖底,把家小妥善安置在一个打渔人家,多多送给金银,约定以后来取家小;又让儿子汪世雄去官府自首,向朝廷说明父亲原无谋反实情,只是被县尉何能谎报陷害才致如此,乞求朝廷押解世雄带领来太湖追寻,千万不要兴兵调将,这才是保全家门的上策。
汪世雄被父亲逼迫,只得去了。
汪信之把家小安排妥当后,单身一人,改换衣装,径往京城自首。自首后,汪信之被送押在大理院狱中。
狱官拷问他的家属在什么地方以及同党人姓名。汪信之供道:“妻小都死于火中,只有一子名世雄,一向在外经商,并不知家中情况。壮丁都是农民、渔夫,也早逃散,不记得姓名了。”其他内容,虽受狱官严刑拷讯,汪信之终不肯说什么了。
看来,大理院又命九江府押送程彪、程虎二人来大理院审问。随后,洪恭教头也被捉拿,押来京城。
会审那天,汪信之、汪世雄父子相会,一段悲伤,自不必说。看见对头却是程氏二兄弟,出自意外,倒吃一惊。经审问,汪信之父子方才晓得这场是非的来历。
后来,经多次堂审、答辩,才弄明白所谓的“秋凉”之事,并非谋反,原是洪恭教头邀约汪信之去太湖察看,准备经商渔业。所谓“谋反”,实是程氏二兄弟的诬陷。
朝廷把其他各人一一判刑后,仍认定汪信之的造反罪过不可赦兔,判决“处以死刑,枭首示众”。
有人早就把消息泄漏给在狱中的汪信之,并劝汪信之不如在狱中服毒自尽。
汪信之果真服毒自尽。大理院官员见汪信之已死,只能验明正身,仍将死尸枭首,悬挂国门。汪信之的家小免遭刑罚,只有汪世雄被打了一顿脊背,发配2000里外。后来,老皇帝去世,新天子即位,大赦天下,汪世雄也就回了家,与家人团聚。
这就是“汪信之一死救全家”的故事。
第13篇、最后一刀
将军身经百战,本身就是一柄钢刀,无坚不摧。
围攻这座城,三天三夜,炮火不熄,硝烟把白天染成了黑夜,弹火把黑夜亮成了白天,战士们打得每一根枪管都发烫了,每一个喉咙都喊哑了,每一双眼睛都发红了。
将军的眼睛也发红了,如两团火苗,灼灼燃烧。
到了第四天早晨,将军咆哮了,一把推开参谋长,吼道:“谁再挡住老子,老子劈了他。”然后一回身喊道:“刀来!”警卫员忙走上前,递过一把百炼钢刀,将军一把抓过,撕破喉咙地喊一声:“是爷们儿的跟老子一块儿去爬云梯,没种的躲在后面做娘儿们,冲啊!”喊完,一把扯了上衣,提着刀一跃出了战壕,向城下冲去。
将军玩命,将军手下的那些牛犊子们更是嗷嗷直叫,跟着冲了上去。一个早晨,战斗干净利索地结束,敌人守城部队几乎全部被歼。将军一身征尘,满面灰土,挎着战刀,骑着战马,带领着那队刚经过血与火淬炼过的部队,雄赳赳气昂昂向城里迈进。
三年了,将军又回到了自己当年驻守的地方,这儿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块山石,将军都清清楚楚。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如遭劫后的地狱。
将军热泪盈眶,下了马,慢慢地走着,见了每一个人,不管是老人、妇女还是孩子,将军都会弯腰点头,并致以歉意:“我们吃粮当兵,却没有保护好你们,让你们受罪了。”说到这儿,将军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就在这时候,人群中有些骚动,警卫员赶紧一步跨上前,挡在了将军面前。将军,是战神,是民族的光荣。更是敌人暗杀的对象。将军从军卫国以来,遭受敌军的暗杀不下四十多次,不过每一次都毫发无伤。
将军曾开玩笑:“那些家伙,小脚娘儿们一样,只会躲在背地里下黑手。”
将军虽然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可警卫员不能不担心,时时都警惕地望着周围。稍有风吹草动就握紧了枪。
随着骚乱的人群分开,战士们簇拥着一个孩子走到将军面前。孩子有十二三岁的样子,瘦瘦的,怯怯的。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望着将军。将军摸摸孩子的头,以质询的眼光望着战士们,严厉地问:“怎么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报告将军,这是一个敌军部队的小兵,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当地百姓抓起来了。”战士报告。
“还是个孩子啊!”将军说,语音中有一种痛惜,有一种责备,然后蹲下身,微笑着问孩子,“多大年龄了?”那个孩子沉默着,仍然望着将军,可能听不懂将军的话,也可能害怕,瑟瑟地抖着,手紧紧地拢在破烂的衣服内。
将军回过头,对警卫员说:“给小家伙弄点吃的去,对,还有衣服。”
警卫员还没来得及立正回答,对面不远的楼上,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口哨,那个孩子仿佛接到了命令似的,突然从衣内掏出一支手枪,对着将军“砰”的就是一枪,一时众人都目瞪口呆。在小孩还想开第二枪时,警卫员眼疾手快,一脚踢翻了他,抓过一挺机枪,对着孩子就准备扫射。
最后一刀(2)
“别,不要开枪。”将军捂住脖子,鲜血直淌,卫生员忙跑过来包扎。
“他还是个孩子,是受人指使的,放了他吧。”将军说,血仍在流。战士们一个个眼睛圆睁,刺刀出鞘,怎么也不愿意放掉这个小家伙。可将军说了,将军的话他们从不会不听。孩子被缴了枪,放了。
将军让人到刚才发出口哨的地方去搜查,除了几个烟蒂外,什么也没有。
这时,将军已接近昏迷。枪弹伤着了动脉,血流不止。卫生员说,快送战地医院去,晚了,就——就什么,没说,大家都清楚,甚至有人抽泣着哭了。不一会儿,来接将军的车子驶到,停下。大家抬上将军,车子“呜”的一声,风驰电掣而去。
警卫员坐在将军身边,头上热汗直流,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虽然车速已加到最高挡,可他仍怕耽误了时间。他知道,他的身后,有多少双眼睛在望着自己啊。
车子风一般卷出街道,又冲过一条马路,再插入一条土路。突然,前面一个人影一闪,拦在了路上。警卫员一看,火“腾”一下上来了。那个人,就是击伤将军的小孩。
车向前冲,小孩却不让,不停地招手。
“冲过去,救将军要紧。”警卫员咬牙切齿地说,眼睛都红了。
“不,快停。”迷迷糊糊中,将军呻吟道。
“将军,来不及了——”警卫员急得快哭了。
“那是一个孩子,一条生命!”将军嘶哑着声音喊,血又渗了出来。无奈,车子委委屈屈地停下。那个孩子跑过来,趴在车门上,不停地指着前面的大桥喊:“炸弹,前面桥上有炸弹。”
就在小孩说话时,将军模糊的眼光瞥见,前面,一个鬼样的影子一闪。将军眼睛亮了,豹子般吼一声:“闪开!”一掌把孩子推倒。身边的大刀一闪,射了出去,在一声惨叫的同时,一声沉闷的枪声划破了上午的寂静。枪声中,将军身子一震,坐了下去,一动不动。
那个狙击手被大刀穿了个透亮。将军,也受到了那家伙临死前致命的一枪。
摔倒在地的小孩爬起来,呆了呆,猛地抱住将军大哭起来。突然,远处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爆炸声中,将军他们即将经过的那座大桥飞上了天空。将军在爆炸声中醒了,拍着小孩的头,断断续续地对警卫员说:“多好的孩子,要保——护——”
将军仍在笑,可那笑永远地凝固了。
第14篇、第四十一个故事
发生在苏联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当时,红军与白军的斗争是十分残酷的。这一天,红军一队25个人,在政委叶甫秀可夫的带领下,拼死突围出来。重重包围他们的,是大量手执闪闪发光的马刀的哥萨克。未能突围的119名战士和所有骆驼都直挺挺地长眠在那冰冷的荒滩上了。白军指挥哥萨克上尉,认为突围红军走的是沙漠,没有根草,没有骆驼,他们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放弃了追击。
25个人中有1个是女的,名叫马丽娅。她是个小个子,身材纤瘦苗条,长一头的棕发,一对淘气的大眼睛,闪着猫眼一般的黄光。
马丽娅酷爱写诗,一空下来,就要舔着铅笔头,在报纸边角上,吃力地写下些字体歪歪斜斜的诗句。这些诗有写革命的,有写斗争的,也有写领袖的。可是编辑部里的那些人却说这些诗火候不够,还不能录用。
马丽娅写诗的火候或许真不太够,但她的枪法是十分够火候的。每逢上战场,只消政委用手指向前方一指,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党军官!”马丽娜会眯起眼睛,舔舔嘴唇,然后从容地端起枪来。到此为止,这个军官算是已向阎王报了到了。枪声一响,那人就会应声而倒。于是,马丽娅就会放下枪,说:“嗯,第29个,这个遭鱼瘟的!”“遭鱼瘟的”是马丽娅的口头禅。这也难怪,因为她是地地道道的渔家女。7岁起,她就穿着硬绑绑的油布裤子,坐在油腻腻的剖鱼凳上剖银白色的青鱼肚子了,这一剖就是12年。
到19岁那年,红军在招赤卫队志愿兵,她就报名去了。起初,人家取笑了她一顿,将她赶跑了,可是后来经不住她一次次的软磨硬缠,终于收下了她。于是,她就成了赤卫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这伙突围的人自己也搞不清,他们该上哪儿去。到安全的地方,最近的也得走10天,可他们只有3天的粮食。
正当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个商队,他们迅速地包围了这个商队。政委登上沙丘,端着枪,发出喇叭般响亮的声音喊迫:“喂,站住!”
要是有枪,都撂在地上。不许动!否则将你们统统干掉。”吉尔吉斯商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屁股一撅,像只鸵鸟一般地卧倒在沙地上了,红军士兵们气喘吁吁地从四面八方围上去。
蓦地,一排枪声响处,政委身边一个士兵“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伸直了胳膊。
政委一卧倒,高喊道:“卧倒!..打这些龟孙子们!”枪声大作。骆驼后猫着的那些家伙枪法相当准,不像是商队里的人。荒野被这僻僻啪啪的枪声震动了。最后,商队里的枪声终于稀落下来。
红军一步一步逼近去,直到30步之遥才看清,骆驼后面有一个头戴皮帽、肩上佩金肩章的家伙。
政委回过头来,对马丽娅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匪军官!”马丽娅答应一声,从容端起枪,手起一枪。
不知是马丽娅的手指冻僵了,还是她跑得手发了颤,总之,正当她刚刚说出:“第41个,遭鱼瘟的”时,这个军官却活生生地从骆驼背后站了起来,两手举着长枪,刺刀上挑着块手帕。马丽娅气得将枪往地上一扔,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脱了皮的脏脸往下直淌。她的百发百中上哪里去了?
政委要人点清了这商队的财产,然后用化学铅笔写了一张收据,塞给了这些生意人,任他们倒在地上,捂着脸去痛哭。
他记起了这个军官,回过头来,只见这个军官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边抽烟,边冷冷地笑着,盯着政委瞧,两只眼睛湛蓝湛蓝的。
政委问他:“你是什么人?”军官喷了口烟,回答:“近卫军中尉奥特罗克。”人们在这军官的一只秘密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公文。公文里写明,白军头子高尔察克上将任命中尉奥特罗克为邓尼金将军里海军部政府的全权代表,由他去作口头汇报。看来,这个蓝眼睛是一个要人呢。
政委问了他几句后,发现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就对马丽娅说:“喂,马丽娅,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儿看着他。要是放跑了他,我就扒了你的皮!”马丽娅没有吭声,将枪往肩上一背,走上前去说:“喂,跟着我,你是归我管的了。你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想溜之大吉。我让你先跑300步,看我能不能一枪将你嘣了。一次失手,第二次保险饶不过你,遭鱼瘟的!”中尉斜了她一眼,咯咯笑着,很斯文地鞠了一个躬,说:“能在您这样漂亮的小手下当俘虏,真是三生有幸!”马丽娅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大概只会跳跳四步舞吧。抬起你的蹄子,起步..走!”就这样,这个白军中尉就当了马丽娅俘虏。
这天夜里,他门在一个湖的岸上宿营。
马丽娅用驼毛绳子把这个中尉的手和脚捆起来,然后又在腰间缠上一圈,将绳头紧紧惧在自己手里。红军小伙们都来嘲笑她,可她不睬他们,倒下来睡在这中尉的身边。
这天夜间,风声呼啸,雪片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哨兵只好钻到毛毡里去避寒。这一避,竟睡着了。3个商人潜回来偷偷牵走了所有的骆驼,而骆驼上还背着救命的粮食呢。
第二天一早,中尉从毛毡下探出脑袋来。望了一下,吹了一声口哨,冷笑说:“太帅了,苏维埃的纪律性,十足的笨蛋!”政委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坏蛋!”现在,生活变得异常艰难,走着走着,他们已只剩下10个人了,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几乎每天早晨总有这个或者那个睁不开眼睛,腿肿得像圆木一般,他们的鼻孔里只有出气,已没有进气,于是政委只好流着眼泪,亲手用枪打死了他,让他早些解脱。
10个人走得跌跌磕磕的,唯独这个白军中尉腰板笔挺,走得很沉着。红军战士们已不止一次地劝政委:”政委同志,干吗还带着这个累赘?口粮已经不足了,还让这家伙白吃?嘣掉算了,他那身衣服和靴子还蛮好的,大家也可以分着穿。”可是政委就是不让他们动中尉一根毛。政委说:“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带他到司令部去。他是一本活材料,肚子里的资料大有用处,不能白白打死了他。”就这样,他们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阿拉尔海边。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吉尔吉斯的村落。乡亲们既可怜,又佩服他们,就给他们东西吃,使他们迅速恢复了体力。
一个星期后,他们弄到一条被风刮来的渔船。这船还有几分新。他们将船修理好了,坐上4人,2个摇船掌舵,1个是马丽娅,1个是白军中尉。
政委吩咐要将他早日送到司令部,万一路上有变,就毙了他。
开始时一路顺风,可是第三天的夜里,狂风呼呼地怒号起来,滚滚巨浪越来越高。一个巨浪滚过之后,桅杆旁的两个红军战士不见了。白军中尉坐在齐腰深的水里在画十字祈祷。
马丽娅生气地叫道:“魔鬼!..你干吗泡在水里?快舀水!”中尉跳起来,赶快用自己的皮帽舀起船里的水来。
马丽娅朝着狂风怒号、黑乎乎的大海大声叫道:“谢明!维赫尔!你们在哪里?”浪花激荡着,听不见有人回答。显然,这两个红军战士被浪卷走淹死了。
接着,风将这艘半浮半沉的船送到了一个小岛边,船底在沙子上擦得“籁籁”发响。
马丽娅跳下水去,说:“来,跟我下水!”中尉也跳进水里。
他们两人先将船拖上岸。马丽娅抓起了枪,叫中尉将口粮袋背上岸来。
登岛四望,这里原来只是一座孤岛,岛上连一个人也没有。马丽娅不由丢下枪,号陶大哭起来。
白军中尉安慰她说:“喂,别哭了,小姐,哭也没用。这里既有屯鱼的木仓,我们就先上木仓去吧。”说着,他弯下腰去取枪。
马丽娅连忙推开他,说:“多谢你帮忙。不过..不过,我是奉命将你押送到司令部里去的..我就不能让你拿枪。”鱼仓找到了。黑漆漆的木仓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中尉摸着黑进去,竟摸到了一大堆干鱼。
他叫了起来:“啊哈,有鱼!有鱼就饿不死!”马丽娅呻吟道:“湿淋淋的,冻坏了。用鱼生一堆火吧!”中尉从没听说鱼可以当柴烧,简直是听呆了。
马丽娅拿他取笑了一顿,就拔出子弹头,倒出火药,用火药引着了火,再用小木片引着了鱼干,生起了一个簧火堆。
孤岛上有的是鱼干。这是渔民在渔汛时捕获的,他们晒干了堆在这里,然后用船来运走。
他俩烘干了衣服,吃了鱼干和烧饼。但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尉却病倒了。
这么许多天的奔走,饥饿、劳累,加上在水里一浸,他像一只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祸不单行,拖在岸上的船被海浪冲走了,他们两个己被围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岛上了。
马丽娅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中尉,只见他瞪着眼睛,张着嘴,他那对湛蓝的眼珠模糊了,疯疯癫癫的,浑身火烧火烫的,嘴里胡乱说着呓语梦话。马丽娅灰心丧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脱下皮衣,铺在沙地上,拼死力将中尉失去了知觉的身子拖过来,让他睡在皮衣上,然后再盖上皮袄。她束手无策,只好缩作一团,蹲在一边。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双颊,缓缓地淌下来。
她仰着脸,喃喃地说:“他要死了..叫我怎么去向政委交待呢?”这个白军中尉足足病了一个星期。他烧得很厉害,一会儿梦见阅兵式,一会儿梦见皇宫,一会儿梦见有人将肚肠拉了出来,最后他终于醒了过来。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马丽娅的护理和体贴。这个孤岛上没有淡水,没有药,没有床;而中尉在昏迷中则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喊口令,又是骂人,闹得天翻地覆。说实话,这一个礼拜,也真够马丽娅受的。
现在,中尉终于活了下来,马丽娅的心里也很高兴,她为他煮好了鱼,烘干了湿透的烟,还因为没有纸卷烟丝,竟将自己写着诗的小纸片也捐献了出来。
以后的几天里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的。马丽娅已走遍了全岛,找到了一间渔民小屋,这小屋又干燥,又结实,窗子上还有玻璃,那里有炉子,有碗盏,有床。最主要的,储藏室里还有些面粉和大米。估计他们还得在岛上再呆上两个星期,这以后,渔民就会来运鱼。这样,他们就有救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已少了敌意。马丽娅替中尉干活,中尉为马丽娅讲故事,讲鲁滨孙漂流记给她听。就这样过了些日子,他们两个就像朋友,像爱人一般地好上了。
但是,有一次,他们吵了起来,这是因为两个人的世界观压根儿不同:中尉恨战争,恨劳动人民,恨革命破坏了他美好的生活;可是马丽娅是劳动人民出身,她知道只有打倒了这些吸血的地主富人,才有好日子过。当中尉骂她是“无赖”的时候,马丽娅扑了上去,举起手照中尉瘦削的、没有刮过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但是,岛上只有两个人,不和好也得和好。
三天后的中午,他们正躺在门口的沙子上闲聊,突然,中尉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平线。他眼睛里闪出狂喜的光芒,低声他说:“看,船帆!”马丽娅跳了起来。果然,远处蔚蓝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白点在闪烁,在微微颤动、摇摆,这是迎风飘动的船帆。马丽娅双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眼睛死不盯着,还不相信那是久久期待的帆影。中尉甚至高兴得拉着她跳起舞、唱起歌来。
然后,中尉跑进屋去,取出枪来,一连放了3枪。震耳的枪声冲破了四周的沉寂。但每放一枪,中尉的身子都要摇晃一下,这是因为他的身子还很弱。
船上人听见了枪声,船帆摆动了一下,改变了航向,侧着船身,向这边驶来。这时,船已看得清楚,这是一艘橙黄色的帆船,不像是一艘渔船。
马丽娅小声嘟哝着:“是巡逻船,见鬼,这个时候,有谁会出来巡逻?”相距百把米的时候,船尾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他用双手拢成喇叭筒,喊起话来。
中尉颤抖了一下,把枪往沙地上一扔,两个箭步窜进了水里。
他伸开两臂狂喊起来:“乌啦!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快,先生们,快,快!”马丽娅的目光死死盯着船,猛的,她看清楚了,舵柄跟前坐着的人肩上有闪金光的肩章。啊,这是白军!
她记起了政委的话,“唉呀”一声,咬着嘴唇,拾起中尉扔掉的枪,拼命大叫:“喂,你这个..这个白党坏蛋!你给我回来!..我在对你说呢,你听见吗?回来,你这个鬼东西!”中尉站在齐脚深的水里,急切地挥舞着双手,要船快过来。
陡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起处,中尉一头栽在水里,鲜红的血浆从打碎的脑壳里涌了出来,散开在海水里。
他,就是被她打死的第41个!
马丽娅丢开枪,跑过去,抱起他来,低声地痛哭起来..
第15篇、蠢财主落水知上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有个财主,特别喜欢吃鱼,这年夏天,天不遂人愿,一连三月不下雨,小河里的水都干了。徐苟三的一个朋友,因捕不到鱼,被财主辞退了,财主盛怒之下,还扣发了徐苟三的朋友的半年工钱。这件事让徐苟三知道后,发誓要给讨回来。
财主为了吃鱼,不得不贴招工启事,另请捕鱼能手,一连十天都无人揭榜。第十一天,来了一个揭榜人,那人自称有祖传的捕鱼经验,财主大喜,对来者说:“那好,你今天先显显本事吧。”来者说:“行,我只要一个大浆盆就行了。”财主答应了他的要求。
此人正是徐苟三,他扛着浆盆走出村外捕鱼去,小河里水都干了,哪有里鱼捕?过了半天,徐苟三把事先准备的几斤鱼提了回来,财主惊喜道:“好手艺,把你这经验给我吧!”徐苟三说:“先给我五十两银子,保证教给你。”财主想,五十两银子值个什么?学得了这经验,以后不用鱼网就可捕鱼了。当下给了徐苟三五十两银子。徐苟三和财主抬了一个浆盆和一口缸,径直朝河那边走去了。
虽说是天旱,河里还有没头的水。徐苟三叫财主坐在水缸里,自己坐进浆盆里,一人拿着一个棒头。徐苟三说:“我敲一下你也跟着敲一下,过一会儿,鱼就会往缸里飞的。”于是一人一下地敲起来。
“怎么不见鱼呢?”财主心急了。
“不要急,大点劲!”当!当!
“还加点劲”当!!当!!当!!
“还加劲”当!!!当!!!
只听光当一声,水缸破了。财主掉进了水里,大声呼喊:“救命呀!”徐苟三便急忙去救。只见财主的头冒出水面又沉下去,沉下去又冒出水面。如此数十次,徐苟三才把财主拖上坡来,急忙给财主家报信去了。
财主的儿子闻讯赶来,看见老头子胀大肚皮躺在河滩上,气息奄奄,好生伤心,又好生恼火。他左右找不见报信的人,见上面有一张纸条,便拆开念到:
“半年血汗付水流?
祖传绝技另有谋。
讨回白银五十两,
笑看蠢猪卧滩头。”
财主听了,知道上了徐苟三的当,当即气得差点一命呜乎了。
第16篇、快见阎王剑法
清朝光绪年间,北京城天桥是江湖艺人聚集的地区。耍猴的、卖膏药的、变戏法的、唱大鼓的、演口技的,五花八门、形形色色,好不热闹。
这天,荣王爷的儿子荣小虎吃饱喝足之后,又躺在床上过足了鸦片瘾,闲极无聊,就想去瞧瞧热闹。这不,只见他提笼架鸟地,带着一帮打手,大摇大摆地晃到了天桥。这荣小虎打娘胎里便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的劲头直追他老子,仗着他老子的势力,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人送外号“小老虎”。
荣小虎在天桥逛了半日,见还是那些个吞刀卖药的老玩儿,于是扭身就要回家。谁知一回头,竟让他发现街角有个长得敦实憨厚的汉子,拿着一柄剑,在那里上下挥动,叫好声连连不绝。荣小虎瞅得眼热,急忙大嚷大叫地挤了进去,刚刚站稳,却见那汉子停剑当胸,冲观众一抱拳,说道:“请大家看仔细了,我这剑尖上可有东西。”荣小虎和众人凑近一瞧,一个个惊了个目瞪口呆,只见那剑尖上,端端正正地落了一只苍蝇,一动不动。那汉子让周围的人都瞧了个明白,然后轻轻一抖腕,那苍蝇竟又“嗡”的一声,振翅飞走了。汉子伸手望空一指,说道:“诸位刚才不知瞧清楚没有,这只苍蝇,已经被我的‘快见阎王’剑法,刺中了心脉,它飞不出三十尺,定会坠地而亡。”众人随着他指点的方向一瞧,果然,那只苍蝇飞了没多远,就立即掉在地上,一蹬腿,死了!
这下,众人都佩服得不行,那汉子照例说了一番“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之类的话,只见大小铜板纷纷投进了场内,那汉子笑容满面地收钱言谢,众人纷纷散去,荣小虎却站在那里琢磨起来了,心想老头子一直骂我不学无术,我听人说,江湖上有一种最厉害的功夫就叫做“阎王剑法”,可以让人当场见了阎王,所以又叫“快见阎王”,我要是能学会这般本领,那还不让人刮目相看?主意一定,荣小虎带着自己的打手就跟那汉子来到了一家小旅馆的客房里,也是他学艺心切,不怕身边的打手们取笑,当场趴在地上就是“嘣嘣嘣”三个响头,大声要求人家收他为徒。
那汉子拗不过,再加上荣小虎的老子是荣王爷,只得同意收下这个徒弟。一不做二不休,那汉子当场就传授起了剑法,只见他拿出剑来,对荣小虎说道:“你可要看仔细了,我做的都是慢动作。”说罢他左挥四下,右绕三圈,最后又逆时针方向划了一个圆,然后低头、抬臀、双手将剑缓缓送出,眼睛死死地盯着剑尖,再也不动了。又过了片刻,那汉子又把剑收回来,又是左挥四圈,右绕三圈,再逆时针方向划一个圆,然后低头、抬臀、双手将剑缓缓送出,眼睛死死地盯着剑尖,动也不动,这样重复了好几遍。把荣小虎看得是莫名其妙。
最后,那汉子指着剑尖给荣小虎看,果然有一只苍蝇在上面。他又伸手一弹,苍蝇飞了起来,不多时落地身亡。汉子说:“奥妙再简单不过,我这剑上事先涂好蜂蜜,又掺进剧毒,苍蝇叮上之后,过不了多久,便会毒发身亡。说是快剑,其实表演的时候,动作要快慢结合,苍蝇没有叮上的时候,剑要稍稍慢一点,苍蝇叮上了,剑就可以稍快点,再夹杂一些拳脚进去,自然会有人喝彩了。”荣小虎还以为遇到高人了呢,原来竟是骗人的把戏,白白地给人磕了三个响头,但又不好当场发作。
临走,荣小虎又说了一句:“你的剑法叫做‘快见阎王’,听起来还是蛮有气势的嘛!”那汉子却不好意思地说:“取笑了,我的陕西口音改不过来,我原来说的是‘快剑蝇亡’,是苍蝇的蝇,不是阎王的阎。”荣小虎一听,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第17篇、古代寡妇宣泄欲望的五大奇招
关于女人贞洁观的出现,到底是不是社会的进步,我想没有必要再去讨论了。从人性的角度看,贞洁观是造成古代寡妇悲惨命运的主要罪魁之一,应该不会有人反对。由于贞洁观的出现,寡妇们只能望“性”兴叹,难奈的寂寞和感情的饥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们,导致形成了中国历史上一个非正常人格的特殊人群。为了排解和宣泄人性最基本的欲望,寡妇们曾经挣扎过、抗争过。在那无数个寂寞的深夜里,她们悲伤地哭泣着、思考着,为自己的不幸而流泪,为自己的未来而规划,采取了种种办法,来抵御身体最深处的痛苦。掀开历史的帷幕,赵炎在此为她们做个血泪斑斑的盘点:体会她们的无奈和酸楚,理解她们的自虐和出格,聆听她们的呐喊和控诉。
第一招,欲望转移,即把床帏欲望转化为创业欲望,从而获得个人满足感。
据史籍记载,先秦时有位著名的寡妇叫清,丈夫英年早逝,遂独自掌管家业。按说,在那个时代,寡妇改嫁是可以被社会允许的,但寡妇清没有改嫁,而是极力压抑自己并成功地实现了欲望转移,苦心经营夫家的采矿业,积聚了数不清的资财,成为一方首富,更至“僮仆千人”。连千古一帝秦始皇也十分看重她,为她树碑立传,尊其为“贞妇”。
无独有偶,在清朝乾隆年间也有一名寡妇采取欲望转移法登上富豪榜的。据《高密县志》记载,乾隆时高密县寡妇傅单氏守节31年,“持家有成”,以致“家业五倍于原产”,成为远近闻名的女富豪、女强人。
在明清野史里,经常可以读到这样的文字,某某寡妇为表明守节的决心,往往截发、断指,被时人称道。比如,《广州府志》曾记载过一件发生在明嘉靖年间的事情,寡妇李俞氏“安于室”多年(注意是多年),家族人等常怀疑她与邻村某男有染。在一次家庭会议上,李俞氏终于愤怒了,她伸出手给大家看,众人皆瞠目结舌,原来十个指头都成了断指。 实际上,这些文字记载显然是出于宣传贞洁观的需要,并未从人性的角度来理解寡妇的痛苦。这位李俞氏连断十指,绝非一日所为,利用痛感来宣泄欲望,也不是她的发明。早在春秋时期,魏国有寡妇名裘玉者,就曾用刀子削其大腿,“并生啖之”,以发泄来自灵魂深处的寂寞感。现在有不少女孩子在情感失败之后,也喜欢用烟头烫自己的手臂,大概也是如此。 第三招,器具自慰,即利用器械深入性器,实现满足感。 从现在出土的女用自慰器具来看,女性的自慰史是很长的,而且大多属于寡妇的专利,有夫之妇应该不需要。 寡妇自慰的器具种类繁多,用材也让人大开眼界,有青铜、白玉,甚至还有用石头的,可谓五花八门。在这方面,寡妇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自己动手,搞发明创造。比如,有一种木制的类似阳具的自慰器具,做工精巧,形式逼真,可以放入平常睡觉的枕头中,便于方便取用,想来也是十分有趣。 当然,自制器具并非一个简单的过程,但寡妇们总会想到办法,比如,有些最原始的自慰工具,就被寡妇们信手拈来了,其造型非常简陋,就像是随便捡的一块长柱形石块而已。而最大号的自制器具,则造型更为粗糙,只是末端加了个圆环而已,非常实用,比单独一根横棒好握多了。顺便说一句,古代寡妇是不会选择黄瓜或者香蕉的,因为这两玩意传入中国的时间并不长。 由于器具自慰可以隐秘进行,又不会招致失节的非议,所以,成为许多寡妇宣泄欲望的首选。 &
第18篇、巧请黑熊杀鬼子
1940年前后,是东北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最艰苦的岁月。
当时,抗联第一方面军指挥曹亚范,率领部队,正活跃于湾沟、临江、集安、通化等地,到处拔"据点"打"部落",反"讨伐",屡获胜利。围剿的敌军几次把曹亚范带领的部队团团围住,曹亚范都指挥队伍勇猛地冲杀出来。这年冬天,为了便于活动,曹亚范将部队化整为零,指示各支队在山林里同敌人捉迷藏,专门寻找敌人力量薄弱的环节予以狠狠打击。队伍中有四十来名伤病员,由曹亚范亲自带领,想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去休整,不料在蒙江牖今靖宇县牍与装备精良的日本讨伐队遭遇了。
这次同日寇相遇,敌众我寡,而我方战士都是伤病员,队伍还缺少弹药。如果和敌人硬拼,队伍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曹亚范决心制定一个出奇制胜的作战方案,他冷静指挥部队且战且走,翻山越岭,东拐西绕,把拖得疲惫不堪的敌军引向老林深处的黑熊窝。
原来,长白山里有条无名黑熊沟,沟里长满参天大树,树林中聚集着几百只黑熊,眼睫毛长,眼神儿不大好使,故此人们管它叫"黑瞎子"。看样子挺笨,其实跑起来可快呐窗它特别厉害,人若是让它逮着就没好,舔一舌头揭去一层皮,抓一掌撕掉一块肉,坐一屁股压个半死。这黑熊窝充满了神秘恐怖的色彩,终年人迹罕至。远远近近的老百姓都不到这儿来。打猎的不敢惹这帮黑瞎子,挖参采药的绕道走。这儿的黑瞎子都在大树洞里"蹲仓",它们不吃不喝,靠舔自己的掌混日子,轻易不出来。但曹亚范却偏要来找这群猛兽,决意把它们"请"出树洞……
曹亚范着厚厚的积雪在前面开路,领着战士们一步步走近黑熊窝。当曹亚范把队伍带到沟门时,他的双眉间堆起个大疙瘩,脑门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曹亚范停住脚,不自主地抬起一只手用力按压自己的腹部。战士们知道曹亚范的胃病发作了,正痛得厉害。有人走到曹亚范跟前,要扶他,劝他歇一歇。曹亚范说:"你们不要管我。鬼子兵眼看要追上来了,咱们得赶紧进沟。"
说来也巧,天这时下起雪来,雪花飘飘遮天盖地,山野一片朦胧,十几步外的景物就难以看清楚。
鬼子兵追到沟门后失去了目标。他们平端着枪探头探脑,吃力地往树林里窥视。
这当儿,曹亚范带着队伍已走到大沟的尽头,一道横卧的峻岭阻住去路。这里树木最高最粗,是熊聚居的地方。曹亚范找到一棵有窟窿的大树,脱下破棉袄披在树杈上,又摘下帽子扣在上面。战士们一看,也急忙寻找有黑瞎子蹲仓的大树搞伪装。不一会儿布置完毕,曹亚范让战士分作两伙,命令他们紧贴着沟两边的石崖往回运动,到沟门集合。由于队伍蹑手蹑脚地撤退,又有榛棵草丛遮掩,正往沟里冲的鬼子兵丝毫也没察觉。
巧请黑熊杀鬼子(2)
鬼子兵在挥着战刀的军官的驱赶下,战战兢兢地冲进了林子。他们眼前只见雪花飞舞,耳边只听山风呼啸,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对手。后来影影绰绰看见树丛中有棉衣棉帽,以为抗联战士在那儿埋伏,便集中火力射击。枪炮声爆豆般响,树皮裂开了,枯枝败叶带着树上的积雪簌簌地往下落。
枪炮响了一阵便停了。鬼子兵没遇到什么抵抗,轻而易举地占领了树林。鬼子军官四处撒目,见树杈上有被子弹打开了花的棉袄,以为是牺牲了的抗联战士趴在那里,用战刀挑了一下,却不见人。正疑惑间,突然,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从树洞里跃出来,蹦到他跟前。他惊骇地哇啦了一声,还没想好该怎么办,那黑瞎子已把他手里的战刀抓过去扔了,鬼子军官吓了一跳,见黑瞎子要往他身上扑,他顾不得掏手枪了,急忙躲闪……
几个鬼子兵愚蠢地横过枪来,想拦挡黑瞎子,不料更多的黑瞎子扑了上来。这片老林子里的几百只黑瞎子纷纷跳出树洞,愤怒地向破坏它们安宁的鬼子兵猛扑。绝大多数鬼子兵懵了,呆呆地站着,忘了用枪射击,也忘了用刺刀挑。等他们醒过腔时已经晚了,黑瞎子奔到面前,武器施展不开了。那些黑瞎子,有的四条腿奔跑,伸着红鲜鲜的舌头;有的直立起来,扬着前腿上的两个大掌。它们在鬼子群中横冲直撞,旋风般乱舞,不要命地往鬼子身上抓挠,有些鬼子倒是放了枪,但慌乱间打得不准,子弹很少落到黑瞎子身上,反把对面的自己人射倒了。不大工夫,连被黑瞎子抓的带子弹误射的,鬼子兵已死伤数十人,血肉模糊,阵地上一片哇哇怪叫声。除几只黑瞎子倒在地上外,其余的黑瞎子越战越勇。有的黑瞎子虽然中弹负伤,鲜血直流,但没停下,反而更加疯狂地和鬼子兵拼。那个鬼子军官在士兵群中东躲西藏,正愁脱不了身,猛然觉得肩膀一阵火燎燎钻心般痛,转脸一看,见有只黑瞎子正把肥大的掌搭在他的肩头上。他忍痛闪了下身,肩部的棉军装连同一块肉竟被黑瞎子抓掉了。他一声嚎叫,顾不得多想,调头就往沟门跑。那些被黑瞎子抓伤的鬼子兵为了活命,也不顾一切地往回奔。暴怒的黑瞎子狂蹦乱跳了一阵,见鬼子兵跑了,还不甘罢休,又随后紧紧追赶,追了一程,累了,才兴趣未尽地退回密林深处。老林又恢复了寂静。
那"熊口余生"的鬼子兵仓惶逃窜,他们以为黑瞎子还在尾追,仍然气喘吁吁地奔跑着,只恨娘少给生了两条腿。鬼子兵拥挤着,渐渐接近了沟门。他们实在跑不动了,速度明显慢下来,在沟门那狭窄地带聚了堆。鬼子兵做梦也没有想到抗联战士在这儿等着他们。
曹亚范见敌人已到,喊了声"打",几颗手榴弹同时飞出去,在敌军中间炸开,顿时血肉横飞,没等鬼子兵还击,那挺机关枪又喷出了火。子弹急雨般扫射过去,鬼子兵成片地倒下去。
战斗很快结束了,抗联战士无一伤亡。三百多名日本鬼子兵全被消灭。
太阳落下来,夜幕铺开来,这支伤病员队伍在小憩之后又整队出发了。冷月寒星散着微光,绵亘的山岭白茫茫一片。重病中的曹亚范拄了根树棍,带领战士们顶风冒雪,艰难跋涉,在抗日杀敌的丛林中穿行着……
第19篇、血色雪莲
正值夏月,大宋的御花园内百花争艳。花园里,嫔妃、公主成群结队一起漫步,共品秀丽江山。
花丛中银铃般的笑声一阵阵传来,大宋皇帝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女儿玉灵儿在花丛中跳跃,洁白的丝纱飘舞在百花间。她就像一朵芙蓉花,那么剔透纯情,那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是从她母亲纤妃那遗传而来,柔如冰丝。自从纤妃难产而死,玉灵儿就在皇上的百般宠爱下长大成人。如今,年方二八的她已经是一位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小娇女,她那沉鱼落燕的容貌令多少王公贵族倾倒,这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啊!
皇上望着玉灵儿纤瘦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西夏兵临城下,朕又怎会把心爱的玉灵儿送去和亲 ......”可怜的公主正在与蝴蝶嬉戏,今年京城的蝴蝶尤其多,也许它们是来与公主告别的吧。可惜,她却还不知道即将降临的厄运。
“启禀皇上,西夏使臣李木列达求见!”陈公公小声禀报。
皇上一个冷战,坐直了身子:“传!”
两位公公引着西夏使臣到了御花园,李木列达一副傲慢的神态,对花园中的百花任意践踏,皇上一腔怒火,却必须强忍下去。
见到皇上,李木列达并未施跪拜礼,只是拱了一下手:“大宋皇帝,臣奉西夏狼主之另来迎娶公主。请把公主请出来!”
皇上双目怒瞪:“回去禀告你们狼主,公主是出亲,不是作人质,朕自会派人送过去。”
李木列达蛮横地说:“不行!”
“大胆!你敢顶撞朕,你有几个脑袋?”也许是皇上的声音过于恼怒,惊动了园内的玉妃。
“皇上,您怎么了?”玉妃扭着纤腰,踩着碎步走出园来。头上的珠花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她是皇上的宠妃,一双桃花眼千娇百媚,眉目传情,樱桃小口欲诉还休,嘴上一粒美人痣更添几分风情,难怪皇上已入晚年,却还被她深深吸引。
“皇上,不要动怒。哦,早就听说西夏要来和亲,想必这位是西夏使臣了?”玉妃转向李木列达,秋波婉转,娇笑一声问道。
李木列达何曾在西夏见过如此风情万种的女子,此刻早已被迷得神魂颠倒,牙齿紧战:“这位 ......这位娘娘,李木列达有礼了!娘娘真是倾国倾城,冰雪聪明啊!”
玉妃一声娇嗔,笑问:“此次入中原,可是为了和亲一事?”
李木列达立刻答到:“正是。”眼睛早已在玉妃身上打转。西夏人远比中原人豁达,李木列达毫无忌惮大声赞道:“娘娘体韵有致,万分迷人啊!”
“放肆!”皇上怒叱,“你敢对娘娘无礼?你 ......你 ......”已入晚暮的皇上晕厥过去,被三位公公扶进寝宫。玉妃随后扶持,李木列达被冷在一旁,却见玉妃回眸一笑,百般媚意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七魂六魄立刻分毫不剩。
病榻上的皇上更现几分老迈,玉妃在一旁细心照料。皇上无力地摆摆手:“下去,下去,把玉灵儿叫过来!”玉妃轻声道:“是。”随手招示侍女们退下。
“父王,父王!”玉灵儿恰巧从寝宫外急急赶过来,玉妃拦住她轻声说:“公主,小声点,皇上刚刚歇下 ......”
“哼,要你假惺惺待我?让开!”玉灵儿一把推开玉妃,奔向皇上榻边。
玉妃柔声说:“公主既然不领情,那本宫先告辞了。”心里却在狠狠骂道:“小贱女,看你能威风几天!”
玉妃领着一班侍女下去了。
玉灵儿扑到皇上榻前,急切地询问:“父王,父王, 您好些了吗?”
皇上睁开浑浊的老眼:“皇儿,父王对不起你啊!”
玉灵儿惊问:“父王,您怎么说这种话?”
“西夏出兵中原,朕已经 ......已经将你和亲了!”
“什么?”玉灵儿大吃一惊,既而扑在皇上身上哭道:“父王,孩儿不愿离开您,孩儿 ......”
“皇儿,父王也是万不得已啊,你好自为之吧!”
“父王,玉灵决意留在你身边,谁要把玉灵嫁出去,我就与他拼了!”
“皇儿,你不小了,该懂事了!”
“不,我不,呜 ......”玉灵儿哭着跑出寝宫。
站在远处宝塔上望着这一切的玉妃,看到玉灵儿哭哭啼啼地跑出去,脸上露出一丝不一觉察的笑,回身对一个宫女说:“回宫!”
后宫一座华丽的殿内,玉妃把一只信笺叫给宫女:“ 快送给大将军!”“是。”采兰应声,正欲转身出宫,“慢着,”采兰转身跪下,玉妃道:“传西夏使臣到玉妃宫,要秘密行事。”“是。”
大将军接到信笺大喜,立即召开密议。将军府聚集了他多年招募的党羽,:“各位,玉儿已送信过来,老皇上卧床不起,西夏派使臣和亲,正是我们起兵的时机了!哈哈哈!”将军府一阵喧闹,大将军下令:“严七,老夫命你为大元帅,朱言武,你为金盾将军,率领东路两万军士 ......”一场兵变正在秘密进行中。
等待回信的采兰,躲在帘后,被这一幕吓得心惊胆战:“他们,他们要造反!”可作为一个普通的宫女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
李木列达满心欢喜,整理一番到了玉妃宫,玉妃正在梳妆。李木列达深深鞠了一躬:“娘娘,有礼了。”玉妃转过身来,暗送秋波:“李将军,臣妾今日美吗?”
“娘娘真是太美了,胜过天仙。我 ......我 ......”李木列达挪到玉妃身边,用手试探着去触动她的发丝。玉非轻轻依入他怀中,嫣燃一笑问:“如果,如果臣妾有一件事相求,将军是否会帮忙?”
李木列达激动得浑身乱颤:“区区一件,何足挂齿。就是十件,百件,娘娘要求了,我也当赴汤蹈火 ......”
玉妃用玉指点住他的嘴:“不许这样,我怎么忍心。何况,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慢慢说与你听!”
李木列达拥住玉妃,她又抓住一个得力助手。因为他已经答应回不断纠缠皇上,给大将军充分的时间去准备战事。
得信回宫的采兰偷看到了玉妃宫里不堪入目的一切,他简直不能呼吸,绝望中她想到了死。
“玉妃宫采兰死了!”一声惊雷,宫里立刻乱成一团,玉灵儿觉得事有蹊跷,忙赶到停尸房,细心观察周围的一切。玉妃伤心地伏在采兰身上:“你有什么想不开,我替你做主啊!”玉灵儿厌恶地扭过头去,索性盯住采兰的尸体。咦?采兰手中握着什么?玉灵儿不动声色地用白布盖住她的手。
停尸房空荡荡没人了。门“吱呀”被推开了,玉灵儿轻轻跳了进来。她揭开布角,掰开采兰的手,是一团纸卷!
她打开纸团细看,慢慢地眼睛被愤怒充斥了。纸团上赫然写着:“玉妃与大将军造反,李木列达是帮凶,他与玉妃有奸情。”
玉灵儿抓住纸团,向皇上寝宫飞奔而去。
玉妃何等聪明,她也看到了纸团,此刻发现纸团不见了,知道东窗事发。忙通知大将军发兵。
城外,大将军帅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京城行近。
“父王,出事了。”玉灵儿赶到寝宫,“大将军造反了!“她把纸团呈上,皇上脸色立刻变了,
“玉灵,这如何是好?”
“禀!西夏狼主到!”陈公公报。
“下去下去!”皇上恼怒地将金扶掷到地上。公公退了下去。
“父王,我们怎么办?”“皇儿,祸不单行,父王回天乏术,天要灭我,天要灭我啊!苍天,我怎么向先皇交代啊?”皇上晕厥过去。
看着苍老的父王,玉灵儿打定了主意,她抹了一下泪,“宣西夏狼主入殿!”
大殿上,玉灵儿身穿一袭白纱,宛如一朵雪莲花,狼主暗暗惊叹中原多美女。玉灵儿道:“和亲之后,玉灵即是西夏国母,本国出事,狼主可会鼎力相助?”
“当然。”“好。”
玉灵儿将所发生之事一一诉说。然后说:“狼主出兵后,我即刻随你入西夏。”
“好!我马上调兵镇反!”
一场激战,兵变被镇压,玉妃一干人等被处以死刑。李木列达将回国受到最残酷的惩罚。
茫茫大道上,一顶代表皇族的轿子在风中停放,轿上的穗花随风摆个不停。玉灵向京城望了最后一眼,低声喃道:“父王,宋土,永别了。”
人马已进入西夏境内,玉灵儿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两行热泪顺颊滑落。
八抬大轿在沙漠上颠簸,后抬的脚夫隐约觉得有些反常,他猛然发现鲜血正从轿底一滴一滴渗下来。“血!血! ......”
狼主掀开轿帘,发现玉灵儿已经用一把锋利的尖刀割断了自己的动脉,鲜血染红了整个轿底。玉灵儿香消玉陨了。
奇怪的是,在血渍中宛然开了一朵雪莲花,纯洁多情。
狼主的眼睛湿润了,军士的眼睛湿润了。狼住转过身来,跃身上马:“继续前进!”送亲上午喜乐又响起来,响彻整个沙漠。
第20篇、铁棺材
一
我不愿意说起这张照片的来历,因为它是在我死去的姑姑身上发现的。
这张照片是我四岁时拍摄的,是一张一寸的黑白头像,距今已有50多年了。照片上的我,头发从中间分开,两耳下方各扎着一条辫子,头微低着,阳光散射在我的额头上,眼睛陷在阴影里显得有些阴郁。我的身子在稍浅一些的背景前,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穿了一件什么衣服。我的嘴半张着,一截舌头堵在双唇之前。当我知道这张照片的来历以后,就觉得我在照片上的表情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如今,在我进入更年期以后的那些失眠的夜晚,这个想法几乎成为一种信念。所以,我总是长时间地端详这张照片,在无尽的黑夜里试图解开其中的奥秘。为了能看到它的细部,我还把它扫描到了电脑里,放大到整个屏幕,直到我的脸上出现很多麻点。我发现自己吐出的舌头不是舌尖,而是舌头的中部,舌尖回卷在舌下,增厚的舌肉把我的嘴拱开了,看上去有点蠢像。我反复做着这个动作,试验着发什么音节时能用得着这样的口型,但是,整夜的探讨都没有任何结果。我发现一张照片被无限放大以后,损失的不仅是像素,表情的含义也会散失,甚至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知道探讨照片上的表情与姑姑的死之间的联系是徒劳的,但我还是无法放下,就像我相信造物主的力量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有一个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姑姑的死首先与父亲有关。
二
一切都得从父亲当兵说起。
我的奶奶是个寡妇。爷爷死的时候,姑姑还没有出生。父亲比姑姑大十岁,与其说是大哥,不如说更像是父亲。奶奶送父亲当兵,是想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父亲要走的时候,姑姑已经哭了好几天了。父亲嘱咐姑姑要听奶奶的话,等他将来混出个样来,就接她过去。这是1956年秋天的事,父亲18岁,姑姑8岁。
来到部队以后,父亲有一种不怕苦不怕死的劲头,在射击训练中,他表现出过人之处,再加上他的忠勇,被选进了警卫班。他第一次回乡探亲就是以师长警卫员的身份回来的,尽管只在家住了一个晚上,但他斜挎在身后的盒子枪,特别是拴在枪把上的红绸子,像一团火苗一样在他身后一跳一跳的。那种英武之气让姑姑不仅感到骄傲,更坚定了长大后投奔哥哥的念头。
母亲是见过那团火苗的,当被人提亲的时候,她心中的那团火苗也一同被点燃。父亲第二次回乡就是专门回来结婚的,可是,他只住了三天就走了。就是这三天,母亲怀上了我。
在我一岁的时候,父亲回来过一次,以后一直没有回过,连奶奶去世都没回。
按照奶奶的说法,父亲是被“流放”了。这一年,我已经长到5岁了,那以后发生的事情,就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一样。我带着这些记忆长大,这些记忆便成了死缠烂打般想忘也忘不掉的东西。
我的父亲从部队转业以后,就和战友们从南方直接来到东北的松辽盆地,在一个叫“农垦四场”的地方落下了脚。这是1960年2月的事。
去东北之前,父亲本打算要回一趟家的,但终究是没有这个时间了。东北发现了石油,部队要求他们立即动身去参加会战。虽然他们在身份上已经不是军人了,但在接受任务和工作上依然是军队作风。父亲在家信中只是报平安,从来没有提过他所从事的工作,因为首长说,这个新发现的大油田是保密的,不能向家人提起,所以他的地址不是某某油田,而是黑龙江省某某县的“农垦四场”。而恰恰是这个地名让远方的奶奶起了疑心,她认定父亲在部队犯了错误。俗话说,伴君如伴虎。给师长当警卫员,别说是犯错误,就是犯下死罪也不是不可能的。这种担心奶奶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东北自古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所以,奶奶武断地判定,父亲是被发配到东北劳改垦荒去了。
从那时起,姑姑就像掉了魂儿一样,整天想着如何去找到他的哥哥,她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姑的宿命也许从这一刻起就开始启动了,死亡的气息在我们看不见的场里正一点点地聚集着。
母亲与父亲虽然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但挎上枪的男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没见过世面的母亲如何能想象得出这样的男人会干出些什么事呢。母亲在给父亲的信中说,要带着我投奔他到那个叫“农垦四场”的地方去。可是父亲在信中坚决制止了她,理由是那里的条件太差,女人和孩子无法存活下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这样的描述母亲不敢跟奶奶说,却坚定了母亲要投奔而去的决心。母亲说,即便冻死饿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父亲暴怒了,隔着五千里地,母亲也感受到了父亲的威严,没有主心骨的母亲只好打消了投奔的念头。
全家人都变得沉默起来,奶奶从早到晚更是一句话都不说,一种不祥之兆笼罩着这个家庭。
三
父亲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到东北来搞石油的那天,是正月十三。一下火车,迎接他们的是刀子一样的北风。说是大油田,其实是一片荒原,几万人来到这里,光想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把地底下的石油搞出来,住哪儿吃什么都没有考虑好。他不告诉奶奶自己在做什么工作,不光是保密的原因,还有条件太恶劣了,不能让家人知道的。
北方的冬天是严酷的,大地被冻得裂开了一道道口子,蜿蜒曲折像一条条被冻僵的游蛇,每个人脖子上都吊着棉手闷子,寒冷像一头舌头上长着倒刺的熊,谁敢徒手抓握钢铁,就把谁的手连皮带肉舔去一块。这头熊发出的叫声也十分阴险吓人,那声音胁迫着雪粒贴着地面盘旋,如飞转的电锯要把人们的脚锯掉。
来到东北以后的父亲和战友们一起,头戴狗皮帽、身穿杠杠服、脚蹬大头鞋,奋力地用大镐刨着钢铁般坚硬的地面。他们的睫毛、眉毛都挂了一层白霜,脑门上的狗皮还结了冰溜,像一排刘海一样。他们企图刨出一条壕沟,把原油管线埋在地下。我的父亲把镐头高高举起,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仇恨,镐尖落地的刹那,他的两腮鼓起两排齿印,嘴唇紧紧地抿着,系在颔下的帽绳被挣开了,狂风把帽翅吹得飞舞起来,像猪八戒的两只大耳朵。热气从狗皮帽中跑出来,冒着白烟,好像他的头着了火似的。在他的想象中,冻土会被他刨得四处飞溅,于是他下意识地勾着脖子,把一张变了形的脸使劲地按向左胸。可是当他睁开眼睛检查自己的劳动成果时,却发现镐尖刨出的只是一个白茬。他对此并不失望,又一次积蓄力量把大镐抡起。这就是我的父亲转业后所从事的工作,从劳动强度上看,说是劳改,一点也不为过。
四
自从去东北寻找哥哥的想法萌生以后,姑姑就一声不响地做着准备了。到了中秋节,南方的气候依然燥热,但她知道北方的冬天来得早,她告诉自己必须得行动了。
据后来母亲回忆,姑姑是在一个早晨出走的。她跟奶奶说自己去田里干活,还带了很多吃的。可是直到晚饭时也没有回来,天快黑的时候,大家开始着急了,这时,母亲在自己的枕头旁边发现了姑姑留下的字条。
我四岁时的那张表情诡异的照片,就是姑姑这时带上的。她把自己积攒下的路费和照片一起放在父亲来信的信封里,信封上写着父亲的地址,这就是她要去的地方。信封被缝在姑姑的内衣里,我一脸蠢相地陪着姑姑踏上了死亡的旅程。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张照片洗出来以后,母亲发现我的舌头堵着嘴,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很生气,要求重新补拍,可那个照相的乡游子就是不肯。我顺着这条线索一直往前寻找,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其实这种回想从我的童年时期,也就是姑姑死以后就开始了。我努力地让时光倒流,在黑夜中我紧紧地闭着眼睛,这种冥想动用了我的心血,致使我经常在黑夜中突然就耳鸣起来了,那声音在我漆黑的房间里啸叫,有时是一过性的,有时彻夜不停。长大后,很多人说我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他们不知道,其实我从童年开始就心事重重了。
在冥想当中,我看到自己被母亲带去照相的情景。那个做照相生意的人一年才能来我们村庄一次,母亲一直盼着他来,因为我出生以后还没有留下一张照片。那天母亲带着我去赶集,看到一棵大树下围了很多人。一张灰色的脏兮兮的线毯被绑在两棵树之间,线毯上影影绰绰地印着一座外国教堂。毯子前放着一把椅子,人们轮流坐在上面,木偶般地直愣愣地看着前面的人。那人在一个黑匣子前忙活着,不时把头钻进去鼓捣一阵,然后就举起一只哗啦棒逗着椅子上的人。
我被母亲按到那个椅子上,面对围观的人们,如同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感到很害怕。就在我听到哗啦棒响起的时候,我看到姑姑出现在人群中,就在这时,黑匣子里发出“噗”的一声。
可以肯定,我诡异的表情是在看到姑姑时做出来的。据说照相是可以把人的魂魄摄走的,如果是真的,人在照片上的表情就是唯一的证据。如果不是一年以后我的姑姑带着这张照片死去,我也许不会相信这种说法。
五
挖管沟的父亲,从正月挖到了中秋。这支部队不管刮风下雨都没有停止过。他们说:大雨不停,小雨大干,没雨猛干。中秋节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只知道,严冬又要来临。工地上立起一块小木板,上面写着:上冻之前,誓死完工!老天爷好像专门要和他们作对,中秋节一过,就给他们来了一个下马威,漫天的大雪大有把他们千辛万苦挖好的管沟埋起来的架势。
在大地封冻之前,父亲他们终于挖通了这条2.5米深46公里长的管沟。
施工进入第二道工序——下管子。当直径近一米的大口径铁管在管沟边一字排开的时候,像卧了一条巨龙。当这条巨龙走到父亲所在工段的时候,工地上吹起了集合哨,转业军人们立即整队,跑步前往火车站,他们的任务是——卸管子。
火车站上人山人海,一列摞着大铁管子的火车停靠在站台上。父亲的队伍来到指定的位置以后,就开始用木板搭建斜梯,父亲爬上高高的管子垛,和大家一起用撬杠把管子一根根撬到斜梯上,让管子顺梯滚下。下面的人再用同样的办法,把管子拉到牛车上,一车只能拉一根管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姑姑出现了。
父亲他们往下撬的时候,就觉得那根管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往下滚的时候就开始打斜。下面的人再往上拉时,管子的一端翘了起来——只见一个人从管子里滑落出来:她团着身子,掉出来的时候头是朝下的,从穿着上能看出是个年轻的女子。这一幕被站在高高管垛上的父亲看得一清二楚,他和下面的人一起发出一声惊叫。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根管子的标号,用白色滑石粉笔写着大大的“0028”,随后他就和人们一起围了上去。再没有经验的人也能判断出这是一具尸体,而且是冻死的。
父亲一丝一点都没有想到,这具尸体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当过兵的人是懂规矩的,他们立即派人到站前派出所报案。这死去的女子上身穿花条绒上衣,深蓝色裤子,头上扎着一块黄绿相间的方格头巾,脚上穿一双布鞋。她头朝下的姿势也许是不得劲吧,在人们议论着猜测着她的死因的时候,她自动倒向一侧,变成一位蜷着腿侧身躺着睡觉的人。她的脸露出来了,人们又围着看这张脸,父亲也去看,可是他还是一丝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的妹妹。他还和人们一起议论着,说这女子一定是来投奔亲人的,不是谁的媳妇就是谁的妹妹。
派出所的民警来了,他们把那具女尸抬到装管子的牛车上。那可怜的来投奔自己丈夫或者哥哥的女子,依然保持着侧身蜷腿的姿势,晃晃悠悠地被拉走了。
站台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那根标号为“0028”的管子,和所有的管子一样,最终被摆放到了管沟旁,等待着父亲他们把它焊接进油龙的行列。明年一开春,这条管线投产以后,滚滚的原油流向远方,在出口处会像人的血管一样喷射,人们不会去想,那女子的灵魂会不会裹挟其中。
六
有人说,灾难发生的时候,人是有预感的。姑姑的事说明了这一切。
在姑姑走后的第二天晚上,我忽然想看看自己的那张照片。我知道照片与母亲做鞋用的鞋样子一起夹在一本书里,那里还夹着她和父亲的结婚照。她说等攒够能装满一个相框的照片以后,就镶起来挂到墙上。那天我翻遍了书页里夹着的每一样东西,就是没有我的照片。对于这张不翼而飞的照片,母亲并没有深究,她反而说,找不到就算了吧,反正也没有照好,下次再重照一张就是了。母亲没当回事,我却在当晚发起烧来,据母亲说我还说了胡话,但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第二天早晨醒来后,母亲说我有些不对劲,眼睛看人直勾勾的,问我梦到什么了,我也不说话。
其实,我在梦里看到姑姑了。
姑姑瞒着全家出走以后,她用了一个白天走到最近的火车站,本想用带在身上的钱买一张火车票,但她看到了一列停在车站上的货车。车厢上写着一个地址,她惊奇地发现,这个地址正是父亲来信的地址。这还不算要命,要命的是,这时来了一个小伙子,他说要去那个地址找爸爸,已经在车站等了一个多星期。遇到同路也不算奇怪,奇怪的是姑姑像被洗脑了一样听了这个陌生男孩儿的话。他说如果钻到管子里,就可以不用买票直接到达了,这是个巨大的诱惑。
男孩儿激动的眼神说明这是个天大的好事,而且是别人不知道的千载难逢的好事。这个机会必须马上抓住,因为火车随时有可能开走,或者他们攀爬的过程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所以,在男孩儿先爬上去以后,姑姑就跟着上去了。
他们刚刚钻进铁管子里,还没等坐好,火车就猛地往前闯了一下。铁管子在碰撞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像一口大钟被人使劲地撞响。坐在钟里的人全身都被震动发声,血液、内脏连同骨骼都鼓荡起来和钟体共鸣着,在这种战栗当中,姑姑的耳朵听不见了,她的喊声也被淹没了,她无力地感到自己马上就要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姑姑害怕了,可是火车已经开足马力驶出了车站。很快姑姑就感到自己快被冻僵了,可车轮不管他们的死活,像永动机一样一味地向前滚动着。
第二天夜里,火车终于在一个小站停了下来。处于半昏迷中的男孩被更加巨大的制动声和晃动震醒。他不是有意把姑姑遗弃在管子里,而是他已经叫不醒这个女孩儿了。
七
让父亲感到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的那一刻终于到来。派出所转来一个信封,说是从女尸身上找到的,这信封的落款处写着父亲所在单位的地址。这显然是这个单位里的一个人寄回家乡的信。
全队的人都傻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全都投向了我的父亲。
那是一只牛皮纸信封,没有信瓤,里边装着一张一寸大小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吐着舌头的小姑娘。另外还有一些零钱,具体的数字是32块6,这在当时刚刚够一张来东北的火车票钱。
姑姑被牛车拉回来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同的是,她的脸上返了一层白霜,就像变质的食物长出一层细细的白毛一样。
父亲在大家的注视下,踟蹰着靠近,尽管那一层白霜使姑姑看起来有些变形,但他还是认定了这就是三年没见面的妹妹了。因为他看到了姑姑左眉角上有一道一寸长的疤痕,这道疤在冷冻的过程中变得有点发红而愈加清晰起来。
那是姑姑一岁多的时候,父亲背着她在给猪喂食的时候,姑姑从背上滑下来,头磕在猪食槽上,鲜血顺着眉角一直淌到脖子里。姑姑的哭声和饥饿中的猪叫声混合在一起,吓得这个只有十一岁的男孩,情急之下抱起妹妹舔干了她脸上的血迹。伤口处的血也被他嘬干了,露出翻开的肉皮,他不敢用手去摸,他知道自己的手脏,就用舌头把划开的肉皮一点点地抚平。这道伤口只用几天就长好了,连奶奶都没有发现。
站在一旁的警察等待着父亲的确认,父亲的耳边响着妹妹的哭声,嘴里涌上从妹妹伤口里淌出的鲜血微咸的味道。父亲一时有些恍惚,但他还是朝警察点了点头。
人们围了上来,架着父亲的双臂,他们是怕本来就已经在饥饿当中双腿浮肿的父亲此时过于悲伤会出现不测。然而,我的父亲毕竟是当过师长警卫员的人,他异常冷静地挣脱掉人们的手臂,走到姑姑的面前。他把蜷腿侧身躺在牛车上的妹妹正了过来,她本来就是坐着死的,这样就端坐在了人们的面前。
父亲朝着姑姑发起火来了,就像他小时候训斥不听话的妹妹一样,不同的是姑姑这回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听由他的数落。
父亲的声音缓慢而低沉:谁让你来的?别人的话不听,我的话你还不听嘛!不是跟你说得好好的吗?等我这儿条件好了,你和你嫂子一起来,然后再在这儿安个家,多好。可你现在来了,没吃没住的,让我怎么办呢……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摘掉姑姑头上的围巾,用手轻轻地碰了碰左眉角上的伤疤。这道疤格外硬,像粘在额头上的一根草棍儿。
人们建议父亲把姑姑埋到油田新开发的墓地里去,那里新挖了一百多个墓坑,都是给在这个冬天里死去的人预备的。
父亲摇着头,他不想把自己的妹妹送到那个地方去。他顺着管沟找到了那根标着“0028”的管子,这根管子已经被放到沟底,正等着人们把它和两边的管子焊接到一起。
八
父亲拿起了铁锹,工友们随着父亲一起来到这根管子的旁边,像平时挖管沟一样,挖出了姑姑的坟坑。这是一个超深的坟坑,是管沟的标准深度。这个深度,在北方,是冻土所不及的。父亲要让自己的妹妹不再受冻,而且这管道投产以后,还有加热功能,躺在旁边的姑姑,就像待在有暖气的房子里一样暖和。
父亲站在深井一样的墓坑里,望着那一小块天空,有一些眩晕。但他还是认真地清理着边边角角,把墓坑打理得方方正正漂漂亮亮。当人们用绳子把他吊上来的时候,他看到天空阴沉下来,低低的,重重的,如果不是被四周高高的井架支着,好像马上就要塌下来了似的。再往远处看,大地也是那么不堪,像被一个通魔法的恶人泼了盐酸一样,圈圈点点地泛着白沫。没泼到的地方,长着高高低低的荒草。这些荒草生在北方,是它们的不幸,春天来得晚,夏天又短,还没等绿透就黄了,就像姑姑的人生,早早地就收场了。
父亲好像从未注意到自己的裤腿上、鞋带上刺满了各种野草的种子,这会儿在姑姑面前,他觉得那些枣核形的满身是刺的苍耳籽粘在自己身上是那么难看,他想摘掉它们,却划破了自己的手。但他不管这些,一把把地往下扯,双手被弄得鲜血直流,他也不觉得痛。身后草黄色的苇穗在大风中泛起层层巨浪,“刷刷”的响声盖过了远处钻机的轰鸣。
父亲是一名管工,来到油田以后,就像当兵后立即显示出过人的射击才能一样,他展示出了对铁管子的剪裁和拼接才能。对于这一点,我更相信他后来表现出的诸多才能来自于他的用心。那天,父亲异常用心地为自己的妹妹做了一口铁棺材。
父亲谢绝了别人的帮忙,他要独自给姑姑建一座漂亮的房子。他先把一截铁管子用电焊切割下来,然后反复地测量管子的直径,因为管口并不是一个绝对规范的圆,只有得到精确的尺寸,才能在下料时做到天衣无缝。父亲沉默不语,一个人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在一块巨大的铁皮上慢慢地画着,不时起身去验证这个图形与实际对应的严密性,不断地修改着。父亲用火焊切出的圆,边缘整齐而光滑,像用剪刀剪下的一样。他把这个圆从一整张铁皮里抠出来,把它放到管子的一头,即使不用焊接,也能做到严丝合缝。工友们被父亲的管工技术惊呆了。而在这个过程中,看不出父亲的悲伤,他更像一位沉浸在自己的手艺并玩味其中的工匠。
铁棺材做好以后,父亲用手绢把姑姑脸上的白霜擦去,露出粉红色的脸庞,表情似乎还有一丝笑意,端坐在那里像一尊女菩萨一样。父亲又用手指把她凌乱的头发理顺,围巾重新系好,衣服上有土的地方全都拍打干净,领口袖口全都整理了一遍。
整理完姑姑的遗容,父亲轻轻地把她抱了进去。他让姑姑的脸朝着家乡的方向,后背靠着管壁,摆放得稳稳当当的。
父亲从管子里钻出来,冲着姑姑大声地说:小珍,坐好了,哥送你上路!
说完,他就拿起焊枪,焊条轻轻一点,就“嗤嗤啦啦”地响起来,淡蓝色的火花猛烈地喷射在父亲的腿上,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幕下,这火花异常绚烂。
父亲沿着管壁结结实实地把姑姑焊在了管道里。
埋了姑姑,父亲在坟旁种下一棵小柳树,确切地说,是一根柳枝。茫茫四野,不做个记号,将来就找不到了。
九
处理完姑姑的后事,父亲接到一封来自家乡的电报。尽管这已经是当时最快的通信方式,但对于新开发的油田来说,还是迟到了。电报上只有4个字:珍去,接站。
父亲在给奶奶的回信中瞒下了姑姑的死讯,还编出一套谎言。说给姑姑找了份工作,将来再给她找个对象,这里的好小伙子有的是,以后就在这儿过日子了,请奶奶放心。父亲还经常模仿姑姑的笔迹,并以她的口吻给奶奶写信,说这里的生活怎么怎么好,她还和一个老乡谈了对象等等。时间长了,奶奶就真的相信了,当初对“流放”的疑虑也渐渐打消。
对于大人们的谎言,我不屑于去戳穿。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我只有守住自己的秘密,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过了这个冬天,母亲终于带着我去了北方。这是母亲朝思暮想的事,特别是得知姑姑有了工作以后,父亲也因此不好再阻止,只好答应了她。
我们在路上走了四天三夜,中间倒了两次车,尽管辛苦,母亲却一直兴冲冲的,而我却觉得离事情败露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而愈发紧张。在车上,母亲多次跟我谈起姑姑,还让我猜她的对象长得什么样,我有几次差点说出真相,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想,这样的消息不应该由我说出。
火车终于快到了。母亲早早地就催促我准备下车,我们拿着行李来到车门口,看着外面荒凉的景象,我的心更加慌乱起来,在火车停稳的时候,我的心跳再一次加快。
父亲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们眼前。他接过母亲手上的提包和行李,母亲又接过我手上的东西,我们一家三口就算是团聚了。
母亲问,小珍怎么没来?
父亲说,她上前线了,回不来。
我悄悄地在心里说,骗人。
父亲把我们领进一个干打垒土房中,这是他们和先期到来的家属们搞突击会战刚刚建好的,房间里还弥漫着浓重的石灰味,墙脚还有活着的草。
到了晚上,姑姑还没来。
母亲又问,小珍咋还没下班?
父亲说,前线很远,一上去就得十天半个月。
我又在心里说,骗人。
半个月过去了,姑姑还是没来。
母亲又问。
父亲不再回答。他说要带我们去一个地方。
我说,我知道她在哪儿。
父亲和母亲分别用惊诧和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我准确无误地把他们带到了种着一棵小柳树的坟墓前。
十
我们一家人虽然在油田上安顿下来了,但日子并不好过。父亲工作在“前线”,正如他所说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母亲和所有的家属一样被组织起来种地、盖房。在缺吃少穿的年代,她们必须自己养活自己。我也和村里的孩子们一样,带着我的狗,整日在村庄附近的田野里转悠,寻找着可以充饥的植物和动物。
生活一天天地继续,姑姑的事渐渐被我们遗忘。
就在这时,老家来信了,说奶奶病重。父亲本打算立即回家,但他却悄悄地把信揣在了胸口,他是怕奶奶跟他要人。
不到一个月,老家又来信了,说奶奶去世了。父亲在荒原上一个人接受了这个噩耗,连母亲都没有告诉。他像平常一样刨土、安装,与铁管子、钢构件打着交道,似乎只有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下料、焊接上才能够活下去似的。
这以后,父亲变得更加缄默,整日的没有笑容,像一尊会动的画像。他就这样一天到晚地劳作着,像一个苦役犯,在沉默与悲恸当中,一年一年地老去。
如今,在那些漫长的黑夜里,我攥着这张充满死亡气息的照片,回想着发生在久远年代里的事情。我相信处在人类童年期的人,就像一些动物一样,能够知晓某些灾难的到来,以及灾难的始末。
第21篇、九爷坟
一
三江口南面的小山包下,有一个很大的黄土堆,里面埋的是九爷。人们都管那座坟叫“九爷坟”。
提起九爷,三江口及沿江上下几十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他的。甚至连那些还穿着开裆裤的娃娃都会问,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能喝酒的老爷爷?其实,九爷在家里排行并非老九,他上面有四个姐姐,他是老五。再说当时,他爹张老艮还活着,他根本就称不上“爷”的,那时,三江口的人都喊他张老五,后人才称其为“九爷”。
三江口是个不足百户的小屯子,坐落在松花江与黑龙江交汇处的南岸。其实,这里并没有三条江,除了松花江和黑龙江以外,当地人管两江汇合后的那条江叫“混合江”,此为“三江”也。
三江口家家户户都重男轻女:认为闺女是给别人家养的媳妇,只有儿子才是自家的根。那些男人盘着双腿坐在热炕头上喝酒时,闺女是绝对不能上桌的,只有儿子才能围在桌边随便往嘴里抓东西吃。那些打渔汉子喝高兴了,便会用筷子头儿在酒盅里蘸点酒水,放进儿子的嘴里。别人家的孩子都辣得眼泪汪汪,呲牙咧嘴,一脸难看而痛苦的模样儿;唯有张老艮把筷子头放进他儿子的嘴里,他儿子张老五不但不哭不闹,反而吮吸住筷子不放,直到嗍没味了才松口,咧着嘴丫子傻笑。看着傻笑的儿子,张老艮对在地上忙活弄饭的老婆子说:“这个傻小子,长大了准保也是一个大酒包!”
老婆也笑着说:“还不都是你给惯的!”
听了老婆的话,张老艮得意地哈哈大笑说:“在江边长大的男人,哪个不喝酒?不喝酒,还能算是个男人吗?”
张老艮嘴里给自己找着托词,心里还是认可老婆子说的话的。这辈子他张老艮一连生了四个闺女,都快绝望才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是老疙瘩,他能不宠,能不惯吗?
要说张老艮让张老五嗍吸筷子头,只是老子娇惯儿子,并不能算真正喝酒。张老五第一次偷着喝酒是十三岁那年。
那天,张老艮下江打渔回来,掏了两毛钱让张老五拎着瓶子到小卖铺去打酒。
小卖铺的伙计收了钱,掀开盖在酒坛上的棉布盖儿,从里面舀出满满一提溜酒,高高提起,微微倾斜,把酒流拉成一条直线,朝放在瓶子上的漏斗里灌,空气里立刻弥漫出一股纯正而浓郁的酒香。闻到那股诱人的酒香,张老五不由得直盯盯地看着流进瓶子里的酒,一个劲地翕动鼻翼,不由“吧嗒吧嗒”起了嘴儿。
打好了酒,张老五抱着瓶子朝家走,闻着从瓶口里飘散出来的酒香,就像百爪抓心似的难受。熬着熬着,实在熬不住了,见四周没人,便拔开瓶口的木塞儿,喝了一大口。没想到,酒冲,再加上毕竟是第一次真正喝酒,呛得他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吓得他赶紧把木塞儿盖上。抱着瓶子没走出两步远,那入了喉的酒水,在嘴里留了满口的香味儿,张老五不禁又“吧嗒”起嘴儿来。越“吧嗒”越觉得满口的香甜,那爪子抓心的感觉就又出来了,而且这次比上次似乎抓得更让人忍无可忍。张老五想不去想它,可它就像在心里生了根似的。最后,实在抵不住酒香的诱惑,张老五又拔开了木塞儿,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就这样,他一路走,一路偷喝,等他走到屯子中央的水井那儿时,两毛钱的烧酒已经被他偷着喝掉一大半了。怕回家挨揍,张老五赶紧到井边,摇着轱辘,从井下绞上来一柳罐凉水,往瓶子里灌了半瓶凉水才敢回家。
见儿子打酒回来,张老艮接过酒瓶子,倒了一盅,端起来便抿。谁知那酒一入口,舌头像被什么拧了一下似的,“噗——”张老艮把那口酒全吐了,随手薅过来站在旁边的儿子问,“酒是在哪家小卖铺打的?”等问清了,拉着儿子就往外走。
爷俩来到那家小卖铺前,张老艮气呼呼地把酒瓶子往柜台上一墩,说:“把这酒给我退了!”
生意人,会来事。那个打酒的小伙计看着满脸怒气的张老艮,赶紧陪着笑脸问:“怎么了,张大叔?”
别看小伙计紧着陪着笑脸,可这没浇熄张老艮的满肚子怒火,他没好气地说:“怎么了?还有脸问我,你自己尝尝吧!”
那个打酒的小伙计听张老艮这么说,知道刚才打的酒出了岔子。小伙计拔开瓶口的木塞儿,尝了一口,也赶紧吐了,说:“这酒不是我家的酒!”
小伙计的话,把张老艮说得一愣,忙转身问儿子:“你是不是在他家打的酒?”
张老五点了点头。那个伙计一看,赶紧解释说:“你儿子是在我家打过酒不假,可这酒里掺水了。”
张老艮更生气了:“听你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我把酒喝了,又兑上水来讹你?”
那个小伙计仍旧赔着笑脸说:“到底是谁掺的水,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这酒不是我家的酒,还是问问你儿子吧。”
不问还好,张老艮一问,张老五竟承认是他往酒里掺的井水。
“好哇,你个小兔崽子,还没有三块豆腐高呢,就敢偷酒喝了!”张老艮一边骂,一边从脚上扒下来一只鞋,上去要拍儿子。张老五一看事情不好,撒开脚丫子就朝江边跑。
一口气跑到了江边,张老五也没顾得上搭理几个正在江边洗澡的半大小子,三把两下地扒光衣服,“扑通”,一个猛子扎下去,就再也没影了。
那几个正在江边嬉闹的半大小子,见张老五扎进水里半天没冒一下头,都以为他淹着了,吓得赶紧往岸边跑。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喊:“张老五淹着了,救人呀,快救人呀!”
这工夫,张老艮拎着一只鞋已撵到了江边。听说儿子在江里淹着了,也顾不上生气了,急忙划船下江去救儿子。可满江撒眼一看,除了白茫茫的江水,什么都看不到,该上哪儿去救儿子张老五呢?
张老艮怎么也没想到,两毛钱的烧酒竟会要了儿子的命。想到这儿,他不由得悲从心起,一屁股坐在船上,嚎啕大哭起来。就在张老艮悲痛欲绝的时候,张老五的小脑袋瓜却从半江心冒出来了。只见那小子摇晃着圆圆的小脑袋瓜,得意地对站在岸边的几个吓得像木瓜的半大小子喊:“嘿,我抓了条大鲤鱼!”
见儿子没事,张老艮一下来了精神,对江心叫骂开了:“你个小兔崽子,还显摆什么?我以为你淹死了呢,还不赶紧给我滚上来!”
看见站在船上的张老艮,张老五更不敢上岸了,站在没胸深的江水里,不动地方。
“赶紧给我滚上来,咱们今天没事。你要是还不上来,小心回家我扒了你皮!”
听爹这么说,张老五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赶紧问了一句:“我上去,你真的不揍我?”
“赶紧上来吧,我不揍你,赶紧滚上来!”
还别说,张老五还真不是瞎吹牛,他的手里真拎了一条足有四五斤沉的松花江大鲤子,红红的鱼尾巴梢儿还在一个劲儿地甩呀甩呢。
见儿子拎着鱼上了岸,张老艮也划船靠到岸边。张老五走到爹跟前,把手里拎着的那条大鲤鱼往张老艮跟前一摔:“这条鱼,赔你的酒钱够不够?”
这哪里是赔他的酒钱呀,简直是在跟他的老子叫号呀,一时气得张老艮哭笑不得。
转眼间,几年的时间过去了,张老五也长成了大小伙子。每天和他爹一样下江捕鱼,张老艮还给儿子娶了一个叫翠花的姑娘当媳妇呢。
结婚后,张老艮帮儿子盖了两间新草房子,让小两口搬出去单过,他和老伴仍旧住在原来的三间老房子里。
没了张老艮的管束,张老五的酒量越喝越大了,要是放开量让他喝,两三斤也没问题。有个年轻人不服气,说:“我就不信了,他张老五酒量再大,还能比过景阳冈上的打虎英雄武松吗?那武二郎连着喝了十八碗酒,都醉得摇摇晃晃呢,难道张老五比武松还厉害?看我的!”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那人找来三江口几个能喝酒的人,陪着张老五坐在网滩上喝了起来。在这次喝酒前,他们几个人商量好了——喝酒的时候不一起喝,一个个轮番敬张老五,一圈下来,肯定得把张老五喝趴下。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张老五没看出来,反正不管是哪个人敬酒,张老五端起酒碗,仰脖就朝嘴里灌。
第一轮喝下来,张老五起来到旁边的树林子边撒了泡尿,回来跟那几个人继续喝。等到四五个回合喝下来,几个陪酒的一个个都躺下了,很快响起了一片鼾声,只剩下张老五一个人还坐在沙滩上继续喝呢,算是痛痛快快地过了一把酒瘾。
从这次较量以后,三江口的人都知道张老五是个酒漏子,喝进肚子里的酒全变成了尿,顺着尿道撒出去了。像这样的酒漏子,多少酒也不可能灌醉他呀,谁还敢和他拼酒、斗酒呢?
能喝酒不算什么章程,在“混合江”上打渔的渔民,哪个不能喝酒?水性好也不算什么本事,江上的渔民哪个不会凫水,不会凫水还敢下江捕鱼?可是,像张老五这样酒量既大,水性又好的人,还真的不多,满江边上下数几十里,可能也找不到第二个。连那些在“混合江”上打了几十年渔的老渔把式,都翘起大拇指说:“张老五那水性,就是跟浪里白跳张顺比,都不见得差啥呢!”
九爷坟(2)
二
一九三一年,日本人占领了整个东三省。又过了三年,东北也不再叫“关东”了,改成什么“满洲国”了,纪年为“康德元年”。那些下江捕鱼的渔花子们,可不懂什么大清、民国,还是什么满洲国,该下江打渔,还下江打他的渔。不过,他们下江打渔和以往可大不一样了,经常能碰到一艘悬挂着膏药旗的日本人的小汽艇。
小汽艇在江里碰到打渔船,连喊带叫地让渔船赶紧靠上岸边,随后几个鬼子兵从小汽艇上跳下来,登上渔船,连捡带翻,挑上几条鳌花、鳊花,或者混合江的大鲤鱼,扬长而去。要是哪个渔民稍有点不满,不让拿鱼,那些日本兵上来不是连打带骂,就是端起三八大盖枪,“哗啦哗啦”地拉动枪栓,朝渔民身上胡乱比划,吓得那些被抢了鱼的渔民再不敢吭声了,只能划着渔船赶紧离开。开着小汽艇满江乱晃的鬼子兵里,带头的是个叫清源一男的日军小队长。
清源一男小队长,长一副白净的脸庞,鼻梁子上架着一副玳瑁框的圆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别看这个鬼子长得文静,其实是个无恶不作的大色鬼。沿江上下几十里,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没有不想方设法弄到手的。
这一天,清源一男带着几个日本兵巡逻来到三江口。停船上岸,沿着村路乱转。当他们走到一家小卖铺前,正赶上张老五的媳妇翠花在打酒。看见长得亭亭玉立的翠花,清源一男的眼珠子几乎都不转了,直楞楞地盯着翠花漂亮的脸蛋和丰满的胸脯不放。吓得翠花酒也不敢打了,拎着空瓶子赶紧跑回家。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肥羊肉,怎么能舍得让她白白溜掉呢!清源一男立刻领着四五个鬼子兵和一名翻译官,一路追了上来。
也是赶巧,那天正在江里撒网打渔的张老五看着要起大风,早早地收网回村了。
打渔人整天漂浮在水面上,几乎都会看点天气。张老五拎着几条鱼刚到家门口,正看见那几个鬼子兵在调戏他媳妇翠花。张老五顿时火冒三丈,随手操起院子里一把劈柴的大斧子,照准一个鬼子兵的脑袋就劈了下去。
那个鬼子兵听到大斧子劈下来带起的风声,慌张地朝旁边一躲;张老五的一斧子劈空了。见头一斧子没劈着小鬼子,张老五接着又抡起第二斧子;可是,没等他这一斧子劈下去,其他的鬼子兵已经疯狂地扑上来,把张老五死死地抱住了,然后七手八脚地将他摁倒在地上,很快,张老五就被那帮如狼似虎的鬼子兵制服,五花大绑地捆绑起来了。
一个臭打渔的花子,胆敢跟大日本皇军对抗!清源一男从腰间掏出他的“王八盒子”,随手撸了一下枪管,把一颗子弹顶上膛,对准了张老五的胸膛。正要勾动扳机,眼前人影一晃,却见翠花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死死地挡在了丈夫的前面。
“你的让开,不让开,死啦死啦的!”清源一男气急败坏地挥动着手里的“王八盒子”,逼迫翠花赶紧躲开。可是翠花死死地挡在张老五的前面,就是不躲。清源一男还没得到翠花,实在有点舍不得杀她。一时,两个人就那么僵持在了那里。
那个翻译官似乎看透了清源一男的心思,趁机贴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清源一男一听,满脸狐疑地问:“你的,说的是真话的干活?”
那个翻译官点头哈腰地说:“三江口七八个能喝酒的人,联手都没灌醉他。太君不信,可以和他比试比试。”
清源一男是日本北海道人,而那里正好也出能打渔、会喝酒的人,他也是个能灌酒的大酒鬼。听说张老五的酒量特别好,清源一男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他要和他斗一场酒——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军人,别管在哪方面,都得比这些下贱的支那人强啊!只要胜了那个渔花子,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处置他了;到了那个时候,他想得到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吗?
听说清源一男要和张老五比试喝酒,三江口的打渔人都不下江捕鱼了,都聚到网滩上,看起了热闹。
正式开始前,翻译官不知对清源一男“叽哩咕噜”说了些什么,就见清源一男咧着大嘴笑了笑,看着张老五说:“听说你喝酒大大的,很能喝,今天我的,想要好好地见识见识,和你切磋切磋酒道。你的,要是赢了,我的就放过你;要是输了,死啦死啦的!不过,咱们的有言在先,喝酒时不准出去撒尿。酒都顺着尿道尿出去了,岂不是把好酒白白地糟踏了!”
说完,他让人给张老五松了绑,又让两个鬼子兵从小汽艇上捧下来两坛酒,自己先倒上一大碗,随后一口气灌进了嘴里。喝完酒,他抹了抹嘴,接着亮了亮碗底,竟一滴也没滴下来。
听说喝酒不准出去撒尿,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暗暗为张老五捏了一把汗——喝酒不让撒尿,还不把张老五活活给憋死呀!那些渔民看着长得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清源一男想,这家伙,果然居心不良,用心确实险恶啊!
张老五看着清源一男把头一碗酒喝了,也端起了酒碗,凑到嘴边先尝了一口,然后“吧嗒吧嗒”嘴——也说不清楚这鬼子酒到底有股什么味儿,实在让人喝不惯,可他还是硬着头皮把第一碗酒喝下去了。
两个人分别喝完了头一碗酒,一个鬼子兵又端起酒坛子,分别把两只空酒碗倒满,两个人各自端起碗来,分别又都喝了下去。
连着喝了三碗酒,清源一男那张蜡黄色的小脸,几乎变成了猪肝般的紫黑色,再没有刚坐下时的那股嚣张气焰了。张老五喝完了第四碗酒,满头大汗顺着脸往下淌,连身上穿的衣服都被汗水溻透了,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酒香。
见张老五这种喝酒架势,清源一男心里早已怯了三分。他知道张老五把喝进肚子里的酒都从体内逼了出来,变成汗带到了体外。可当初他只讲不准他出去撒尿,并没有规定喝酒时不许出汗呀!到了这会儿,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可是他又一想,自己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能输给一个“满洲国”的渔花子呢?他稍微静了静神,硬着头皮端起第五碗酒,强撑着喝了下去。
头一坛酒喝完了,清源一男让鬼子兵打开了第二坛酒,再把两只大碗倒满。日本清酒当时喝着没觉得有多大劲儿,可是后劲儿厉害。张老五实在喝不惯鬼子的这种清酒,觉得脑袋瓜子都大了,昏沉沉的,脸色也变得蜡黄,衣服也被汗水浸得呱呱透,能拧出水来了。
喝到第七碗时,张老五几乎喝不下去了,但一想到这是赌自己的生死,便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光了。接下来轮到清源一男了,鬼子小队长看了看张老五,似乎特别艰难地把酒碗端起来,像端着一件千钧重物,双手不停地哆嗦,好不容易才把碗口凑到嘴边,张开嘴,还没等喝,只听见“嗷”的一声,一股浑浊的黄汤子从那张开的大嘴里喷射了出来,足足蹿出去半丈多远,吓得那些看热闹的人赶紧朝旁边躲,生怕溅在自己身上。
清源一男连着吐了好几气,喷得满地都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酒臭气。正吐着,清源一男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地睡了过去。那几个鬼子兵见自己的小队长睡死了,只好像抬条死狗似的,把他抬上了小汽艇,开回了通江镇。
这次比喝酒,清源一男是彻底地醉了,也彻底败了。可清源一男并没有因为喝醉了酒,而忘记了那个漂亮的翠花姑娘,心里还惦念着她,一心想要得到她。
他到底还是寻找了个机会,趁着张老五下江捕鱼了,领着几个鬼子兵硬把翠花拉进了村头的苞米地里祸害了。那个翠花也是个烈性的东北女人,受到了日本人的侮辱,一直痛哭不已。半夜里,她趁着张老五睡着了,一个人跑到“混合江”边,投江自溺了。
儿媳妇翠花这样悲惨地死去,心疼得张老艮和他的老婆相继病倒在炕。几天的工夫,两位老人也追随着儿媳妇去了。前后不到十天,张老五家连着死了三口人。发送完了三位亲人,张老五一个人在江边的沙滩上躺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头上,他才从地上爬起来,面对着滚滚东去的“混合江”水,大骂了一声:
“小鬼子,我操你个姥姥!”
九爷坟(3)
三
从那以后,张老五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的话本来就不多,如今言语更少了,一天到晚耷拉个脑袋,见到谁都不说一句话,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此外,他彻底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酒鬼,一天到晚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几乎没人见到过他清醒的时候。有理解他的人说,张老五这是憋屈的,是在借酒消愁啊!可这话说完没几天,三江口的人竟看到那个没志气的张老五,居然和清源一男一伙小鬼子坐在沙滩上喝起酒来。
一个人再窝囊,再没志气,再有酒瘾,也不可能和仇人坐在一起喝酒啊!而更叫人来气的是,张老五和那些小鬼子在一起喝酒时,还显得特别兴奋,丝毫看不出有一点夺妻之恨、气死爹娘之仇的愤恨。甚至还有人看见,张老五给那些小鬼子们送鱼,让他们带回去下酒。气得有人在背地里骂他,这个张老五算是彻底完犊子了,他从沙滩上爬起来时,骂的那句话,也白骂了。这样一个见到了酒比见到他亲爹亲娘还亲的人,还能算是一个人吗?这家伙简直就没长颗人心,简直就不是他爹娘养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听到三江口人背后狠劲地骂他,诅咒他,张老五装作没听见似的,仍旧我行我素,该和那些小鬼子怎样亲近,还怎样亲近,该坐在一起喝酒,还是坐在一起喝酒。
三江口距离通江镇只有八里路,清源一男他们那伙小鬼子每天在江上巡逻都要经过这里。这天,汽艇刚靠到岸边,还没等清源一男说话,张老五赶紧从船上拎起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鳌花,递了过去。清源一男接过那条大鳌花鱼,竖起大拇指头说:“你的,大大的好,是大日本帝国的大大良民,我的大大的好朋友!”
张老五谦恭地站在渔船上,点头哈腰地对小汽艇上的清源一男说:“最近我发现了一个好鱼窝子,哪天我再想办法掏弄到两坛好酒,咱们上那儿下网打渔,炖上一大锅,好好喝一顿?”
“好的,好的,咱们再好好地切磋切磋酒道。”见张老五那副谄媚巴结的样子,清源一男心里很受用,心里原有的那点戒备已经彻底放下了。在他的眼里,支那人个个都是张老五,都是逆来顺受的大日本帝国的“顺民”。
过了几天,清源一男领着五个鬼子兵又来到江心岛附近巡逻,远远地看见张老五,便驾驶着小汽艇,缓缓地停靠到岸边,接着从艇上跳下来,走到张老五跟前问:“你的,今天打到鲜鱼的没有?”
张老五摊开双手,摇了摇头说:“一条像样的鱼也没打到。”
听张老五说船上没有鱼,清源一男失望地正打算驾驶着小汽艇离开。张老五赶紧上前说:“这几天江水涨得实在太快了,江里的鱼都钻进了汊子,快要咬汛了。咱们不妨明天带上两张网,到江心岛的北面去堵江汊子,保准能打到鲜鱼,不知太君想不想去?”
“好的,好的!要去,一定要去。”听说能打到鱼,有鱼吃了,清源一男高兴地赶紧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清源一男驾驶着小汽艇,载着几个鬼子兵早早来到三江口岸边。
这一天,天晴得特别好,万里无云,江上风平浪静,是个特别适合打渔野餐的好日子。张老五支起大桌,把他的渔船划到小汽艇旁,把两只船的头尾用缆绳绑在一起,然后自己仍留在渔船上,指挥着驾驶小汽艇的清源一男,径直朝江心岛北侧的一条江汊子驶去。
江心岛的下游,是松花江和黑龙江的汇合处,江面至少也有五六里地宽。他们绕过了江岛的下沙嘴滩,又朝上游行驶了一会儿,终于在一条江汊子口停了船。这儿的景色简直太美了,岸边是一片足有两三里地长的金色沙滩,滩上的江堤上生长着茂密的野草和碧绿的柳树林,走在那片细腻而柔软的沙滩上,身旁是微风吹拂下的依依翠柳,真的特别美。张老五把渔船从小汽艇旁解下来,然后对清源一男说:“我去江汊子下网,你们上岸支锅搭灶,备好柴草,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炖鱼喝酒。”
清源一男答应着,看着张老五划着渔船离开岸边,拐进了江汊子里才收回眼睛。
那天,张老五带了两张渔网:一张是五、六十丈长的大淌网,另一张是十几丈长的丝挂子。他把两张渔网下在江汊子的稳水湾里,把网纲牢牢地系在船尾,等了大约两三袋烟的功夫,见两张网上连着泛起了几朵鱼上网撞起的水花,赶紧划船过去,把上网的鱼摘下来,兴冲冲地划船回岸边,拎起一条十几斤重的七粒浮子跳上岸,笑呵呵地对迎过来的清远一男说:“太君,我没骗你吧!看,刚下网多大一会儿呀,就逮了这么大的一条好鱼。”
清源一男认识这种鱼,知道它是鲟鱼的一种,浑身全是软骨,还没刺,可把他高兴坏了,“叽哩哇啦”对那些鬼子兵叫嚷了一通。那些鬼子兵听完了长官的吩咐,赶紧忙活起来。有的点火,有的打水,有的收拾鱼。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那条七粒浮子已经炖在锅里了。
炖上鱼,清源一男正准备让一个鬼子兵上小汽艇去搬酒。这工夫,张老五已经从自己的船上捧下来两坛子酒,恭恭敬敬地对清源一男说:“太君,原来总喝你的酒。前两天就对你说过了,我想办法掏弄到了两坛子好酒,咱们今天一起好好品尝品尝。”
清源一男早就听人说过,中国人烧的酒不但味醇性烈,而且回味绵长,特别好喝,也想换换口味。可他终究有点信不过张老五的酒,怕他在酒里下毒。别管怎么说,他张老五也是个中国人呀!
别看那些中国人面上对你恭恭敬敬,谁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清源一男上前,掀开封着酒坛子的棉布盖儿,朝坛里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这坛子里的酒不是清冽透明,而微呈浅黄色,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儿。清源一男立刻虎视眈眈地盯着张老五,用鼻子哼了一声:“你的说,这是怎么回事,里面怎么有草药?”
张老五一看鬼子起了疑心,赶紧解释说:“太君,这是用人参、鹿茸和虎骨等几味儿中草药泡制的烧酒,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延年益寿呢!不信,我先喝一碗,让太君看看。”
说罢,张老五从坛子里倒出一碗酒,双手捧起来,“咕咚咕咚”地一气喝下去。然后抹了抹嘴,笑模笑样地坐在沙滩上,似乎在享受着烈酒带给他的快乐。这酒里泡的确实只是几味中草药,并没有毒。
这时锅里的鱼已经炖熟了,空气里散发着一股炖鱼的香味儿。清源一男又看了看张老五,见他确实没有一点中毒的症状,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这才彻底放心了。清源一男让一个鬼子兵把每人的碗里都斟满了酒,六七个人围着铁锅,席地而坐,就着江水炖江鱼,大碗喝起酒来。
喝到高兴处,有两个鬼子兵开始划拳行令,还有一个“叽里哇啦”地唱起了歌,跳起了日本舞,好不尽兴。
九爷坟(4)
四
夕阳西斜时分,他们把炖的一锅鱼吃光了,两坛子烈酒也喝没了。那些鬼子兵一个个懒散地歪倒在晒得暖暖的沙滩上,醉眼乜斜地捏根细柳枝剔着牙。张老五瞟了一眼太阳落山的方向,见那里升起了一堆乌黑的浓云,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笑。
那片乌云越升越高,越逼越近,很快便飘到了他们的头顶上。伴随着一阵大风刮来,几颗黄豆粒大的雨点随后砸了下来,身边的散沙立刻凝成一个个稀疏的小沙球。一眨眼天空中乌云翻滚,地上阴风怒号,江上掀起一个接一个的白头浪,足有半米多高。见突然变天了,清源一男赶紧跳起来,指着张老五说:“你的,赶紧去收网,咱们的赶紧回去。”
张老五划船下江,把那张大淌网堆在渔船的前头,那张有十几丈长的丝挂子仍旧留在水里,拖在渔船的后面。等他收拾好渔网,划回到小汽艇旁边时,江上的风刮得更猛了,也更大了。
安置好渔网,张老五把渔船划到汽艇跟前。这次,他没用缆绳把渔船和小汽艇绑在一起,而是拴在小汽艇的后面。见张老五拴好船,清源一男赶紧发动了马达。小汽艇便拖着渔船,缓缓驶离了岸边,径直朝通江县城的方向驶去。
出江汊子驶入黑龙江,才发现江里的风比江汊子大多了,浪也高多了。小汽艇拖着渔船,就像一前一后飘落在水面上的两片枯叶,时而被三四尺高的大浪推向浪尖,时而又一头扎进了浪谷,不停地上下颠簸着,在风浪里挣扎。那些喝得醉醺醺的鬼子兵,被这么一番折腾,都晕船了,一个个赶紧趴到船舷旁,伏在那里张大了嘴,不停地朝水里呕吐。
渔船比那艘小汽艇要小得多,更经不起风浪。怕渔船被大风浪掀翻,张老五双手持着一副大桌,使船头一直对着每一个恶狠狠扑过来的大浪。
小汽艇拖着渔船驶到江岛下游的沙嘴滩,已经驶到两江汇合的那条水线上了。这里距离两边的江岸,至少也有两三里地。趁着汽艇拐弯,张老五把大桌深深地插进水里,用尽全身力气朝前狠推了两下,撵上前面的小汽艇,猛地一别大桌,渔船的尾部立刻掉过去了。那张一直拖在渔船后面的丝挂子,在渔船猛地掉头的工夫,一下子甩了过去,加上江水的巨大冲力,丝挂子便立刻顺到了行驶中的小汽艇下面。
汽艇上的鬼子兵这时个个吐得脸色蜡黄,闭着眼睛依靠在船舱里,瘫软得如一堆堆烂泥,拿不成个了。他们谁也没有去注意后面的张老五。
一直欢叫的马达突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哽咽一下,发出了一阵声嘶力竭的怪叫,接着戛然而止。听见马达突然熄了火,那些鬼子兵顾不上晕船的难受了,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他们个个心里都清楚,在这样大的风浪里行船,汽艇没了动力,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了。几个鬼子兵赶紧打起精神,扶着船舷站起来,紧盯着前面驾驶汽艇的清源一男。
清源一男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对站在渔船上的张老五说:“螺旋桨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你的下去看看。”
张老五应声回答说:“好的,我这就下去。”
说完,他扒光了衣服,纵身跳进水里,憋足了一口气潜到艇下,使劲地扳住艇舵,让小汽艇的侧面迎着风口停住,才从水下露出头来。他双手抓住船舷,对站在汽艇上的清源一男说:“太君,不行啊,螺旋桨好像被一张渔网缠住了,解不下来。”
清源一男不知是计,更没注意到小汽艇已经是侧面迎风停住,仍旧趴在船舷旁,对着艇下的张老五问:“你的再看看,有没有办法把网解下来!”
张老五赶紧说:“递给我一把匕首,我再下去看看,看能不能把那张渔网从螺旋桨上割下来?”
一个鬼子兵赶紧从腰间拔出一把军刺,递给艇下的张老五。
张老五接过军刺,再次消失在了水下。那些鬼子兵也都和清源一男一样,趴在船舷边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水下的动静。
汽艇上的六个鬼子,全趴在汽艇的一侧,压得艇舷快要贴近水面了。张老五突然从水下蹿了起来,几乎露出了半截身子,双手使劲扳住船舷,接着双腿朝上一缩,死死地蹬住小汽艇的下部,憋足了一口气,连蹬带晃,顿时把艇上的几个鬼子兵摇晃得前仰后俯,东倒西歪。正赶上这会儿一个三四尺高的大浪从艇的侧面扑上来,小汽艇一下翻了,把艇下的张老五,还有艇上的六个鬼子一起扣在了汽艇的下面。
张老五早有准备,在水下憋了一口气,朝前潜了一段,接着从水下钻出来,挥舞着双臂,飞快地游到他的渔船跟前,双手扒住船帮,纵身一蹿,爬了上去。他一把抓住拴在小汽艇上的缆绳,用鬼子兵递给他的军刺,挥刀割断了拴在两只船上的绳子,操起大桌,朝小汽艇沉没的上游划去。
那几个鬼子兵都是水兵,水性也都不错,不一会工夫也陆续从水下钻出来了,一个个赶紧挥舞着双臂,争先恐后地朝着江南岸拼命地游。看着那些在风浪里拼命挣扎的鬼子兵,站在渔船上的张老五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那些在水里游泳的鬼子兵高声叫骂道:“我操你姥姥的小鬼子,想不到,你们也会有这么一天呀!”
骂罢,张老五一手使桨划船,一手撒开堆在船头上的那张五、六十丈长的三层大淌网。
撒进水里的三层淌网,拉成了一条直线,在湍急的江水冲击下,缓缓漂向那些在水里死命挣扎的鬼子兵。见一张横江淌下来的大网朝着自己漂了下来,那些鬼子兵情知不好,都死劲地朝淌网的一头游,想赶紧从渔网的包围里冲出去。张老五怎么能让这些眼看即将入网的“大鱼”逃掉呢?他把最后一点渔网撒进江里,随后把网纲拴在船尾,双手架起大桌,奋力地朝前划着渔船,把那些眼看快要逃出渔网包围的鬼子兵,又一个接一个地圈了进来。
张老五还是不放心,仍旧不停地划着船,把渔网拖成了一个扁长的圆圈,连一个豁口都不留,把所有的鬼子兵都圈在了渔网里,这才舒了口气。心想,就算你水性再好,也插翅难逃。可是,他仍旧没有停下来,继续划着他的渔船,不停地围着那些已经被困在渔网里的鬼子兵转,一圈接着一圈。
这会儿,他已不担心那些被他围困在渔网里的小鬼子会逃掉了,他陶醉在了战胜强大对手的亢奋之中,在复仇的快意驱使下,他仍旧不停地用渔网去圈那些鬼子兵。他没发现那个在渔网里挣扎的清源一男掏出了挎在腰间的“王八盒子”。“砰砰砰……”清源一男一边在渔网里不停地挣扎,一边举起手里的“王八盒子”,直到把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光,才停止了射击。
张老五被一颗子弹射中后,他才回过神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一眼还在渔网里挣扎的清源一男,接着重重地摔倒在船舱里。
张老五躺在舱里,大口喘息了几下,抓住船帮努力挣扎起来,看着清源一男和他的那几个鬼子兵已经全挂在了网上,并且正在慢慢地朝着水下沉去,才松了口气。张老五再也坚持不住了,双手一松,重重地躺了下去。
九爷坟(5)
五
听说张老五和那几个时常到三江口祸害渔民百姓的鬼子兵同归于尽了,渔民们都划着渔船下江去找。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他们才在距离屯子几十里地之外的下游找到了张老五和他的渔船。他已经死了,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渔船上。他的那张用来捕鱼的大淌网,仍旧拴在渔船的尾部。清源一男和他的五个鬼子兵,像六条大鳇鱼一样,里三层外三层地牢牢围困在那张撒开的渔网里。不用说,这几个鬼子也都死了,是活活淹死的。
张老五死了以后,三江口屯的人们把他的遗体葬在南面的小山包下。尽管张老五没有留下直系后代,可三江口的人们过年过节给先人上坟时,也都到他的坟前看看,再随便添几锹土,烧几张纸,上几炷香,这座坟越添越大,越堆越高,渐渐就成了附近最大的一座坟。
人们便管那座坟叫“九爷坟”。
第22篇、惊魂之夜
黄娟娟姑娘是桂北山区到滨海市隆发电子厂打工的打工妹,她生得非常漂亮,真是山区出美女,这个山里妹,原来在老家,因为生活困苦,终日在太阳底下劳作暴晒,皮肤是黑里透红,现在到了电子厂,避开了太阳光的紫外线的暴晒,皮肤白嫩,加上她的一张瓜子脸,黑漆漆的头发,两个会说话儿的眼睛,在电子厂里,可说是一朵厂花,让一些青年后生,回头看得头碰电杆。今年八月二十日,隆发电子厂的老板接到紧急定单,厂里要加班,那天晚上,等到她下班时,已经是午夜一点了,她租住高第街南二里的出租屋里,本来是与覃小红合伙租住的,现在覃小红的母亲病危,她几天前,已经请假回老家去了,现在只有她一人住在那里,她下班后,走在大街上,夜色更浓了,小巷里黑古隆冬的,她心里发怵,因为这里就是危险的易发事故的地段,在这里,上个月就发生了一起当街凶杀案,杀死一双情侣,因此,这段时间里,打工妹们,谈“情”色变。自从惨案发生后,她总感到这是冲她而来的,好似死神老是跟着她走一样,但是她是厂里的领班长,加夜班是少不了她的。
前面是一片小树林,这里是旧城改造区,到处是拆迁的旧楼,地上沟沟坑坑的,断墙败壁,这是一段危险地带,她壮着胆独自一人走着,到了一个大工地,之工地,早就停工了,这里没安有路灯,在朦胧的月色下,一座黑黝黝的建筑物,密密麻麻的手脚架好似茂盛的森林,这时,在手脚架下,有一个烟头火,像鬼火般一闪一闪的,让人心寒胆怯,她四顾周围,空旷的工地上阒无人迹,但是她必须通过这里,她是别无选择,只得壮着胆往前走去……
突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紧跟她走着,她刚一回头,一只有力的手扼住她的脖子,一把冷嗖嗖的匕首,抵住她的后颈窝上,她陡然间打个战栗。
“乖乖!跟我到楼里玩玩去!”
声音嘶哑,如从地窖里传出来,使人毛骨悚然。
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混合着烟和酒的口臭味,吹拂着她的后颈窝,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黄娟娟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她是孤立无援的,此时她不能跑,若是跑了,在这四周阒无人迹的街上,是很难逃脱他的魔掌的,但是也不能表现得太于害怕,若是你表现得过于害怕,他就以为你软弱可欺,就更加肆无忌惮的了。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她向后一推,转过身来,两眼定定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倏地,又一条黑影,从缠她的那个人身后出现。黄娟娟心里格登一下,天哪!歹徒是两个人,看来今夜是浩劫难逃的了,她感到自己的隔肢窝里流着湿濡的汗液,她怀着宁死勿辱的决心,准备一场生死搏斗。
可是后来出现的这个人,以一个熟练而迅猛的动作,拽住持刀者的手,一用劲,干净利落地将他的手反剪过背后,接着是沉重的一击,将那人打倒在地上。
那人反应也快,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准备反扑,后来者狠狠一脚,将他踹出几丈之远,他急忙爬起来,自知并非敌手,一溜烟跑了,他跑出一定的距离之后,回过头来,恶狠狠地威胁说:“好!你等着,咱们走着瞧!”
歹徒走远了,救黄娟娟的那个人回过头来说:“小姐!你没受什么伤害吧?”
黄娟娟这时才看清楚,来救她的这个人,身体匀称矫健,穿着一套保安服,她知道是某大公司的保安员,她大喜过望地说:“大哥!谢谢你!你搭救了我!”
那保安员说:“谢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现在社会治安不好,让你受惊了。我叫温中信,是广寰电子公司的保安员,我是下班顺路过此,碰巧遇上你。走吧!你住哪?这段路不安全,让我送你回家吧!”
黄娟娟心里十分感激,她说:“我叫黄娟娟,住在高第街南二里,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感谢什么呢?刚才我说了,维护社会治安,是我们做保安的责任,我叫杨小勇,是桂北山区来此打工的,去年才从特种兵部队退伍回来,瞧!这是我的退伍证。”说完掏出一本红本本给黄娟娟看。也许,这个保安怕黄娟娟不相信他,故此作此多此一举的介绍。
“啊!这么说,我们是老乡了,我也是从桂北山区来的,今天能遇上你,算是我的福气。”黄娟娟倒有他乡遇故知之感。
她放心地跟这个外表忠厚纯扑的保安员走了,心想,快点回去吧,只要走过这一段路,就不怕了。
温中信领她走了一段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不决起来。说:“姑娘!我们不能这样老实地往前走了,刚才那家伙曾发出过警告,我们再这样往前走,这样我们会吃亏的,前面就是拆迁区施工地段,地形更加复杂,路上没有行人,这里也没住户,我们就这样往前走,说不定他们的团伙就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还是绕道走吧!”
黄娟娟也是想起刚才歹徒的警告,感到他也说得有理,便跟着他钻入一条小胡同里,温中信对这一带地形很熟悉,领着她转来转去,黄娟娟此时完全迷失了方向。她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最后,温中信在一幢低矮的房子前站住了,转过头来对黄娟娟说:“这是我租住的寓所,现在夜太深了,到高第街更远了,实在是没有办法,委屈你一下,进去休息一会儿,6点钟,就有首班公共汽车开到高第街,车站离这里不远。
黄娟娟望着黑古隆冬的街区,这里是旧房改造地段,很多住户已经搬走,周围黑灯瞎火的,危楼残壁林立,前面是一个已经停工的大厦建筑工地,手脚架林立,如幢幢影绰的鬼影。她心里发怵,若是不跟这个保安进屋里,她实在是没有勇气独自一人走这段路了,因此,她只好跟这个保安进入他的寓所里。
温中信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领着她走了一段路,穿过一个小院,后面是一幢雅致的小洋楼。她才明白,刚才进入来的这个门,原来只是这座豪宅的后院门,这间出租屋,其实是这座豪宅基建时存放建筑材料的仓库,豪宅建成后,房主人舍不得拆掉,留了下来,私自出租给一些外来人员居住赚钱。
黄娟娟跟着温中信进入这间出租屋。这间小屋,约有二十平米,室里的摆设简单极了,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墙角还放着一只小碗柜,碗柜上放着一只电饭锅和一只电炒锅,一株大白菜,这大概就是这个保安食于斯,眠于斯的寓所,屋里的家具虽然简陋,但是整理得还算整洁,墙上贴着从解放军画报剪下的画片。黄娟娟仔细一看,原来这画片上面,一个矫健威武的解放军战士,穿着迷彩服,正在演练场上搏斗,这士兵就是眼前这个温中信。
温中信打开碗柜,取出两瓶菠萝汁,两包蛋糕递给黄娟娟,自己倒了一杯说:“饿坏了吧!好歹吃一点,很快就有公共汽车进入市区了。”
黄娟娟进退两难了,在这里过夜嘛,孤男寡女,同住一屋,怎么成呢?若是现在就走,外面更危险,一想到刚才的情景,她脸有难色犹豫着。温中信见她呆呆地站着,又拿出一本荣誉证来,说:“这是我在部队立的‘见义勇为’三等功的证书,你放心里这屋里住下,我嘛,马上离开这里,到朋友处借宿,我在外面上锁,就没有什么人能进来打扰你了,你放心,明天早晨,我才来开门让你回去,怎么样?”
黄娟娟听他这么说,又看见他的照片和军功奖状,似乎看出他的人品,感到自己很庆幸,遇上这么一个好人,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她感激地点点头,说:“温大哥,我怎么感谢你呢?”
“嗨!谢什么呢?每个人出门在外,说不定都会遇上困难,我们都要互相帮助,你说是吗?何况我们还是老乡呢!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好!我走了,祝你做个好梦!”说完,大踏步出门去,反锁房门,娟娟姑娘听到门外,笃的一声,是挂锁锁上门的声音。
黄娟娟困倦地躺在这张还弥散着男人汗味的床上,心里的怀疑与害怕消失了,心里想,今天晚上,要不是遇上这么好的人,我真不知道怎么算了,她衣服也不脱,就钻入被窝里。
话分两头,再说温中信是一个诚实的人,他走出寓所的门,现在他是有家不能归,夜色茫茫,他站在巷口,心里想,现在上哪里去好呢?想来想去,想到房东的儿子卢开亮,平时对他很好,因为卢开亮知道他是解放军特种部队出身,全军大比武,散打得了第一名,精通武术,用他的话说,是现代武林高手,他也想学几手,因此对温中信特别亲热,开口合口称温中信为“师傅”,想请温中信教他习武,但是温中信听说他好赌,又爱拈花惹柳,又有仗势欺人的毛病,怕教他武术后,他会横行乡里,因此一直没有答应收他为徒,这个卢开亮在小南区开了一间小杂货店,做了小老板,每天晚上,这间小杂货店,都是一直开门到晚上2点才打烊,因此,他都是在这间小杂货店住宿,温中信去过他那里,温中信的朋友,与他一起到本市区打工的旺仔,正受雇这间小杂货店,温中信知道旺仔请假回家去了,他的床空着,何不到卢开亮的杂货店借一宿呢?
当温中信匆匆赶到卢开亮的杂货店,敲开他的店门时,卢开亮从床上起来,看见是温中信,是他一向崇拜的偶像,非常热情,“中信哥,中信哥”一迭声叫着,并说:“今夜是什么风啊!把你三更半夜吹来我这里来?”
温中信说:“今夜我那蜗居让给一个女孩子住了,我没有地方过夜,知道旺仔回家去了,他的床空着,所以来你这里借宿一晚!”
卢开亮听了,一脸的困惑,问道:“女孩?她是你的女朋友吧?哈哈哈……中信哥,我说呀,你们当兵的,也是太过那个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女朋友来了,正好是牛郎织女相逢,如胶似漆,今晚,要是我啊,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温中信正色道:“你不要胡说,我与她只是萍水相逢,我看见她同是我们桂北出来的老乡,长得又是如此年轻漂亮,怕她夜里行走出事,就发慈悲心留下了她。”
卢开亮听了,一脸的惊讶,又给他递烟,两人就这样聊着。他还是不大相信,不断追问着温中信与这个姑娘的关系。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聊着,聊了一阵子,突然,卢开亮的手机嘟嘟地响了,他取出来,“喂!我就是卢开亮,现在温哥在我这里谈天”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他问:“请问你有什么事……谁?请你再说一遍,啊!我妈患了急病?情况十分危险?好的!我马上就去……”
卢开亮脸色慌乱,放下手机说:“中信哥!你来得正巧,帮了我的大忙,在这里帮我好好看住店面,我妈得了急病,送人民医院做手术抢救,生命危险,我必须到人民医院签字。”
温中信望着室外黑漆漆的夜色,忧心忡忡地说:“人民医院在南郊,路途遥远,现在夜都这么深了,外面的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也停驶了……”
“没关系,我‘打的’去!”
说完,卢开亮走出店门,恰巧门口停有一辆计程车,他慌忙跨上计程车,计程车向黑暗的前方开去了!
再说黄娟娟躺在温中信的床上,今天晚上,她一连担惊受怕,一路折腾,现在也累得够呛,正迷迷胡胡地睡着。
当她睡得正香的时候,笃的一声,有人开她的门锁,将她惊醒了,她支起耳朵聆听着,不错,门外有人开他的锁,接着,她透过门缝,又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她骨碌地爬了起来,心一下子跳到喉龙上去,憋得她气也不敢出,灯也不敢拉亮,心里想,果然,温中信是个伪君子,他伪装得多么道貌岸然,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他又回来了,她后悔刚才为什么相信了他,没立机立断,离开这里,现在她是脱离虎穴,又进狼窝了。她想大声喊救命,但是,在这三更半夜,谁来救你呢?若是逗恼了那家伙,他不卡死你才怪。她灵机一动,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首先躲起来,让他以为她不辞而别,到了天亮,她就不怕他了。她顾不得许多,忙站起来,一头钻入床底下,伏着动也不敢动。这时,她听到吱嘎一声,木门被人推开,他看见一黑影进了屋里,又反手将门掩上,才走向屋里唯一的一只木箱,伸手向木箱摸索着。黄娟娟意识到这个人不是温中信,若是温中信,他回来取东西,为什么不开灯呢?显然,也不是冲她而来,明显这是一个撬门入室偷东西的窃贼,这时,她想到自己是一个孤独无援的弱女子,怎么能与这个身材壮健的贼人搏斗?她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地伏在床底下。
正在这时候,突然,门外又来了一个人影,这人并没开门,而是用一根撬棍撬那扇木门,咚的一声,木门被撬开了,刚才已进屋来的这个贼子,心里恐慌,她慌不择路,一跃上了床,扯过被子,盖过头来,后来进来的那个贼子,手里拿着手电,他朝床上一照,看见床上蒙着被子睡着一个人,他熄灭手电,猛扑上去,在黑暗中,黄娟娟听到床上一阵激烈的挣扎撕掳声,接着听到一个女人的吁吁喘息声,一会儿,就沉默下来了,显然,这个喘息的是一个女人,现在被人卡住喉咙,被扼昏过去了,接着听到床上有一个男人发出淫荡的笑声。
黄娟娟惊得魂飞魄荡,她顾不得许多了,爬出床底,冲出这间出租屋的门,拚命地跑着,跑了一段路,回过头来,边跑边看,看见后面有人追来,她才放慢脚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报案,她举目四处环视,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一盏昏黄的路灯,街灯下,有一个摆香烟摊的老头子,烟摊设有一个公用电话,她顾不得许多了,冲过去,抓起电话,就拨110,只几分钟时间,一辆巡逻的警车,呼啸而来,三个年轻的警察,一下车,就问道:“小姐,刚才的110报警电话是你打的吗?有什么情况?”
黄娟娟上气不接下气,说了一遍出租屋里的奇遇,警察立即叫她上车带路,车子开到了那间出租屋,警察一拥而入,拉亮电灯,看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在那里惊慌失措地趿鞋子,他们上前拘留了这个男子,再看床上,姑娘倒吸一口冷气,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被剥得光裸裸的女人,已经被卡得昏死过去,警察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当场拘留了这个入室强奸的男子,并将被害的女人送医院救,才救回她这条小命。
翌日清晨,温中信回来了,黄娟娟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温中信说,他也知道了,他忿忿地说:“好哇!这叫做天报应他,看他今后如何有脸面见人?”
黄娟娟又问:“那歹徒你认识?”
温中信说:“认识,他就是我房东的儿子,名叫卢开亮。”
黄娟娟又说:“可是你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我们总得同情那个被害的女人吧!”
温中信说:“嗨!同情她?谁叫她做贼?这叫做自作自受,能怨谁呢?”
黄娟娟又问道:“你也认识这个女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告诉你,我也认识她,这个被害的女人叫做周芳英,你道她是个啥人?正是那个强奸犯卢开亮的母亲……”
“啊!”黄娟娟惊得嘴都合拢来。
原来这个周芳英,年纪四十挂灵,去年刚死去丈夫,她是一个最贪小便宜之人,她不管到哪家串门,趁人不备,总爱顺走牵羊,窗台上拿锁,台阶上拿鞋,厅堂里拿烟,冰箱里拿肉,柜台上拿糖,因为她爱占小便宜,因此别他给她起个绰号叫:“见钱笑”。现在她摆着一个香烟摊,专门卖假劣冒香烟坑顾客。
这“见钱笑”的丈夫,原来也是一个小国营工厂的头头,他惨淡经营十几年,现在工厂破产了,工人们失业了,但是却是庙破和尚肥,他贪污受贿捞到十几万元,回来建了这座小洋楼,不想新居刚落成,他却一命呜乎了。这周芳英失去靠山,但是贪婪之心不变,将建房时放建材的库房,作为出租房,租给外来打工仔住,于是温中信就住到此里,今天,她知道温中信所在的公司刚发放工资,这温中信在公司里是一个保安队长,工资每月就上千元,今天晚上,他打电话到儿子的门面,知儿子不回来了,说正同“师傅”温中信聊天,她财迷心窍,认为有机可乘,想到温中信租的那间出租屋捞一把,因为她出租这间房子给温中信时,自己就悄悄留下一把钥匙,现在正派上用场了,她就悄悄溜到温中信的出租房,想偷温中信的钱。
再说那个卢开亮,也不是一个好人,他听到温中信说了他收留一个年轻漂亮的打工妹在他的出租屋里过夜,他认为是有机可乘,就装出母亲突然病了,匆匆离开自己的小店,回到家里的出租屋,想强暴这个弱女子,谁知他一进屋里,就急不及待扑到床上,扼住对方的喉咙,将那个女人扼昏,黑暗紧张的作案之时,那被害的女人,连叫喊也没机会叫喊一声,就这样被他糟塌了,谁知,鬼使神差,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魔爪之下,被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他成了一个乱伦的逆子,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案发后,因为他强奸自己的母亲,引起全市市民的公愤,纷纷写信给公安局,要求严惩这个乱伦的贼子,他被判了10年的徒刑。他母亲周芳英,得医院及时抢救,捡回一条小命,东窗事发后,她的丑行被爆光,她既是一个入室盗窃的女贼,却又被自己亲生的儿子强奸,她被拘留15天后,放了出来,实在没面见人,只好将房子卖掉,到另一个城市谋生去了,听说,从此以后,她一改爱小便宜顺手牵羊小偷小摸的恶习,成为一个诚实的市民,但是这学费实在是太昂贵了。
第23篇、魔鬼古堡
小镇在一片山地中,有一条路通向外面。镇子旁边,是一座古堡。据镇上的人说,里面盘踞着魔鬼,进去的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大概正是由于这个传说吧,小镇里从来无人敢进去。但也有不怕死的人。一日,—支探险小分队慕名而来。
巴克劝阻这帮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别拿生命开玩笑了,自从自己在这儿开饭馆,至少已经有十几拨人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这是真的。”
可是,这群年轻人不以为然地笑笑,那位带队的红头发小伙子,还拍拍身边一条如牛犊一样大小的狗和怀中的枪说:“不用担心,我们有猎狗卡普,还有枪呢。”
巴克摇摇头,一如既往地拿出葡萄酒,一人一瓶,说:“喝吧,孩子们,愿上帝保佑你们。”然后,一边将牛肉剁碎,兑上葡萄酒,让猎狗卡普吃,一边叹息:“愿你也走好运!”在善良的巴克眼里,狗和人一样,都是有生命的啊。
探险队员吃完饭,在小镇人的目光中,雄赳赳气昂昂地牵着猎狗卡普,带着枪,走进了古堡。古堡外,所有的人都用焦灼的目光远远地望着夕阳下的古堡。天黑了,也没人走出来,直到第二天天亮,还是没人走出来。
古堡,如一个虎视眈眈的魔鬼,整日蹲在小镇边缘,让每一个小镇人都喘不过气来。可不久,又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来了,是一位干瘦的老人。他叫莫非,爱探险寻奇。他说自己一定要到古堡里去闯一闯,改写古堡的历史。
巴克对老头善意地笑笑:“老兄,如果口渴了,我可以免费送给你葡萄酒,进古堡就免了吧。”谁知莫非却特别坚决,坚持一定要去。巴克无奈,摇摇头,像往常一样,拿来葡萄酒,并且摆上几样小菜。吃完饭,莫非背起包,一摇一摆地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巴克站在饭馆前,很无聊地抬起头,朝古堡望去,顿时傻了眼。只见一个人从古堡中走了出来,一摇三晃的,正是莫非。巴克关了饭馆的门,今天不招待客人了,只招待英雄莫非,并虚心地向莫非请教,他在古堡中究竟看到了什么,有没有遇见魔鬼。
“看到了很多很多。”莫非坐下,淡淡一笑,告诉巴克。在古堡里,首先看到了很多尸骨,还有一只狗的尸骨,它们呈现不同的样子倒在那儿。再往里走,拐过一道狭小的过道,弯弯曲曲走了一阵,进入一个地下室,再进一道铁门,在地下室的侧面小屋内,发现了各种珠宝,而且这些珠宝都是十多年前在一些盗窃案中被盗走的,是一个叫贝姆的神偷偷走的。
“真的吗?那里没有魔鬼吗?”巴克仍心有余悸,急急忙忙地问。
“不,是一种红蜘蛛。”莫非一笑,打开包,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蜘蛛的尸骸。原来,这种红蜘蛛都躲在古堡石缝中,—有人进入,嗅着气味,它们马上爬出来,附着在人身上,吸人的血液,并注入自己的毒汁,不一会儿,人就会死去。
巴克睁大了眼,一副惊讶的样子。
“我有一个疑问,巴克,那些人遭受红蜘蛛的攻击,为什么不往外跑?”莫非望着巴克询问,很谦虚地请教道。
巴克摇着头,也惶惑不解。突然,他一指外面,喊:“天哪,那些探险队员都没死,回来了。”说时,一脸惊骇。
莫非忙转身去看,猛地感觉到背后冷风袭来,忙一转手,一把拧住巴克的手腕。巴克的手上,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随之,“嚓”的一声,一副手铐戴在巴克手腕上。
“神偷贝姆,你被捕了。”老头子一反常态,目光如炬,灼灼发亮。
“你究竟是谁?”巴克满头大汗,心有不甘地问道。
“蒙波,知道吗?神探蒙波。”老头子得意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自我介绍道。巴克一听,低下头,瘫倒在地上。
原来,巴克正是大神偷贝姆,他数十年作案,偷了不计其数的珠宝。但是,在警察的围追堵截下。实在是无路可逃,尤其后来,听说小偷的克星蒙波也开始了对他的追捕,于是,他选中了小镇这个神秘的古堡,来藏纳自己偷来的珍宝。为了防止别人进堡,他专门搜集了一种热带毒性极大的红蜘蛛,放在里面,并且暗地里散布谣言,说里面有魔鬼。
他自己在古堡旁开了个饭馆,一则照看珍宝;再则,准备兑了安眠药的葡萄酒,每一个进古堡的人,都赠送一瓶。
“你为什么没昏睡?”贝姆仍然有些不甘心。
蒙波一笑,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正是贝姆送的葡萄酒。原来那天来时,蒙波提前就装了一瓶葡萄酒。至于红蜘蛛,更好对付,一种印度香,就是红蜘蛛的天然克星。进堡后。蒙波燃了一大把印度香,烟雾袅袅,不一会儿,红蜘蛛的尸骸落满一地。
贝姆听了,无言地低下了头。
第24篇、让俺做个明白鬼的故事
1948年,解放军的“快刀团”乘胜追击,风卷残云般解放了伏虎山区的大片土地,却在黑石寨下遇到了麻烦。
黑石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北面靠着一座陡峭的黑色石峰,高耸入云,东西两面都是刀劈斧削的悬崖峭壁。只有南面一条羊肠小路可以通向山顶,却被土匪头子王平修了寨墙,建了寨门,还五步一堡,十步一垒,严防死守。
解放军的这个“快刀团”打起仗来就像“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特别是团长冯大刀,大字不识一个,却十分勇猛,他的这个团,人人都背着一把大刀,没有什么敌人是他们不敢碰的。
但土匪头子王平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几次正面进攻都被挡了回来,冯大刀急红了眼,组织敢死队,发起了更猛烈的冲锋。夜袭、炮轰、炸碉堡、搭云梯、爬大树、攀寨墙,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却还是不能向黑石寨前进一步。
这样持续了三个多月,“快刀团”的战士牺牲了五百多人,团政委也壮烈牺牲了,土匪的死伤人数却不到五十人,黑石寨还是没拿下来。
眼看全国解放指日可待,冯大刀的“快刀团”却砍在了黑石寨这块小小的“铁砧板”上,急得他跟什么似的。就在冯大刀天天骂娘的时候,上级派来了一位新政委,名叫孙天启,是吃过洋墨水的知识分子。
孙政委三十多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上来就说:“冯团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停止进攻,撤到山脚下。”
本指望新来的这个孙政委能给自己带来破敌的锦囊妙计,结果却听到了这样令人丧气的话,冯大刀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停止进攻?我说孙政委啊,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孙政委说:“黑石寨地势特殊,易守难攻,硬碰硬只会造成更大的牺牲,现在只能停止进攻,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冯大刀一皱眉头,说:“你他娘的是不是想来个围而不打?这个我也想过,可是时间不等人啊,打不下他娘的黑石寨,就会影响到解放伏虎山地区的大好形势。再说了,解放军有一千多人,难道还打不过四五百他奶奶的狗土匪?”
孙政委摇摇头说:“老冯啊,围而不打是个好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奏不奏效,还要过一阵再说,你先让部队停止进攻吧。”
战士们停止了进攻,只是把守着下山的路口,就地休整。一连响了三个多月的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土匪们却更加猖狂,一有机会就下山骚扰。冯大刀急得天天骂娘,孙政委却一连几天都不在指挥所,带着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在黑石寨周围的山上爬上爬下,写写画画,碰到老乡就问这问那的,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天,孙政委一脸疲倦地回到指挥所,立即召集连级以上干部开会。指着墙上挂着的黑石寨地形图,孙政委讲了起来。原来,这个黑石寨山顶上土地平坦,可以耕种,更奇特的是还有一口泉水,四季长流,养活四五百人不成问题。所以,围攻是不行的。孙政委又指着黑石寨北面的那座黑色石峰,说,能不能打下黑石寨,关键就在这里。
冯大刀第一个跳了起来:“说吧,怎么个打法,给个痛快话吧!这几天打也不打,撤也不撤的,那群鸟土匪大牙都笑掉了!”孙政委回答:“很简单,守住山下的出口,同时调集所有能调集的火炮,对准这块黑石头峰中间,集中火力使劲地轰!”听了这话,大家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住了。
孙政委一脸严肃地说:“这块石峰上下两端粗,中间细,对准中间细的部分打,十天之内,一定能把这座山峰炸断。到时候,土匪自然会乖乖地投降。”话音刚落,指挥所里面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尽管半信半疑,但政委的命令不得不从。在隆隆的炮声中,黑石峰笼罩在了一团团硝烟中,石屑纷飞,地动山摇。土匪头子王平正躺在床上哼着小曲抽大烟,听到炮声也吓了一跳。但听说是山下的解放军打不下寨子很恼火,对着黑石峰撒气,一下子笑得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又打了几个滚,这才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看新鲜去了。土匪们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打仗的,一个个都笑得岔了气。
不到五天,黑石峰终于在炮轰中从中间断开了,巨大的山石翻滚着跌入悬崖,之后,一切都安静了。所有的战士都望向了孙政委,等他发话。这时,起风了,孙政委望了望天空,让大家把守好出口,耐心地等待。
三天后,天空下起雨来,黑石寨上面却滴水未落,相反,那口四季长流的泉水也忽然干枯了。又过了十天,土匪头子王平嘴唇干裂,四肢无力,带着五百个渴得要死的土匪,打着白旗投了降。接过解放军战士递过来的水壶,王平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他又要了一壶水。要知道,这几天里,土匪们连自己的尿都喝过。
因为罪大恶极,王平被当众宣判死刑。临死前,王平只有一个要求:让俺做个明白鬼!
孙政委就带着王平登上了黑石寨,和王平一样想弄个明白的人还真不少,一下子好几百人跟着上了山,为首的就有冯大刀。
指了指南面山下远处的一片湖水,又指了指北面只剩下半截的黑石峰,孙政委一板一眼地讲了起来。原来,黑石寨所在的地方,经常刮南风。当南面潮湿的气团前进时,遇到黑石峰的阻挡,气流被迫缓慢抬升,携带着大量水蒸气的气流在抬升过程中发生凝结,形成降雨,这就是黑石寨上那口泉水四季不绝的根本原因。黑石峰被轰掉一半后,潮湿气团直接吹到了寨子外面,黑石寨上就没有雨水了。孙政委通过询问老乡还了解到,这几个月是旱季,地下水本来就少,如果再加上雨水断绝,黑石寨的泉水能不干吗?
王平到底听明白了没有,因为他已经被枪决,谁也不知道了。冯大刀却从此迷上了学文化,他逢人就讲:“乖乖不得了,不费一兵一卒,干掉五百土匪,不服不行啊,知识分子可真他娘的厉害!”
第25篇、耕田虎疑案
雍正年间,一个花红柳绿的春日,新任县令袁玉田带着家仆,赴贵州大定府虎牛县上任。家仆牵着马驮着行李在前,袁大人身着便服骑马在后,二人边行边观景。
突然,两马惊叫,袁大人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马突然受惊,一定有什么令它们恐惧之物。袁大人四下一望,不由呆住了。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田里,一个农人正驱着一头猛虎耕田。袁大人从书上知道黔地多虎,可这虎耕田,还是前所未见。那虎也看见袁大人了,冲他一声长啸。
家仆双腿打颤,慌乱地说:“老爷,跑吧!”袁大人镇定下来,劝家仆道:“农人既能驭虎耕田,定不会让它随意伤人。”家仆听了,平静下来。
二人安抚好马,继续前行,沿途多次看到猛虎耕田的景象,看来这在此地很平常。
到任当天,袁大人便叫来师爷,询问猛虎耕田之事。
师爷告诉袁大人,此地山高虎多,不知何年开始,有人驯虎耕田。农人先设陷阱捉来老虎关在铁笼中,只喂它一些谷物,其中夹杂很少肉。老虎不肯吃谷物,可饿极了也不得不吃一点,不多日便饿得没几分力了。于是,农人便趁老虎无力之时,将它捆牢,敲掉虎牙,剪去虎爪,继续喂它谷物,直到老虎被饿得快站不稳了,再将它放归山林。失去尖牙利爪的老虎,在山中连个兔子都吃不到,只好回到能吃到谷物的农人家中,摇尾乞食。于是农人用绳子系着它的脖子,继续用谷物喂养并驯服它,直至它能听话地耕田。本地有驯虎的传统:农人驯其耕田,富家驯其当宠物,人们把这种被驯化的老虎统统叫做“耕田虎”。
袁大人要求道:“可否带本县目睹一二?”师爷连说没问题。
数日后,师爷带袁大人到了几户农家,袁大人近距离地见到猛虎耕田,不由得击掌叫绝。师爷又带他去了几家大户,看了豢养的宠物虎,袁大人还亲自抱了抱老虎,对当地的奇风异俗赞不绝口。
谁知,就在半月之后,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本县首富沈员外被豢养的老虎咬死了!
听闻此事,袁大人很是惊讶,半月前他亲自抱过的老虎,就是沈员外家的,它看上去很温顺,怎会突然咬死主人呢?袁大人觉得,这里面很可能有蹊跷,他决定以吊唁为名,去沈家探一探。
在与沈家人的交谈中,袁大人得知,上月初六,沈员外六十大寿,其子沈虎特意向猎人范三买了一只威武漂亮的驯化虎为父亲祝寿,为这虎取名“灵龙”,也就是那日袁大人抱过的那只虎。沈员外非常喜欢“灵龙”,哪知昨日中午,沈员外独自与“灵龙”玩耍时,“灵龙”突然把他扑倒,咬住他的喉咙,待下人发现时,沈员外已断气。
沈虎抚着父亲的棺材痛哭流涕:“爹,是我害了你,我该死啊!”
在来的路上,袁大人已问过师爷,沈虎并非沈员外亲生,而是其表兄之子。沈员外娶了两房太太,都只生女没生子,所以领养了沈虎。这沈虎好逸恶劳,最喜欢的东西,一是女人二是老虎。此时见沈虎痛哭,袁大人觉得他哭得很做作,心中疑心更重——这沈虎从小没正经,难保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想到此处,袁大人拉起沈虎,说:“公子节哀,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人得死个明白。有人传言沈员外是被人谋害,本县想查验尸身,公子是否介意?”沈虎大惊,道:“家父被虎咬死,有下人为证,为何会有那等传言?”袁大人说:“为让小人闭口,更有必要验尸以白天下。”沈虎只好点头同意。
袁大人让仵作开棺验尸,他在一旁仔细观察。沈员外别无他伤或中毒等迹象,只脖颈处确实有明显的老虎咬痕,虽然那虎已无牙齿,可牙床仍在,也能让人窒息而亡。袁大人又分别询问了当天知情的下人,他们都说老爷是被虎咬死的。
于是,袁大人只能宣布沈员外确为虎所害,再次安慰沈家人一番便告辞。沈虎送袁大人出门时,指着笼里的“灵龙”说:“大人,我要杀了这虎,让它为家父殉葬。”袁大人说:“该杀。”可看着温顺的“灵龙”,想着那天抱它的情形,袁大人还是不太相信,它会突然攻击主人。
回衙门后,袁大人进一步了解情况,发现本县自有人养虎至今,豢养虎咬死主人,这还是第一次。他沉思良久,对师爷说:“后天沈家发丧,我们去送葬,再探他一探。”
沈家的丧事场面很盛大,紧接在沈员外棺材后的,是马车拉着的虎笼,笼中是“灵龙”,很多百姓跟去看这虎殉葬。袁大人和随从行在虎车之后,他看着“灵龙”,这虎好像有灵性,也直直地看着他,目光里好像含着哀求。袁大人在心中说:虎啊虎,你要真有冤情有灵性,就给我提个醒吧!
“灵龙”一会儿盯着袁大人,一会儿东张西望。突然,它“呼”的一声啸,猛烈地抓着铁笼,似乎想扑出去咬什么。袁大人顺势一看,虎车侧边有两个小孩,戴虎帽着虎衣,一蹦一跳地在逗它。
袁大人脑中灵光一闪,小声问师爷:“‘灵龙’是不是母虎?”师爷说:“是的,听说它被范三捉着时,还带有虎崽呢!”袁大人忙说:“你立即着人把范三带来。”
很快到了沈家坟地上,道师做了一番仪式后,沈虎便着手杀“灵龙”了。而此时,范三还没到,袁大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虎笼的两个侧面是活动的,握着上面的铁链相对一拉,两个侧面便向里收紧,虎就会被越困越紧,直至动弹不得,最后任人宰割。
沈虎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头,说:“爹,儿杀了这畜生为你殉葬,让它在那边给你当家猫!”然后他起身,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挥手,下人便拉铁链。“灵龙”好像知道自己死期已到,拼命挣扎咆哮,可还是被困得动弹不得……
突然,师爷把袁大人叫到一旁,指着一人说:“大人,他就是范三。”袁大人立即与范三小声交谈起来。
“慢!”就在沈虎举刀要捅“灵龙”时,袁大人高声叫停了他。
沈虎一惊,转回身问:“大人,有何吩咐?”
袁大人说:“杀人者偿命,但须经王法审判。这‘灵龙’虽说是虎,可它是耕田虎,耕田虎既用于耕田,便如同耕牛,按大清律令,耕牛不能随意私自宰杀。这虎即便咬死了人,也要待官府审判后,才能确定杀或不杀。现在,本县下令,你父葬礼继续举行,可此虎须由本县带回县衙,待审后再作定夺。”(原作者:吴治江)“这——”沈虎一脸惊诧,但也只好看着差役将虎车牵走。
过了几日,县衙贴出告示,公开审理沈虎害父一案。
第26篇、恶报
天理昭昭不可诬,莫特奸恶作良图。恶人,自有恶来报!
一、能人马拉套
唐县城西门城墙根,住着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这人名叫马拉套,行走江湖,见多识广,经常做一些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而且无一失手,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妙手空空。也是艺高人胆大,到了后来,他竟在家门口祸害乡邻,成了一个吃窝边草的兔子。
也算是事出有因。有一次马拉套去海边贩海货,发现有个渔家子弟练字用的不是常见的墨汁,而是一种在海边随处可取的代用品。原来海里有一种叫做乌贼的鱼,肚子里有个墨斗,斗里储满了墨汁,遇有敌人攻击,就喷出墨汁扰乱对方视线而逃生。这墨斗不能吃不能喝,本是废物一团,可这个渔家子弟却废物利用,拿它写字,就变废为宝了。更奇的是,用常见的墨汁写字,写过了纸就废了;而用乌贼墨汁写字,仨月以后字迹自动消失,又成白纸一张,可以继续练字,等于变废为宝。马拉套善于发现发财机缘,回去时就带了一些乌贼墨汁,决定用它做个无本买卖。
马拉套有个邻居惠老头,儿子、儿媳妇原先在城内十字街开着一个杂货店,他在家里照看孙子读书,颐养天年,一家人各有所为,其乐融融。后来突遭一场天火,儿子和儿媳妇双双遇难,惠老头无力执掌门面,就把杂货店盘了出去,带着孙子在家里坐吃山空。马拉套从海边回来就找到惠老头,说看准了一笔稳赚的生意,只是资金周转不开,想借二百两银子,借期半年。当然不是白借,到期连本带息还银二百四十两。如此高额的利息,惠老头自然动心,当即答应了。马拉套拿出早已写好的借据,惠老头就把二百两银子借给了马拉套。
半年的借期转眼到了,马拉套特意从外边回来处理这笔债务。他是胜券在握,只等惠老头哭鼻子抹泪自认倒霉。惠老头见了马拉套就打招呼,说是孙子准备去省城参加乡试,请他把钱准备一下。马拉套说我也正打算还钱付息呢,你把借据拿来吧。惠老头回去拿了借据,当面打开,却是白纸一张!惠老头当即傻了眼:“这……”半天说不出话来。马拉套强压狂喜,故作大度地说:“惠家老伯,你是贵人多忘事吧?我前天就把钱还了。回去吧,我也不怪你讹人!”
惠老头面红耳赤:“你根本没有还我钱!”
马拉套不急不躁:“那你就拿出借据嘛!”
两个人的争吵,引来了许多街坊邻居围观。有帮惠老头说话的,说他为人忠厚,不会血口喷人。也有帮马拉套说话的,说索债要有借据,没有借据怎好付钱?
惠老头纵有天大的冤情,可他拿不出借据,那就只好眼睁睁让马拉套赖账。他捂着脸回去,一个人关了门饮泣。哭到半夜,趁着月黑风高,竟然在马拉套家院门口的树上上了吊……
牛刀小试,大获成功,马拉套心里高兴,就去外边喝酒庆贺,一直喝到三更天,才跌跌撞撞地回来。到了自家门口,一头撞在惠老头的尸体上,满肚子酒水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这个糟老头子,白天与我吵架,夜晚在我家门口上吊,无论如何我都难脱干系!马拉套急得拿拳头砸脑袋,砸了半天,突然想起了一个高人,立刻转身向夜幕中跑去。
二、高人程大器
那个高人叫程大器,本是一个落魄秀才,后来到京城跟一个大员当幕宾,出谋划策,问接参与官场的钩心斗角,深得大员器重,很是风光了几年。后来大员作恶太多,犯了众怒,被皇帝赐死,幕宾们作了鸟兽散。程大器也惶惶逃回唐县,躲进十字街的老宅,多天不敢出头露面。可他这人肚子里的歪点子太多,不予施展就坐卧不安。因此刚安生了几天就放出风声,愿以平生所学,给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也就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
程大器这话放出去没多久,就招来了马拉套半夜三更登门相求。
马拉套喊开了程家门,对着程大器倒头便拜:“程爷救我!”
深夜来求,见面磕头,张口叫爷,肯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程大器示意马拉套站起来,让了座,问:“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马拉套把自己用乌贼墨汁写借据的情节隐去,只说惠老头穷急生赖,大白天拿着空白借据讹人没有得逞,夜晚又以死讹人。现在尸体还吊在自家的院门口,请问程大器该怎么办?一边说着,一边把五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程大器看看银子,“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回去把尸体解下来就是。”
马拉套恍然大悟,是啊,是不该任那尸体吊在自家门口的树上。二话不说,起身就走,回去唤醒了用人小栓子,两个人合力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可是,尸体解下以后又该怎么处理?是抬到惠老头自己家里,还是扔到城墙外边?马拉套急出一头热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再去请教程大器。
程大器依旧不紧不慢:“再把尸体吊到树上!”
马拉套这次学精了,接口问:“吊上去以后怎么办?”
程大器还是漫不经心:“吊上去以后再说。”
看程大器胸有成竹,马拉套也不好再问,只好赶快回去,依旧唤来小栓子,再把惠老头的尸体重新吊在树上。顾不上喘口气,马拉套又一次来到程家,气喘吁吁地问:“程爷,已经照你说的办了。这下一步……”
程大器稳如泰山:“回去喝四两老酒,蒙头睡觉,待官府的人唤你,你就大呼冤枉。”
马拉套不放心:“能行?”
程大器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官府判你有罪,我替你坐牢;如果判你死刑,我替你抵命!”
马拉套将信将疑地回到家里,酒是喝了,可哪里睡得着觉?就那样忐忑不安地坐到天亮。
天刚放亮,马拉套的院门前就一片喧嚷,惠老头的孙子把门打得山响。马拉套装聋作哑,不让小栓子开门。直到官府的衙役传唤,马拉套才假装一脸倦意地走出来。
县老爷指着树上的尸体喝问:“怎么回事?”
马拉套做出惊恐之状:“惠老头怎么吊死在我家门前?”
衙役们把惠老头的尸体解了下来,县老爷命跟来的仵作当场验看。仵作勘验后报告:尸体脖颈上有两道勒痕,应是先在别处缢死,后被移尸此处……
马拉套这才明白程大器为何让自己折腾惠老头的尸体,原来是为了制造出两道勒痕,借以误导仵作,转移视线。既然仵作这样判断,马拉套马上喊冤,请求县老爷尽快捉拿移尸害人的元凶。
县老爷说:“既然惠老头之死与你无干,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惠老头的孙子不干了:“怎么与他无干?如果不是他蓄意昧人钱财,我爷爷怎么会自己寻死?”
县老爷训道:“如果有人拿了无字借据向你要钱,你肯认账吗?其实,移尸诬陷人,你的嫌疑最大。可你是个黉门秀才,品学兼优,又不像一个恶人。先把你爷爷的尸体抬回去埋葬,待本官慢慢查找作恶之人。”
一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滔天大祸,被程大器用一个高招轻松化解,马拉套自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直叫那五十两银子花得值。身边有一个这样的高人,那可真是什么样的祸事都不用怕了!
三、再施高招
既然马拉套不怕祸事,第二天又有一件祸事找上门来。
昨天惠老头死了,而且由县老爷一锤定音,那一笔债务彻底结束,马拉套更加开心。他再一次去外边喝酒,一直喝到夜幕四合,才蹒跚着走回来,打算与老婆亲热一夜,明天继续外出跑单帮寻找商机。
马拉套的前妻多年不孕,被他休掉了。现在的老婆是后续的,年轻漂亮,丰乳肥臀,看那身架是很有生养能力的。可是,马拉套既然是个跑单帮的,那就多在外少在家,后妻难耐寂寞,竟然跟身强力壮的用人小栓子勾搭上了。这几天马拉套为了应对惠老头的债务,天天守在家里,让那一对野鸳鸯无法偷情,煎熬得嘴角起泡。所以今天后晌马拉套刚一出门,后妻就把小栓子喊进了卧房。
马拉套美滋滋地回到家里推开房门,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自己的后妻正和小栓子在床上苟合!两个人太过忘情,连马拉套回来都没有发觉。马拉套知道两拳难抵四手,就转身去院里找家伙。可能是心里窝火,喘息声太重,到底把野鸳鸯给惊醒了。小栓子自知理亏,胡乱穿了衣服,钻出房门越墙而逃。马拉套再进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后妻一个人。马拉套举棒就打,后妻还没来得及喊叫就倒在了血泊里。马拉套举着木棒满院子寻找小栓子,哪里还找得着?马拉套累得满头大汗,刚要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打个激灵,找不到小栓子可怎么办?清朝的法律他知道,丈夫有权捉奸甚至杀奸,但是必须拿双,否则就会以故意杀人罪论处。马拉套突然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昨天的惠老头,明明吃了亏,却拿不出证据为自己辩白。
当然了,马拉套不会学惠老头,吃亏又上吊,那可真叫亏死了。马拉套自然想起了程大器,又揣了五十两银子,趁着夜色去讨主意。
程大器果然是才高八斗,漫不经心地又给马拉套支了一招:你家不是住在西门城墙根儿吗?更深夜静之时,常有歹人出没。晚上留点心,只要有男人从你门前过,一刀宰了他,和你老婆的尸体放在一起,不就凑成一双了吗?
马拉套如醍醐灌顶,胸中豁然开朗,暗赞这一招也高,或者说只有这一招才能让自己化险为夷。一边赞叹着,一边转身就走,却被程大器叫住了。程大器说时间紧迫,我也不想让你再三番五次过来讨教,只是提醒你要把种种细节早早想好了,免得县老爷问案时不能自圆其说。此刻马拉套只想着抓紧时间找一个替死鬼造成“捉奸捉双”的局面,哪里会把往后的许多细节设计出来?因此他急忙跪倒:“程爷教我!”程大器也不谦虚,三言两语就说得马拉套五体投地,连连称是。
马拉套回到家里,拎了根木棒就躲在了院门外的暗处,约摸三更天的时候,还真等到了一个替死鬼。昏暗的月光下,马拉套看准了是一个男的,就突然闪身从大树后面蹿出来,当头一棒将其击倒,拖进了自家屋里。然后解开人家的腰带,弄乱人家的衣裳,制造出行奸模样……做完这一切,马拉套实在是太累了,刚刚打了个盹,天已放亮,又打起精神去县衙击鼓报案:说自家又出人命案了!
马拉套家再一次成为命案现场,许多街坊邻居又一次跑来看热闹:这马家是撞了鬼吧,怎么老是出凶案呢?大家正在议论,只听一声锣响,县老爷带着一千公事人员赶来了。
正如马拉套所诉,现场一片狼藉,马拉套的老婆死在床上,那奸夫倒毙在床下,满是通奸被杀的迹象。县老爷让仵作和虔婆先对两具尸体进行勘验,自己则让衙役搬来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把那院落当成临时的公堂,对马拉套进行例行讯问:“马拉套,你把当时看到的景象和自己采取的行动描述一番。”
当时的情景马拉套报案时已经说过了,可县老爷要例行公事,那就只好再重复一遍:“昨天傍黑的时候,我从外边喝酒回来,听见屋里响动异常,我老婆和奸夫正在床上苟合,淫荡之声不绝于耳。小人的愤怒可想而知,就从院角找来一根木棒,然后用脚跺门。跺了半天,开门的正是那衣衫不整的奸夫,小人当头一捧将他击倒,又扑向床边打死了那个贱人。打死二人尤不解恨,再用木棒捣烂了那奸夫的命根子……”
这时屋里勘验已毕。虔婆报告:马拉套的老婆伤在头顶,颅骨几近粉碎,且昨天确曾红杏出墙,与男人有过苟合。也就是说,尸检结果与马拉套的描述是一致的。接着仵作报告:那男人伤在脑门,与马拉套所诉吻合;只是命根子已毁,昨天是否与女人有过苟合却不得而知。“不过,”仵作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据我推测,奸夫应该和马拉套的老婆有过云雨之事,且被马拉套看见。不然马拉套为何那么恨奸夫的命根子,必要毁掉而后快呢?”
马拉套听到这里,暗自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仵作、虔婆端的厉害,竞能从死人的腿裆里验出生前是否有过苟合。试想,如果没有按程大器的嘱咐把那人的命根子捣毁,这破绽可就大了。
县老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拉套,忽然看出了一些怪异。按照仵作、虔婆的勘验结果,案子正朝着有利于马拉套的结局发展。既然做丈夫的捉奸杀双合情又合法,这案子就可以了结了。马拉套的头上怎么冒起了虚汗呢?县老爷想不出个结果,就继续寻找疑点讯问:“马拉套,依你所说,命案是发生在昨天的傍晚,可你怎么等到大明才去报案?”
这个问题程大器早已估计到了,所以马拉套回答起来毫不费力:“我昨天喝多了,又是第一次杀人,且是连伤二命,累坏了也吓坏了,因此丢下木棒我也倒下了,直到天明时才醒来。”
这样的回答没有什么破绽,县老爷也不纠缠,继续问:“你不是有个伙计小栓子吗,案发时他在哪里?”
这个问题程大器也估计到了,马拉套不过照本宣科罢了,他叹口气说:“我近日打算出门,怕他和我老婆孤男寡女的惹出是非,已经把他辞退了。都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的话也许不会生出这场命案来。”
实在没有什么疑点可问了,县老爷就打算再看看现场,宣布结案。料不到的是,当他走进马拉套的卧房,再次把两个死者打量一眼,却突然一边后退一边惊呼:“快来人!”
四、恶有恶报
有两个衙役应声跑过来,问县老爷可有什么吩咐。县老爷命令他们一个速去十字街带程大器来现场,另一个速去县学打问一件事情。
原来这个县老爷是个博学之人,理狱问案不怎么内行,却喜欢培育桃李,爱去县学给学子授课。而面前的这个死者,因为刚被仵作擦洗了面孔,县老爷认出竟是一个食宿都在县学的廪生。县老爷知道县学对廪生管理严格,而这个廪生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子,怎么会在傍晚跑出来与人通奸呢?况且这廪生才十七八岁,而马拉套的老婆已经三十岁有余,年龄上也不很般配,怎么能勾扯到一起?
县老爷还在思索,去县学的衙役很快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老师两个学生。县学的人说:昨天白天到昨天夜晚二更天以前,这个廪生都没有离开过县学。二更天以后,有个同窗突然得了急性肚子疼,有人说烟膏止疼立竿见影,这廪生说自己家里有这东西,自告奋勇回家去取,结果一去再没有回来。
这所谓的“奸夫”竟然是死于非命!县老爷震怒异常,拍案喝道:“马拉套,你是亲眼看见你老婆和那年轻人行奸吗?”
马拉套言之凿凿:“正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小人怎肯故意制造丑闻把绿帽子戴在头上?又怎么会捉奸拿双?”
县老爷突然冷笑一声:“好一个捉奸拿双!我告诉你,你老婆昨天确曾与男人苟合,可采花之徒却不是这个年轻人,因为昨天他不曾与任何女人有过苟且之事!他是县学的廪生,昨天傍晚根本没有离开县学,怎么与你老婆苟合?倒是他二更天后出来,三更左右走到这里,被你一棒击倒,拖进屋里冒充奸夫!为了扰乱视线,你才故意把他的命根子捣毁!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拉套没有想到替死鬼会是县学的廪生,更没有想到县学的老师和学生过来作证。这种情况如何应对,程大器事先没有告知,此刻他只能张口结舌,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衙役喝声“快讲”,如狼似虎,声震屋瓦,把马拉套吓软了身子。他“扑通”跪倒,拿手掌嘴:“我讲,我讲实话!”
马拉套说昨天傍晚妻子与人通奸是真,只是因为走脱了奸夫小栓子,自己杀奸不成双,才使了移花接木的手段,找了一个替死鬼。
县老爷一边派人捉拿小栓子对证,一边继续咆哮:“你这个马拉套,可真真心毒手狠!”
马拉套大叫冤枉:“小人一个跑单帮的生意人,怎么能想出移花接木的主意?都是程大器出的高招啊!”
程大器出的高招?县老爷怪笑一声:“好一个程大器!”
话音刚落,程大器被衙役带了过来。县老爷说:“程大器,你都给马拉套出了什么高招,如实讲来!”
程大器自然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也估计是马拉套把事情搞砸了,正思量着如何为自己开脱,有两个衙役已经扑上来把他摁倒,让他与马拉套并排跪着。
程大器打量一眼灰头土脸的马拉套,估计他把什么都招了。既然马拉套都坦白了,我又何必去受皮肉之苦?他把前天夜里的惠老头命案,和昨天傍晚马拉套捉奸杀妻一案,一股脑儿交代了个清清楚楚,然后说:“县老爷明镜高悬,他登门相求,我出售智慧,他如何行动,都与我无干。我还要揭发他的是,他确曾借了惠老头的钱,而且有借无还!”
马拉套扭脸喊道:“你血口喷人,必须拿出证据!”
程大器说自己早就知道用乌贼墨汁写字的秘密,当年在京城作幕宾的时候,自己的主子主管刑狱,用这种方法开脱了不少罪犯。因此他一听说惠老头手里有一张无字借据,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县老爷这才知道自己前天被人捉弄了,今天又险些被人捉弄,不由恼羞成怒,先命衙役把马拉套饱揍一顿,然后才接着审问。马拉套被打怕了,很快承认自己故意用乌贼墨汁写下借据,昧惠老头二百两银子的事。只是那二百两银子自己只得了一半,另一百两分两次送给程大器买了高招。
县老爷强压怒火,说:“程大器,你也应该挨一顿板子的。念你足小县名人,我也不打你,让你去看看命案现场,然后你就会自己打自己!”
这会儿小栓子也被带来了,他老老实实承认前天夜里帮马拉套折腾了惠老头的尸体,昨天傍晚与马拉套的老婆发生了奸情。小栓子自我辩护:头一件事是受男主人指使,第二件事是被女主人胁迫,做下人的,不听主子的话行吗?
县老爷挥挥手:“胁从不问,打一顿板子以示惩罚。”
再说程大器去马拉套的卧房看了那具男尸一眼,立刻放声大哭,一边自己抽起了自己的嘴巴:那死于无辜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宝贝儿子!
其实县老爷刚才已经认出那廪生是程大器的儿子,只是不明白为何死在这里。等到县学的老师赶来,马拉套“咬”出了程大器,他才在心里感叹天道巧合,人算不如天算。县老爷等程大器打够了也哭够了,这才对大家分析案情:纵观两起祸事,都是源于那张无字借据。马拉套因为恶意昧财,间接害死了惠老头;又因为处理所谓的债务在家流连,发现奸情打死老婆,李代桃僵株连无辜;而他自己肯定也是死罪。也就是说,一张无字借据,害了四条性命!接着又宣布判决结果:马拉套本不是好鸟,又有程大器为虎作伥,因此他的家里也就祸事连连。现在将他就地正法,以慰冤魂。至于程大器,兜售所谓的高招牟取暴利,上天让其晚年丧子!但是,上天虽有报应,人间法绳难减,判处三千里流刑,去东北宁古塔效力。那里地旷人稀,让他那一肚子阴招再无用武之地!
如此判决,大家拍手称快。县老爷趁机教化百姓:“天理昭昭,善恶有报。观此二人的下场,大家都须记取一个教训:害人之心不可有,不可有啊!”
第27篇、死亡名单
一、牛皮纸上的黑名单
西村有个老李头,他是专门靠收废品吃饭的。一天不出去跑,一天就没有收入。可这些日子身体不好,老犯病,出去少了,他也知道,这收废品的人多,你不去收,钱就让别人赚去了。他收废品不仅养家糊口,而且还供养了一个儿子上大学。于是,病稍一好,他又走村串户地到处收废品。
村里人见他这样子都说,收废品就是在淘金。
这天,老李头把刚收上来的废品倒在了后院,然后专心做着整理工作,分分类,边分边清理,对老李头来说就是在淘金。他对那些旧书刊杂志特感兴趣,每次都要一页页去翻、去抖开,那是因为他在这里面尝到了甜头,经常会从里面翻出一些钱来,不管钱多钱少,这常给他带来意外的惊喜,有时比他收一个月的废品还要强。
做这事时老李头特认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
这不,老李头眼睛一亮,从一摞报纸中他发现了一本又旧又黄的书,拾过一看,原来是一本老黄历,乡下人叫“通书”,按他的经验,这里头肯定藏有东西。他一页页快速地翻着,果然,藏着东西的那一页马上就显露出来了,他拿出一看,是一张折叠了的又旧又黄的牛皮纸,原以为里面包了钱,打开一瞧,啥也没有,老李头还使劲把这张纸抖了抖,最后叹口气往一边扔去。
刚扔下,他嘴里又喃喃地念叨起来:“这人吃饱饭没事,把张破牛皮纸藏这儿干吗?”念叨着,他不甘心地又把这张纸给捡了回来,翻过来翻过去地仔细翻看,这才发现牛皮纸上面写了一串人的名字,他一二三四五往下数着,竟有二十多个。
这是份什么名单?
老李头好奇地一个个往下看去,突然,“李全有”三个字跳入他眼帘,“这上面怎么会有我的名字?”老李头有点纳闷了:“这难道是同名同姓?”
他正愣着,村后的张天师进来了。张天师这人吃了没事,最大的嗜好就是串门,他串门不白串,他要去了哪家,哪家就准有点什么事,要不大家怎么给他取外号叫“张天师”呢?那是说他知晓天事,说这世上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天上的事他知道一半,地下的事他全知。他能掐算,赚的就是这个钱。老李头生病时候,张天师没少跑过他家。
这不,他一进门就嚷:“老李头,我没猜错的话,今天准收到了什么宝贝吧!”
“还宝贝?”老李头摇摇头,叹息道,“唉!老通书一本。”
“老通书?里面就没有藏什么东西?”
“有什么?这里面夹有这么一张旧牛皮纸,全是写的人的名字。”
“是家谱?”
“不是,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呢。”
“还有你的名字?”张天师接过牛皮纸,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变了,手上拿着的东西像是有瘟疫似的,他赶紧把它给扔了,使劲拍了拍手,还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唉!别给我沾上了这倒霉的霉气!”
“这上面有倒霉的霉气?”老李头见他那般模样,有些奇怪了。张天师转身要走,老李头赶紧把那牛皮纸又捡了起来,一把扯上了他,问:“张天师,这上面到底有什么?”
张天师皮笑肉不笑:“嘿嘿,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老犯病吧?”
老李头一惊:“这……跟我犯病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还大着呢!”张天师又诡秘一笑。
“那……请张天师给指点指点……”
张天师不好提钱,就绕着弯说:“也没有什么,就一张黑名单。”
“黑名单?”老李头愣住了,以前只听说过搞地下工作的有什么黑名单,现在哪还有什么黑名单?想想自己近些日子连日的生病,估摸着张天师是不给钱不说真话的,他正掏着荷包想追上去,张天师已拂袖而去……
二、一张死亡名单
张天师走后,老李头却傻乎乎地愣在那儿没动窝。
正巧这时儿子李晓回来了,李晓从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在医学研究所,可他一直没去上班,老李头也觉得奇怪,催他多少次他都说学校让他先在家里写篇论文。论文是什么他不知道,可他不知儿子在忙些什么,只见儿子整日往外跑,有时还神神秘秘、鬼鬼祟祟,哪有这样写论文的?
李晓见父亲拿着一张纸站在那儿发呆,凑过来问道:“爹,这是什么?”
“黑名单。”
“黑名单?什么黑名单?”李晓感兴趣了,“我看看……”
李晓从父亲手上拿过了这牛皮纸,仔细地在看着这份黑名单,只见他一个个地往下念道:“赵福贵、赵富来、王家保……李全……”当念到这里时,李晓戛然止住了。
老李头注意到了儿子的表情,忙问:“这是什么黑名单?”
李晓摇摇头:“不知道。”
“那上面咋有我的名字?”老李头问。
“同名同姓的多着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着,李晓拿着那牛皮纸就朝房间里走去。
“哎……”老李头奇怪了,“你……你这是拿到哪里去呀?”
李晓说:“爹,你收你的废品吧!这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才好咧!就怕有关系……”
儿子把那张黑名单拿进屋之后,老李头一直放心不下。因为他听张天师说过,这牛皮纸上不仅有股霉气,而且同自己犯病还有着什么关系。他知道张天师虽不是什么大天师,但他说的话在村里还是挺灵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别让他沾上了这股霉气。想到这,他朝儿子房间走去。走着走着,他脚步又缓了下来,心想,儿子整日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些什么,何不偷偷地探个究竟?于是,他轻着脚步朝儿子房间猫去。
来到儿子房间的窗口,他好奇地从缝隙朝里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见儿子用另一张纸把牛皮纸上的黑名单抄写下来了。
“出鬼了啊?”老李头的惊讶声还是让儿子给发现了,老李头索性走了进去,问:“你……这是抄写的啥?”
“没抄写啥呀!”李晓故意在装憨。
老李头提高嗓门了:“你吃了没事抄这个做啥?这有什么好抄的?”
“嘿嘿……看这名单好玩。”
“好玩?人家说这上面有股子霉气,谁看谁倒霉,你知道吗?”
“霉气?”李晓故意看了看这牛皮纸,“霉气在哪?看不出有什么霉气呀!”
“你别跟我逗了,我问你,你抄下这些名字到底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不说这是黑名单吗?我要看看这些人黑在哪里?”
“这关你什么事?”老李头二话没说,拿起牛皮纸就出了儿子的房门。
回到后院,老李头又望着这黑名单发呆,他仔细一想,从张天师和儿子的举动他能猜出,这份黑名单不是一般的黑名单了。老李头就是这种人,心里不能有事,尤其是这种事,弄不好他又得犯病。
于是,老李头来到了张天师家,自然,他没敢亮出那张牛皮纸,怕他忌讳,那不是明显给他带来霉气了吗?他先是拿出20块钱,一声不吭地往张天师面前一放,见张天师不语,他又加了10块:“张天师,麻烦你告诉我,那份黑名单到底有什么霉气?与我犯病有什么关系?”
张天师知道今天不给老李头说明他是不会走的,于是他又抖动着两个手指,老李头明白了,这是还要他再加20块钱,想想村里人找他算命卜卦一次也要50元,于是,他又从兜里摸出了20元,张天师把钱往兜里一揣,神秘地拉他到屋外,小声地说:“黑名单,那是糊弄你的,其实,我也是瞎猜的!”
老李头见他又在玩花样,急了:“哎,50块钱就得这一句话?就抽签算卦你也要给我说个清楚啊!这上面到底有什么?”
老李头这样一说,张天师倒上路了,他把手袖一捋,挺认真地说:“好,那跟你说实话吧!告诉你,那上面的人,我瞄一眼就知道,十个就有八个是死人。”
“啊?死人?”老李头大吃一惊,忙问,“那上面的人你都认识?”说着他从兜里又掏出那张牛皮纸。
“哎哎哎,不用掏了!”张天师连忙拦住了他,“跟你说,那上面的人我都认识。还给他们算过卦呢!”
老李头更奇了,问:“他们也找你算过卦?”
“算过,你说这十里八村的,谁不找我算?”张天师这一说更来劲了,“就说那第一个吧,赵福贵,上赵家的,前几年死的。第二个,上赵家的赵富来,前年死的,那第三个,赵满,下赵家的,病得也差不多了……”
死亡名单(2)
“啊?还有这样的事?”顿时,老李头头皮发麻,双脚打颤,双手不停地抖了起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一回事?很简单,这是一张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老李头更恐惧了,“那……那李全有,是同名同姓,还是……”
“这……天知,地知……”张天师用手指指天然后又指指地,摇摇头就进屋了。
张天师进屋后,老李头脚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三、寻找黑名单
老李头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张天师家里走回来的。
对张天师说的话,村里村外的人都说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于是,老李头又像是犯病了一般,满脑子都是那死亡名单,尤其是这上面的“李全有”三个字,真的就会是他?如果是,那下一个死的……会不会就是……
一想到死,人都会恐惧,世上,没有人是不怕死的。死亡的阴影像一盘沉重的石磨压在老李头的头上,整日也抬不起。
他又病了,真的又病倒了,已经有好几天没出去收废品了。
这天,儿子李晓回来见老李头这个样子,便问:“爹,你这是咋的啦?”
老李头摇摇头:“张天师说,那是份死亡名单……”
“死亡名单?”李晓一愣,“你听他瞎说……你又找他算呐?”
“不仅是我找他算了,上面的人都找他算过了,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怪不得我最近老生病……”
“这与你生病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那上面的李全有……”
“哎哟我的老爹呀!你别听他胡说,又骗你钱了吧?据统计,全国同名同姓的,都是以万计算的,就你一个李全有?”
“以万计算……真的?”老李头傻望着儿子。
“我是你儿子,我会来骗你?”李晓想想又接着说:“爹,你不能老呆在家里,这样没病也要憋出病来,出去跑跑,收废品去。别信那张天师的,以后哇,你再也不要去赵家那一带收废品了!”
听儿子这一说,老李头开始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可是儿子一走,他又疑惑起来了,儿子叫他不要去赵家那一带收废品,莫非这死亡名单真的与赵家有什么关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李头不仅决定去赵家,还想好按牛皮纸上的名字,利用收废品的机会,一个个去核对一下真假。
这天,老李头来到赵家,赵家是个大村庄,分上赵家、下赵家,有上百户人家,都姓赵。他刚收下一妇女送来的废旧塑料,就打听起赵福贵来,岂知他一开口,那妇女奇怪了:“赵福贵……你找他干吗?”老李头赶快打马虎眼:“嘿嘿,不干吗!只是原来认识。”“哦,那好多年没见了吧?”“那是……”“跟你说,他人都死了好多年了!”老李头一惊:“真的?那赵富来……”“唉!别问了,也死了!”那妇女说完就要走,老李头赶紧打听那赵满住在哪里。“喏,那靠池塘边的一家就是。”
那妇女走后,老李头顿时就像跌进了冰窖里,心里凉凄凄的,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了,这还真应验了张天师说的那些话,往下一想,他有些害怕了,难道那牛皮纸上面的李全有还真是他自己?自己还真的上了死亡名单?这就邪了,那张黑名单难道是一张诅咒人的死亡名单?
为了弄清楚这黑名单上“李全有”的真实性,他躲在一棵大树下,老远朝池塘边那间挺大的屋子望去。这屋门没关,从外朝里望去,里面又暗又黑,显然像一个大大的黑洞,显得有些阴森,这黑洞到底有什么呢?
老李头刚要往这边走,突然,他发现一个人影从那个黑洞里闪了出来,像幽灵一般还带着小跑,老李头顿时觉得那黑影怎么那么熟悉,倏然,一个人跳入他的眼帘……张天师!他定睛一看,是他,没错,他来这干什么?老李头抬脚就想去追他,可一只脚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怎么也动不了,难道有鬼不成?他猛一使劲,因用力过度,突然摔倒在地。惊恐的他回头一看,脚下竟被树下的那些杂乱的常青藤缠绕着。等他把脚下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张天师早跑得没人影了。
他来这里干什么?莫非是赵满也找他算卦?
老李头左思右想,满脑子猜测和疑惑,看起来就那么一点点路,可他的脚竟挪了十多分钟。
他走进堂屋,屋子挺大,里面却空空荡荡啥也没有,屋子里似乎没有一点生气,像无人居住似的。老李头小心地先把头朝左边的房间探去,头刚伸进去,把他吓一大跳,堵在他眼前的竟是一口棺材!他心里陡然一凉,刚想把头抽回来,只听见里面竟有人在说话:“你别走。”
老李头顿时愣住了,对方好像是在说他,他定睛仔细一看,“我的妈呀!”他差点叫出声来,原来,他发现一个骨瘦如柴的人静静地靠在棺材里,那双凹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老李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他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现在,进不能进出不能出,他左右为难了。
“要想……活命……你就进来。”
这话好像故意要把他往里面拉似的,听着这一句话,老李头没有再后退了,他就是想要活命探个虚实来的,为什么要走呢?可他的脚也没敢往前迈。
“你别怕,我不是鬼……我是人。”
这两句话倒把老李头的心给弄定了。这时,他想起村里老人曾经说过的怪事,在这一带,有些病重的老人,不仅不愿上医院,反而喜欢自己躺在棺材里。确定他是个人后,老李头小心地朝前迈了半步,轻声轻语地试问道:“请问,这可是赵满的家?”那人“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老李头又问:“赵满在吗?”那人又“嗯”地一声点了点头。老李头再问:“他人在哪里?”那人拖着细声在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这下老李头仿佛猜到一二了,轻声地问:“莫非你就是……”那人还是点头。老李头耳边突然回响起了张天师的那一句话:“赵满,他也病得差不多了!”
张天师的话真的神了……
他正愣着,赵满又说话了:“你找我……”
“是……找你……”老李头一时不知从哪说起,结巴着说,“我看到……有一张牛皮纸上……”
“哦……”赵满点了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说,“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李全有……”
老李头一听他竟然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心里有些慌了,说话有些哆嗦:“你……怎么……知道我叫李全有?”
“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那收废品的?这么说,你是来问那张死亡名单的吧?”
一听这话,老李头浑身从上凉到下,脚又有点站不住了……
“我猜到了你会来的……你来得正好……”
“正好……是什么意思?”
“算你有这个胆,证实了就行,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你告诉我,那张死亡名单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是我的一种推测,趁你没染上病,赶紧离开这儿……”
“染上病,你得了什么传染病?请告诉我。”
“怪病。”
“怎么怪?”
“你别问了,想活命,快走!”
“这……这里到底有什么?”
“看到我躺在这棺材里吗?我就是以毒攻邪,以这个来驱逐鬼魔的。”
看着这黑漆阴森的屋子,看着那靠在棺材里的赵满,再想想自己这碰上的一连串的怪事,老李头算是服了,他没有必要再停留了,抬脚就要走,刚一转身,冷不丁见背后堵着一个黑影,这下可吓了他一大跳,嘴里直喊:“哎哟……我的妈呀!这里真有鬼……”
“哪里有鬼……”那黑影说话了。
老李头觉得声音熟悉,抬头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儿子李晓!
四、刨根问底
在这个地方见到他儿子,老李头十分惊讶,二话没说拖着他就往外跑:“快走快走,这屋里有鬼!”
“大白天说胡话,哪来的鬼?”
“叫你走你就走!”老李头拖着他边跑边问,“你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
“我……”
“都吓死我了!”
李晓也在埋怨他:“爹,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叫你别来吗?”
“叫我别来?那我问你……你跑这儿来干吗?”
“我……”李晓想了想,就实话实说:“我是来查那黑名单的。”
死亡名单(3)
老李头奇怪了,瞪圆了那双大眼:“那黑名单关你什么事?”
李晓说:“爹,那黑名单是不关我什么事,可关你的事。”
老李头更惊了:“你怎么知道关我的事?”
“那上面不是有你的名字吗?”
“你……你不是说全国有很多同名同姓的吗?”
“我……”李晓无语了。
“你在骗我?”回想起儿子那天在房间抄牛皮纸上黑名单的情景,老李头一把揪住他,“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爹,我……我能搞什么鬼名堂啊?”
“那好……”老李头问,“你说,名单上那李全有三个字到底指的是谁?”
“你真的想知道?”李晓问。
“快说,不真的还假的?”
这下李晓又说实话了:“爹,我说出来你别害怕,那李全有指的就是你。”
“真的?”老李头脸色大变。
“真的。”李晓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谁说的?是张天师?”
李晓摇摇头,用手指着他们刚刚跑出来的屋子:“是他,赵满。”
“是他?”老李头转着身子四周看了看,醒悟了,“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的旧纸废品,好像就是在这里收来的。”
李晓点了点头:“爹,这你就说对了,就是这一家,也就是你刚刚看到的这个病人,他就叫赵满,那些旧纸废品是他出去看病时,他老婆扫废品寻钱,把那些东西当废品卖给你了。”
“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写上了那个死亡名单?为啥要诅咒我呀?”老李头声音带着一丝哭泣。
“爹,你别急,也别害怕,听我慢慢跟你说。”李晓怕吓坏他了,赶紧把他拉到旁边一棵树底下坐了下来,说,“我呀,正是为了这个事来调查的。”
“调查?”老李头傻傻地望着儿子,“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李晓点了点头,“事情是这样的,那还是在赵满五、六岁的时候,他的父亲突然得了病,先是手脚没有力气,不能走路,接着是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最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去了很多医院找专家看也没有结果,五十多岁就死了。他父亲死后,噩梦接连而来,接下来的是赵满的叔叔、大堂姐、小堂姐相继得病而亡。”
“哦?”老李头像是在听故事,“还有这样的事?后来咋办了?”
“眼看着亲人一个个得病离去,长期在外打工的赵满就发誓要回来找出这厄运背后的秘密。”
老李头急了:“那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不断地调查发现,自己的奶奶是村里最先发病的女人,她落户别的村后又生下了七个儿女,其中四个子女在四十岁左右出现身体功能萎缩的症状,已全部死亡。”
“啊?”老李头一听到这脸色又变了。
李晓继续说:“而这四个子女生前组合的四个家庭也繁衍出十几个后代,整个家族目前有十五人已经发病。”
“那是遗传病?”
“对。”李晓肯定地说,“就在寻找真相过程中,赵满总结了一份名单,他根据自己的判断的相关规律,把因为此怪病去世、已经患上怪病和有可能患上这怪病的人员都记录在这张牛皮纸上。这张‘死亡名单’就是这样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老李头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说,这‘死亡名单’上所指的人应该是他赵姓家族的人,我‘李全有’姓李,他怎么把我的名字也写进其中呢?”
李晓笑了:“爹,你问得很对,你姓李,与他姓赵的家族是没有什么关联,可是你不知道吧,你的外婆与赵满的奶奶是亲生姐妹,所以他在盘查时,把你外婆那一支血脉也算上去了。”
“啊?”一听这话老李头大吃一惊了,“还有这样的事?那我们家不也牵连上了?这怎么办……”
李晓说:“爹,你不要紧张,我们这一支血脉的血亲目前还没有得病的迹象。”
“是这样……”老李头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对着儿子问道,“哎,你大学毕业后也不去上班,来调查这个黑名单干吗?”
“爹,实话告诉你,我研究生毕业后分在医学研究所,这就是我研究的第一个课题。”
“什么?你研究的第一个课题就是这死亡名单?”老李头惊呆了,他不由分说,拉着李晓的手就要他走,“你给我走走走,走得越远越好!什么不好研究,来研究死亡名单?”
“爹!”
“别叫我爹了,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滚回城里去吧!”老李头发怒了,使劲地拉着他,“我辛辛苦苦收废品供你上大学,毕业了你竟然回来这里研究什么死亡名单!人家谁见它都躲得远远的,你倒好,年纪轻轻的,还主动往这里靠,咱李家咋出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此时的李晓让老李头推着好几次差点摔倒,可是他心里十分明白,这次要是不同父亲解释清楚,也许在他心中、在赵氏家人和李氏家人身上,会留下永远抹不去的沉重阴影。
李晓站定后,突然认真地说道:“爹,你还想好好地活下去吗?”
老李头说:“想啊!可不能以牺牲你为代价。”
“爹,你说错了,不是牺牲我为代价,而是这事就发生在你我的身边,也许就发生在我的亲人身上,我是学这个学科的,我不来做,谁来做?”
老李头叹息道:“爹是担心你呀!”
李晓说:“爹,生老病死,那是人生的规律,这个课题我不去研究,也会有人来研究的。”
“既是那样,那你就让别人去研究好了!”老李头没好气地说,“那张死亡名单就像张天师说的一样,谁沾了都是一手的霉气。”
“爹,你别信张天师那一套鬼话,他就是利用这个来骗你的钱的。”
“骗我的钱?”
“是啊,连赵满这个躺在棺材里的人的钱他都骗,何况你?”
老李头没有吱声了。
“爹,咱要相信科学,实话说吧,这霉气咱家已经算是沾上了,我现在去研究它,就是为了让更多的李氏家族的人和赵氏家族的人的名字不上那‘死亡名单’,不能老让那死亡阴影笼罩着……”
老李头奇怪了,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说来话长,那是我快毕业时在医院实习的时候,碰上的第一个病人正好就是这赵家的人。”
“哦,这么巧?”
“巧的是,我一探究下去,竟与你有关呐!”李晓耐心地说道,“我回来一直不敢声张,不就是怕你害怕吗?”
听儿子这么一说,老李头傻愣愣地望着他,战战兢兢地说:“孩子,这能行吗?”
儿子李晓完全明白父亲的意思,拉着他的手说:“爹,肯定行!人类就是在攻克着一个又一个难题蹒跚着往前走的。告诉你吧,我的导师已经找到了这种病的原因,这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
“那……这病能治好吗?”
“能,一定能!”
“真的?”听了儿子这一番话,老李头突然笑道,“儿子,你爹收废品供你上学,没有白养你呀!咱李家有希望啊!”
“爹,放下包袱,继续收你的废品去吧!”
李晓搀着父亲,坚定地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第28篇、黄鹤楼上飞金
明朝末年,一位姓贾的宜昌商人在南京做生意发了大财,为了把财产运回家乡,他买了一艘大船,装满了锡砖,叫儿子贾元押运回宜昌。这锡砖外表上看是锡,其实,里面包着的全是白银,为的是掩人耳目,以防盗匪。这事做得十分保密,连儿子贾元也蒙在鼓里。
从南京到宜昌是逆水而上,所以船行得慢,一个多月后,才抵达长江重镇汉口。汉口地处九省通衢,各路客商云集,是个繁华之地。贾元抵不住诱惑,心想一路辛苦,也该上岸玩几天了。于是命船工停了船,上了码头。
贾元在船上困了一个多月,上岸后如同出笼的小鸟,被汉口的花天酒地吸引住了。他忘了父亲的嘱咐,迷恋上了花楼街的美女秋月。不知不觉间,一月过去了,他身上的银子也花光了,这才想起父亲的叮嘱。慌忙回船打发船工开船,可是晚了,冬季临近,枯水季节来临,大船搁浅了。满船的锡又沉又重,船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拿它没辙。万般无奈,唯一的办法,只能等到来年春天涨水了。数日后,眼见连吃饭的银子也没有了,贾元急得团团转,一位船工点拔他:“船上这么多的锡,何不拿一点去换点柴米钱?”贾元一听,茅塞顿开。尽管父亲一再叮嘱不准动锡,可是吃饭事大呀!于是,他取了一块锡砖,用布包着上了岸。哪知,在汉口的大街小巷穿梭了一天,却寻不到买主。夜色临近,贾元又累又饿,满腹失望地往回转。穿过一条小巷时,他见到路边有一个锡匠在给人焊铁桶,不觉眼前一亮。他走过去,亮出了锡砖,问锡匠要不要。锡匠一见锡砖,连连摇头说:“买不起,买不起。”贾元想到船工们还在等米下锅,就说:“随便你给多少钱,我留着也拿不动了,我还有一船这样的锡砖呢!”
锡匠掏遍全身,仅掏出半两碎银。这点碎银连一个锡砖角也买不回。但贾元顾不了那些了,放下锡砖,抓起碎银就走。
这位买锡的穷锡匠姓沈,穷得连房子都租不起。这天晚上,沈锡匠心里喜滋滋的,正好他的锡用完了,就在自己搭盖的窝棚里将烙铁烧好,准备把便宜得来的锡砖化整为零。哪知表面的锡一化开,里面却是硬邦邦的,他起先还以为上当了,仔细一看,里面竟然是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又惊又喜,张大的嘴忘了合拢。高兴之余,猛然间想起,那个卖锡砖的小子说过,他还有一船这样的锡,那是一笔多大的财产呀!沈锡匠简直不敢想象,想来想去,不由起了贪心。
第二天,沈锡匠经过打听上了贾元的船,果然见到满船的锡砖,顿时大喜过望。他压住心中的喜悦,佯装一副平淡的样子,和贾元攀谈起来。谈话中他谎称自己有个表哥在做五金生意,想高价进一批锡,出的价要比市面上的价高出一倍。贾元一听喜笑颜开,心想,如此好的商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呀!这些锡运到宜昌也卖不到这样的好价,还不赶快出手,节约了运费不说,连船工的伙食费也省了。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就这样,沈锡匠将前一日得来的银子买了一批锡砖,回家后将这批锡砖化开变成了银子,再上船去买锡。这样来回倒,倒了几天后,就把一大船锡倒空了。
船一空,也就不搁浅了,贾元也就高高兴兴打道回府了。顺风满帆,又是轻舟顺流,十来天后,便到了南京。贾元叫人抬上了卖锡的一袋银两,满心欢喜去见父亲,得意地讲了卖锡的经过,然后等待父亲的夸赞。哪知父亲气得面无血色,口吐白沫,几乎昏死过去,指着贾元的鼻尖,狠狠地说:“你去死吧!去死吧!”贾元开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知道了个中隐情后,后悔得呼天抢地大叫一声冲了出去。还没等旁人反应过来,他已冲出了宅院,冲到江边,一头扎进了滔滔江水中。
传说贾元死不瞑目,阴魂不散,魂魄在武昌江面上飘忽了近十个月,才来到阎王殿,要告阴状。阎王不管阳间之事,说:“你自己的事自行了断。不过,你想投胎何处可以依你。”贾元的阴魂说:“我要到千人打拱、万人折腰的地方。”阎王点头,一脚就把他踢到了他要求去的地方。
再说沈锡匠发了横财以后,一贫如洗的他,一夜之间有了万贯家财,成了汉口的首富,人们不叫他沈锡匠了,而是叫他沈锡万了。他置了房产,开了商铺,娶了媳妇。媳妇很快就有喜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婴儿出生的这天,贾元的魂魄来到了汉口,附在了婴儿身上降生了。汉口是面临长江的大码头,江上船多,那时的船全靠风帆和摇橹划桨,摇橹和划桨要打拱折腰,千人打拱、万人折腰正是应了此地呢。
沈锡万一夜暴富,又逢中年得子,自是喜上加喜。他给儿子起名沈继财,指望儿子把万贯家财一代代传下去。不幸的是,沈公子出生后,哇哇大哭,比一般的婴儿哭的声音都要大。起先沈锡万还以为这是好事,证明小家伙有气力。哪知,这小子哭起来不知疲倦,日日夜夜,没完没了。沈锡万请了最好的郎中,也不顶用;叫人在汉口大街小巷贴满了“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好哭郎.过路君子念一遍,一觉睡到大天光”的条子,也不见效。眼见儿子哭得越来越瘦,沈锡万急得直跳脚。一次,丫鬟给他倒茶时,孩子哭得他心焦脑烦,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奇怪的是,随着“砰”的一声瓷器破碎声,儿子居然不哭了。沈锡万大喜,连忙叫人准备瓷器,只要孩子一哭,马上就摔。家里的瓷器很快就摔光了,于是到街上成批地买,还派人驾船去景德镇源源不断地购买。就这样,在瓷器的破碎声中,沈公子渐渐长大了,而沈锡万得来的横财,也因为买瓷器摔去了一半。
沈公子十六岁时,生得一表人才,在外结交三朋四友,花钱如流水。沈锡万心想还有半船的银两,任他十辈子也花不完,只要他高兴就行。一日,沈公子从汉口遥望大江对面的黄鹤楼,闹着要去玩。沈锡万就带足了银子,乘船过了江。时逢仲春,风和日丽,黄鹤楼游人如织。上了蛇山头,登上黄鹤楼,千里风光,尽收眼底。沈公子站在楼台上,好不高兴。突然,楼下有几个游人认出了沈公子,高呼道:“沈少爷,给赏钱!”许多游人一起高呼:“沈少爷,给赏钱!”
沈公子一听,立马就掏出身上的银子往下扔。这一扔,下面的人就一阵疯抢,有的在地上打滚,有的扭打在一起,有的又哭又叫,有的头破血流。沈公子见状,高兴得手舞足蹈,身上的银子扔完了,就伸手找父亲要。沈锡万只好给,直到所带的银子全部扔光。
黄鹤楼上飞金了!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黄鹤楼下的人越聚越多,沈公子见没银子往下扔了,又哭又闹,叫沈锡万回家拿银子,不然就要从黄鹤楼上跳下去。沈锡万只得忙不迭地叫人回汉口取银子,就这样,沈公子在黄鹤楼上整整扔了一天的银子,直到天黑看不见了才回家。
这天夜里,沈锡万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想,自己年岁已高,一旦撒手人寰,儿子定会饿死无疑,沈家也就断了后。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让儿子不会饿死的万全之策来。
第二天,沈锡万便行动起来。他倾其所有,在汉口沿江盖了三百六十五间房子,在这些房子中间,盖了一座小祠堂,名沈家庙。一切办妥后,他贴出告示,这些房子免费给商户居住,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每户每年需供沈公子吃一天饭。如此一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沈公子就天天有饭吃了。如此优惠的条件,深受商户们欢迎,不几日,三百六十五间房子就被商户占满了。以后发生的事果然如沈锡万所料,他归天后,沈公子很快就将家产挥霍一空,然后就住进了沈家庙。从此以后,沈公子就开始挨家挨户吃饭,一天一家地轮换。因为每户每年只供他吃一天,所以家家户户都好菜好饭,对他热情地招待。
沈公子终身未娶,活到九十九岁,在沈家庙寿终正寝。传说,那三百六十五间房子经过数百年的沧桑,解放初期还在。由于城市建设,特别是汉口的商业发展,那一带渐渐就演变成了今天驰名中外的汉口商业中心——汉正街。
第29篇、最小的国家功臣
还在妈妈索菲亚肚子里的时候,小罗斯塔就注定自己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婴。那是去年2月,在莫桑比克的南部,天,总是阴雨连绵。
这天,索菲亚挺着大肚子,从医院急急地往家里赶。医生明确告诉她,没几天就要临产了,建议她最好留下来住院观察。可索菲亚想到因连日阴雨,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地方漏雨了,两个孩子和两位老人还没有安顿好,自己还得准备一些换洗衣服和婴儿用品,决定先回家一趟。
索菲亚到家一看,家里果然到处都是水,两个孩子和奶奶、太奶奶都倦缩在床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女儿丽娜看到妈妈回来,像看到了救星,大声叫了起来:"妈妈,我饿坏了!"
索菲亚忙走进厨房,不由得吓了一跳,厨房的地势低,水已经漫了进来。地上已经积满了水,锅子呀,碗盘呀都浮在水上漂呀漂的,看到这些,索菲亚马上意识到,如果这场大雨不停的话,用不了多久,家里会被水淹没的。
可是,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四处全被这倾盆的大雨笼罩着,他们能转移到哪里去呢?看来,只能等到天亮再想办法了,索菲亚带着两个核子将门堵紧,垫高了大床,让孩子和老人睡下,自己就守在床边坐等天亮,她心里在不住地祷告:老天呀,你发发慈悲,别再下雨了。
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索菲亚刚迷迷糊糊睡着,就被丽娜的叫声惊醒了。她睁开眼,再定睛一看,不得了,水快要漫到床沿了,得赶快撤离!
可撤到哪儿去呢?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自己又挺着个大肚子,索菲亚为难起来。
"妈妈,我们爬到门外的那棵大树上去吧!"七岁的儿子尼托说。
索菲亚看看门外的那棵马伏拉树,那是棵高大的果树,枝枝桠桠长得很茂盛,也够结实的,应该可以承受他们几个人的分量。以前每次儿子爬上树去,总要受到她的呵斥,现在看来,这棵树倒成了他们家惟一的希望了!
来不及多想了。索菲亚准备好干粮,又找来可以遮风挡雨的塑料布,手忙脚乱地将两个孩子和年迈的老人扶上树。索菲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医院去了,四野望去,除了水还是水!一家老小也需要她,现在只能躲在这棵救命树上,大家相依为命,但愿救援人员能快快到来!这时,索菲亚肚子里的小罗斯塔不安分地乱蹬,"小宝贝呀,再在妈妈的肚子里躺一会儿吧,别再给已经心力交瘁的妈妈添乱了!"索菲亚拍拍自己的肚子,像是和小罗斯塔打招呼。
大雨如注,丝毫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一家人就这样坐在树杈上,彼此手拉着手。
这一天显得特别长,洪水越涨越高,一家人眼看着自己的家慢慢地被水淹没了。水面上还不时漂来一具具尸体,这使两个已经惊恐万状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叫起来。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呀,什么时候才能盼来救援人员呢?索菲亚心里空荡荡的,恐惧感越来越强。
晚上,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洪水破坏了整个供电系统,天上的月亮早就没了踪影,那种黑呀,像是整个地球都被什么庞然大物吞没了,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深深的黑暗当中。一家人谁也看不见谁,经过了一天的风雨,大家连喊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年迈的太奶奶想闭起眼打个盹,谁知稍一松懈,一不小心她就从打滑的树杈上滑落下去,还没来得及"啊"一声,顷刻间就被洪水吞没了……
第三天拂晓,索菲亚忽然感到腹痛难忍,她知道自己将要临产,可是,在这坐也坐不稳的树杈上,怎么可能将小罗斯塔平安地生出来呢?她咬紧牙关,忍住一阵阵的剧痛,还不时提醒两个孩子和老人抓住树干,别打瞌睡。
忽然, "突突突突",直升机轰隆的马达声将索菲亚一家从极度的恐惧和失望中唤醒过来,救援人员终于赶到了。
"我们在这里!快来救我们!"尼托最先发现了直升机,他挥舞着小手,一家人使出浑身的力气叫着,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救援人员没有发现他们,直升机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着要飞向别处去了。这时,小罗斯塔似乎等不及了,一声嘹亮的啼哭,不仅宣告了她在风雨中降生,更唤来了直升机上的救援人员。
救援人员这才发现,茂密的树叶里有幸存者,更使他们吃惊的是,索菲亚横躺在树杈上一只手使劲拉着树干,另一只手使劲抱着一个与她脐带相连的女婴,正在痛苦地呻吟着,他们马上向总部发出紧急呼救。
总部的直升机及时赶到,接生员迅速下了直升机,就在树杈上帮刚刚出生的罗斯塔剪去了脐带,然后,几个救援人员一起合作,费了很大的劲,终于把母女俩和一家人救上了直升机。
这一切,都被随直升机一起赶来的记者收进了他的摄像机里!当天夜里,小罗斯塔在树上降生并得救的消息,就通过电视、报纸等媒体的报道,传向四面八方,全世界都为之震动。人们从中了解到了莫桑比克的这场洪涝灾害给当地人民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大批的救援物资和善款纷纷涌向莫桑比克,使这个非洲国家得到了及时的救助。
就这样,小罗斯塔成了莫桑比克全国闻名的"国家功臣"。莫桑比克总统在接见索菲亚全家时,高兴地将小罗斯塔抱在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小脸蛋说:"你是我们的小功臣,是你让全世界了解了我们的灾情,迎来了他们的援助之手。"
第30篇、义狼案
狼也讲义气吗?
本故事流传在四川汶川县,一个曾经美丽,现在满目疮痍的地方。都说狼凶残狡诈,而本文让人对狼有了新的认识。
先前,有个医生经常一人出去行医。一天,他到山那边去给人医病,刚翻上山顶,在一片密林中遇到一群狼挡住去路。
狼不咬他,也不放他走。医生想,这才怪事呢!便对领头的狼说:“狼啊,你有事就点头三下,没事就放我走吧。”
狼会听人话,点了三下头。医生就跟着这群狼来到一个岩洞里。原来洞里有一只老狼,头上生了脑瘤,睡卧不起,瘦得皮包骨头。狼是请医生给老狼治病的。医生就留在洞里给老狼医脑瘤。
不久,老狼的脑瘤医治好了。老狼千恩万谢,送给医生一个褡裢,里头装有二十两麝香和一根金烟袋,这群狼还高高兴兴地送他翻过了大山。
医生回来,把老狼酬谢的褡裢、麝香、金烟袋摆在大街市上卖。
不一会儿,一个小伙子见了这三件东西就,说是他爹的,还说东西在人在,他爹一个多月前出门没回来,现在看到东西在医生手里,要向医生要人。医生再三申明,说东西是老狼送给他的。不管医生咋个说,小伙子都不依,红不说白不说,拉着医生告到县官那里去了。
医生把密林中遇狼和给老狼医脑瘤,酬谢东西的事说了一遍。县官不相信,派了两个差人押着医生到山洞里找老狼作证。到了洞口,医生叫出老狼,说明来意。狼见了医生就摇头摆尾高高兴兴的,见了两个差人就张牙舞爪要吃差人。医生为了弄清冤屈,便挡着狼,不准伤害差人。老狼愿为医生作证,用山珍野味请了医生,然后跟随差人,陪同医生到了县衙。
县官升堂审案,公堂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县官命公差将医生和狼带上公堂。县官把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老狼里图财害命,伤害无辜,赃证俱在,如实招来。”
公差将褡裢、二十两麝香和金烟袋摔在医生和老狼面前。老狼摆头三下,表示不是它杀人抢财物。
接着,县官又问:“被害人的肉是你们吃的,就点三下头明白了几分,不是就摇三下头。”老狼点三下头。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个贼头鼠眼、神色慌张的人急急忙忙往外窜,不小心掉了一只鞋。这个人回转来找鞋时,老狼一口将他衣角咬住拖到大堂上。这个人吓像象筛糠一祥发抖。县官喝道:“大胆刁民!老狼为何要拉你上公堂了如实招来!”这人晓得不招不行,便如实招了。
原来,他是一个土匪。一天,有个人路过山林,他看这人身上背了个褡裢,心想肯定有钱,就把人打死,抢了银子。正在这时。一群狼围了过来。他只顾逃命,没来得及带走褡裢。这群狼将被害人拖进山洞,吃了肉,搭链留给老狼。就这祥,老狼为医生澄清了冤屈,抓到了凶手。
县官当场释放了医生和老狼。将凶手下令押进死牢,秋后处决斩首示众。
第31篇、这样一种关系
“爱,是生出来的,不是做出来的。爱是感觉,做爱是行为。做爱是对那种肉体关系的美化。”我总是这样对人说。
做爱,做什么啊?能被做的,便是东西或事物。感情能做出来吗?可是,怎么说呢?我和她做了爱,她说,“你和我做爱!”泪水在她的脸上淌成小溪,我怎么也擦不干,顺着我的指尖流到我的掌上,温温地热。我说:“我和你做爱!”那爱,如果那是爱的话,是在泪水中做的。可是,那真的是做爱吗?我的身体和她的身体具有同样的柔软程度。那是一个迷乱的夜晚,一个我忘记不了却也不想记住的夜晚。当时我没有任何清醒的脑细胞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哭着和她在同一个世界里徘徊,然后,迷路。
我离开阿曼那儿的时候,她还在熟睡,呼吸中还是有些许的酒味。她的睫毛好长啊,黑黑的,卷卷的,象两只黑蝴蝶的翅膀,带些生命和诡秘的样子,轻覆在她的脸上。昏昏暗暗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好象还有些未干的泪痕。我把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放进去,对着这张脸,凝视了好长,叹口气,关了灯,走了出去。
又不一样了。我心里说。我说不清此时的心情是惆怅还是不惆怅。我只觉乱,头脑里乱七八糟,只想逃开。逃到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能逃到什么地方呢?外面好冷,春天了,夜里还是很凉。风吹过来,我抱紧肩头,黯淡的路灯下,连我的影子都没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吐得全身酸软,倚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庞大的树冠,如同一片可以隐藏我的天地。只是,我不能在这方天地里藏匿自己。
路上没有人,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呢?偶尔有车从身边驶过,车灯象两只孤独的眼睛。这样的时候,我看什么都是孤独。孤独从心里流到眼里了,一切都是形只影单。我拢一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
只有肉体的结合,才能缩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喔,如果是这样,我将怎样忍受这样一种认识所带给我的悲哀——我痛恨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可是,又有几个人,能使我和他们有一种肉体的结合?难道孤独是我命中注定?“阿芩,你的头发,好美。”阿曼总是这样说,她这样说的时候,我的齐腰长发就乌丝一般从她的指缝里滑下,然后颤抖如苏醒的蛇。她再度捧起,把脸埋在里面。“好好闻的味道,我好喜欢。”她满脸沉醉。
“神经啊,你。”我会说。头发拼命摇摆,甩开她。“你不也是长发吗?”“不一样啊,不一样呢。”她说:“阿芩,知道什么是结发夫妻吗?就是头发结在了一起,分不清你我。”“我又不是男人。”我说,阿曼的眼睛好大,象宝石,黑深地亮。“阿曼,你真的不喜欢男人吗?”“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男人。”“你试过吗?”“连试都不想试。”她叹口气:“你认识我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相信我?”“可是我想象不出呢。没有男人,世界会不会少了一半?”“怎么会呢?不会的。喔,你不知道的,你怎么会知道呢?”可是……已经发生了。从此以后,阿曼将是我的谁啊?我是她的谁?在酒精的作用下,人就是那么的软弱,那么的不堪一击吗?或者是说,人就是那么软弱,非要凭借酒精的作用,才能显现出自己人格中的某些层面?理智在这样的时候,竟是这样的无力?不过,我试图理智过吗?我知道阿伟还在等我。我这么晚回去,他不会生气的吧?他知道我和阿曼一起出去的。
我和阿曼到那家“午夜之吻”的酒吧里喝酒。很晚了,她才打电话给我,她说她觉得很孤单,在周末的晚上,这么晚了,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听歌,除了听歌她不想做别的,可是那些歌让她难过,那些歌都是关于爱情的,“而我没有爱情。”她说,“我从来就没有。爱情的定义是男女双方的两情相悦,我也是注定没有爱情的。”她说:“你来陪陪我吧,除了你,我不想让别人陪。”我知道她在电话的那一端默默流泪。我扭头看阿伟,阿伟没有表情。“好吧,我马上去。”阿伟穿着白色的浴袍坐在沙发上抽烟。刚沐浴过的他,乌黑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裸露的胸膛闪耀着男性让人迷恋的色彩。那是个可以让我沉睡让我倾诉让我依靠让我哭泣让我醉生梦死的地方。每当我的指尖滑过那个地方,我就发誓一生一世地守着它,就像我守着阳光下自己想拥有的一片草地。
“阿伟,阿曼她……”没等我说完,阿伟充满烟味的吻便让我心旌荡漾在阳光中的草地上了。我环住他,我的身体慢慢消失了。总是这样,这样的时候,我觉得我是水,他是阳光中的草地,他蒸发了我吸收了我,使我不再存在。
“好好爱我,喔,好好爱我……”我总是这样祈求。好好爱我,让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并不孤单。可是我在哪里呢?阿伟,我在哪里呢?我是水啊,我是那弱水三千中你唯取的那份……认识阿曼,是因为阿伟。他们是同学。系里就他们两个中国人,所以他们是好朋友。
“阿伟,你当初怎么没有追阿曼呢?”我曾问。
“没想过。和她在一起,总觉她是很好的朋友,没想这些。”“她也没追你吗?”“她说她对男人不感兴趣,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怎样。”阿曼很漂亮,总长发飘飘衣裾飞飞典型的女孩样子。第一次看到她,我的心里有什么地方动了一下。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阿曼的笑容总是很灿烂,无比的明亮,有时会让我无缘无故地心疼。她说笑的时候我会恍惚,因为她的话,好多是被我已经说过或在心里说过了。
“你们很象。”阿伟有时会说。
其实,我是苍白纤弱的,“象水草,”阿伟形容我说,“我得小心些才不会把你的腰折断。”忘情之后,他总这样说。
而阿曼,总看起来很健康。瓜子脸,大眼,浅褐的皮肤。“象猫,”我这样说她,她的眼睛又大又圆,被两排浓密的睫毛遮住。“阿曼,你不要这样看我。我毛骨悚然呢。”我说。当她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躲在黑暗里的一只猫,竖起了尾巴,随时可以扑过来。
“你们的性格很象,都很敏感。”阿伟说。
“午夜之吻”里好多人,暧昧的音乐在烟雾缭绕中有意地挑逗着人们的情欲,中央的地板上挤满一对对身体纠缠在一起缓缓舞动的男男女女。女歌星在立体的音响里纵情地呻吟,渴望的情绪散漫开来,象海一般涌来。我喝水一样地给自己灌着啤酒,全身躁动不安。我们的座位靠着墙壁,面向舞池,狭小的两人的火车座。我的身体,不得不紧靠着阿曼的身体。
她的身体很丰满。我的脸和她的脸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
“阿芩,有时我孤单得要死,你知道吗?好象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自己。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阿曼垂着眼,手上的烟在她面前静静燃烧。
“阿曼,如果你不喜欢男人,就去找个女人吧,这是在美国,没有人会说什么的。”“我不是怕人说什么。找不到。就象别的女人找男人一样,即使这么多男人,找到自己的也不容易。”“差不多就行了。你真相信那种自己是另外一个人的一半的传说?何况,”我看着她,发现我的脸其实离她的脸很近,“你找的是女人,上帝造女人,是取了男人的一根肋骨,所以,男女本来注定不可分离。”“男女不一样,怎么可能融为一体?男人的身体和思想与女人的身体和思想都不同,怎么能和谐?”“好吧好吧,算你能和女人融为一体,可是那个女人在哪里呢?阿曼,她在哪里?我们今生的另一半在哪里?没有的,没有,”我也吸了一口烟,烟圈一环接一环地往上升,我的鼻尖几乎触着阿曼的鼻尖,“你以为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你在找她,她也在等你啊?做梦啊,你做梦。”我笑,烟灰抖落在桌子上,灰白的颜色。“谁能走进你的生命?谁能啊?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景致,有你自己的框架,有你自己的色彩,谁走得进啊?谁走进都是不和谐的,都是多余的。互相安慰嘛,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找个伴,做伴嘛。”我又一口起喝下半杯酒,酒真好,它给人勇气,平时不敢面对的心情,现在都可以说个痛快。
“阿芩,那阿伟呢?阿伟是你的什么人?不是你的那另外一半?”“不是,不是,”我摇头,拼命地摇头,头发缠住了我的颈子,“他是个我喜欢的男人。我希望我爱他,他说他爱我,可是,我不能细想,你明白吗?我不能细想。”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象泛着绿色的光,盈盈流动。“他总是在我的心外,哪怕是他在我身内的时候。说不清的,好难说得清,就象,象……”我的声音慢慢低下去,遥远起来。我自己知道我的声音好遥远了。
就象隔着玻璃看一幅风景画吗?还是象搁置在一起的两幅不同格调的风景画?人生是那么多的景色堆积而成,不同的经历和沧桑,怎能留下相同的色彩和风格?只因孤单,只因孤单我们就走向一个陌生的人,交出自己,然后失去自己?没有办法再仁慈些的,是不是?谁是谁的岸,谁又是谁的帆?我们真会骗自己,骗得象真的似的,编这样的童话,就象是喝酒,为的是使自己不要那么清醒。
“阿伟,你幸福吗?”我常这样问阿伟。总是在黄昏的时候,夕阳从柔曼飘拂的白窗纱后倾泻而进,给阿伟的侧面轮廓,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缘。屋内的一切,都有一种金色泛粉红的色彩,梦一般痴迷。赤身裸体的阿伟,希腊雕塑一般典雅健美。
“我很幸福。阿芩,你幸福吗?”风习习地吹在我瘦削的象牙色身体上,我想飘浮。能闭上眼睛飘浮起来多好!阿伟的眼睛,充满期待地覆在我的面前,那是一双我熟悉的却从未觉得似曾相识的眼睛。
“我不知道,阿伟,我不知道。”我的手,顺着他的额头慢慢地滑下,沿着他的鼻梁,到他的嘴唇,他的嘴唇好柔软,然后到他的下巴,再到他的脖子,落在他饱满的胸前。多好啊,这样有力鲜活的男人的肌体和力量!“阿芩,你怎样才能幸福呢?你想要什么?”阿伟急切地问,他的头伏在我的颈下,头顶擦着我的下巴:“你要什么?你还要什么呢?”他口中的热气呼在我的颈窝里,我想笑,却觉自己柔软无比。
“说不清的,阿伟,说不清的。我可能要一种感觉,一种与谁相属的感觉。”“我不是属于你吗?难道你不属于我吗?”“不是所有性的相属。不是肉体的相属。也不是感情的相属。很抽象,阿伟,只能感觉这样的相属的感觉,我说不清。是生命的相属吧,用文学的语言来说,是那种觉得我可以在你里面看见我,你可以在我当中发现你的感觉。”“你想得太多,阿芩,你为什么想些和现实无关的事情?那种生命相属的爱情,存在吗?你见过吗?”“没有。所以我也不幸福。阿伟,生命若不能相属,爱什么人都是一样的,是不是?只要能互相珍惜就可以生活下去,是不是?现实的人生,男女只是在彼此的寂寞里寻求温暖,是不是?”夜幕已经降落了,象一只大鸟的翅膀一样盖了下来。没有开灯,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隐约可见,越发不真实。夜晚的声音从窗户外传进来,这样的时候,人们应该开始意识到他们不死的寂寞了吧?“阿芩,人生短暂,能有一个人珍惜你也被你珍惜,安慰你也被你安慰,已经是不容易了。红尘无边,缘分却有限,何必要完全的交换?生命或感情的一部分能给予和接纳,对我来说,已经够了。”是吗?是这样吗?我们的身体之间现在没有任何缝隙,可是,我只感觉到了我自己的心跳。我心里有个角落是给你的,阿伟,只为你的安慰和珍惜,而且,这个角落将永远为你保留,可是,我心里还有别的地方空空荡荡,有时,风会从那些地方吹出来,让我无法承诺。
我想承诺,我想对自己做一种承诺。没有承诺,我觉得自己好轻,生命好轻,没有份量。没有份量,我怎么知道自己过去在哪里,现在在哪里,将来在哪里?可是,我现在不能。有种距离,在你我之间,我们能走完吗?“阿曼,人生和爱情都是不能细想的,你知道吗?越想越糊涂的,糊涂得我有时想杀死自己。喏,就这样,”我右手食指的指甲在左手腕上比划着,“就这样,然后一了百了,是不是?”“阿芩,不哭不哭,不哭喔,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的,不细想,我们都不细想。”阿曼用细软的指尖拭去我的泪水,“不哭了吧,哭多了,岁月会老去,眼泪多了,心会潮湿,会长满青苔,风景会黯淡呢。黯淡的风景,能做什么?连明信片都做不了的,阿芩,不哭了,好不好?”“阿曼,”我的脸贴上了她的脸,不知是我的泪还是她的泪,她的脸上也湿漉漉的。
“阿曼,一点不如意一点挫折都没有,为什么还是不幸福?为什么还是觉得人生好辛苦?”“阿芩,我们跳舞去吧。”阿曼拉着我,加入了在半透明的黑暗中晃动的人体。
我的双手搭在阿曼的肩上,她的双手搂紧我的腰。人们都在醉生梦死,我们也醉一醉,梦一梦吧。我的头卧在她的肩上,我的胸触着她柔软的乳房。这样的柔软和温暖啊,呻吟般的歌声把风景停泊在海湾,波浪徐徐地来来去去,天地间,只有水,水啊,水啊,我是水,你也是水,水和水在一起,还是水,只能是水,永远是水。
“妈妈——”我心里轻唤一声,让泪流到她的肩上。那时,在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是在妈妈的怀里这样晃呀晃呀……“阿芩,阿芩——”阿曼的手,象水流一样滑过我的背,和我同样的节奏,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力度。“阿芩,现在是春天,你知道吗?春天的风景停在窗口,蝴蝶在眼前飞,落不下,心情很仓皇很模糊,画下,才一目了然呢。”“阿曼,现在是春天,你知道吗?花季停在窗口,很疲倦,进不来,心情很无奈很沮丧,画下,才如释重负呢。”“阿伟——”我从后面抱住阿伟,把头埋在他宽阔的背上。是那种凉爽有力的肌肤。他静止在垂挂着的窗帘后面。
“阿芩,你爱阿曼吗?”许久许久,阿伟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爱怎样?不爱怎样?”“阿芩,象我以前说的那样,我爱你,我因为有你而感到幸福。但是,如果你爱阿曼,如同你爱一个男人,那证明你不想要我了。”“不是这样的,阿伟,不是这样。”是的,我不能说我不爱阿曼,可是,和阿伟不一样的。她的背温暖柔软。阿伟是土地,她是水。
“阿曼——”我从后面抱住阿曼,把头埋在她纤细的背上。是那种温暖柔软的肌肤。她静止在垂挂着的窗帘后面。
“阿芩,你爱阿伟吗?”许久许久,阿曼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爱怎样?不爱怎样?”“阿芩,爱是自私的。你无法同等地爱两个人。你必须选择。如果你爱阿伟,你就无法同样地爱我。”“不是这样的,阿曼,不是这样。”是的,我不能说我不爱阿伟,可是,和阿曼不一样的。他的背凉爽有力。阿曼是水。他是土地。
“阿曼,我爱你象爱一个女人,我爱阿伟,象爱一个男人。你是水,我和你在一起虽然可以融为一体,但是我看不到自己。你填充不了我。”“阿伟,我爱你象爱一个男人,我爱阿曼,象爱一个女人。你是土地,我和你在一起虽然可以融为一体,但是我看不到我自己。你填充不了我。”
第32篇、借刀除奸
1937年11月,上海沦陷。此后几年里,一大批国民党高官和军统、中统骨干纷纷投敌。为严惩叛徒,以敬效尤,重庆方面下达诛杀汉奸的紧急令。
1
丽都饭店内,吴世宝一手夹雪茄,一手摸骨牌,面前堆满花花绿绿的筹码。这时,猴子匆匆跑来,俯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吴世宝听了一愣,招呼身边的人顶上,便跟猴子出了门。他不耐烦地问:“真的假的?你他妈的不会看花眼吧!”猴子把眼瞪得圆圆的:“千真万确,一个是督察窒的李天安,一个是军统的,好像叫老鬼,我觉着挺可疑,就悄悄地跟了上去,结果他们进了502房……”不等猴子说完,吴世宝吩咐道:“去叫几个弟兄,带上家伙,赶快的!”猴子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猴子带人来了,吴世宝领着直奔502房。在五楼楼道,一个穿风衣戴礼帽的男子急急走过来。虽然竖起的衣领和礼帽遮住大半张脸,但擦肩而过时,吴世宝认出男子就是李天安。
“快!”吴世宝一挥枪,几个人持枪冲向502房。在破门那一刻,屋里的人似已察觉大祸临头,在房间里负隅顽抗。毕竟人单力薄,在一阵对射后,猴子率先冲了进去。那个人身中三枪,气息奄奄。
吴世宝一脚踏在那人身上,仔细一看,果然是老鬼。日本人占领上海前,老鬼是赌场的常客,与吴世宝打过些交道。“说!你找李天安干什么?”老鬼痛得龇牙咧嘴。吴世宝将枪口顶在汩汩冒血的伤口,稍一用力,老鬼又痛得一阵惨叫。
“杀……杀孔德……德昭……”老鬼有气无力地说。吴世宝预感事情严重,忙让人送往医院。
还是迟了,老鬼最终不治身亡。吴世宝气得朝尸体连踹几脚,猴子不解地问:“吴爷,您怎么这大的火?”吴世宝喘了口气,说:“他妈的,这家伙不死老子能钓一条大鱼。”
2
吴世宝既是丽都饭店的老板,也是七十六号的骨干。日本人占领上海后,李士群、丁默邨先后叛国投敌,组建了七十六号特务组织,甘当日本人的鹰犬。随着各处赌台林立,为了从中捞取好处,七十六号以防止重庆间谍渗透为名,堂而皇之地染指赌场。凡开设赌场的,除了向日本人申请批准,还要在七十六号登记备案,并视赌场的资本与营业情况,缴纳相应的管理费用。
孔德昭原是中统骨干,与李士群交往甚密,投奔七十六号后,颇受李士群的器重,将赌场审查交由他全权负责。生逢难世,开赌场的吴世宝深谙背靠大树好乘凉的道理,经人引荐,便与孔德昭打的火热。现在得知李天安要对孔德昭动手,他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听吴世宝讲明其中利害,猴子忙说:“吴爷,那赶紧向孔处报告,好抓了李天安这浑蛋。”吴世宝摆摆手:“你猪脑子,现在老鬼死了,查无实据,怎么能置李天安于死地?”猴子拍拍脑袋,呵呵傻笑。
当晚,吴世宝找到孔德昭,凑到他耳边说:“大哥,督察室的李天安想干掉你。”孔德昭眉头一拧,对吴世宝的话将信将疑。信的是他与李天安宿有怨仇,曾几度兵戎相见。几年前,吴世宝在抓捕中共地下党时,抓了李天安的大舅子。脾性火暴的李天安向吴世宝要人,本来好说好了,但李天安以势压人摞狠话,孔德昭吃软不吃硬,两帮人拔枪对射,闹得不可收拾。结果李天安的大舅子被枪毙,自己也被降职。从此,二人就结下了梁子。疑的是一起投靠了日本人,如今在同一战壕何必同室操戈?
吴世宝将碰到李天安和击毙军统特务老鬼前后一说,孔德昭不由陷入深思。吴世宝提醒道:“李天安会不会是军统安插的卧底?”这种可能性有,早在上海沦陷之前,军统便着手安插特务。
想到此,孔德昭不寒而栗。几乎可以肯定,李天安就是军统安插的卧底,但空口无凭,如果贸然抓人搞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就严加防范?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天安铁了心要干掉自己,百密总有一疏,保不准哪天就脑袋搬家了。
吴世宝看出孔德昭的踌躇,忙说:“大哥,要不先下手为强,这以后您也能睡安稳觉。…‘好倒是好,一旦有什么岔子,可要引火烧身啊!”孔德昭瞻前顾后,忧虑重重。
一见表忠心的机会来了,吴世宝胸脯一拍:“这事您就装不知道,我来把它办得神不知鬼不觉。”孔德昭万分感激,连说有劳兄弟。
3
吴世宝知道,要杀李天安绝非易事。国民政府易都重庆后,加紧对投敌者的暗杀行动,不是今天被枪杀就是明天被斩首。前不久,上海市伪市长唐绍仪被利斧砍毙于卧室,弄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一些有头有脸的汉奸都加强了防卫。再说了,李天安本就是警察出身,再加上拳脚好,要随便杀他无异痴人说梦。
吴世宝召集几个心腹商议,有的说在汽车上装炸弹,有的说在饭菜里投毒,但几番考虑都不现实。要是能从李天安的内部找到突破口就好了,这么一想,吴世宝脑子里灵光一闪,让猴子找机会把李天安的保镖郝二约出来。
隔了两天,郝二应邀到大世界娱乐城见吴世宝。早几年郝二在上海滩混,跟吴世宝是朝夕相处的赌友。旧友相见,把酒言欢,两个窑姐打情骂俏,异得郝二心猿意马,好不快活。
几杯酒下肚后,郝二问:“兄弟,啥事?”吴世宝示意几个窑姐退出去,说:“跟李处长吃香的喝辣的,威风八面,兄弟好羡慕哟!”一说李天安,郝二就来气,吐出鸡骨头:“他妈的,老子早晚要干掉那王八蛋。”细细一问,才知道前些日子郝二误了事,被李天安一顿暴打,还差点让他吃了花生米。
吴世宝一听有戏,忙顺梯而下:“我跟你做桩买卖,你干掉李天安,我给你两根小黄鱼。”说着,将一根金条推给郝二。郝二一怔,结巴说:“这……这事让我想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道只有钱是真的。再说了,他李天安不仁在先,你既出了恶气又赚了钱,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在吴世宝的怂恿下,郝二咽了咽口水,咬牙说:“干!”把金条装进兜里时,又问:“你为啥要干掉李天安?”“不该知道的别问,事成之后再给你另一根。”
李天安在投靠日本人前供职于沪西区警察局,凭着过硬的后台,不到三十便干上了局长。投敌后被委任为督察处长,直接听命于市长,职务不高但权力颇大,算得上上海滩炙手可热的人物。
郝二口头应下吴世宝,但却一直迟迟没有行动。李天安凡事小心谨慎,除了与几个保镖陪着出行,郝二找不到单独与李天安在一起的机会。再加上李天安的义子张啸功夫了得,时刻不离左右,他根本没法下手。
这天,吴世宝邀请李天安夫妇吃饭,席间,吴世宝热情万分,不但频频敬酒,还馈赠一幅宋代字画。不知不觉李天安就喝多了,醉得头痛欲裂,浑身乏力。
散席后,吴世宝的老婆极力邀请李天安的夫人一起逛街,李天安只好让司机先送自己回家,再折回去接他夫人。李天安回到家中,倒头便睡,只留下服侍的丫头,门口则由郝二和另一个保镖把守。
郝二一看,知道机会来了。轮休的保镖都在后院房里赌钱,郝二说:“兄弟,李爷醉得不轻,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不好咱们轮换着试试手气?”那个保镖是个赌棍,一听这话早就按捺不住,说了句我先去就跑了。过了一会儿,郝二又借故支走丫头。
见四周无人,郝二推开李天安的房门,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朝醉睡的李天安摸去。摸到跟前,郝二扬起短刀,朝着李天安的心窝猛扎下去。李天安似有预感,突然双眼一睁,吓得郝二手一抖,刀尖扎偏了。
李天安翻身爬起,一边大声呼救,一边挣扎着要逃。毕竟醉得不轻,身体一歪,摔在床下,郝二趁机狠扎几刀,李天安抽搐一阵就咽了气。保镖们闻声赶来,郝二见事机败露,就拔枪准备冲杀出去。
4
张啸将李天安送回家后,随司机返回去接李天安的夫人,因为还在逛街,他就坐在车里等。
这时,一个报童敲开车窗,递给他一张字条:小心吴世宝的调虎离山之计,速回!张啸很是奇怪,谁送的字条?为防不测,他急忙与司机驱车返回。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枪声大作,
张啸正要拔枪冲进去,却见院门打开,身中两枪的郝二一头栽在门外。冲进李天安的卧室一看,李天安已身体发凉。他一把揪住郝二的衣领,咬牙问:“是不是吴世宝让你干的?”郝二自知难逃一死,索性承认是受吴世宝指使。
晚饭前,负责打探情况的猴子报告说:“吴爷,郝二杀了李天安,他也被当场打死,这倒替您省了心。”吴世宝非常高兴,当即打电话向孔德昭邀功,并在大世界饭店设宴庆贺。
冤有头,债有主,张啸决定杀了吴世宝,以慰李天安的在天之灵。
正当张啸在街上打探吴世宝的行踪时,又有报童送来一张字条:吴世宝晚上在大世界饭店设宴庆贺。问送字条的报童,报童举着糖人儿说:“一个叔叔给我的,让我交给你。”张啸四处张望,却找不到那个人。
张啸估计信息不会有假,待天黑下来,验好刀枪就赶往大世界饭店。此时,吴世宝与孔德昭正在包房里推杯交盏。因为杀李天安是秘密事项,偌大的包房里只坐着几个各自的心腹,门外有两个保镖把守。
这时,一个醉酒男子跌跌撞撞地过来,不慎撞在一个保镖身上,不等发作,醉酒男子胳膊往上一挥,保镖便捂着汩汩冒血的喉管瘫倒在地。跟前的保镖一见不妙,正要拔枪,那刀又精准无误地扎进他的胸口。
醉酒男子正是张啸。他扔下刀,从腰里摸出两支枪,踹门而入。屋里的人惊慌失色,有两个试着拔枪的当场毙命,其余个个呆若木鸡。张啸将枪口对准吴世宝:“老子是为我义父报仇的。”站在吴世宝身边的猴子扑通跪在地上,结巴着替吴世宝开脱:“大爷,不是我们吴爷让人干的,是他——是孔德昭幕后主使的。”说着,指向一旁不动声色的孔德昭。
吴世宝保命要紧,见猴子替自己澄清,忙说:“千真万确,这都是孔德昭授意我干的,根本不关我的事。”张啸知道孔德昭与李天安有过节,就掉转枪口朝孔德昭连发数枪。猴子吓得钻到桌子底下,吴世宝以为有机可乘,拔枪射向张啸,毕竟没有对手出枪快,子弹正中他的眉心,倒地而亡。张啸见大仇已报,急忙奔出饭店,消失在夜色笼罩下的街头。
第二天,《申报》刊登了李天安和孔德昭的死讯,对于俩人为何前后死于非命,记者也没能探出究竟。无独有偶,主要街头竟贴着李天安、孔德昭的布告,大意是公布李、孔二人叛国投敌罪行,为严惩汉奸行为由锄奸团诛杀。
尾声
汽笛呜鸣的黄浦江畔,猴子将行李箱交给黑衣男子。乍一看,以为是暴毙不久的李天安,细一端详,只是像极了而已。黑衣男子说:“你的这招借刀杀人真是天衣无缝,巧妙地干掉了两个叛徒。回到重庆,我会向上峰为你请功。”猴子摆摆手:“我计谋再好,也得有你引蛇出洞才行啊!”
原来,猴子与黑衣人都是军统的特务。重庆下达紧急令后,他们巧妙配合,利用李天安与孔德昭的旧怨,上演了一出借刀杀人之计。黑衣人扮作李天安与军统特务接头,猴子设计将吴世宝带进圈套,当吴世宝诱郝二杀掉李天安后,猴子又及时将吴世宝的行踪透露给张啸。当张啸赶到大世界饭店,欲枪杀吴世宝时,他又装作为吴世宝开脱,借张啸之手干掉了孔德昭。
看着黑衣人登上客轮,猴子挥了挥手,在寒意渐浓的江风中竖起衣领,转身走向潜藏杀机的十里洋场。
第33篇、火山奇缘
澳大利亚悉尼市消防公司有个小伙子,名叫乔治·班克斯。
他是个出色的消防队员。1960年,他在扑灭一幢摩天大楼的熊熊烈火时,孤身冲进火阵,连续与火龙搏斗了两个多小时。大火被扑灭了,乔治却劳累过度,心脏连续出现停搏现象。消防公司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奖金,又推荐他到一家医疗仪器公司当广告图书管理员。
管理广告图书是份悠闲的工作,但乔治干了一个多月,就觉得浑身乏力,精神萎顿。起先,医生们还耐心地笑着对他说,这是因为不适应新的环境的缘故,很快就会恢复正常的。但是,一年、两年,甚至8年过去了,乔治觉得毫无好转,而这时,为他检查身体的医生们一见他的人影就头疼起来。医生们甚至把乔治一次次要求检查当作笑话谈,说他“骨头发痒”,“应该每天捏着水龙去跟火龙打一仗”。
说实话,乔治也讨厌那些医生了,但是,有一天,他接到了新来的埃利森医生的电话,请他务必赶到医院去一趟。原来,埃利森医生在他的一张脑部X光片里发现了一块阴影,他指着阴影对乔治说:“我是很认真的。这块阴影将迅速扩大,5个月后,你的大脑就会衰竭,接着,你将会出现全身瘫痪并很快死亡。这是不治之症。我给你的唯一忠告是:在生命的最后6个月里,你该及时行乐,如果有钱的话,不妨外出旅游。” 天哪!原来脑子里长了个恶瘤! 乔治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生命的终点就要到了。他立即跑到公司总经理那儿,对他大声说:“我辞职,我要安安静静度过我的最后6个月!” 总经理虽然很惊奇,但还是微笑着接过他的辞职报告,吩咐会计师立即给他结清应得的报酬。不一会儿,乔治的工资表打出来了,他拿到了四百元钱。
这四百元,能捱上几天呢?乔治平时的积蓄,大部分都扔到该死的医院里去了,钱花光了,最后却得出个倒霉的结果!乔治苦恼万分,躺坐在床上,叮叮咚咚弹吉它。
明天干些什么?后天又干些什么?凭这四百元钱,他能上哪里去旅游?乔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办法来。
第二天,接连饿了两顿的乔治又懒洋洋地弹起了吉它,突然,门铃的叮咚声刺耳地响了起来。乔治哐地拨了一下吉它的六根弦,跳下床,跟着拖鞋去开门。
登门来访的是位大腹便便的绅士,五十多岁,穿着很讲究,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塞缪尔,环球半导体公司的董事长。”乔治这时也记起来了,他曾经在电视上见过这位塞缪尔先生,他是位超级富翁。
乔治让他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拉平皱乱的床单,对塞缪尔说:“董事长先生,您不是要我去干什么事吧?我已经辞职了,我得安安静静地度过我最后的6个月。” 塞缪尔的眼珠在金丝眼镜后飞快地转了两下,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我已经从埃利森医生那儿知道了你的情况,对此,我深表同情。” 乔治抱起了吉它,坐下来,嘲讽地说:“看来,塞缪尔先生不仅是个企业家,还是一个慈善家哩。” 塞缪尔连忙微笑着说:“不敢当,我只是个做生意的人。说实话,我到你这儿来,也是为了一桩生意。” 乔治马上警觉起来,问道:“你想做人体器官买卖?” 塞缪尔立刻大摇其头,掏出一本信用卡,说:“我的生意有点儿荒诞,但又很现实。我知道你曾是个勇敢非凡的消防队员,曾多次在烈火中出生入死救出妇女和儿童。我想你是不怕火的,是敢于跟火打交道的人。不过,这一次不是让你去救人,而是想请你去跳火山口。” 乔治大吃一惊,问道:“跳火山口,为什么?” 塞缪尔不慌不忙地说:“那座火山在南太平洋上的瓦波尼岛上,再过21天,它又要爆发了。当地的土著人胆战心惊,度日如年。唯一能使瓦波尼火山平息的方法,是让一个人跳进火山口去,但瓦波尼人谁也不愿赴汤蹈火……” 乔治听明白了,他点点头说:“你是想让我去当拯救瓦波尼土著人的大英雄?” 塞缪尔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说:“客观上确实如此。但是,我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笔生意。瓦波尼岛上有座能提炼超导体的宝矿,如果我能为他们提供一个跳火山的英雄,他们就把这座矿送给我。” 乔治点了点头,心里很欣赏塞缪尔的坦率,这时,塞缪尔的眼珠又飞快地转动起来,他笑着对乔治说:“人活着就得像个国王,死就得像个英雄!我想提供给你50万元,存在信用卡上,足够你20天的享用了。只是,你得在规定的日期内赶到瓦波尼岛,跳进火山口,拯救那些上着人,为我换回超导体矿床。” 塞缪尔的一番话,深深打动了乔治死灰一般的心。他回忆起离开消防公司的这八年,觉得简直活得太窝囊了,这样的日子,不憋出病来才怪呢!他咚地扔下吉它,走上前握了握塞缪尔的手,说:“超导体矿是你的了,给我信用卡吧!” 超级富翁装作不舍得的样子将捏住信用卡的手缩了回来,眉毛一跳一跳他说:“花50万元去救土著人!至于那个超导体矿,只有上帝才知道有多少价值!” 当塞缪尔又一次将信用卡递过来时,乔治伸手将它紧紧抓住,说道:“花这些钱去救一岛子居民,难道不值得?” 塞缪尔笑了,说道:“救人也是当地政府的事,但谁会相信‘跳进火山口阻止火山爆发,的神话呢?” 乔治坚定地点点头说:“我信。这也是我最后20多天的意义!” 第二天一早,乔治带者信用卡和那把吉它出了门。出租车把他载到了豪华的购物中心。警卫人员见他穿着随便,又抱着吉它,很怀疑他是个卖艺的穷音乐家,但一见他手中那张封皮上镀金的信用卡,立刻将伸出阻拦的手举到额旁,恭敬地向他致意。
乔治不无心酸地想:这个世界,只对钱崇拜,还有谁不爱金钱呢? 不一会儿,他来到皮箱柜台。一位浓妆艳抹的售货女郎用眼角扫了他一下,大声说:“这儿没有吉它皮匣,只卖超豪华皮箱。” 乔治没理会她的轻蔑,也大声说:“我不买专用皮匣,我买四只超豪华皮箱,一只装我的吉它,另外三只,请您替我选购一些衣物装上。”说完,他将那张镀金的信用卡扔到柜台上,背过身来,悠闲地弹起了吉它。
售货女郎一下傻了眼:碰上了一个年轻的财神爷!她浑身发抖,挑了四
口最昂贵的皮箱,又让其他柜台送来了一些豪华的男用衣物,小心翼翼地装进三口大皮箱,最后,才甜蜜地招呼这位弹得如痴如醉的顾客,说:“先生,祝您活1000岁!您要的衣物都装进箱子了,每只精子都装了不到三分之一,这样,拎起来就不太重。现在,让我们试一试这口箱子是否适合放您那把珍贵的吉它……” 乔治打量了一下前面的箱子,猛地打开来,迅速将吉它装了进去。这时,四位服务员毕恭毕敬地拎起箱子,把乔治送了出来。
顺便说一句,乔治未必知道,这四只大皮箱,不仅制作精良,更以密封性能好而闻名。
这天下午,乔治让人拎着这四只大皮箱,应约来到海港,找到了一艘白色的双层游艇,他在甲板上遇到了一位冷冰冰的姑娘。姑娘没有握他伸上前的手,轻描淡写地自我介绍说:“我叫帕特夏,塞缪尔的女儿。坦率地说,我对父亲一直很反感,包括那些为他做事的人。不过,我很喜欢这艘游艇,我父亲答应,只要我将你送到瓦波尼岛,他就将这艘游艇送给我。然后,我就开着游艇远走高飞,周游世界。” 乔治点点头,说:“我不完全是为你父亲做事。我赞赏活着应该有生活目的。我想,我是到瓦波尼岛去干一件最有意义的事的。” 帕特夏反问道:“怎么不是为父亲干事?据说,涉及到一个超导体矿,你是去谈判的吗?” 乔治明白了,塞缪尔先生没有将真实情况告诉女儿。他决定也暂时保守秘密,以免姑娘受到惊吓。他敷衍着说:“已经谈判好了,只是去履行一个合同。” 帕特夏点点头,就去摆弄她的游艇了。
到达瓦波尼岛,得在南太平洋上航行两个多星期。乔治一听,急得叫了起来。他对帕特夏说:“要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航行两个星期!没有电视,没有音乐,只有望不到边的水,亏你还想乘着游艇周游世界!” 帕特夏微笑着说:“你是一个只对火神感兴趣的人!难道你真的对大海一无所知,在电视上也没见过海洋的奥妙?” 乔治摇摇头,说:“电视上一定会介绍的,但我不看这类节目。” 很快,乔治在颠簸的风浪中晕船了。帕特夏把他绑在床栏上,给他喂了三天药。第四夭,乔治适应了海浪的起伏,他解开绑住自己的绳索,来到甲板上。
这时,帕特夏让自动导航仪掌握方向,自己拿着一支甩竿,准备在侧舷旁钓鱼,乔治讥笑道:“游艇弄出这么大的浪花,恐怕连鲸鱼也吓跑了吧?” 帕特夏微笑着说:“等着瞧吧,只要我把香肠挂在钓子上甩下去,你就有新鲜的海鱼吃了,很可能还是金枪鱼呢!” 乔治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将鱼钓甩向海中,又用手摸了摸粗粗的尼龙丝,他说:“这么粗,可以钓鲨鱼了吧?” 帕特夏笑笑说:“钓鲨鱼还得换根粗一点的,咱们两人能吃掉一条鲨鱼吗?” 正在这时,粗硬的竿梢剧烈地抖动起来,连乔治这个外行都感觉到了,他激动他说:“大鱼!大鱼吃香肠了!” 帕特夏敏捷地过来,猛扯鱼竿,让钩子深深地扎进鱼嘴,接着,她就操纵起放线器,没几下就将一条五公斤多的大鱼钓了上来。
乔治看着活蹦乱跳的鱼,也来劲了,他讨来鱼竿,学着帕特夏,很快也钓上了三条大鱼。帕特夏笑着对他说:“怎么样?带上钓竿,周游世界不会饿着你吧?” 乔治笑了,说:“周游世界是你的事,我想多钓一点,晒干了给瓦波尼岛上的孩子们……” 这次,帕特夏真的开怀大笑起来,她说:“瓦波尼岛上的人还缺鱼吃?他们怎么会接受你这样的礼物呢?” 乔治严肃地说:“礼轻情意重嘛。我想,那儿的土著人是不会计较送去什么东西的。” 帕特夏点点头说:“是的,他们不像我父亲那样,把金钱、物质看得那么重,他们热爱生命,热爱自由,只是落后了点。” 乔治动手把鱼收拾干净,他从内心感到,帕特夏是一个特别的姑娘,她的身上有许多珍贵的东西,那是一般有钱人家的姑娘所不具备的。
钓上来的海鱼经帕特夏巧手烹饪十分可口,帕特夏又一下子变得十分健谈,乔治渐渐体会出海上生活的乐趣来了。
十天以后,游艇即将驶近瓦波尼岛。乔治和帕特夏一起,足足钓了有近一吨的鱼。南太平洋上天热风大,晒好的鱼干整整堆满了底舱。乔治把他的那四口大皮箱捆在一起,放在甲板上用重物压好。帕特夏笑着对他说:“没想到你会带四口大皮箱去瓦波尼岛,它们给我当救生船还差不多,游艇上正好少只救生船。你要晓得,这四只皮箱是密不透风的。” 帕特夏的话不幸而言中。当天夜里,海上起了风暴,游艇的桅杆折断了,海浪把游艇抛上抛下,就像它是一片树叶似的。帕特夏让乔治穿好救生衣,说:“抓住你的皮箱,说不定,咱们真要靠它们前往瓦波尼岛了!” 风暴越来越猛,不久,洋面上又出现了可怕的闪电,南太平洋上特有的球形闪电一个接一个在游艇周围炸开。终于,一个火球落到游艇的机舱上,轰的一声,游艇爆炸起火了。
这时,帕特夏早已将乔治连人带皮箱推进侮中,自己也纵身一跃,游到那四口大皮箱旁。乔治想伸出手去拉她,帕特夏制止他说:“别动,要说游水,我比你懂!等以后玩火时,你再逞能吧!” 帕特夏将皮箱上的带扣紧紧拴住自己的左手腕,接着,她又将乔治的手也拴在皮带上。最后,她欣慰他说,“风还算对头,它们能把你和我送到瓦波尼岛上去。” 就这样,他们凭借着悬浮的四只大皮箱,神奇地来到了瓦波尼岛。
在海滩上,土著人的头目托比带领着年轻人,已经跳了整整两天舞。当他们发现被风暴吹上岛的这两位年轻人时,都惊异地认为:若非神明,是不可能凭借着四只大皮箱闯荡太平洋的。
当然,这时帕特夏早已将扣住他们手腕的皮带解开了。
乔治的脖子上套满了土著人献上的花环。托比和年轻的土著人围着他,没完没了地唱歌跳舞。帕特夏觉得非常奇怪,难道土著人就这么重男轻女?对救出了乔治的她竟没有一点儿尊敬? 乔治似乎是稀哩糊涂地跟着土著人载歌载舞,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最后,帕特夏急了,对他说:“你不是为了超导体矿来的吗?你怎么不跟他们谈谈履行合同的事?你是来干什么的呀?” 乔治假装不懂她的话,反问道:“你要叫我跟他们谈谈?是不是想再弄
一条豪华游艇?可惜,我听不懂土著人的话,他们的翻译又出海了。你听得懂他们的话吗?” 帕特夏叹了口气,因为她也听不懂土著话。
三天的狂欢宴会后,土著人的翻译从另一座岛上回来了,他立即将土著头目托比的话翻译给乔治听。他说:“托比酋长欢迎大英雄乔治的到来。不过,在征询部落青年的意见之前,他还不想在矿床开采权的合同书上签字。” 帕特夏问:“征询什么意见?难道我们艰难地渡过大海,是想来听听你们说愿意不愿意的话吗?” 上着翻译笑了笑说:“开采权是没有问题的。托比的意思是,如果部落中有谁也像乔治一样勇敢,纵身跳进火山口,那他将为此自豪!当然,他因此也得向塞缪尔先生再讨点好处。” 帕特夏惊呆了:乔治千里迢迢从海那边赶来,竟是为了要往火山口里跳!她抓住乔治的手,大声问:“真是这样吗?难道你真把生命看得这么没有价值吗?” 乔治笑着说:“很有价值了。你不知道埃利森医生告诉我;我的脑部有个医学没法解决的恶性肿瘤,我最多活半年。因此,我觉得,这最后的日子,应该活得潇洒一点,或者说,英勇一点。” 帕特夏继续摇着他的手,喊道:“那也不该为我父亲的超导体矿卖命呀!你难道不知道,埃利森曾当过我父亲的私人医生,他的话是真是假还很难判断呢!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联手欺骗你呢?” 乔治一愣,但马上说:“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手脚,瓦波尼岛上的火山却真的要喷发了。这两天夜里,你难道没听见它那古怪的大喘气声音吗?” 帕特夏点点头,说:“我听见了,心里真害怕。乔治,咱们离开这里,别去管超导体矿……我去请土著人做木筏子,咱们照样能飘流出去。” 乔治摇摇头说:“不。说实话,我这样做,一半是为了潇洒地活得像个救火员,另一半是为了这些可爱的土著人。你看看,他们男女老少,对咱们多热情啊。你能想象他们被沸腾的岩浆吞没吗?” 帕特夏的眼眶里涌出泪水,她再也找不出劝阻他的理由了。她低着头,深深地被乔治的献身精神感动了。
这天上午,瓦波尼岛的土著人都聚集在火山脚下,托比请乔治和帕特夏也参加他们部落的这次异乎寻常的会议。这儿离火山口不远,岩浆翻腾的声音就像一头巨兽在发出恐怖的咆哮。
托比把乔治介绍给部落族民,他说:“我希望,族民中也有像乔治先生这样的英雄,敢跳进火山口,跟吃人的怪兽搏斗,迫使火山喷发停止下来。” 但是,回答他的是一片静寂和一片恐惧的眼光。
乔治从翻译那儿明白托比正在动员部落族民,他走上前拥抱了一下托比,说:“您不要再动员了。他们年富力强,前程似锦,还是让我这个已虚度了半辈子的人,有一次壮烈赴死的机会吧。我是一名出色的消防队员,如果上帝保佑,说不定能将火山的烈焰扑灭呢。” 托比感动地拍拍他的背,对族民们喊道:“向我们的英雄献花!让我们送他去征服火山吧!” 好几名年轻的土著姑娘跑上来,给乔治戴上了花环,族民们簇拥着他,一步步向灼热的火山顶走去。
帕特夏的脑子一片空白,她望着乔治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心中升起无
限爱怜。
瓦波尼火山很特别,它像一支烟囱那样耸立在岛中央,火山口的直径只有四、五十米,从边上看下去,似乎能看见黑红色的“炉底”。岩浆在下面沸腾着,随时会像焰火般喷射出来 。
在火山口上,两位土著姑娘又给乔治献了一次花环,土著族人就都退后几步,等待着乔治的壮举。
乔治向大家挥挥手,笑了笑,但是,当他的目光找到帕特夏时,那笑容却在他脸上凝固了——帕特夏满脸泪痕,手里揉碎了一把鲜花。
突然,就在乔治准备纵身跃下火山口时,帕待夏不顾一切冲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腰,哀求道:“乔治,你别撇下我!没有你,我孤零零的活不下去!” 这时,乔治心中有座感情的火山也爆发了,原来,他也已经爱上了帕特夏,只是没有说出来,更何况,他已下决心用血肉之躯去阻止火山的喷发呢。
帕特夏将乔治拖离火山口,找到托比和土著翻译,对他们说:“我希望你们当我和乔治的证婚人,我们要在这儿举行一场婚礼。” 托比和土著族人都很惊异,但又十分高兴。他们围着乔治和帕特夏跳起了奇特的婚礼摇摆舞。乔治和帕特夏被他们的热情感动了,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舞蹈行列。
一边是火山的热浪灼人,一边是婚礼人群的欢笑戏闹,一时间,瓦波尼火山口旁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奇特景象。
婚礼很快结束了,乔治握着帕特夏的手说:“谢谢你,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现在,我希望你跟着托比他们下山去。我跟火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我会征服瓦波尼火山的……” 乔治嘴里说得潇洒,心里却十分留恋帕特夏,但听到脚底下岩浆的咆哮声,他毅然将帕特夏推到土著翻译身旁,说:“快带她下山,尽快跟塞缪尔先生联系,让她快离开瓦波尼!” 准知,帕恃夏却一摔手,跑回到乔治身边,大声对土著头:领托比说:“我要跟乔治一起赴汤蹈火,一起跳下火山口!” 乔治愣住了,他竭力阻止她说:“你怎么能……你该去跟大海打交道,去钓鱼,去周游世界……” 帕特夏仰起头,一点也没有害怕的表情,她说:“我是你的新婚妻了,你难道不愿意我追随你左右?” 乔治无限感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土著头领托比也感动万分,他吩咐向帕特夏献上纯洁的花环,又命令准备打开架在火山口旁的巨大木桶,在这对新婚夫妇跳进火山口前把贮存在里面的水倾倒下去。
乔治带上瓦波尼岛的四口大皮箱也被取来了。人们将皮箱放在藤条上,又请乔治和帕特夏双双坐在那四口大皮箱上。托比两眼闪光,对着苍天喊道:“老天啊,你该看到这对年轻人的豪情了吧!请你拯救瓦波尼岛,也救救这对恩爱的年轻人吧!” 说完,他朝巨大木水桶那边的人做了个手势,五个土著人同时扯动连接巨型水桶底部的机关,刹那间,一股巨大的水流像瀑布一样倾泻进了火山口。
同时,几名拉着粗藤条的上着人猛力一甩,乔治和帕特夏乘坐在四口皮箱上,飞下了瓦波尼火山口。
帕特夏紧紧抱住乔治,只觉得热浪滚滚,水汽扑人。乔治虽然睁着眼,但周围全是雾气和灰,他什么也看不见。
突然,奇迹出现了—— 不知是两位年轻人的牺牲精神感动了上苍,还是瓦波尼火山受不了冷水的刺激,火山底下一时静寂,又猛然喷出一股巨大的气浪,将乔治和帕特夏连同四口大皮箱喷得很高很高,最后竟安全无恙地和皮箱一起落到了海面上。
而这时,咆哮了几个月的瓦彼尼火山竟渐渐地停止了骚动,慢慢地变得跟往常一样平静了! 托比和所有土著人都看到了这一奇迹。托比兴奋地朝海那边喊道:“救星:幸福的一对救星!愿你们皮箱上的蜜月旅行愉快!” 这时,乔治和帕特夏已经洗清了火山灰造成的污垢,快活地乘坐在那四口大皮箱上,随风向前漂流。他们或许已经猜到,乔治脑中的阴影只是埃利森医生设计的骗局,但他们已不去计较了。他们拯救了瓦波尼岛和土著人,也拯救了他们自己,他们是十分幸福的人。
第34篇、捞尸人
一
阿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失业已经快一个月了,如果这个月之内还不能找到工作,那么下个月的饭钱和房租就都没着落了。
今天,他又去了几家招聘单位,但和之前一样,都没有通过。此时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郁闷”来形容了,简直是“相当郁闷”。在这种极度失落近乎梦游的状态下,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直到一阵哭声把他从恍惚状态又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他仔细打量了下四周,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公园里面,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在旁边奔腾而过。
哭声是从前面不远的河边传来的,僻静的公园里此刻没有一个人,道路两边的高大树木把整个公园遮蔽到黑暗之中,在这样的环境下,突然听到哭声,确实让人有些害怕。阿琨抬头望了望天空,透过斑驳的树叶,还是可以依稀看到上面刺眼的太阳,他又朝身后看了看,不远处公园围墙外还是有汽车在不停穿梭。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恐惧感也随之消失了。
他循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朝公园深处走去,发现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妇女正坐在河边啼哭,他感到很好奇,于是走了过去。
经过询问才知道,这个少妇六岁的孩子昨天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到河里,到现在尸体还没有找到。听到这,阿琨忍不住叹了口气,位于市区内的这条河经常有失足的顽童、醉酒的男子以及自杀的大学生溺死在这里,这条河的水流又深又急而且水质浑浊,所以多数连尸体都找不回来,因此附近的人都把这条河叫“阎王河”。
本来打算简单安慰对方几句就离开,但是看着眼前这个少妇悲痛欲绝的样子,他实在是不忍心就这么离开,考虑了再三,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大姐,要不我下河去帮你把孩子的尸体捞出来吧。”
“谢谢你的好心,昨天消防队员忙了一下午都没有找到我孩子的尸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说完,少妇又痛哭起来。
“大姐,我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水性很好,你告诉我你孩子掉下去的位置,我说不定能帮你把他的尸体捞上来。”阿琨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对方宽心,他确实从小生长在海边,水性在方圆几十个村子都是有名的。
少妇听他这么说,停止了哭泣,冲着不远处的河边指了指,示意孩子就是从那掉下去。阿琨确认好了位置,脱掉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然后“扑通”一声跳进河里。
河水比想像的还要浑浊,能见度在半米之外就几乎为零了,阿琨只好憋着气,一点一点在河底摸索,湍急的水流几次都要把他冲走。在老家,尽管大家都熟悉水性,但是偶尔还是会有人淹死在海里,他从小就经常听到大人们谈论如何在海底寻找尸体,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根据水流的急缓程度,以及落水的时间,阿琨很快推算出一个大致的范围,开始在其中全力搜寻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几次换气后,他的手终于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抓住它奋力把它拉出了水面,果然是个男孩的尸体。
捞尸人(2)
少妇看到孩子的尸体,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她一把接过孩子的尸体,紧紧的抱在胸前,嚎啕大哭起来。等到她渐渐的恢复了平静,想要去感谢阿琨时,对方早已经穿好衣服离开了。
二
因为前一天在河里忙碌的疲惫,第二天阿琨睡到快中午了才起床,他简单洗漱完毕,想要出门再去几家招聘单位碰碰运气,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他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他刚想问他们找谁,对方却先开口了。
“请问你是叫阿琨吗?”
“是啊,怎么了?”他们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阿琨有些意外。
“昨天是你帮一位年轻的妇女把她淹死的孩子捞上来的吧?”对方接着问道。
原来是这件事啊,看样子对方和那个少妇是亲戚,昨天我悄悄地走了,他们可能从哪里打听到我的名字和住处,特意来表示感谢的。想到这,阿琨连忙说:“那是件小事,没什么。”
这时那个中年男人突然重重地一把抓住了阿琨的手,“大兄弟,麻烦你也帮帮我们两口子吧。”这一下,可真把阿琨弄迷糊了。
经过询问后得知,原来这对中年夫妇二十岁的儿子,一星期前喝醉了酒,不小心掉到“阎王河”里淹死了,尸体也是一直没有找到,他们两口子每天一想到孩子死不见尸就伤心不已。这不,昨天听说有个年轻人帮助一个少妇把她淹死孩子的尸体捞了上来,他们连忙四处打听,最后终于打听到了阿琨的住址,前来找他帮忙。
阿琨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不禁感到有些为难,出于道义自己应该帮他们的忙,但是说实话,自己昨天的行为其实有些冲动,那条“阎王河”确实是太危险了,自己有好几次也差点被“它”留在那里。
见到阿琨面露难色,那个中年男子从口袋掏出一沓钱,开口说:“我们也知道那条河危险,我们不会白让你辛苦的,这点意思你收下。”说着就把钱往阿琨的口袋里塞。
“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琨一边推让,一边说。
“大兄弟,你就帮帮我们吧。”这时,那个中年妇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阿琨连忙扶起她。
“好吧,我就跟你们走一趟吧。”阿琨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对方,简单收拾了下跟随他们出了门。
因为死者已经淹死差不多一星期了,所以打捞的范围就大大增加了,不过因为有了前一天的经验,阿琨找找歇歇,花了差不多三小时,终于把中年夫妇淹死儿子的尸体捞上来了。那对夫妇千恩万谢后,带着儿子的尸体走了,阿琨则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上衣口袋里是那个中年男人硬塞进来的钱,他数了数,正好一千。尽管他并不想要这钱,但是说实话,这一千块钱现在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房租,饭钱,这下都有着落了。
捞尸人(3)
三
第二天一大早,阿琨还没起床,门铃又响了。他打开门,又是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妇。阿琨心想不好,估计又要让我去捞尸体。
果然,对方听说最近有个男子连续两次帮人把淹死在“阎王河”里的尸体捞了上来,所以特地来请阿琨帮忙打捞自己半月前淹死女儿的尸体。阿琨本不想去,但是对方也来那对中年夫妇那套,一个下跪一个塞钱,没办法,他只好又跟着走了一趟。因为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次没怎么费功夫,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到小女孩的尸体。孩子的父母同样的千恩万谢后离开了,阿琨也照例得到了一笔“劳务费”。
之后的一个月里,差不多每隔几天就有人来找阿琨帮忙打捞尸体,阿琨盛情难却,只好一一答应,也都顺利的帮他们捞出了尸体,而每次也都收到死者家属塞过来的“劳务费”。阿琨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慢慢他也逐渐习惯了,自己也是付出了劳动,收取一点报酬也不过分。这下他也不用去找工作了,只要坐在家中,就有工作上门了。
就这样,阿琨成了职业的“捞尸人”。有一些人还把他的事迹发到了网上,讨论这种收费帮人捞尸体究竟应该不应该。讨论者分为两派,一派谴责阿琨,说他不顾道德,发死人财。另一派则支持阿琨,说他这么做其实也是种见义勇为,因为付出了劳力,而且还有很大的危险性,所以收取些报酬也无可厚非。反正不管怎么样,阿琨一下子成了名人,不但本市生意不断,还有不少外地人特意赶来本市请他前去其它的城市帮忙打捞尸体。
看到阿琨靠捞尸体发了财,出了名。难免有一些人眼热,也干起“捞尸人”这个行当,想要分一杯羹,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成功。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阿琨实在太有名了,很多死者家属宁可多花钱也都要请他,根本没人搭理那些新的“捞尸人”;再有就是他们也确实没有阿琨那么好的水性和经验,勉强接了几个“生意”,结果费了几天时间才捞到尸体,有的甚至压根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砸了自己的“牌子”,这样一来,更没人找他们了。所以他们这么一搞,非但没有抢走阿琨的生意,反而间接帮阿琨做了广告,让他的名气更大了。
四
这一天,阿琨早早起了床,照例坐在家中等着“生意”上门。果然,没多久,门铃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太,他不禁皱了皱眉。
“请问您是那个‘捞尸人’阿琨吗?”老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阿琨微微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得到了阿琨的肯定回答,老人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那能不能麻烦您帮忙把我那淹死的孙女的尸体捞出来啊。”说到这里,老人眼泪流了下来。
捞尸人(4)
“可以……”阿琨再次打量了一下老人破旧的衣着,然后继续说道,“不过……”
“哦,我明白,我不会白辛苦您的。”老人很快明白了阿琨的意思,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然后小心的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旧旧的钞票,面值都是5元和10元。
阿琨目测了一下那沓钞票,最多有100元,看到这,他不禁再次皱起眉头。
老人察觉到了阿琨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我知道这点钱是少了点,不过我们家条件不好,您就多帮帮忙吧。”
一百块,实在是太少了,我每次去捞尸体,外人看起来很轻松,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每次都是在玩命,为了区区一百块去玩命太不值了,而且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河水冷得厉害,慢说是一百块了,就是一两千也要考虑再三。想到这里,阿琨于是回答道:“婆婆,不是我不帮忙,不过你也知道,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你这个钱确实太少了。”
“这我都知道,不过孩子她父母死得早,家里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就靠我那点社会最低保障勉强维持生活,本来眼看孩子就要大学毕业工作了,本指望条件能有所改善了,结果那个傻孩子因为男朋友和她分手,一时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说到这里,老人几乎泣不成声了,反复抽咽后,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所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老婆子吧。”
看到老人悲痛欲绝的样子,阿琨的心微微动摇了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对不起,这个是规矩。如果钱太少了,以后大家都这样,我就没法生活了。”
面对老人的反复哀求,阿琨硬下心肠狠心拒绝了,然后关上房门,任老人在外面跪地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老人终于明白阿琨是铁下心来不会帮忙了,于是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冲着大门怨恨地骂道:“都说你是个热心乐于助人的青年,结果却是个掉进了钱眼儿里的势利小人,算是我瞎了眼来求你。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就这样,老人咒骂着离开了。
阿琨躺在床上,听着逐渐远去的骂声,回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出于同情心帮助那个少妇去捞尸体,时隔几个月,自己怎么成了这样?真的沦落到发死人财的地步。
不过很快,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开始劝慰他: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你是在发死人财不假,但那都是每次自己卖命换来的,管他别人怎么去说。就这样,他那蠢蠢欲动的良心最终被压制了下来,开始对自己的行为觉得心安理得了。
五
阿琨所在的城市位于北方,到了冬天河水就会结冰,那时侯他的生意就到了“淡季”,尽管偶尔也有一两个南方城市的“生意”,但这些外地“生意”毕竟占的比重不是很大,而且阿琨忙碌了一年,正好利用这个冬天休息下。
捞尸人(5)
转眼间又到了新的一年,春暖花开,冰封了一年的河水终于解冻了。阿琨看着窗外正在发芽的树枝,微笑着迎接新的一轮旺季。这一年一定要多淹死点人才好啊,刚开始产生这种想法时,阿琨还在内心谴责自己,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就在天气刚刚转暖的一个清晨,差不多沉寂一冬天的门铃终于响了,阿琨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脸忧伤,不用问,肯定是死者家属。
果然,男子开口了,“大兄弟,你就是他们说的‘捞尸人’吧。”
阿琨点了点头。通过询问得知,大胡子十岁的儿子半个月前在河上玩冰车时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因为那时天气还冷,根本没法打捞尸体。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河面的冰解冻,他这才连忙来找阿琨帮忙。
阿琨看了看外面,开口说:“大哥,不是我不帮忙,但是现在河水刚刚解冻,里面冷的要命,我这时去帮你捞尸体估计只能给‘阎王河’多添条命啊。”阿琨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对这桩“生意”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因为职业需要,他曾经反复练习过冬泳。但是之前一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充分掌握了死者家属的心理,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制造难度,抬高价格。
果然,大胡子如他期望的开口了:“大兄弟,你就帮我这个忙吧,这么冷的天我也知道难为你了,不过我们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啊……”说到这,这个魁梧的大汉竟然“呜呜”哭了起来,“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子钱,塞到阿琨的口袋里,阿琨目测了下,大概有一万左右,他在心里偷偷地笑了笑,然后假意推托了几下。
等到他和大胡子来到“阎王河”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周围没有一个人。他询问好孩子掉下的位置和时间,然后推断出了大致范围,就脱下衣服跳进水中。
初春的河水还是很冷,但是对于阿琨来说并不算什么,过去一年的工作,这条河对于他来说就如同是自己的家一样,里面的环境早已经摸得滚瓜烂熟。
他憋着气在里面摸索了几个来回,别说是尸体,就连一只烂鞋都没有找到,他泄气地浮出水面透了几口气,然后又潜入水底。就这样反复多次,依然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游回岸上,向大胡子询问是否记错了地点。
大胡子看着有些疲惫的阿琨,非常不好意思:“是这里,不会错的,这个地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说到这,叹了口气,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瓶白酒,“水里冷吧?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这句话正中阿琨下怀,刚才在水中并不觉得,可一到了岸上休息,他才感觉到冬天确实还没有走远,寒冷的空气让他有些发抖,于是他接过酒瓶“咕咚咚”喝了几大口,然后又做了做热身,再次跳到河中。
捞尸人(6)
阿琨又在河底游了几个来回,还是一无所获,正想要浮上去换气,就觉得手脚一阵发麻,是要抽筋的迹象,他暗叫不好,连忙扑腾着向河面上游去,但是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紧接着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终于全身都动弹不得。
“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在失去意识前,老人的这句咒骂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六
《“捞尸人”命丧“阎王河”》,第二天,这样一则消息一下子遍布这个城市大大小小报纸的头条。
阿琨死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很长一段时间,大街小巷人们嘴中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关于死因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早就知道他有这么一天。也有说他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此报应。更有甚者,说每个溺死的人都是河神的祭品,阿琨屡次三番把祭品从河神那里抢回来,得罪了河神,所以这一次就是河神抓住了他,不再让他回来。
阿琨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他从老家赶来的亲属花大价钱悬赏找人打捞他的尸体,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这桩“生意”。靠捞尸体吃饭的“捞尸人”都淹死在“阎王河”里,谁还敢再下河啊。这个悬赏就这样一涨再涨,最后涨到了十万。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终于有人站出来肯接这个“生意”了。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剃着光头中年男人,大家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似乎是从外地来的。他下河的那天,河边围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到底他能不能找到阿琨的尸体。
“光头”也和当初阿琨一样,确认好地点,然后计算水的流速以及阿琨溺死的时间,推测出大致的范围,然后跳入水中。时间一分分过去了,岸上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光头”果然不负众望,在几次潜入河底后,终于捞出了阿琨的尸体。
捞出了淹死的“捞尸人”的尸体,想必水性要比“捞尸人”还好上许多。这下子,“光头”一下子名声大振,大有超过当初阿琨的趋势。
人们总是健忘,尽管这条“阎王河”曾经夺取了许多人的性命,但是依旧每个月都有玩耍的儿童、酒醉的成人溺死其中,照例尸体还是一直找不到。于是死者家属纷纷来找“光头”帮忙,他是个爽快人,有求必应。
就这样,“光头”取代了阿琨,成为新一任的“捞尸人”。而且因为有前任“捞尸人”淹死在河里这个插曲,所以捞尸体的“劳务费”也因此比以前翻了几翻。
转眼间又到了冬天,河水结冰,“捞尸人”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光头”坐在家中的摇椅上,一边就着花生米喝酒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评书,悠闲地享受着假期的时光。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柜子上,摆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已经泛黄了,是他和一位中年的妇人的合影,那位妇人有些面熟,对了,好像当初找过阿琨让他帮忙打捞自己孙女尸体的那个老人,她是“光头”的一个远方表姨。另外一张照片是他一年前拍的一张单人照,那时他并没有剃光头,而且还蓄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大胡子。
柜子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瓶白酒,这就是当初阿琨喝过的那瓶,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第35篇、狗汉奸
我和老袁在北沟锄地累了,蹲在地头抽烟,有人喊小日本来了!我和老袁抬头看,果然有一群骑马挎刀的小鬼子向村里飞奔而来。
驻守元城的日军少佐来村里是让老袁当维持会长。老袁说,老子是中国人,你们来我们地盘上,让我做汉奸,没门!小鬼子急了眼,把老袁绑在大槐树上。老袁大骂不止,少佐就让吐着舌头的狼狗咬死老袁,肠子拖了一地。
小鬼子又让张广才做会长。张广才说,呸,小鬼子做美梦吧,我操你奶奶。少佐一刀下去,张广才的脑袋就开瓢了。
小鬼子把我拉出去的时候,我吓得尿了裤子,身体像筛糠。我说,我做,我做,听皇军的。少佐拍拍我的肩,笑了。
我做了维持会长,晚上就有人向我家里投掷石块。我老婆夏翠花吓得哆哆嗦嗦,曲卷在我怀里。我儿子才五岁,在炕角酣睡。第二天,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于旺庄炮楼开会,为皇军征集军粮。我手里提着铜锣,挨家挨户去催粮食。大家纷纷关门闭户,骂我狗汉奸。我只好跪在村里人门前哀求,实在没办法就闯进去,带着几个伪军抢粮食。
李庄因为收不来粮食,被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的大火,烧得一片灰烬,烧得哭声四起。而我完成了任务,受到小鬼子的表扬。
可是我的祖坟被挖了,还留了一张纸条:这就是做狗汉奸的后果。
我也不想做狗汉奸,可是已经身不由己了。小鬼子又让我抓劳工,加固于旺庄炮楼,我只好再去各家各户催派。到晚上,传来两个消息,刘庄因为没人去做劳工,被小鬼子当场杀了七八个汉子。再就是我的儿子也被人杀了,我老婆夏翠花抱着儿子的尸体呜呜哭。我一阵眩晕,差点死过去。这时候,门被拍响,走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我赶快把他扶进来。这人还带着手枪,后面跟着四五个壮汉,吓得我跪在地上。一个人说,这是区小队的马队长,受伤了。我赶快把马队长藏进我家的地窖里,让夏翠花别哭了,给马队长弄吃的。
第二天,我背着褡裢,进城给马队长买药,看到城墙上挂着马队长的画像,悬赏一千块大洋。回到家,我跟马队长说,哪里也别去,我这里很安全,小鬼子不怀疑我家。
门再次被拍响,是于旺庄炮楼的伪军于小球来通知我,少佐让每个村给他们送一个花姑娘。
这一次我真的发愁了。花姑娘比不得催粮、催劳工,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愿意被他们糟蹋?派谁去,不找我拼命才怪呢。我只好挨家挨户去磕头,跟他们说,让姑娘脸上抹点锅底灰,藏在家里,千万别处去。然后,我回家跟我老婆夏翠花说,你收拾一下,今晚我带你去元城。夏翠花问我,去元城干啥?我耷拉着脑袋说,别问,去了就知道了。
我把夏翠花带到日军在元城的驻地,把夏翠花的惨叫抛在身后,跌跌撞撞向家走。一路上,我一边哭,一边骂自己不是人,是畜生。夏翠花,我的老婆,你不去元城,不让那帮畜生糟蹋,被糟蹋的就是别人家的老婆啊。夏翠花,你不去元城,咱的村子就保不住啊,不知道要赔进去多少条人命。
小日本,这笔账我给你记着呢,老子有报仇雪恨的那一天。三天后,披头散发的夏翠花回家了,目光呆滞,打了我一个嘴巴。我说,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给夏翠花做了一碗面条,给她送进卧室,却看见她吊在房梁上,舌头吐得老长。
晚上,我埋葬了我的老婆夏翠花,送走了伤口痊愈的马队长,站在空落落的屋子里,我要去做一件蓄谋已久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被评选为优秀维持会长,受到少佐的嘉奖,于旺庄炮楼也受到嘉奖。全县38 个炮楼的日伪军还要在于旺庄炮楼召开表彰大会,给我披红戴花。我很高兴,自告奋勇,献给日军10 坛老酒。
那一天,除了于小球站岗,大家都在于旺庄炮楼开怀畅饮。
一个个日伪军口吐白沫的时候,于小球把枪口对准了我。我拍拍胸膛说,于小球,你他娘的,愿意给他们当狗汉奸?
于小球说,那该咋办?我说,砍掉这帮狗日的!
我和于小球每人持一把菜刀,把80 多个日伪军砍得血肉模糊,溅得我的脸上、身上全是腥臭的血。我哭得一塌糊涂,我说夏翠花,我给你报仇了。
砍累了,我说,于小球,抽袋烟吧。于小球给我点上了,我说,我不想活了。儿子没了,老婆也没了,出门有人朝我投石头,家里大门上被人写了狗汉奸。我真的不想再活了,可是我不能死啊,还有小日本没有滚出中国。
于小球说,那该咋办?
我说,去找马队长吧,听说就在万堤一带活动。
我和于小球走了一段路,回头望去,炮楼还在燃烧,映红了夜空。
第36篇、生死川藏路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只身完成在西藏的采访,打算经川藏线出藏。这样的话要从林芝搭车。
那时林芝还没有通往四川的长途班车,只能想方设法搭上发往四川方向的货车,而这个季节要找到一辆这样的货车,简直像搭航天飞船那么难。我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在林芝的八一镇一等就是五天。
货车甩过尼洋河,就开始盘旋在峭壁上。断涯之间常常仅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小木桥相连,桥下白浪喧天。每次经过这类危险的“天桥”,小叶都显得十分紧张,说踩刹车的脚都是软软的。把我说得心惊肉跳。
当夜车抵波密县,我正和他俩在一家小吃店吃饭,忽然闯进来一群凶巴巴的男人来找陈老生死川藏路
后来欣喜的得知镇上有家兽药店要去四川拖药品,便兴冲冲地找去了。店主姓陈,是个四十出头身材矮小的四川人,人称陈老板,也是车主。我们见面后三言两语便成交,我付了比坐大厢车多一倍的车钱,这样可以坐进驾驶室,有点近似于坐火车的软卧的待遇了。
出发的那天,我才见到了那车,窗玻璃没有,车门是坏的,但我仍然很满意,因为实在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只要有车轱辘就行。
陈老板也随车,他说车由他的徒弟小叶驾驶。我打量了一下小叶,嘴唇上刚刚长出茸茸的毛,年龄顶多二十出头。想到川藏线上险情的种种传说,我心里只打鼓,这条中国有名的险途是徒弟练车的道儿吗?陈老板看出我的不安,连夸他的徒弟技术如何好,说小叶16岁就开始跑川藏线了。至于他本人,在部队当过汽车兵,跑过云南、四川、青海、新疆——只差没有去香港、台湾。
有这么一位经验丰富的师傅督阵,我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肚里。板,不知为啥事双方吵起来,吵过之后,那帮人又不动声色地出去了。只见陈老板从他的一只破旧的黑皮革提包里迅速摸出一把刀,掖在了腰间。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很难预料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场面,赶紧劝陈老板“赶路要紧”。他倒了一满杯酒咚地灌进喉管:“怕个屁,这一带朱老八和廖二拐都是我拜把兄弟……”
盯着这个黄头发矮个头的四川男人,我揣不透自己遇到了何方神仙,直后悔当初搭这辆车。可事到如今,再到哪儿寻车呢?于是又催促陈老板上路,可他仿佛要在我面前显示英雄气概,将桌子一拍:“今晚就歇波密了!”
当晚躺在店里的一间木板房里,我迟迟不敢入睡。起初还支起耳朵注意隔壁的动静,可白天颠簸的疲惫和过度的紧张,还是让我进入梦乡,即便世界大战爆发也醒不来了!
一夜无事。早晨上路,陈老板坐在方向盘前,换下了疲惫不堪的小叶。我想这下倒好,老司机开车,路上安全有保障了。
这些年在外我和司机打交道多了,发现自称跑遍中国天险的陈老板起步挂挡不是那么熟练,车开得磕磕绊绊的,有时路中央明明躺着一块大石头,他也不会避让,轰轰地就爬过去,遇到险段,他的脑门上汗珠直冒,还一个劲的喃喃:“龟儿的,好怕人,好怕人!”听得我汗毛都要竖起来。
小叶瞌睡大,一直睡着。也难为他,才2l岁。我不忍心叫醒他。
大货车吭哧吭哧地爬向一道陡峭的崖坡,山崖愈来愈高,江水望下去仿佛变成了一条丝线,两指就能掐断。我的呼吸也愈加急促,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老板的方向盘,它对我真是性命攸关。陈老板数次换档不成,货车在陡坡上挂不住,直溜溜地往后滑,随时可能翻下崖。小叶惊醒了,一把拉住了手刹,让陈老板和我跳下车赶紧搬石块垫住后轮。
此番惊吓后,陈老板脸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对我讲:“记者同志,实话告诉你,我当年在部队是喂猪……”
听了他的坦承,我啼笑皆非,又不由火冒三丈:“喂猪也是革命工作!你吹牛倒不当紧,可是不能把大伙的生命拿来耍啊!何况,同样会要你的命!”他低声嘟囔说,买了这部车以后,也剽学了点开车技术,上得了公路。我反驳他,那点技术在镇上开开倒无妨,怎能上得了川藏线?
“西藏西藏,特殊情况嘛。”陈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
生死川藏路(2)
后来我了解到,雇司机跑川藏线费用老高,所以他不得不也亲自随车。小叶是他才雇的,和我一样并不了解陈老板车技的深浅。经过刚才的魂飞魄散后,小叶不得不重新接过方向盘。
人称走川藏线的司机都吃了豹子胆,陈老板只知道星夜兼程赶往四川拉货,也不管小叶吃了这个胆没有。当夜要过的是怒江,还要翻过有108道险拐之称的怒江山。每道弯都是急拐,小叶将方向盘打得眼花缭乱。任何一个闪失,车上人就会甩出生界不能生还。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叶手里的方向盘,随时准备出事时跳车,因此一夜不敢眨眼。见陈老板也没合眼,眨巴着一对小眼睛,我故意问他为何不睡?他支支吾吾:“想学点技术。”我心里好笑,你敢睡吗?
夜半时分,怒江山出现了藏族群众插在玛尼堆上的经幡,标志着山顶到了。我们兴奋地效仿藏族的习惯,喊了声:“给给索索拉加罗(神必胜)!”庆祝翻过山顶。
为了庆祝安全登顶,陈老板拿出了一大包藏了一天的卤猪蹄,欣喜地给小叶嘴里塞了一块,又在里面翻翻拣拣,挑了一块给我,讨好地说:“记者同志,吃吧,这块最大。”
神经高度紧张了一天的小叶说什么也熬不住了,想打个盹,下山的路要好走些,他无奈地将方向盘交给了陈老板,再三叮嘱他开慢些,靠山开。陈老板央求我说:“你别睡着了,帮我点烟,有烟含在嘴里,人清醒多了。”我哪敢睡,见他接过方向盘。瞌睡飞了,魂也要飞了。一路上忙不迭地为陈老板点烟,好像性命都系在这根烟上。
“你晓不晓得今天是啥子日子?”陈老板默默地开了一会车,突然问我。我想了想,今天不是国庆节也不是中秋节,什么节日也不是,纳闷地摇摇头。陈老板说:“今天是我老子的60大寿。家里肯定很热闹,老头子肯定高兴得合不拢嘴。前些天我专门寄了二千块钱给他做寿。有了钱,面子也光了,他未必晓得儿子的这些钱是拿命换的。你晓得。”
我没有接话,他又接着说,知道我在听。他的家乡在四川一个偏僻的乡村,娘去世得早,弟兄四个由父亲拉扯大,因为都相不上亲,一直让村里人笑话。他是老大,参军入伍后当了饲养员,老父亲知道后生气地说,本想让儿子到部队学门本事,早知道当兵喂猪,还不如让他老头子去呢。村邻们也将此事当成笑柄。
复员后他一气之下没有回家 乡,揣着一百块钱到了西藏,见林芝地区有饲养藏猪的传统,兽医却很缺乏。当年他当饲养员的时候也学了些兽医知识,便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办了个兽药店,没两年就赚了钱,娶了个漂亮媳妇,又买了卡车。父亲听说儿子在外面当了老板,在村里腰杆子也挺起来了。他之所以还在川藏线上亡命地跑,是在为三个弟弟的婚事筹钱。他说,弟弟们知道他在西藏挣了钱,便没有心思吃苦,都靠着他隔三岔五汇款来。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你说是吧?”陈老板叹了口气,“老头子老了,我是老大,这个家也该是我顶起来哪”。我恭敬地为他点了一支烟。“你猜我将来老了会干啥子?”他停顿了一下,“写小说,你猜不出来吧?”我承认猜不到。“你莫笑。我虽然只读了四年书,但是看那些小说编的故事也高明不到那里,我经历的比作家们写的还复杂。我要写出来给儿子看,他娘把他宠死了,要让他晓得读书的钱是怎么来的,不好好学习,我揍扁他”。
“你怎么不说话?”陈老板见我没有反应,急了。
我说,给你削个苹果。
我的鼻头有点酸。
三天后,车到了芒康。陈老板和小叶还要顺着川藏线继续走四天,才能到达他们拖兽药的地方,而我则要从芒康拐人滇藏线进云南。分手的时候,陈老板执意要退还我一部分车费,说一路让我遭罪了。我则坚持要多付他一点。芒康海拔4300米,说话都气喘吁吁的,不是争执的地方。争来争去都累了,也就罢了。站在车门前,陈老板想最后请我抽支烟,但摸遍了衣袋只剩一根了。于是,我和他、小叶,很不平静地分享了一支烟。
三个本陌不相识的人这一路竟共生死了一场。
陈老板跳上了他的那辆破卡车,伸出头发焦黄的脑袋,使劲地向我挥挥手:“记者同志,记住,你下次来西藏一定还坐我的车!”
我久久地站在冬日的寒风里,目送大卡车在飞扬的尘土中消逝在陡峭的山路上。
一晃,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条弯弯曲曲的川藏线,就会想起陈老板。他的三个弟弟早该娶上媳妇了吧?他还在川藏线上奔波吗?十年过去了,他还不算老,也不知道开始写他的“小说”没有?
每个奔波在川藏线上的人都是一本厚厚的书啊!
第37篇、学校
故事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俄国阿尔柴玛斯城职业学校里有一个15岁的学生,名叫鲍里亚。他的爸爸在第12西伯利亚步兵团服役当兵,他的妈妈是一个护士长。
有一天傍晚,有人来敲门。进来的是一个柱着拐杖、装着木脚的兵士。他是爸爸的战友,残疾了,复员回来,顺便给鲍里亚带来一个小包。打开小包,里面是一把不太大的手枪和一个子弹夹。这手枪十分精致,枪柄上雕有花纹。
几个月后的一天夜里,突然,前房传来轻轻的门铃声。门一开,进来的竟是爸爸。他满腮胡须,身上溅满了泥浆,全身湿漉漉的。鲍里亚高兴得尖叫一声,一下跳过去,马上,被爸爸粗硬有力的大手紧紧抱住了。原来,爸爸不愿为沙皇卖命,溜了回来。过了两夜,他又偷偷走了。
三天后,爸爸当逃兵的消息传了开来,鲍里亚马上成了众矢之的,人人都远远地避着他,就像他是一个大麻疯病人似的。不久,他知道爸爸原来就藏身在看墓人那里,这样,鲍里亚就常常夜里偷偷跑去与爸爸会面。但是有一天深夜,鲍里亚与爸爸会面后走出屋来,他穿上外衣,跳到台阶上,看墓人还没有来得及在他身后插上门,鲍里亚突然觉得有一个人从旁边向他猛撞。这一撞,将他撞得老远,跌倒在地,连脑袋都埋到雪堆里去了。门廊里立刻传来了脚步声、哨子声和喊叫声。士兵们进去抓住了他爸爸。他爸爸被捆绑着出来,一眼看见鲍里亚,立刻挺直了身子,大声说:“不要紧的,孩子!再见了!代我亲吻妈妈和你妹妹,幸福时代就要到了!”1917年2月22日,沙皇政府下令将他爸爸枪毙了。事后,鲍里亚才知道,原来爸爸还是一个布尔什维克党员。
3月2日,从彼得堡传来一个电报,沙皇政府被推翻了。然而日子并没有改变,以克伦斯基为首的一帮资产阶级篡夺了革命的果实。接下去,社会显得乱糟糟的,很不安定,要晓得十月革命的前夕,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斗争是十分的剧烈的。
平日里,鲍里亚总是随身带着爸爸送给他的那把小巧玲珑的手枪,因为它是爸爸的礼物,是他死后唯一的纪念品。然而不知怎么一来,这事传了出去。有一天,下课铃响过以后,鲍里亚站起来向教室门走去,但他立刻发觉,力气最大的几个同学已经站在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们在他前面列成一个半圈形。他的同学法捷加挺身而出,朝他走来。鲍里亚问:“你准备怎么样?”法捷加横蛮地说:“把手枪交出来,交给级会,到明天你可以领到一张收条。”鲍里亚恶狠狠地叫道:“这枪是你给我的吗?不是,那么,给我滚开,省得吃我的拳头!”他迅速地转过头去,只见他背后站着4个同学,正准备从后面抱住他。于是他向前一窜,想冲到门外去。法捷加抓住了他的肩膀。他向他打了一拳,但立刻又被另一个人扳住了肩膀。有人甚至想把他的另一只手从袋里拉出来。于是,他像落在陷阱里的一只小兽那样尖叫起来。他拔出手枪,用拇指拨开保险机,钩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响,紧抱他不放的4双手立刻松开了。他一跃上了窗台。从那儿,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同学们棉花一般白的脸、地上被枪弹击碎的黄石板和门口呆若木鸡的老师。接着,他毫不犹豫地从二楼向下面花坛上跳去。当然,这样一来,学校就开除了他。他也只好离家出走了。
且说鲍里亚离开了家,原想到舅舅家落脚去的,可舅舅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不愿收留他,他只好去别处谋生。
半年后,鲍里亚坐上火车想去前线和白军作战。坐到第三天深夜,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车厢摇晃着,“咣啷”一声,撞击了一下。鲍里亚从坐着的行李架上飞了下来,落在下面人们的头上。接着,尖叫着的人们涌出了车门。列车出事了,遭到了一伙哥萨克人的抢劫。鲍里亚随即逃进了树林。这一天夜里,他是在树林中过的夜。
第二天醒来,他饿极了,他想进村去问个路讨点东西充充饥,但又不敢贸然进村,怕遇到白匪。他正犹豫不决,突然发觉离他10步之遥的矮树丛后面,有一个孩子正躲在那里注视着他。那人长得与鲍里亚差不多,比他大2岁光景。黑呢的短衣紧紧裹着他一身结实的肌肉。但是外套上没有一颗扣子,背上背一只精致的皮挂包。他脸色苍白而疲惫,眼眶下满是黑晕,看来也是在树林里过的夜。他打量了鲍里亚一阵,开口说:“肚子饿得慌,得弄点吃的……那边有几只鹅,我伏在这里,你去赶过来。”鲍里亚确也不敢上村里去找吃的,只好去赶了一只灰鹅过来,当赶到这个孩子附近时,那孩子一下扑了出来,像猫捉麻雀似的一下紧紧捏住了鹅脖子,不让它叫出声来,然后挑了个僻静的谷地,取出一把折刀来,杀了鹅,生起火来烤了吃。
吃饱了肚子,他们两个各自试探着询问对方来自哪里,到哪里去。鲍里亚因为年纪较小,说话中难免露出漏洞,即他是倾向红军的。但那个孩子却狡猾得很,一点也不露口风,只说他叫尤里。当他们询问了不久,确定附近有红军时,鲍里亚喜形于色,要去投奔他们。当他向红军驻地跑去的时候,这个孩子跟在他的后面。蓦地,一记橡木树枝沉重的打击使鲍里亚倒了下去。幸而他头上戴着顶皮帽,要不,这一下会要了他的命的。等他醒过来时,他发觉这个孩子正蹲在一边,在月光下急匆匆地翻看着从他的裤袋里搜出来的文件。鲍里亚试着抬起身子,想爬进灌木丛里去。那孩子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把文件向自己的皮挂包里一塞,走近去,说:“原来你还没死?狗东西,老实告诉你,我不是你的同志,我是投奔白党克拉斯诺夫将军去的!”说着,他又抡起了橡木树枝想打死他。万幸的是,这小子没搜到那把手枪。但这时鲍里亚已摸着了那支手枪。等他挥起树枝时,他一咬牙,用麻木的手拔出手枪,对准他开了一枪。这小子跳开了两步,倒了下来,橡木树枝滚在他的身旁。鲍里亚又昏昏沉沉躺了许久,最后,他爬起身来,取了他的那只装有自己文件的皮挂包,倒退着离开了他,直奔村庄。
果然,村里住着一支游击队,他们收留了他。游击队队长名叫谢巴洛夫。这是个正直勇敢的人,他原是个补靴匠。他把鲍里亚分在丘蒲克小组里。
有一天,队长派丘蒲克带着侦察兵瓦斯加和鲍里亚到一个谷地去侦察敌情。他们三个分散开,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鲍里亚走在前面,不久他发现了一队白军的骑兵。他正紧张时,只见在一丛矮树旁,有两个人正扭作一团,陀螺似地在地上乱滚,其中之一是丘蒲克。鲍里亚连忙跳下去帮助。他惊慌失措,不但没有用枪柄去结果敌人,反而把枪往地上一丢,跳上去拖那白军的腿。没料想,那个白军的身子很重,他一脚将他踢开了。鲍里亚仰八叉跌了一跤,他又一跃而起,抓住那白军的手,张嘴去咬他的手指。那白军痛得叫了一声,挣脱了他的手。这时,侦察兵瓦斯加也出现了。他跳上来,用训练有素的精确动作,举起枪柄打昏了那个白军。于是他们抓住了这个俘虏,由瓦斯加先押着回去。不料,树林外忽然出现了5个骑兵,他们是来寻找失踪了的那个白军的。在寻找中,他们发现了俘虏的那顶帽子。他们的小队长用手一指,下令去追。丘蒲克怕他们追上瓦斯加,就扔出一颗手榴弹去吸引他们。沉重的爆炸声把鲍里亚惊呆了,也拿出手榴弹,可他却忘了该怎么办。他拉掉了手榴弹的火环,却留着保险。丘蒲克一见,将他的手榴弹一把夺过来,打开保险,把它掷了出去。然后,他们两个七拐八拐地钻进了密林。这样一来,敌人就不会去追瓦斯加了。两个人一口气逃回了游击队基地,总算圆满地完成了侦察任务。
自这以后,鲍里亚一直很快活,很兴奋,他在游击队这所学校里成长得很快,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不久,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令他一辈子后悔不已。
这天鲍里亚又跟着丘蒲克去干侦察工作,一路上,他们两个非常小心,连睡觉也是轮流的。当鲍里亚醒来时,丘蒲克就躺下了,让鲍里亚去放哨。当时,他们是在一个小棚里过的夜。可是鲍里亚放了一会哨后,就从小棚里探出头去,看见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昨天,他们两个曾齐腰陷在一个泥沼里过,过了一夜,水份已经蒸发了,可是泥浆却像一层发粘的疥疮那样紧贴在身上。他想:得洗个澡才好。小河就在山脚下,走几步就到了。但他正在放哨,不能离开哨位。这样他又放了半个钟头的哨,但洗澡的引诱力实在太大了,他越来越觉得浑身发痒,难受得不得了。终于,他偷偷溜下山来,来到河边,他脱掉外衣,取下皮挂包,脱去靴子和裤子,“噗通”一声跳进河里,痛痛快快洗起澡来。蓦地,他发现一具尸体浮在河里,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出去执行任务的同志,一个游击队员。他毛骨悚然,匆匆爬上岸,套上裤子,穿起制服,想赶快逃走。猛的,他听见身后有人在喊:“喂,小家伙,到这儿来!”随着话音,三个陌生人直向他走来,其中的两个拿着长枪,一个长黑胡子的大个儿问:“你是谁家的孩子?”鲍里亚搞不清这些人的身份,只好不吭声,死不回答。走了一会,他才发觉抓他的人是白军。他努力想圆一个谎来欺骗他们。一进村,他们就将他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幸好,他们只拿走了他的皮挂包,没有搜他的身,他暗藏着的那支小手枪还在。这间拘留所有两个窗子,其中一个临街。他在屋里找到一张破报纸,包好了手枪,把它从窗口扔进了窗外最密的荨麻丛里。
又过了一会儿,门锁响了,一个兵士大声喊道:“尤里,出来!”鲍里亚呆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这就是被他开枪打死的孩子的名字。他站了起来,犹豫不决地向门口走去。他想,看来,他们是从皮挂包里找到了尤里的那封法文信,因为鲍里亚不认识法文,也就随它藏在皮挂包的夹层里。召见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佩着上尉肩章的年老军官。他说:“你好,我的小俘虏!”鲍里亚连忙回答说:“愿您健康,上尉先生!”这个白军上尉说:“你怎么会上这儿来的?来保卫你的祖国吗?我已经看过了那封给考伦尼科夫上校的法文信了。可惜上校已在一个月前战死了。”果然,他们把他错当成了富家子弟尤里了。于是他们大大的款待他,给他吃鸡肉和饺子,鲍里亚决定暂时冒充一下尤里再说。
正吃饭,一个勤务兵来向上尉报告:“大人,他们押来了一个带枪的红军,那是在草地上的小棚内捉住的,他正在那里睡觉。”鲍里亚正将一只饺子放进嘴里,一听到这话,惊得将半只饺子含在嘴里,半晌作声不得。这俘虏不是别人,正是丘蒲克,是由于他鲍里亚的失职而被俘的。他的良心重重地折磨着他。上尉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喂喂,小弟弟,怎么啦?我看,你立刻就要睡着了。嘴里含着叉子和饺子,眼睛却要团了起来。你该躺到干草堆上去了。去休息吧,巴霍莫夫,给他领路!”当他出门去的时候,看见丘蒲克坐在外间凳子上,低低地垂着头,鲍里亚咳嗽一声,丘蒲克抬起头来,吃了一惊,但马上控制住了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以后的时间里,鲍里亚一直在想方设法救丘蒲克。他先去取回了手枪,然后找了一面小镜子,照着太阳,让太阳的反光射进对面关丘蒲克的小屋里去,他想等丘蒲克有了反应联络上了,立即将手枪塞给他,让他能逃走。然而屋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正惶恐间,他转过身来,猛地看见离他20步远的地方,有5个端着来复枪作预备发射姿势的兵士。他们的面前,在一间荒废的茅屋的泥墙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没戴帽子,双手反绑在背后,正目不转睛地向他注视。他,正是丘蒲克。突然,丘蒲克挺直了身子,轻蔑地摇摇头,呸地唾了一口。火光闪烁,枪声大作。鲍里亚摇晃了一下,“砰”的一下,倒在地下,昏了过去。
当天晚上,鲍里亚逃了出来。他一路逃着,一路哭着,心里尽是沉重的自责:如果不是他的过失,丘蒲克不会死。丘蒲克是死在他手里的。一种悔恨和屈辱的感觉紧紧抓住了他。回到游击队,他将这事的前后经过痛苦地告诉了队长,等待他的发落。然而队长谢巴洛夫没指责他,只是说:“丘蒲克是一个最优秀的红军。最好的战士和同志……你犯了极大的错误,孩子,最大的错误。”他们分配他到侦察骑兵连里去当一名骑兵。从此,鲍里亚怀着赎罪的心情,兢兢业业地干起来,干得非常出色,最终,在这所大学校里成长起来,成了一名优秀的红军战士。
第38篇、鼻子
谈起禅智内供①的鼻子,池尾地方无人不晓。它足有五六寸长,从上唇上边一直垂到颚下。形状是上下一般粗细,酷似香肠那样一条细长的玩艺儿从脸中央茸拉下来。
①内供是内供奉的简称,也叫内供奉僧,侍奉主佛的僧侣。
内供已年过半百,打原先当沙弥子的时候起,直到升作内道场供奉的现在为止,他心坎上始终为这鼻子的事苦恼着。当然,表面上他也装出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不仅是因为他觉得作为一个应该专心往生净土的和尚,不宜惦念鼻子,更重要的还是他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把鼻子的事放在心上。平素言谈之中,他最怕提“鼻子”这个词儿。
内供腻烦鼻子的原因有二:一个是因为鼻子长确实不便当。首先,连饭都不能自己吃。不然,鼻尖就杵到碗里的饭上去了。内供就吩咐一个徒弟坐在对面,吃饭的时候,让他用一寸宽两尺长的木条替自己掀着鼻子。可是像这么吃法,不论是掀鼻子的徒弟,还是被掀的内供,都颇不容易。一回,有个中童子①来替换这位徒弟,中童子打了个喷嚏,手一颤,那鼻子就扎到粥里去了。这件事当时连京都都传遍了。然而这决不是内供为鼻子而苦闷的主要原因。说实在的,内供是由于鼻子使他伤害了自尊心才苦恼的。
①中童子是寺院里供使唤的十二三岁的童子。
池尾的老百姓替禅智内供着想,说幸亏他没有留在尘世间,因为照他们看来凭他那个鼻子,没有一个女人肯嫁给他。有人甚至议论道,他正是由于有那么个鼻子才出家的。内供却并不认为自己当了和尚鼻子所带来的烦恼就减少了几分。内供的自尊心是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他是不会为娶得上娶不上妻子这样一个具体事实所左右的。于是,内供试图从积极的和消极的两方面来恢复自尊心。
他最初想到的办法是让这鼻子比实际上显得短一些。他就找没人在场的时候,从不同的角度照镜子,专心致志地揣摩。他时而觉得光改变脸的位置心里还不够踏实,于是就一会儿手托腮帮子,一会儿用手指扶着下巴额,一个劲儿地照镜子。可是怎么摆弄鼻子也从不曾显得短到使他心满意足。有时候他越是挖空心思,反而越觉得鼻子显得长了。于是,内供就叹口气,把镜子收在匣子里,勉勉强强又对着经几诵他的《观音经》去了。
内供还不断地留心察看别人的鼻子。僧供经常在汕尾寺讲道。寺院里,禅房栉比鳞次,僧徒每天在浴室里烧澡水。这里出出进进的僧侣之辈,络绎不绝。内供不厌其烦地端详这些人的脸。因为哪怕一个也好,他总想找个鼻子跟自己一般长的人,聊以自慰。所以他既看不见深蓝色绸衣,也看不见白单衫。至于橙黄色帽子和暗褐色僧袍,正因为平素看惯了,更不会映入他的眼帘。内供不看人,单看鼻子:鹰勾鼻子是有的,像他这号儿鼻子,却连一只也找不到。总找又总也找不到,内供逐渐地就懊恼起来。他一边跟人讲话,一边情不自禁地捏捏那尊拉着的鼻尖,不顾自己的岁数绊红了脸,这都怪他那惆怅的情绪。
最后,内供竟想在内典外典里寻出一个鼻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好排遣一下心头的愁闷。可是什么经典上也没记载着目键连和舍利弗的鼻子是长的。龙树和马鸣这两尊菩萨,他们的鼻子当然也跟常人没什么两样。内供听人家讲到震旦①的事情,提及蜀汉的刘玄德耳朵是长的,他想,那要是鼻子的话,该多么能宽解自己的心啊。
①震旦是古代印度对中国的称呼。
内供一方面这么消极地苦心自慰,另一方面又积极地想方设法要把鼻子弄短,在这里就无须赘述了。他几乎什么办法都想尽了。他喝过老鸹爪子汤,往鼻头上涂过老鼠尿。可是不管怎么着,五六寸长的鼻子不是依然耷拉到嘴上吗?
一年秋天,内供的徒弟进京去办事,从一个熟捻的医生那里学到了把长鼻子缩短的绝技。那位医生原是从震旦渡海来的,当时在长乐寺作佛堂里的供奉僧。
内供跟平日一样装出对鼻子满不在乎,偏不说马上就试试这个办法。可同时他又用轻松的口吻念叨着每顿饭都麻烦徒弟,未免于心不安。其实,他心里是巴望徒弟劝说他来尝试这一办法。徒弟也未必不明白内供这番苦心。这倒也并没有引起徒弟的反感,毋宁说内供用这套心计的隐衷似乎赢得了徒弟的同情。于是,他苦口婆心地劝说起内供来。内供如愿以偿,终于依了这番热心的劝告。
办法极其简单,仅仅是先用热水烫烫鼻子,然后再让人用脚在鼻子上面踩。
寺院的浴室照例每天都烧水。徒弟马上就用提桶从浴室打来了热得伸不进指头的滚水。要是径直把鼻子伸进提桶,又怕蒸气会把脸(火通)坏。于是,就在木纸托盘上钻了个窟窿,盖在提桶上,从窟窿里把鼻子伸进热水。惟独这只鼻子浸在滚水里也丝毫不觉得热。过一会儿,徒弟说:“烫够了吧。”
内供苦笑了一下。因为他想,光听这句话,谁也想不到指的会是鼻子。鼻子给滚水(火通)得发痒,像是让屹蚤咬了似的。
内供把鼻子从木纸托盘的窟窿里抽出来之后,徒弟就两脚用力踩起那只还热气腾腾的鼻子来了。内供侧身躺在那里,把鼻子伸到地板上,看着徒弟的脚在自己眼前一上一下地动。徒弟脸上不时露出歉意,俯视着内供那秃脑袋瓜儿,问道:“疼吗?医生说得使劲踩,可是,疼吗?”
内供想摇摇头表示不疼。可是鼻子给踩着,头摇不成。他就翻起眼睛,打量着徒弟那脚都皴了,用慢怒般的声音说:“不疼。”
说实在的,鼻子正痒痒,与其说疼,毋宁说倒挺舒服的呢。
踩着踩着,鼻子上开始冒出小米粒儿那样的东西。看那形状活像一只拔光了毛囫囵个儿烤的小鸟。徒弟一看,就停下脚来,似乎自言自语地说:“说是要用镊子拔掉这个呢。”
内供不满意般地鼓起腮帮子,一声不响地听任徒弟去办。当然,他不是不知道徒弟是出于一番好意的。但自家的鼻子给当做一件东西那样来摆弄,毕竟觉得不愉快。内供那神情活像是一个由自己所不信任的医生来开刀的病人似的,迟迟疑疑地瞥着徒弟用镊子从鼻子的毛孔里钳出脂肪来。脂肪的形状犹如鸟羽的根,一拔就是四分来长。
错了一通之后,徒弟才舒了一口气,说:“再烫一回就成啦。”
内供依然双眉紧蹙,面呈温色,任凭徒弟做去。
把烫过两次的鼻子伸出来一看,果然比原先短多了,跟一般的鹰勾鼻子差不离。内供边抚摸着变短了的鼻子,边腼腆地悄悄照着徒弟替他拿出来的镜子。
鼻子——那只耷拉到颚下的鼻子,已经令人难以置信地萎缩了,如今只窝窝囊囊地残留在上唇上边。上面满是红斑,兴许是踩过的痕迹吧。这样一来,管保再也没有人嘲笑他了。——镜子里面的内供的脸,对着镜子外面的内供的脸,满意地腴了腴眼睛。
可是那一整天内供都担心鼻子又会长了起来。不论诵经还是吃饭的当儿,一有空他就伸出手去轻轻地摸摸鼻尖。鼻子规规矩矩地呆在嘴唇上边,并没有垂下来的迹象。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早一醒来,内供首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鼻子依然是短的。内供恰似积了抄写《法华经》的功行,心情已经多年不曾感到这么舒畅了。
然而过了两三天,内供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有个武士到池尾寺来办事儿,他脸上摆出一副比以前更觉得好笑的神色,连话都不正经说,只是死死地盯着内供的鼻子。岂但如此,过去曾失手让内供的鼻子杵到粥里去的那个中童子,在讲经堂外面和内供擦身而过的时候,起先还低着头憋着笑;后来大概是终于憋不住了,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派活儿给杂役僧徒的时候,他们当着面还毕恭毕敬地听着,但只要他一掉过身去,就偷偷笑起来,这样已不止一两回了。
内供最初认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相貌变了。然而光这么解释,似乎还不够透彻。——当然,中童子和杂役僧徒发笑的原因必然在于此。同样是笑,跟过去他的鼻子还长的时候相比,笑得可不大一样。倘若说,没有见惯的短鼻子比见惯了的长鼻子更可笑,倒也罢了。但是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内供诵经的时候,经常停下来,歪着秃脑袋喃喃地说:“以前怎么还没笑得这么露骨呢?”
这当儿,和蔼可亲的内供准定茫然若失地瞅着挂在旁边的普贤像,忆起四五天前鼻子还长的时候来,心情郁闷,颇有“叹今朝落魄,忆往昔荣华”之感。可惜内供不够明智,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人们的心里有两种互相矛盾的感情。当然,没有人对旁人的不幸不寄予同情的。但是当那个人设法摆脱了不幸之后,这方面却又不知怎地觉得若有所失了。说得夸大一些,甚至想让那个人再度陷入以往的不幸。于是,虽说态度是消极的,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对那个人怀起敌意来了。——内供尽管不晓得个中奥妙,然而感到不快,这无非是因为他从池尾的僧俗的态度中觉察到了旁观者的利己主义。
内供的脾气日益乖张起来了。不管对什么人,没说上两句话就恶狠狠地责骂。最后,连替他治鼻子的那个徒弟,也背地里说:“内供会由于犯了暴戾罪而受惩罚的。”那个淘气的中童子尤其意他生气。有一天,内供听见狗在狂吠不止,就漫不经心地踱出屋门一望,中童子正抡起一根两尺来长的木条,在追赶一只瘦骨嶙嶙的长毛狮子狗。光是追着玩倒也罢了,他还边追边嚷着:“别打着鼻子,喂,可别打着鼻子!”内供从中童子手里一把夺过那根木条,痛打他的脸。原来那就是早先用来托鼻子的木条。
鼻子短了反倒叫内供后悔不迭。
一天晚上,大概是日暮之后骤然起了风,塔上风铃的嘈音传到枕边来。再加上天气一下子也冷下来了,年迈的内供睡也睡不着。他在被窝里翻腾,忽然觉得鼻子异乎寻常地痒,用手一摸,有些浮肿,那儿甚至似乎还发热呢。
内供以在佛前供花那种虔诚的姿势按着鼻子,嘟囔道:“也许是因为硬把它弄短,出了什么毛病吧。”
第二天,内供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醒了。睁眼一看,寺院里的银杏和七叶树一夜之间掉光了叶子,庭园明亮得犹如铺满了黄金。恐怕是由于塔顶上降了霜的缘故吧,九轮在晨曦中闪闪发光。护屏已经打开了,禅智内供站在廊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这当儿,内供又恢复了某种几乎忘却了的感觉。
他赶紧伸手去摸鼻子。摸到的不是昨天晚上的短鼻子了,而是以前那只长鼻子,从上唇一直垂到颚下,足有五六寸长。内供知道自己的鼻子一夜之间又跟过去一样长了。同时他感到,正如鼻子缩短了的时候那样,不知怎地心情又爽朗起来。
内供在黎明的秋风中晃荡着长鼻子,心里前南自语道:“这样一来,准没有人再笑我了。”
第39篇、乖,早点睡
生活中充满了许多必然,更多的是偶然。无数个无法预测的偶然,构建成了不可撼动的必然,人们便称之为宿命了。
舒馨不是相信宿命的人,林灵一个电话让她嗅出了冥冥中的天意。
林灵哭泣着说,馨姐,他死了。
他,谁?谁死了?
舒馨一时醒不过神来。
我丈夫,宁峰,他死了!
宁峰?死了?舒馨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似一颗地雷被引爆,炸得她血肉模糊。
怎么可能?!
就在昨晚,宁峰还与她耳鬓厮磨,他用温暖的,带着奇异香气的体温裹住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复述,馨,我爱你,爱你……
他的吻细致地停留在舒馨左脚的大拇趾上,说,缓步金莲移小小,持杯玉笋露纤纤,馨,你的脚真漂亮。只有水晶鞋,才配得上你的脚,明个儿,我就帮你买一双来!
舒馨淘气地将脚一缩。
她想要的,何止是一双水晶鞋?
宁峰懂的,她最渴望的,是一双婚姻之鞋。
宁峰保证,一定会与林灵离婚,娶了舒馨。
只是舒馨与林灵是最要好的闺蜜,舒馨不想背着挖闺蜜墙角的名义结婚。离婚的事,唯有从长计议。
用无数次看似偶然的争吵,换来一个必然的离婚,最好!舒馨授予宁峰锦囊妙计。
乖,早点睡!明早,我就帮你去买鞋!这是宁峰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了。
明早,即成永别。
宁峰躺在血泊里,手里还拎着那双水晶鞋,车轮从他的身体上碾过。从此,他的唇,再不会衔着舒馨的脚,对舒馨说那些温柔的情话了。
舒馨呆呆地傻站在那儿,看着林灵抱着宁峰的尸体,号啕大哭。
宁峰化作一道青烟远去,他,还留下了一双鞋。
林灵将鞋放在枕边,夜夜与鞋同眠,她对舒馨说,馨姐,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不,这是留给我的!舒馨在心里拼命呐喊。
丈夫去世以后,林灵憔悴得脱了相。舒馨打起精神,日夜守护在林灵身边。林灵哭,她也哭,哭得比林灵还伤心。
有闺蜜如此,夫复何求?林灵逐渐开怀起来,乖,早点睡!临睡前,林灵冲舒馨眨眨眼睛。
舒馨心头一震。
林灵的这个表情,与宁峰多么的相似。
人们都说,夫妻相处久了,就会有夫妻相,舒馨居然在林灵身上,看到了宁峰的影子。
她有些嫉妒林灵了。
林灵不仅拥有了大笔赔偿款、遗产、孩子,至关重要的,是还拥有宁峰的表情。
而舒馨呢,死前宁峰让她见不得光,死后为她留下的一双鞋,还躺在林灵的枕边。
灵妹,你已经拥有了他给你的婚姻之鞋,这双水晶鞋,就送给我吧!何况,这双鞋,本来就属于我。
舒馨抚摸着那双鞋难以释怀,在心里默默地说。
趁着林灵熟睡时,舒馨离开了,同她一起离开的,还有那双水晶鞋。
灵妹,我母亲摔伤了,这几天你太悲痛,所以一直没对你说。我要离开了,回老家照顾母亲,那双鞋,就当作你送给我的礼物吧!乖,没有我和宁峰的日子,你要早点睡!
舒馨留给林灵的,只有一张纸条,还有,永远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鞋回到了舒馨手中,但是,她从来不曾穿过它。
不是她不想穿,而是,她穿不上。
也许,水晶鞋永远只属于灰姑娘,做姐姐的,即便偷来水晶鞋,也只能削足适履。
徒留下一双鞋,却穿不了,莫非是上天对她的嘲弄?
舒馨将鞋束之高阁,不再去触碰它。
某天,当鞋盒已蒙上一层灰时,舒馨的老母亲爬上梯子,她想将女儿视为珍宝的鞋拿下来,擦拭干净。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老母亲从梯子上跌落下来。
水晶鞋从鞋盒中蹦跶出来,砸在老母亲的太阳穴上。
听到动静,舒馨扑到老母亲身边,将鞋一脚踢得远远的。
妈妈,妈妈!舒馨号哭着。
乖,记得早点睡!
老母亲挣扎着睁开眼睛,虚弱地冲舒馨眨了眨,再也没有合上。
第40篇、“吃小红帽”的大灰狼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予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曾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志愿者有一个拍摄一组狼的近镜照片的愿望,想以此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女儿,原因是他女儿喜欢小红帽的故事,故事里有一条大灰狼,只可惜他女儿没有见过真正的狼。
以前他也去过阿里,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没有拍到狼的镜头。最近的一次可是下定决心要完成自己的愿望,可是其中有两次机会分别因为天黑和距离太过遥远而与拍摄失之交臂,这样的遗憾在他半个多月的保护站生活里常常发生。其实,在其间也拍摄到一组大灰狼的相片,那样一个场景是让人心疼和愤怒的,完全是人们对所捕杀的狼的“杰作”,他不愿也不能将此组照片作为礼物送给女儿,因为如此只会毁坏女儿对自然界和人类的美好印象。他始终相信机会一定会来到,就在可可西里就能帮他实现愿望!
机会终于来了,一天,他们开车前往格尔木,突然发现离车子50米处有一条狼,欲从公路的左边跨过公路向右边走,车子向着它开去,越来越近,它在离车子20米处上了公路。
一看这狼就是“吃小红帽”的那种大灰狼,似乎也十分神气,那步态有点惟我独尊的味道,但当车子在它面前停下时,它马上又变成了一只受惊吓的兔子,一切的一切看得都快傻眼了,直到同伴的提醒下,才举起相机,对准大灰狼,但怎么就是“打不响”..!原来是由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大灰狼而激动得以至于没有打开“保险”——镜头盖没有打开。
而当他打开镜头盖时,那条大灰狼已经跑出几十米远了。而此时那长焦镜头发挥了作用,对着大灰狼猛拍了几张,把它那原始的野性魅力和对人类的“不服”留在了镜头里。而在这时,作为志愿者的他终于可以长嘘一口气了,因为他实现了自身的愿望,可以给女儿一个非常好的礼物,使她的“人、自然、动物”的美丽童话可以很好的延续……
第41篇、罗布泊上的人狼相搏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
新兵周海星是罗布泊试验基地一个通讯连的检修小战士。那里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方圆近百公里没有人烟。站里除周海星外,还有班长罗霄汉和战士魏东。
晚上,尖厉的风声夹杂着野狼的嗥叫声传进屋子,使人心惊肉跳。周海星常常爬起来,注视着屋外:那些野狼也许饥渴难禁,嗅到活生生的人肉味,馋得快要发疯了一般,焦躁不安地在屋外窜来窜去。周海星觉得这戈壁滩夜晚特有的交响乐与自己家乡的海潮有些相似。
站里有三条纪律:第一,一个人不准到营房一百米以外的地方活动;第二,两个人同时活动必须在看得见住房的范围内;第三,绝对禁止西去。
前两条纪律他们能够理解,但第三条他们却不明白。直到几个月后的一个中午,班长禁不住周海星的纠缠,不得不带着他和魏东去揭开第三条纪律的谜底。
茫茫戈壁滩,没有丝毫生命的葱绿,荒凉又沉寂,在烈日的烘烤下像个巨大的火炉。
行了约两公里,沙海内出现了一具具骨骼。班长告诉他们说:“那是被野狼吃掉的马鹿的骨骼。”
越往前走骨骼越多,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几具。从这些骨骼看,往日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惊心动魄而又残酷无比的围歼战!
这时,一个新的疑团不由从周海星心中冒起:明知这里有危险,这些动物为什么偏偏要到这里来送死?
魏东推测道:“大概是野狼把它们驱赶到这里来的吧?”
周海星反驳说:“不对,这样大的戈壁滩,狼在哪里捕食不是一样,为什么偏偏要将猎物赶到这里来才下手呢?”
他俩争论不休,班长只是笑而不答。
越过一具具动物尸骨,穿过斜坡下的一片骆驼刺丛,他们在一片低洼处停了下来。这里的土是黑色的,呈稀泥状,上面踩下野兽的许多脚印。班长这才告诉他们说:“这里有水,方圆十几里才只有这么个泉眼,附近的各种动物都必须来这里饮水,所以这里就成了野狼最好的狩猎场……”
周海星和魏东这才恍然大悟,但很快又陷入迷惘中:这里既然有泉眼,为什么不见有水?难道动物靠舔这里的湿泥解渴?
班长介绍说:“这是一眼奇特的夜泉,只有在午夜的一个时辰内才渗出一条浅浅的水线来。许多动物干渴难忍,不得不冒着生命的危险来这里饮水。所以一到晚上,这里便成为戈壁滩最热闹的世界。”
周海星想下马仔细看看那眼夜泉,班长厉声斥道:“你想找死吗?这里随时都有狼群出没!”
周海星抬头一看,林子边果然有几条狼鬼鬼祟祟地朝这边跑过来,三个人不得不策马赶回营房。
连队每月派车送一次水和给养来,同时捎来一个月的报纸和信。平时,他们靠一台收音机来获得一点外界的消息。对长期生活在单调而寂寞环境中的人来说,任何一种声响,都是一种安慰和享受。因此,戈壁滩的狼嗥成了他们每晚必不可少的催眠曲。
偏偏这年的旱季来得特别早,戈壁滩几个月滴雨未下。晚上的狼嗥声也渐渐稀少。周海星像失掉什么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决定到夜泉去看个究竟。
一天中午,周海星独自骑马离开了营房。他来到夜泉边,不由愣住了:那片黑土竟变成白色,龟裂的泥土边沿棱角如刀。看来,夜泉早就没有了水,周围还留下污黑的血迹。这表明为得到水,野兽们曾发生过激战,连最凶恶的、忍耐性极强的野狼也忍受不住干渴的煎熬,在互相残杀过后,留下不少尸体。
突然,战马发出一声惊叫。周海星扭头一看,旁边沙丘上蹲着一条黑灰色的野狼,他不禁倒抽了口凉气。他是第一次单个在野地里遇到狼,尽管手里抓着枪,心中仍不觉胆颤。
这时,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原来是班长和魏东赶来了。魏东端起枪正要向那条野狼射击,周海星忙过去推开他的枪口说道:“小魏,留下它吧,晚上还能听它叫几声!”
班长也说:“瞧它两排奶子,好像刚下过崽,放了它吧!”
那狼见这边人多势众,扭头走了。
晚上,外面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周海星以为是送给养的车来了,赶紧去开门。班长忙阻止道:“别开!”可是,已经晚了,一条黑影扑了进来。“狼!”班长惊叫着去抓冲锋枪。
狼并没有扑向人,而是蹿进隔壁伙房的水池。由于水车没来,池里的水很少,它够不着,干脆跳进水池一阵狂饮。班长透过手电筒的光亮,看见狼腹鼓起的两排奶子,认出是白天见到的那条母狼,再次将枪端了起来。周海星忙过去反扣住伙房门,央求道:“班长,就这一只了,而且还有崽,让它活下去吧!”
班长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做‘东郭先生’,等会用你的肉喂它!”
这时,那狼饮足水,跳出水池,在伙房团团转着寻找出路。周海星提枪跑出屋外,用枪托将木窗捣开,母狼“嗖”的一声跃出窗外。它跑出几十步,突然又站住,回头向周海星“嗷嗷”地叫了几声,似乎在感谢他的恩赐。
班长和魏东也跑了出来,只见周海星朝母狼挥手道:“去吧,戈壁滩勇士,快去喂你的小宝宝!”
母狼仿佛懂他的话,摇了摇尾巴,恋恋不舍地跑远了。
第二天,送给养的车来了,水池内还剩许多水,虽被母狼弄脏,但周海星舍不得泼掉。他特地将那些水放在屋外,等母狼来饮。
这一夜过去了,母狼没有来。到第三天的晚上,母狼来了,还带来两只小狼崽。原来,它们每隔三五天才来一次。摸到它们的规律,周海星隔几天就将用过的残水和残羹剩饭放在外面供它们享用。
炎热的夏天过去后,母狼和它的崽儿们靠戈壁滩寥寥无几的小动物和战士们的残羹剩饭,度过了漫长的秋天和寒冷的冬天,狼崽们也渐渐地长大了。
戈壁滩的第一场春雨,结束了罗布泊持续几个月的干旱。夜泉在春雷的震撼声中渐渐苏醒,枯硬的泥土由白变黑,终于渗出水来。这一带又成为各种动物往来频繁的热闹区,狼嗥声渐渐多了起来。而那条母狼却仍每隔三五天就带着崽儿们来营房外活动一次。
这年三月,班长复员回家,站里只剩下周海星和魏东两个人。不久,一项科技试验在罗布泊基地悄然进行。
一天黄昏时,连长打来电话说:一个模拟装置掉进夜泉西北五公里的枯树林里,须迅速赶到那里守护,等候试验部队的到来。不巧的是,这天,魏东突患急病被连部的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检修站只剩下周海星一个人。周海星带上两支冲锋枪和充足的子弹,拿了两个肉罐头就上马出发了。
夜幕中的戈壁滩充满死一般的沉寂,枯树林更像道迷魂阵。周海星刚用经纬罗盘测试出模拟装置落地的准确位置,远处就传来阵阵狼嗥声。他忙抱了一些枯树枝,将准备好的一团蘸过油的棉絮裹进树枝内,扎成一个火把,牵着马,借着火把的光亮,朝恐怖而神秘的枯树林跨了进去。
十来分钟后,干燥的气流送来一阵刺鼻的焦糊味。他抬头一看,只见前面是片焦土,方圆几十米内的枯树也被烧焦并融成一片,神秘的模拟装置大半截就埋在焦土中。
“找到了!太好了!”周海星高兴极了。想到要在这里度过漫长的一夜,他不由将树枝收拢,用火把点燃。
这时,“咴!”战马惊恐地嘶呜起来。周海星扭头一看,只见不远的林中蹲着两条壮实的野狼,绿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忙站起来四处一瞧,发现被狼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他很清楚,发疯的狼群若蜂拥而上,他是无法阻挡的。他不敢贸然开枪,只是倚仗着火堆,端着枪,与狼群对峙着。
午夜时分,周海星不由得感到饥肠辘辘,他不得不掏出肉罐头。阵阵肉香飘出,贪婪的狼群一阵骚动。几条高大的野狼在火堆周围转悠了一阵,突然扑向战马,马的后腿当即被撕开。周海星赶紧端起枪来扫出一梭子。几条狼被打死了,更多的狼却围了上来。战马无法忍受狼群的撕咬,挣脱缰绳离开了火堆。周海星一边呼唤着战马,一边拼命扫射追赶马的狼群,狼被扫倒一大片。
战马终于被狼群咬倒,它绝望地嘶呜着、挣扎着,很快被一阵灰色的狂澜所淹没。周海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端起枪冲向狼群。他刚一离开火堆,身后的狼便一拥而上,转眼他就陷入狼群的重围中。危急中,一条黑影腾空而起,将一条老狼撞倒在地。狼群一下给镇住了。周海星定睛一看,原来是常到他们营房去的那条母狼。他不由高兴地喊道:“戈壁滩勇士,干得好!”
母狼守护在周海星的旁边,向发愣的狼群发出几声咆哮,仿佛告诫它的同类,不准伤害它的恩人!
狼群将目标转向战马。周海星要去抓枪,双手却不听使唤,原来在同狼群搏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折断。
狼群吃完战马,又朝周海星扑了过来。母狼只身同狼群扭打,寡不敌众而势单力薄,几条狼咬住了周海星的双腿。就在这时,黑暗中又蹿出两条黑狼驱开了狼群,周海星认出它们就是母狼的孩子,母子仨在狼群中奔突着、撕咬着,悲壮的吼叫声在西北大戈壁滩上回荡。
第二天清晨,部队赶来,只见母狼躺在已经牺牲的周海星身边,它的两个孩子也伤痕累累,依偎在母狼身旁。向导阿罕突然觉得母狼好像是他几年前丢失的一条牧羊犬,便唤了一声“古丽”。母狼睁开眼睛看了看阿罕,呜咽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尾巴,断了气。
从此,那座检修站旁出现了两座坟墓。一座是周海星的,另一座是牧羊犬古丽的。
第42篇、伍阎王弄巧反成拙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因耿直,豪爽,有才气,被请去做了县里的师爷。这年回家探亲,路过伍阎王的家门口,伍阎王硬是要徐苟三进去做客。盛情难却,徐苟三答应吃餐饭后再走。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伍阎王用碗端出一个鸡蛋来,十分客气地对徐苟三说:“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有心请你喝碗鸡汤的,要是你迟来三个月的话,我的这个鸡蛋就是碗味道美美的鸡肉汤了。”徐苟三没说什么,吃完便走了。
过了几天,伍阎王赶来给徐苟三送行,刚好赶上徐苟三家里吃中饭。徐苟三非常殷勤地要伍阎王就席吃一顿中饭,伍阎王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一会儿,徐苟三端出一碗用竹叶煮的汤对伍阎王说:“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有心请你吃竹笋的,要是早来三个月的话,我这竹叶就是一碗鲜嫩可口的笋衣汤了。”伍阎王想想起自己那天请徐苟三吃饭的事,只好硬着头皮吃完这碗又酸又涩的竹叶汤。
第43篇、紫禁城派兵破龙胎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明嘉靖年间,景陵城北门,住着一个姓倪的阴阳先生。这阴阳的专业乃是世袭相传,传到这一代阴阳先生手里,更是灵验万分。他自然而然地为自己选择了一块风水宝地,为后人建起了庭园。庭园白墙黑瓦,前庭浓荫蔽日,后园翠竹成林,甚是幽静。阴阳先生还把几代先人的祖坟迁到后园的竹林之中。
一天,阴阳先生忽然觉得自己阴气太盛,阳气不足。屈指一算,知道自己不久将就要赴阴曹地府报到去了,于是连忙喊来妻子留下遗嘱:“我家院舍,乃风水宝地,虽人丁不旺,但后继有人。今天,为夫就要别你而去,虽无儿替我披麻戴孝,幸而你已身怀六甲,为夫死而无憾矣!不过,别人通常是十月怀胎,你却已怀孕一年有余。为夫夜观天象,此龙胎之兆也!望吾妻妥善保护好腹中的胎儿;待为夫谢世后,一定要将为夫葬在大门口。后园的青竹,也要强加看管,切不可妄动一草一根;我喂的黑狗,甚通人性,它自会代为夫保护你,无论它怎样行事,你千万不可将它驱逐。”说完咽气,一丝阴魂早往黄泉去了。
姓倪的阴阳先生死后,其妻果然遵从丈夫的遗嘱,将男人的尸体埋在大门口,关上院门做起了当皇太后的美梦。
这阴阳先生有一个妹妹远嫁在外,听说家兄已经作古,便风风火火地赶回娘家来奔丧。走进院门一看,只见新坟挡门,黄鸡跳窗,黑狗上屋,一征衰败景象。不觉悲从心发,怒从肝起,哭嚎道:“想不到我倪家几代人当阴阳先生,总是为别人择风选水,到头来自家却落得个断根绝苗,鸡飞狗上屋”……越哭越悲越怒,忍不住搬梯上房赶狗。无奈阴阳先生的妻子怀身大肚,怎么拉也拉不住姑子,只有眼睁睁地任其将黑狗赶下屋来。
原来,黑狗上屋,乃是阴阳先生临死前作的法,他把黑狗祭在屋上,让其演化成一杂乌云,目的是为了遮住天子的紫气,避免朝廷发觉。
谁知阴阳先生的妹妹肉眼凡胎,不解其意,硬将黑狗赶下屋。黑狗下屋后,在北京紫禁城的千里镜上,立即发现了一幅神奇的图像,只见江汉大地上的上空,龙凤呈祥,瑞气缭绕……嘉靖老帝见之惊诧,暗道:“这不是预示着江汉一带要出真龙天子吗?果真如此,我这个皇位就难以坐隐了。”但一细想:“承天府(即钟祥)乃吾发迹之地,潜龙之所,祥光瑞气,何足不奇!?”但认真一看,不对!兆气不在承天府,而在其左边的景陵城。景陵北有天门山,也是藏龙卧虎的福地,恐怕……皇帝越想越急,连忙请来太师,共讨对策。
太师详察镜上的图像后,连忙下跪奏道:“启禀圣上,微臣近来风闻京都流传着一首童谣,看来与图像有关,不知该讲不该讲?”
皇帝忙道:“爱卿请起,请详细奏来,朕恕你无罪就是。”太师道:“近日京都市井,广为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
日头照京室,龙从墓中出。
一人带一儿,万乘领万骑。
联系此图处看来,这日头照在京室上,看是一个‘景’字;‘龙从墓中出’、‘墓’者,‘陵’也。这童谣的上两句旨在暗示真龙天子要从景陵出世。一人带一儿,是一个‘倪’字。‘万乘’即皇旁;‘骑’为兵马,这两句隐示有一个姓倪的新皇帝将率领千军万马起事。此为微臣妄断,还请圣上明察。”
老皇帝闻奏,不觉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慌忙选派五千精兵,良将十员,由太师亲自率领,带着阴阳八封,星夜兼程,火速赶往景陵,限期将新皇帝扼杀。
可怜倪家祖坟被掘,几代阴阳先生的尸骨,顷刻暴露于后竹园。说来也真奇怪,到了掘门前阴阳先生的新坟时却怎么挖也挖不开。往往白日勉强挖出几杯黄土,到了今晚,坟墓又合得严严实实。眼看限期一天比一天逼近,太师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整天坐卧不安。为了弄个明白,老太师只得微服私访,深夜守在坟边想探个究竟。
时近午夜,但听得阴风怒嚎,飞沙走石,不一会,白天被挖缺了一角的坟墓又被掩得严严实实。见此情景,太师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正当老太师准备悄悄溜出这是非之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由远而近。
千人挖,万鬼填,看你挖到何年?
要龙死,要胎坏,除非黑狗四角埋!
想坟开,钉子钉,叫他真龙出不成。
听到此处,老太师不觉心花怒放,再也不顾危险,连滚带爬地跑回了住所。待到天一亮,太师即命兵士捉住了阴阳先生的黑狗,并将黑狗杀死垛为四块,分别埋在倪家大院的四周;又令人到铁匠铺里打了一百颗大海钉,沿着阴阳先生的坟墓每隔半尺远钉一颗下去。当铁钉钉到第一百颗时,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声爆响,团团紫气立即冲天而起,顷刻弥漫了整个景陵城。不一会儿,声息全无,紫雾尽散,只见阴阳先生的坟顶和倪家后院的青竹全部炸开,每节竹杆只都有一个气死的竹马。
这一天,不仅阴阳先生的妻子怀了快一年十个月的“天子”过早地流产了,整个景陵城连损一百零八胎。算命先生说:“这些都是天兵天将,下凡来辅佐新王的。”结果都因“真龙天子”流产而夭折了。只有景陵城西门外的徐马湾,有户徐姓人家的新媳妇在出事前三天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这男孩出生后,哇哇地哭了三天。原来,这孩子是从天上下凡来给新皇帝当军师的。出世后,他算到了时运不济,起事难成,改天换地的壮志将要化成泡影,所以,哇哇直哭,埋怨不该早投凡胎,不仅军师做不成,还要忍受煎熬,脱胎换骨变成黎民百姓。天子流产后,这孩子整整打了七七四十九天脾寒(疟疾)。打脾寒时,孩子冷得全身发抖,只得咬紧牙马骨。结果,孩子身上的其它地方都换得和凡人俗子的骨肉一个样子了,只有牙巴骨咬得太紧,没有换掉。孩子长大成后,不仅聪明过人,而且一张嘴巴特别能说会道,远近闻名。这孩子就是江汉平原妇孺皆知的徐苟三。
第44篇、上关花的传说
苍山万花溪下面的村子里,有个白族姑娘名叫阿秀,心灵手巧,精于绣花。她绣的花,惹得蜜蜂来采蜜,引得蝴蝶舞蹁跹,因为远近闻名,人们都争着来请她绣花,她母女二人,就靠此为生。
阿秀虽然天天替人家绣绸缎,可仍是顾得了吃的,就顾不上穿的,长成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连一件好些的衣裳都没有,天天都穿着洗了又洗、补了又补的粗布单衣,戴着旧头巾,但这丝毫也遮掩不住她如花的容貌。多少小伙子请媒人来说亲,门槛都快踏烂了,没有一个合阿秀的意,最后还是她自己看上了一个打猎的小伙子,他叫小郎,人长得很周正,也很忠厚,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母女俩十分焦急:没有嫁妆也算了,可连一件新衣裳都没有呀,怎么成亲?
一天,阿秀到溪边洗衣,看到自己的单衣破旧得不像样了,瞧着瞧着禁不住掉下泪来,叹了口气道:“唉!我亲手帮人家绣过的绫罗绸缎,不知可装几箱几柜,而自己却连一件嫁衣都没有!”
这时,忽听得后面山洞内有人叫她一声:“阿秀呀!”回头一看,是一个不相识的漂亮女子,笑嘻嘻地对她说:“好妹子哟!没有衣裳,我送你一件。”说着把手里的衣裳一抖,是一件绣花的新绸衣,那花儿又新鲜又好看。阿秀绣过百样花,竟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花,便对那女子说:“阿姐,多谢你好心帮助,这么好的衣裳,还是你自己留着穿吧!”
那女子道:“不碍碍,我有的是,你不要嫌弃呀!”
“不是嫌弃,像你绣的这种花,我长眼睛都还没见过呢!”
“这是映山红,说实话,平常是看不到的。”
“映山红?听是听说过,就是没见过。”
“她虽说是压盖万花,可偏偏生在深山幽谷里,真的难得见。”阿秀还要问,不想那女子把衣裳往阿秀身上一披,就不见了。
阿秀又惊又喜,高兴地把衣裳拿回家来,把经过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妈,阿妈听了,高兴地说:“女儿呀,这一定是个好心人送你的,她不愿我们感谢她,她才躲了,就算是花仙赐给你,不用怕,你就先穿起来吧!”阿秀穿上一看,不大不小,刚刚合身。阿秀妈瞧瞧新衣,又瞧瞧女儿,欢喜地说:“阿秀呀,你穿上这件新衣,就像个仙女哩!”
就在阿秀穿上新衣的时候,土官的驼背儿子闯了进来,他一见阿秀这么漂亮,先掉了三魂七魄,接着就像苍蝇见了蜜一样,叮上了,撵也撵不走,驼子仗着他爹是土官,就缠着要讨阿秀做小老婆。
阿秀妈说:“我家阿秀有婆家了,再说我的白缎子似的姑娘,咋个来做你的小老婆!”
阿秀气呼呼地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不要做梦,快给我走!再嚼几句牙巴骨,当心你的嘴巴!”驼子碰了一鼻子灰,恨恨地出了门,说:“看你再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驼子回到土衙门,对他爹说:“阿爹,我妹妹要出嫁了,帮她找个绣嫁衣的来吧!”
土官问:“去哪点找?”
驼子便说:“万花溪下面那个村子有个叫阿秀的姑娘,手艺好,又不要工钱,请她来绣花吧。”土官打发人去叫阿秀,阿秀不肯,但哪里由得她,被衙役硬拖来了。
阿秀把土官家小姐的嫁妆一件一件地绣完,土官想放她回去,驼子却想霸占她,想方设法不让她走。春去夏来,阿秀和小郎的婚期早过了,阿秀日思夜想:咋个才能跳出驼子的手掌心,和小郎相见?
驼子不断打着鬼主意,他怕土官觉得无花可红绣,打发阿秀走掉,三番两次地说:“阿爹,这姑娘有件绣花绸衣,你没有见过,可好看哩!让她照样绣给我妹子一件吧!”
土官逼阿秀拿出花衣,一看,不觉看呆了:“啊呀,是哪样花这么好看?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见过哩,真是稀奇!”
阿秀脱口说:“映山红!”
“这是仙花,你见过么?”
“见过。”
“在哪里?”
“苍山万花溪。”
“我派人跟你去,连根挖它几棵来,栽在我花园里,再照样绣一件花衣,我就放你回去。”
驼公子和两个衙役随阿秀来到万花溪,映山红却一棵也没有找到。阿秀想:那位送花衣的大姐,就是在这里不见了的,这阵子能够见她一面该多好呀!正想着,山洞里忽然放出红光,射得人眼花缭乱,洞里的映山红树又高又大,开满了洗脸盘那么大的花朵,把整个山峰、溪水都映红了。只见那位大姐笑嘻嘻地站在洞口,阿秀欣喜若狂地奔过去,大姐一把拉住她,让她躲进洞里,自己堵住洞口。驼公子和衙役们追了过来,想抢出阿秀,只听“哗啦”一声,山洞门关上了,那三个家伙惨叫着,一个个头闷眼花,倒在洞外。
第二天,土官带着人来找,见驼公子和两个衙役昏死在那里,阿秀却不见了。土官命人把三人抬回去救治,但那作恶多端的驼公子已死掉了,土官不甘心,派人四处去搜查阿秀,连个影儿也找不着,又派人去抓阿秀妈。也已无影无踪,后来有人说:“阿秀跟着花仙去了。”又有人说:“花仙把阿秀连她妈和小伙子一起,搬到苍山云弄峰北面的上关去了。”
从那以后,云弄峰下蝴蝶泉、上关一带便有了映山红,其他各种花也愈来愈多,愈开愈旺,这就是上关花的来历。
第45篇、秦二奶奶的荷花故事
秦二奶奶是我们黄龙滩上的名人。
秦二奶奶是一名乡村教师,她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在了黄龙滩的教育书业上,至今已是桃李满天下。每年2月8日秦二奶奶生日这天,都是黄龙滩最热闹的日子,她的学生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来为她贺寿。据说秦二奶奶的学生中,职位最高的已是某省副省长。
小时候,我们常去秦二奶奶家玩。生产队的大人们似乎总是很忙碌,于是,放学后我们便三三两两地相约去秦二奶奶家。秦二奶奶独自一人生活着,看见我们来,她总是很开心,不仅悉心地辅导我们做功课,拿香甜的糖果来招待我们这些小馋猫,更会给我们讲故事听。什么孟母三迁、亡羊补牢,还有嫦娥奔月、九斤姑娘等民间故事,常听得我们如痴如醉,流连忘返。我们年幼的启蒙教育在秦二奶奶家中得到了丰富的浇灌。
在秦二奶奶的故事中,还有一个是关于荷花的,我至今记忆犹新。
荷花出生于江南的一个书香门第,父母都是教师。在家庭氛囤的熏染下,荷花初中毕业后也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女子师范学校。17岁那年,战争的火焰烧到了荷花的家乡,日本鬼子在那里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和侵略。荷花的父母不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中相继被害,而荷花也在混乱中被人拐卖到了西部一个小山村,嫁给了当地一个痴呆的农民为妻——那是一个贫困落后的村庄,本来就男多女少,外面的女子嫌这里穷不愿意嫁进来,所以很多媳妇都是乘乱从别处拐卖和强抢过来的。
像很多被拐来的媳妇一样,才来时的荷花寻死寻活,想方设法地想逃出去,可是每次都被心思细密的婆婆给带人抓了回去,打得半死不活。心肠毒辣的婆婆和村中人一直紧紧地监视着荷花,想逃出村子,真比登天还难!
荷花只有整天沉默寡言,以不吃饭不说话来抗衡。没多久,她就从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变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病人。可婆婆还是不断地惩罚和责骂她:我买你回来是伺候我儿子的,不是让你游手好闲的!
后来,村长看这也不是一个办法,正好村里的小学差一个教师,而荷花是城里人有文化,便提议让荷花去教书。婆婆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便默许了。不过,婆婆仍然不放心荷花,总会亲自或派人去学校窥视荷花的一举一动。
半个月、一个月、半年过去了,荷花兢兢业业地教书,规规矩矩地做事,一点想逃跑的痕迹也看不出来,把婆婆监视的耐性也侵蚀无余。渐渐的,婆婆和村中人都放松了对荷花的看管。
其实,这只是荷花的缓兵之计,她的内心,无时无刻不被逃跑的念头而折磨着。这天,婆婆对荷花说,她有事要去一个远房亲戚那里,让荷花上完课后早些回家。这无疑给荷花逃跑创造了一个天赐的良机。一上午,荷花都激动不已,一直想着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最后一堂课,胡乱地给学生布置了一些作业之后,荷花借故说有事要出去一下。出了校门,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荷花拼命地跑,只感到身旁的树木在飞速地后退。她告诉自己:加油啊,只要跑出这个小山头就到了镇上,然后再买张回家的车票,自己就自由了。
忽然,前面山坡上的一个放羊娃挡住了荷花的去路。“老师,老师!”放羊娃大声地喊道。
荷花慢慢停了下来,这才看清楚放羊娃原来是自己的学生狗娃,不过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来上课了。 “老师,爸爸不让我上学了,要我回家放羊……”狗娃低着头说。 “哦!”荷花感叹了一声。 “老师,你能不能和我爸爸说一下,让他同意我继续上学啊!”狗娃接着说:“我真的好想您和同学们,我会努力学习的,我保证!” “可……”荷花吞吞吐吐地说:“可老师今……今天有……有事。” “老师,你是不是想逃走?”狗娃忽然抬起头,小声说:“当初,俺娘也像您一样……” “不,老师是……”荷花想解释,但不知如何回答。 “快,那个贱人就在前面!”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是婆婆!荷花回过头,婆婆正带着一群手持棍棒的村民追了上来。跑是跑不掉了,被婆婆抓回去,肯定又免不了一顿毒打。荷花不由害怕起来,并在心里责怪起狗娃来,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已逃离了这里。 “哼,想跑!”婆婆气势汹汹地骂道:“怪不得你今天早上那么听话,幸好我长了个心眼又回去了一趟!”说完,命人上来捆绑荷花。 “等等!”站在后面的狗娃“噌”的绕到了荷花前面,双手向后伸展护着老师大声说:“奶奶、伯伯们,您们都误会了。老师是看我几天都没去学校上课了,专门过来找我的。老师还说,待会儿带我去找爸爸,让他同意我继续上学呢!”
婆婆的眉头一皱,紧紧盯着荷花问:“真的?”
荷花没想到狗娃会这么说,早已吓得全身颤抖。狗娃扯了扯荷花的衣服,她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说:“是,是。” 荷花就这样轻易地逃过了一劫,婆婆真的没有责骂和打她。这件事后,荷花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边悉心地照顾凶残的婆婆和痴呆的丈夫,一边尽心尽力地教书,班上的学生再也没有少过一个。
后来,婆婆真的不再怀疑荷花了,甚至有时候还让她独自一人去镇上买东西。有好多次逃跑的机会,荷花都没有逃走。 “那为什么呢?”我们曾问道。 “因为荷花忽然想通了,其实这里才是真正需要自己的地方。这里虽然很贫穷,但有很多纯洁的心灵等着自己去浇灌。一个人的价值,应当看他奉献了什么,而不是获得了什么。”秦二奶奶当时淡淡地说。
说着话,十多年便过去了,当年的我们纷纷长大成人,或上大学或工作。可无论何时,秦二奶奶依旧是我们童年时代最美好最幸福的回忆。
今年“十一”,我回了趟老家。连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母亲便催我赶快收拾一下准备出门。我问什么事这么急啊?母亲低沉地说,你还不知道吧,秦老师去世了。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我只感到脑中一阵晕眩:这怎么可能呢,过年的时候我还看见秦老师好好的,那么开朗健康的一个大好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可是这是真的。第二天,秦二奶奶的葬礼上便赶来了许多前来悼念的人,花圈摆了整整一院子,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我被眼前的场景感染了,一股心酸不由涌上心头。
祭奠的人群中,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哭得最为伤心,泪如泉涌。人们纷纷讨论说,他便是秦二奶奶的高徒,现在某省的副省长。我看见老人跪在秦二奶奶的灵堂前,口中喃喃地哭道:“ 秦老师,狗娃来看您了!秦老师,狗娃来看您了!……”
狗娃?我的心中一怔,好熟悉的一个名字。蓦的抬起头,灵堂牌匾上一行触目惊心的字迹映入了我的眼帘:秦荷花老师之墓!
荷花?荷花?我顿时想起了那个久远的故事,良久,泪流满面。
第46篇、再生魔术女
婴儿里着白色的贴身衣服熟睡。望着那泛现桃红色的脸颊,根岸峰彦联想起水蜜桃。
“好可爱!简直就像是小天使呢!啊,我高兴得都快疯狂了,仿佛像作梦一般。”根岸阳子以不熟练的动作边抱着婴儿,边欣喜如狂的说。
婴儿的容貌远超过她期待的漂亮,似更令她雀跃。
“请你好好学习育婴知识吧!因为婴儿一定也会感到不安,不知道新妈妈要怎样照顾自己的。”中尾章代迷着眼望着阳子的动作,静静说。
“是的,那当然,我会以健康抚养这孩子为优先的。”阳子坚定的说。
中尾章代苦笑。“不,大完全投入也不行,以后的日子可还很长呢!”
“是的,你太兴奋、急躁,反而对婴儿不好。”峰彦也说。
“可是……”阳子的视线回到婴儿身上,有一种无法忍住要露出笑意的感觉,又抬起脸,望着中尾章代,显得稍微不安,问:“那么,今天还需要办理什么样的手续吗?”
一见即知她希望尽快把婴儿带回家。
“是的,还有一些问题……不过若是你先生能够留下来,太太你先回去也没关系。”中尾章代说完,望向峰彦。
阳子眼拌里灿着辉彩,望着峰岸。
峰彦不可能违抗她的期待,不得已却又不能形诸于色,说:“那么我就留下来,你先回家好了,何况,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是吗?那,很抱歉,我就先失陪了。”迸说,阳子迸抱紧婴儿站起身来,一副再也待不下去的样子。
“啊,很危险呢!别让婴儿掉了。”
“我知道哩!怎么可能会做出让婴儿死掉的事,嗯?”当然最后的“嗯”是对熟睡的婴儿讲的。
峰彦和中尾草代一起目送私家司机驾驶宾士轿车载着阳子和婴儿离去。
阳子好像热中于抱住婴儿,只是回头朝两人点了一下头而已。
“太太似乎很喜欢那个婴儿呢!”回到房内,在刚才那张沙发坐下后,中尾章代说。
这里是她家!
“我也很喜欢的。坦白说,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向你致谢才好。”峰彦再度向章代道谢。
中尾章代摇摇头,说:“只要你们能喜欢,那就……”她戴着金迸眼镜的视线自峰彦身上移开,注视斜下方。
峰彦不只一次见到这位削瘦的中年妇人经常露出像这样耽溺于沉思的表情,他漠然想像,会做这样的事,或许是因对婴儿有着某种晦暗的过去。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她正在思索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孩子之年轻母亲的事吧!
峰彦讨厌对方说一些有关育婴之事。更要紧的是,他觉得和中尾章代单独交谈有一股沉重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觉得对方似有着生理上难以接近的感徒,尤其是镜片后面闪动辉彩、似能识穿自己内心的眼眸,见了就令他不知所措。
只不过,他当然不曾表现出来。这位替无法生儿育女的夫妻找到养子的女性,等于是自己的恩人,或许今后也会继续交往吧!
谤岸夫妻约莫在半年前认识中尾章代,是直接接到她寄来的信。信上说她自己虽生在这个世间,却由于各种原因而未被亲生父母抚养长大,所以才决定专门介绍可怜的婴儿给有爱心者当养子,现在因听说他们想要找养子,何不交给她负责?
虽然内容透露着可疑,但是阳子仍表现出强烈的关心,试着去见中尾章代,了解详细情形。当时,夫妻俩也是到这里来。
中尾章代说,婴儿们的母亲大多是十几岁,由于没有正确的知识而发生性行为,结果怀孕了,却在独自苦恼中丧失妊振中绝的时机。又说,像这样的少女,时下的日本有很多,为了救助这些少女,也为了保住她们生下的小生命,她才会做这种事。
还有,有时候也曾在国外帮婴儿寻找养父母,因为这样的话,生下婴儿的少女就不曾往户籍上留有任何痕迹。
听过中尾章代的说明后,根岸夫妻就委托她帮忙。毕竟在这之前的经验已让他们深刻了解,想凭自己之力找到养子是何等困难。
半年后,中尾章代通知说找到男婴。
“坦白说,事情比我想像中来得顺利,令我深感惊讶。”为了逃避太漫长的沉默,峰彦说。“因为我曾听说,和我们有相同苦恼的夫妻很多,就算想要养子也必须排队等待。”
中尾章代的视线回到峰彦脸上。“当然,等待婴儿的夫妻们还有很多,可是,这次我是特别先通知你们。”
她在镜片后的乌黑眼睁闪动光芒。
“谢谢你。”峰彦一面道谢,一面在想:该准备多少谢礼给眼前这位女性呢?
虽说做这种事是没有酬劳,但总不至于不期待获得谢礼吧!而正因为知道自己的经济情况,预料到可能有相当的金额,才会“特别”的先通知自己!
“你说有一些问题是?”他双手在膝上搓着,问。不过,心里又觉得对方不可能现在就提起谢礼之事。
中尾章代坐正身体、挺直腰,说:“其实,有件事我希望再确认一次。”
“你的意思是?”
“关于成为婴儿的双亲之条件。”她说。“我曾经列举过五项,你还记得吗?就是能疼爱婴儿、有经济余裕、家庭和谐、夫妻皆健在,以及最后一项。”
“是夫妻俩皆无犯罪前科,对吧?”回答之后,峰彦有股不祥的预感,是因对方刻意诬自己说出最后一项。他按着间:“那又如何?”
“这些条件都没有问题吗?”
“是的,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发誓。”峰彦肯定的回答。
中尾章代颔首,似表示“没问题”,之后,按着说:“如果未能符合条件,虽然很遗憾,却也只有中止抚养关系,把婴儿带回。”
“我明白。这么说,为了查核我们是否能好好照顾婴儿,在办理正式认养手续之前,是有一段试验期间了?不过,期限到什么时候?何时才能正式认养呢?”
“这得看你们了,如果快的话,也有一天就可得到结论的。”
“哦,一天吗?”虽然内心怀疑在这样短期间内能够了解什么,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专家之言,应该不曾错。峰彦浮现笑容,说:“这么说,我必须努力让自己能够合格喽!对了,只是这样吗?”
“不,主题才刚开始呢!”中尾章代凝视峰彦。
一瞬,锐利的眼神令峰彦心跳加促。
但,紧接的瞬间,她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根岸先生,你们夫妻俩为了不孕之事,曾经上过医院吧?”
“是的,好几次。”峰彦回答。“为了检查出原因,我们找过各种医师诊断。”
“查出原因了吗?”
“是的,问题出在内人身上,好像是卵巢功能先天性具有缺陷,不过详细情形我不明白。”
诊断结果出来时,峰彦一面安慰沮丧的阳子,一面感到安心了,因为不会再被阳子的父母认为自己无能!
入赘根岸家七年,为了无法生育子女,不知道何等抬不起头呢!他自己并未特别想要有子女,可是却非常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替根岸家延缤香火。
谤岸家招赘女婿的条件就是健康且生殖机能正常,所以即使是并非特别优秀的他,也因为在宴会上被迟迟未婚的董事长千金看上其英俊外表,而能够幸运的攀龙附凤。
“没办法以医学方法解决吗?譬如利用体外受精之类?”中尾章代问。
峰彦摇头。“曾经检讨过,但是并未尝试,一方面是成功率很低,另一方面是内人害怕。”
“成功率低是事实,不过若和以前相比,技术上已经相当进步了。”
“哦,是吗?”边回答,峰彦想起了中尾章代平时是在医院工作,而且是妇产科,之所以会做这种义工性质的事,也是与其职业有关联。
“由于体外受精技术的进步,很多夫妻都能拥有幸福,当然,问题也随着增加……臂如代理孕母。”
“代理孕母?啊,我常常听说。”
“在日本仍很难想像会真正实行,可是在国外,有很多年轻女性愿意当代理孕母。”
“原来如此。”峰彦嘴里回答,心中却困惑不已,不知话题究竟会朝什么方向进展。
中尾章代并不像要提出什么问题要求的样子,难道和目前这个话题有关联?
“另外,精液冷冻保存技术也开发成功了,希望拥有孩子的女性,只要有心,即使不和男性发生性行为也可以怀孕。”中尾章代似未发现峰彦的不耐烦,仍旧淡淡的叙述。
“时代已经改变了。”峰彦也只好颔首,说。
“如果我稍微年轻一点……”中尾章代俯首,但马上又抬起脸,凝视峰彦。“说不定我也会采用这类方法哩!尽避已经不想要结婚,却仍希望有孩子……因为,我一直是独自生活。”
“是吗……”峰彦虽觉得对方的话很奇怪,不过又不像在开玩笑。“你没有家人?”
“是的,双亲很久以前就去世,这房子就是他们留下的。”中尾章代环顾四周一圈后视线再度回到峰彦脸上。“其实我有一个妹妹,小我十岁的妹妹。”
“她去哪里?”尽避并无多大兴趣,峰彦仍只好顺着话题,问。
她静静的回答:“死了,在七年前。”
“啊,对不起。”峰彦在内心咋舌,在这种日子里谈忌讳的过去好像有所不祥。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香烟,正打算转个话题时,中尾章代却先开口了。
“我妹妹是被人杀害的,在杉并区的公寓家中。”
“什么……”
“被勒杀,用她的丝巾。”
“丝巾……”峰彦勉强挟住差点自指缝间掉落的香烟,心想:怎么可能!
对方应该不是在讲那女人的事吧!那女人叫神崎由美,后来知道由美是假名字,不过神崎应该是真实的姓氏。
他觉得腋下冒出冷汗,不住寻思:但是,七年前,杉并的公寓家中、丝巾,岂非完全符合?
“很可怜呢!”中尾章代的声音微微便咽了。“双亲早逝,因此高校毕业后就外出就职,由于打算终有一天自己做生意,于是拚命的存钱,不久,连晚上都在兼职。我劝她别辛苦而把身体搞坏了,她却丝毫不听。同我炫耀自己的积蓄金额是她的乐事之一,却……”
“凶手被逮捕了吗?”峰彦问。
她摇头。“没有!虽然警方一直继续不断的调查,却始终没有着落。”
“这……”峰彦想用打火机点着香烟,但是动作僵硬,到第三次才点着。“是抢劫杀人或什么?”
“警方是如此推测。”中尾章代把桌上的烟灰缸推向他,回答:“因为房内被翻找得一团糟,珠宝和存款簿都不见了,而且玄关门锁上,靠阳台的窗户打开,凶手很可能是自阳台潜入吧!妹妹的房间是在二楼,但是只要沿着一楼阳台栏仟,很容易就可以爬上去。”
“那实在太可怜了。”峰彦极力抑制声音的颤抖。毕竟,状况太相似了,没错,这女人讲的一定就是“那桩事件”!
“妹妹被强暴了。”她像在叙述般静静说着。“凶手的精液残留在妹妹体内,而那也是警方能得到的最重要线索。”
“哦……”峰彦吸一口烟,吐出烟雾。他很清楚自己呼吸急促。
无法认为纯属偶然,也不能认为这女人的妹妹很偶然是神崎由美,绝对是有计划的,一开始,这女人就是抱着某种目的接近自己。
镑种各样的念头在峰彦的脑海中如漩涡般涌现,但是却无法整理,只是更加混乱。
“承办的刑事先生表示,凶手最初可能并非为了窃盗,而是为了强奸的目的才潜入。”中尾章代说。“那是很炽热的夜晚,妹妹的房间并末开冷气。刑事先生表示,妹妹很可能是开着窗户睡觉吧!凶手见到窗户敞开,所以决定强奸,也付诸实行,可是想到事情宣扬开就糟了,才会将妹妹勒死后,抢夺财物后逃走。”
不错,那是炽热的夜晚!
峰彦脑海中浮现满是汗珠的神崎由美不,神崎弓子的脸孔。对方以空洞的眼昨凝视着他,说:我绝对不曾离贻d你……
“这么说……”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凶手是那天晚上偶然经过公寓前的男性了?算是一种临时起意逞凶?”
“警方似乎也这样认为。当然,不是所有人皆一样,譬如承办的刑事先生就说,凶手很可能有某种根据,知道那儿住着年轻少女。”
“原来如此。但,不管如何,应该不曾是熟识之人行凶吧!”
“警方也是同样的见解。”中尾章代扶正眼镜,镜片反射日光灯光。“但,我不这样认为。”
“哦,为什么?”峰彦吸了一口烟。
“简单的说,是身为姊姊的灵感。”
“灵感?”
“事实上,是我发现体的。那一天的翌日,我们预定前往新鸿祭坟,由于是盂兰盆节的返乡尖峰时期,预料一路上会塞车,所以打算一大早就出发,因此我开车至妹妹住处接她,抵达时刻是清晨五时左右。”
“那一夜,弓子是曾这么说过我明天要和姊姊一起去新鸿。”
没错,她是说和姊姊一起!
“我按门铃,但是不管按多少次都无人应答,感到很奇怪,就用妹妹给我的钥匙开门。门一打开,我就注意到房内的异状,等见到床上的妹妹的样子时,我差点晕倒。”中尾章代面无表情的说,但是,轻轻交握于膝盖上的手指开始微微颐抖。“由于情绪激动和过度悲伤,我连打电话报瞥都忘了,只是大哭大叫。可是,这么哀伤之间,我仍有着某种确信,确信妹妹是被亲密的男人所杀害。”
停顿一下,中尾章代继续说着。
“妹妹身上散发出香水味。那天,妹妹没有上班,应该一直待在家里,而,除了上班,妹妹很少擦香水。”
香水……
峰彦记得弓子身上的香水味道。与他见面时,弓子身上总是散发出同样的香气,或许那天晚上也是相同,只不过,他并未特别意识到。
“但是……”他轻咳一声,声音沙哑了。“只凭这样就下论断岂非很危险吗?也有可能忽然心血来潮,那天晚上就寝前擦香水,对不?”
“刑事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但,我无法同意。我拜托刑事先生调查和妹妹交往的男性,刑事先生表示会调查妹妹的交友关系,而且也真的这么做了,以妹妹上班的地点为中心,彻底查访。只是,始终未能发现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性,也许,是隐藏得巧妙吧!”
“一定不是隐藏巧妙,而是自始就没有那种男人存在。”
但,峰彦尚未说完,中尾章代已开始摇头了。
“不管天气多么炽热,妹妹绝对不曾敞开窗户睡觉。就算没有冷气机,还是有电风扇的。一定是凶手自玄关入内,妹妹迎接对方……当时,妹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很可能还笑容满面的迎向对方。”
晚安,你来晚了哩!抱歉,突然找你出来,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的,一定要在今晚。我方才在电话中也讲过了吧?明天一大早我要和姊姊一起回新鸿去祭坟。
我希望在回故乡之前把事情谈清楚……喝啤酒吗?不喝?啊,是吗其实今天晚上也不能让你睡在这里的,那么我去冲泡咖啡……
峰彦回想起弓子,边迎接自己进入,边说的每一句话。或许,她当时的确满面笑容,因为每次见面时,她总是想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可是,玄关门锁上,阳台窗户敞开,不是吗?”
“那种东西很容易伪装的,若是和妹妹有特殊关系的男人,应该持有钥匙。”中尾章代当场回答。
她的推测完全正确,峰彦的确持有钥匙。为了布置成窃盗杀人,他打开通往阳台的窗户,自己却从玄关门逃走,当然,又把门锁上,钥匙则在第二天丢弃于附近的灌溉水渠。
“房内被翻找得乱糟糟,而且偷走财物,全部是为了伪装。”中尾章代穷追不舍的说。
那一夜的情景在峰彦脑海里苏醒了。边抵抗想尽快离去的冲动念头,他边尽可能的予以布置伪装撕破弓子的内衣裤和衬衣,强调被潜入者强暴;穿上鞋子到处走动,故意拉开所有的抽屉,表示不知道贵重物品藏放何处;最后,更用布块将可能触摸过的地方全部擦拭干净。
“房间内是否有什么能让你感觉到男人存在之物呢?尝如牙刷或刮胡膏之类?”
这些东西峰彦在当时应该已经完全收拾干净,他放在那里的生活必需品本来就不多。
“没有。不过,妹妹的过去中却留下那种痕迹。”
“过去?”
“在那不久之前,妹妹曾做过妊振中绝手术。”
峰彦沉默不语了。
那是他的孩子!被告知怀孕的事实时,他有一种被暗中摆了一道的感觉,因为他相信弓子所说的“不要紧”之语,经常未戴保险套。
要说服坚持想生下孩子的弓子,并带她去堕胎,不知道花费多少苦心,最后甚至还说谎,表示反正终究会和她结婚,何必急于生下孩子!
他很后悔,当时就应该想办法和弓子分手才对,却因为她吵闹不休,才持续交往,结果闹得不可收拾。
“假定是那样,对方那男性也不见得仍继续和她交往吧?也许她被杀害时彼此已经分手。”他说。
“不,仍在交往。”中尾章代低声说。“而且,妹妹可能打算第二天告诉我这件事。”
“什么事?”
“决定回新鸿时,她对我说“出发前说不定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呢”。当时我并未放在心上,所以事件发生后也一直没有想起来。
“但,后来仔细回想,可以认为那是暗示结婚之事。那一夜,妹妹很可能是找来那个男人,打算正式决定结婚事宜,她相信对方也爱自己,会与自己结婚。”
说到这儿,中尾章代停顿一下,胸口上下起伏,似在调匀呼吸。
之后,她凝视峰彦,继续说:“可是,那男人并不爱妹妹,根本从未想过结婚的念头,所以当妹妹突然提出这件事时,应该非常狼狈吧!”
峰彦忍不住想吞一口唾液,但,嘴巴里却没有水分。非常狼狈?的确没错!当时
缠绵过后,弓子说:“我希望决定今后之事。”
“今后之事?”峰彦问。
“我有了积蓄,觉得应该要安定下来了。事宜上,姊姊明天一大早会来接我,我打算把你的事告诉她,可以吧?”
对峰彦而言,事情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但是,”他对中尾章代说。“就算真的如你所言,也不见得就是那男人杀害令妹吧?只为了被迫结婚……”
“我也是这么认为。”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如果那男人另有必须结婚的对象呢?尤其,当这门亲事代表他获得人生胜利的关键时,妹妹岂非就等于是妨碍者?”
峰彦眠着嘴唇,瞪视中尾章代,他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中尾章代轻轻呼出一口气。“坦白说,我之所以会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完全是在知道某位男性的存在以后。”
“某位男性……”
“就是在最近。我整理妹妹的遗物时,找到一本有关姓名学的书,我若无其事的翻阅时,在书页余白发现写有姓名,而且是很奇妙的姓名,名字是妹妹的没错,姓氏却不同。妹妹的名字是弓子,而,书页录自上的姓名则是本乡弓子。”
峰彦感受到一股双腿发软的冲击,他知道自己脸上的血色消失了,指尖有如冻僵般冰冷,头晕耳鸣,身体不住颤抖。
“我认为对方那男人应该姓本乡,所以妹妹才会阅读姓名学的书,想知道婚后变成这个姓名时,运势会如何。或许,当时她心中溢满美好的梦……”中尾章代的眼睛开始充血。“我找寻符合这个姓氏的人物,但是并未告诉警方,因为已经过了那么久,我认为警方不可能会积极调查。何况,像这点线索,也无法当作杀人证据。”
中尾草代血红的眼胖盯视峰彦。
“不久,我查到一位男性了,亦即,妹妹上班的店里时常有一位姓本乡的男人前往。该人物目前是其中坚企业董事长入赘的女婿,改姓根岸,于七年前结婚。
“七年前……妹妹也是七年前被杀害。那是偶然吗?认为该人物为了得到梦想中的地位而杀害妹妹,会太不切实际吗?”
“但,我仍委托多家征信社彻底调查根岸这个人的一切,包括学历、出生地、兴趣、嗜好、女性关系等等。在阅读那些调查报告之间,我想起妹妹和我聊天时所提到的几段印象深刻的对话。”
“当时妹妹曾说过想去看看的地方乃是该男人的故乡;而妹妹在某日突然表示关心的爵士乐演奏家,则是该男人最欣赏的音乐界人士;另外,其他还有更多符合之点。所以,我判断这男人不可能与妹妹毫无关系!”
“更具决定性的是,这男人的血型为ab型,与凶手留下的精液一致。”
峰彦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全身直冒冷汗。
“证据……”他勉强挤出声音。“证据只有这个吗?也就是,只有血型?只凭这一点,……还是不能认定就是凶手吧!”
“或许警方没办法逮捕。”中尾章代领首。“可是,再过几年,我想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的。”
“再过几年?这话怎么说?”
“二年前,我想到某种实验。”说着,中尾章代的嘴唇奇妙扭曲。
当峰彦明白那是正在微笑时,他感到一阵恶寒。
中尾章代继缤说:“当然我还完全不清楚凶手的形迹,却认为非想个办法不可,而采用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
“就是凶手的精腋。”她若无其事的说。“发现妹妹的体时,我采集了凶手的精液。对警方而言,那是唯一的线索,但是对我也一样,所以找想保有自己需要的一部分,我相信,只要保存精液,就算无法马上逮捕凶手,终有一天绝对会有所帮助。我任职的医院有冷冻保存精液的设备,我利用其保存,以备来日之用。”
“精液……”峰彦在心中喃喃自语:那是无法回收之物,但,要那种东西做什么?“那又如何?”
“无法由精液剖析出凶手,不过却能制造出凶手的后代。”
“什么!”峰彦的声调提高八度。
“使用离心分离器,可以筛选出x和y的精虫,这样所生下的男孩,应该会酷似凶手,对不?若和七年前在妹妹四周的男性们相比较,谁是父亲将可一目了然了。”
“怎么可能!”峰彦不停摇头。“不可能有这种事的。”
中尾章代微侧着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说不可能。刚才我已说过,能用冷冻保存的精液让女性怀孕,以及目前有许多女性愿意搪任代理孕母对吧?再说,在我们医院里,我也有办法在极秘密之下进行这件事。”
“但是、但是……”峰彦额头沁出汗珠,他却未擦拭的瞪视中尾章代。“以那种方式出生的婴儿,又要如何抚养?”
“愿意认养婴儿的夫妻多得很,这点你们应该最清楚吧?”
峰彦一下子发不出声音了,双手握拳。
“只要能平安抚养长大,我就可以达成找出凶手的目的了。虽然这项计到需要极有耐心等待,不过在当时我找不到其他方法,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但是,找到代理孕母,让她怀孕数个月后,我却找到姓根岸的人物,这只能说是非常讽刺的结果。”
峰彦呼吸急促,喉咙发出咻咻的声音,他心中充塞某种不祥的念头。
“难道那孩子就是……”
“根据征信社的调查报告,我知道根岸夫妻想要收养孩子,当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刻试着接近根岸夫妻。我曾经结过婚,和妹妹不同姓,所以根岸并未发觉。”
“你……你……”峰彦剧喘的指着中尾章代,指尖不住发抖。“你疯了!”
“不久,代理孕母生下婴儿,是凶手的孩子,而我把那孩子还给凶手了。
“我打电话至根岸家,他们夫妻很高兴的来了,表示要领养那孩子。根岸阳子从现在起要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抚安她丈夫以前杀人时留下的精液所制造出的孩子。”
“别开玩笑了。”峰彦站起身来,但,脚步踉跄地走向门外,然后回头望着中尾章代,大叫:“我不是什么凶手,我没有杀人,那个孩子我会还给你。”
中尾章代凝视对方,站起,踏前一步。
同一时间,峰彦后退一步。
中尾章代以含有诅咒的声音,说:“那么,你就告诉你太太吧!也许会有一些做太太的不希望抚养杀人凶手的孩子。不过,她对你不曾产生任何怀疑吗?在送回孩子之间,不会设法求证孩子和你的父子关系吗?只要利用清b代医学,应该能接近百分之百的查出。”
峰彦下意识的双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剧烈的头痛阵阵袭向他。
“如果你是凶手,”中尾章代按着说。“抚养那孩子正好,毕竟那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一定会疼爱。而,当孩子成长,愈来愈酷似你时,不知道那是你的养子之人可能会说“和令尊长得一模一样呢。”
“可是,如果知道的人会如何?你太太会怎么想呢?也许你可以设法掩饰,譬如说“在一起共同生活,当然长相会酷似”可是,能够掩饰至什么时候呢?”
“别说了!”峰彦大叫。“别再说了。”
“不管多少年,你会这样继续痛苦下去,永远没有结束之日。因为,那是你的儿子,而且你太太非常喜欢那孩子!”
峰彦发出野兽般的叫声,同时冲出门外,跑向走廊,来到马路上,摇摇晃晃走着。
是那女人不好,是弓子不好!我对她说抱歉,把我忘了吧!但是,她在那一瞬间,本来撒娇的表情大变,大叫说“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会跟我在一起吗?所以,我才会忍耐的拿掉孩子,你……不曾是骗我吧?不,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快坦白告诉我……啊,这么说,那个谣传是真的啦?你打算和某个没人要的立事长千金结婚……哇!那是真的?哇……我果然被骗了!”
又哭又闹的弓子抓住峰彦的身体,紧抱住他。他想拉开却拉不动。
“我不会离开的,死也不曾离开你。如果你打算抛弃我,我一定把全部情形都张扬出去,还告诉那个老处女的董事长千金!”
“别乱来,快放开我。”
“不,我不放。到了明天一早,姊姊就会来,我要让她看见我们这样相互拥抱,然后向姊姊介绍说,这个人就是我的恋人,姊姊你看,我是如此幸福呢!”
等到回过神来,峰彦已拿着丝巾勒紧弓子的颈项。在不自觉中,他用力勒紧,叫着:“死吧!你去死吧!”
“是那女人不好,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峰彦拦了计程车回家,全身还是不停颤抖。
“怎么啦?你的脸色很难看呢!”司机问。
但是,峰彦没有回答。
回到家,他进入客厅。阳子抱着婴儿走近。
“怎么这么慢?你到底在干么?婴儿醒了呢!从刚刚就一直等着呢!宝宝,你看,是爸爸呢!”
婴儿望着峰彦灿笑。
读着根岸峰彦自杀的报逍,中尾章代内心有着复杂的感受。
她并非期待这种程度的结果,而是认为才刚开始要折磨对方,把婴儿送给峰彦只不过是一种布局而已。她很惊讶自己要复仇的对象之意志力居然出乎意料的薄弱,更为妹妹被这样的男人所杀害而遗憾。
“没办法哩!也只好将就算了!”中尾章代朝着桌上的照片说。
照片上是满面笑容的弓子。
章代开始准备出门,目的是参加守灵夜,顺便把婴儿带回。
由于峰彦死亡,已经不符合“双亲都健在”的条件了。本来,即使峰彦没死,中尾章代也打算终有一天会把婴儿带回,而且已下定决心自己抚养。
婴儿是其高校女学生和男人一夕姻缘所生的孩子,和峰彦毫无关系。
第47篇、剑道大师
阳光透过晨雾,照在山顶。一株迎客松立于陡峭的岩石旁,遒劲的枝干斜逸而出,似在欢迎远方的香客。
寺院里,一位长须老僧正在打扫寺院里的落叶。门边炉上的水正在嗡嗡作响,似已翻花要开了。
一负剑壮汉闯入。
你就是号称武学天下第一的了尘大师吗?我击败你,做天下第一。壮汉拔出宝剑,喝问道。
老僧看了看壮汉,继续扫着落叶,扫到壮汉面前,轻轻地说,大侠,请让一让。
壮汉让到一边,说,等你扫完就动手。
扫完院子,炉上的水也烧开了,老僧不慌不忙地净手,拈茶,冲泡……
壮汉举起宝剑,在老僧身边舞出了一片凌厉的剑光,剑尖不时从老僧的脸上、胸前划过,剑气吹动了老僧的眉须。
老僧视而不见,拈须而立,闭目静等茶叶在水中慢慢地舒展开。
突然,壮汉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僧面前,拱手道,大师饶命啊,您在剑光笼罩之下还能气定神闲,悠然等茶,你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晚生冒犯了!
大侠请起,与老僧共同品一品这新摘下来的茶吧,茶能静心嘛,老僧微笑着说。
惭愧,惭愧!壮汉哪里还有心思品茶呢,辞别老僧,匆匆地下了山。老僧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地品了几口,很满意也很满足,又继续扫他的院子了。
壮汉有所不知,了尘大师已于三日前去世,那位老僧只不过是一位双眼失明的杂役僧人,并不会武功。
第48篇、裁缝三苕
裁缝三苕一身光鲜地立在门口。嘴角上一抹笑意极其优雅地绽开。与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两伙人红着脖子争抢缝纫机,手背上的青筋撇撩得明了清晰。三苕不是不稀罕自己谋生的工具,而是在大别山褶皱的小村里,他更喜欢这种场面——“手艺高,众人挑”。这个时候,他永远处于中立姿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三盘两胜制的“剪刀锤子布”。胜者闪悠着扁担,挑走了缝纫机、熨斗、剪尺、划粉加顶针,还有一钵长了霉斑的浆糊。这时,他才像旦角出场,在乡亲们艳羡的目光中,抖了抖袖子,迈步而走。刚走两步,众人明亮目光蒙上一层阴翳,他们在心里暗叹,三苕要不是瘸子就十全十美了。
三苕确实是瘸子,瘸得悲壮。那年他正读初二,三苕娘抗旱被毒蛇咬伤了脚,气息奄奄。救娘要紧,他一掌将父亲推了一个趔趄,抢走锄头进了深山,去挖一种长在石缝里叫粘耳朵的药材。但悬崖粘不住他的脚,他摔了下来。郎中妙手把他娘从鬼门关拉回。却齐整不了他的两条腿。
就回村学裁缝。师傅佩服三苕救母瘸腿义举,就手把手地精心调教。先练手工针缝,三苕端坐一隅,缝裤边,纫衣摆,锁扣眼,一日复一日,日日状若妇人。365天光阴像簸箕,簸走了毛躁、冲动,甚至懒惰,留下的金黄“谷子”是一个裁缝必须练好的扳、串、甩、锁、钉、扎、打、拱、勾、缭等“手功”,扳则匀称,串则连贯,甩则适度,锁则细致,钉则牢实,扎则稳准,打则果断,拱则隆起,勾则调和,缭则贴边,针针到位,线线匀直,稀密无差。师傅半斤谷酒下肚,舌头打卷,逢人便夸,我这三苕呀,腿瘸心眼不缺!
裁缝裁缝,裁在先,须量算精确,谋划摆布,落剪无悔。三苕得师傅真经,又有书本滋养,很快上手。他安好桌面,平铺一块布,喝一口水留在口中,两腮胀鼓得像气球。取对角而站,屏气用力,噗的一声,水雾状喷出,洒落在布上。划粉长了他的眼睛,知道该往哪儿走,哪儿走直线,哪儿换狐步,哪儿盛开一树梨花,哪儿藏下一岸杨柳。他操起剪刀,刃口对准布料,咔嚓咔嚓,似乎不是裁剪布料而是空气。
裁缝三苕(2)
三苕做衣服式样好又会省料,同样一段布做同样的一套衣服。到他手上硬可以省出一块妇女包头的头巾或是围裙来。他还特别爱惜碎布,连缀拼接,依照大小,缝成小挎包,花手帕,或者枕套,图案别致,色彩绚丽,深受雇主喜欢。
受人尊重的三苕,竟然挨了邻村二妞一巴掌。二妞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三苕早有耳闻,今朝相见,他量她胸围的时候,有点走神,鬼使神差地碰到隆起的乳房。那年月,没有胸罩。二妞触电似的一缩,桃腮带怒,薄面含嗔,玉掌扇过,三苕脸上留有五道指印。
三苕被打愣了。为镇定自己,他低下头,用力紧咬嘴唇,直咬得嘴唇变成青白色。好在这个过程很短,他用冷水洗脸,胸中怒火熄灭,却哧溜一声蹿起一束理智火苗。在闪烁之中,蓦然回首。立即明白二妞这一巴掌打得好,把自己打醒了。他追问自己:能否不量尺寸,仅披布于身,一番打量,挥剪立就?干完二妞家的裁缝活,他就关门歇业,只身来到镇高中一美术老师家,缠着人家给他做裸体石膏人像,男女老少,胖瘦高矮,统统都有。
三苕大门不去二门不迈,整天围绕着石膏模特转悠,比划,脸对着脸,靠得那么近。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竟然让他感到一个个活人的热气,不时地飘洒到他脸上,使他迷惑,使他慌乱。幸好,肩宽、袖长、三围、身高等等所唤起的灵感,不消几分钟,就像往常一样把他带到另一个世界一裁剪,缝制;拆开,修正,再缝制。他痛苦地找寻属于自己的主题,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时序混乱。父母托媒人先后给他介绍了三个女朋友,寄希望于“冲喜”,把他拉到常人的序列。女孩都是纯洁女孩,可是女孩都被他怪异的行为吓退。一时间,村庄的各个角落都长了嘴巴,传说他的魂被狐狸精二妞给勾走了。父母为他封锁了外界的所有信息。在土坯屋里,他用尺、剪刀、布匹、缝纫机跟石膏模特,演绎着否定、肯定,再否定、再肯定的哲学命题。他终于找到了意境高远的主题,那一组组经过分析、提炼数据,形成为我所用的基本公式、尺寸,像一颗颗水珠,落进心的深处。依照性别、体型不同而设计的修正数值,如同装饰音羞怯、温柔地依附在主音节周围,共同弹奏出最诱人的甜蜜的旋律……
裁缝三苕(3)
三苕意气风发地走出了大门,对一地太阳高喊:“我来了!”但是,昔日名裁缝,已成为众人躲避不及的神经病患者。他抱着老槐树,哭诉愤懑委屈,没有人劝解。众人一阵骚动。二妞怀抱一段翠花布,从村口出现,犹如青山里的一朵白云,轻轻地飘到他面前。众人害怕身染狐仙气息,一哄而散,母鸡也吓跑了,狗也躲了起来,只有他的老父老母坐在矮凳上,看上去像两只大大的蘑菇干儿。
躲在隐蔽处的人,看着二妞把三苕的手从老槐树上解开,送上翠花布。二妞高声说:“你量吧,我不怪你!”她故意把胸脯挺了挺。
众人都听见二妞的声音。大伙儿已经忍不住了,三不知地从隐蔽的地方走出来。
三苕一拿起布匹,就感觉手已经成为剪刀的一部分,他瞅了瞅二妞,唯独不量尺寸。众人骇异。剪刀在他手中像乐队的指挥棒,画家手中的笔,嘎吱嘎吱,一款连衣裙裁剪完毕。他端坐在缝纫机前面,费力垫起那只短短的跛脚,一用力,走线直圆有别,不裂不搅不拱。提起炭火熨斗,推而有度,压而有时,拨而有型。二妞穿在身上,立即传达着过目难忘的气质,令她周身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人群中有人问:“不量体裁衣,咋就能做合身的衣服?”
三苕说:“年轻人,朝气蓬勃,志气高扬,胸必挺需前长而后短;中年人,世态熟谙,骄气渐平,则前后宜一样;年老的,老态龙钟,背有点驼,需前短而后长;胖的人腰宽,瘦的人腰仄,性急的人宜衣短,性情舒缓的人宜衣长。”
有人感叹:“三苕没得神经病,原来闭门两年练的是刀剪以外的功夫。”又说:“二妞也不是狐狸精,做衣服是假,给三苕昭雪是真。”
第49篇、柳满满传奇
一 松树林美少女初尝禁果 威虎岭柳老汉失足丧生
小满已过,芒种快到了,地处东北的长白山已经是苍山吐翠,莺歌燕舞,万壑争流了。在长白山山脉中有一座崔嵬、气势磅礴的高山。举目望去,高山像一只从天而降、回首咆哮的猛虎,因此人们把这山叫作威虎岭。在威虎岭脚下,有一座十分偏僻而又十分美丽的小山村———虎屁股村。虎屁股村村名虽然不雅,但它背依威虎岭,面对秀女河,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之中,俯视村落,星罗棋布的砖舍木屋错落有致,仿佛是神秘的天宫飘落在秀女河畔。
在虎屁股村里,居住着一个异常美丽、善良的少女———柳满满。只要一提起满满,村里的乡亲们就赞不绝口:女人们夸她是王昭君转世,七仙女下凡;汉子们则说她是梦中情人;就连村中自称不近女色的“酸秀才”也摇头晃脑地称满满是绝代红颜,倾国倾城,正所谓“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就因为满满这美若天仙的俏模样,曾惹出许许多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来。
有一次,满满哼着欢快的山歌,蹦蹦地到村口的小酒馆给她爹打酒买菜。满满一进小酒馆,“唰!”小酒馆里所有男人的目光一下子都“喷射”到满满红扑扑的小脸蛋上,就像士兵们列队,排长喊“向右看齐”一样整齐、利落。一个醉醺醺的“大块头”仿佛发现了金矿一样,竭力把自己色迷迷的小眼睛瞪大:“我操!果然是他妈的深山出俊鸟啊!小妹妹,能不能陪大哥喝一杯酒?只要你陪大哥喝上一杯,这些钞票都归你!”说罢,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沓儿百元面值的人民币,“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面。“大块头”话音还没落地,旁桌的一个“瘦猴”蹿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说:“钱……钱算个!小妞,你……你只要陪大哥睡一觉,就一觉,大哥就把这金项链、金戒指全……全都送给你!”“瘦猴”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戴的金项链、金戒指摘下来放在桌上。满满知道,“大块头”、“瘦猴”这些家伙都是到虎屁股村来购买木材的“木材贩子”,近几年因倒腾木材而暴富,常常盛气凌人,口无遮拦。满满懒得同他们搭腔,只是乜斜他们一眼,拿好酒菜,转身离开小酒馆。小酒馆里的男人们看着匆匆离去的满满,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一天,满满又穿上那件漂亮的琥珀色连衣裙,来到秀女河北岸的松树林中。此时已是归鸦绕树、炊烟袅袅的时辰。满满徘徊在被落日余晖涂为橙红色的松树林里,怀着愉悦的心情,等待着她的“白马王子”任小双。
“满满———”随着一声抒情男高音飘过郁郁葱葱的林海,任小双出现了。任小双称得上是虎屁股村最棒的小伙子,用长得帅,脑瓜灵,嘴巴巧,能办事来概括他一点都不为过。
柳满满传奇(2)
满满和小双都是应届高中毕业生,又都是学校里学习成绩名列前矛的尖子。前些日子,他俩同时参加了紧张的高考。高考完毕,俩人都感觉在考场上发挥得很好,估计进入大学是没有问题的,这才如释重负。在焦急等待录取通知的日子里,小双和满满都曾想过:两个人报考的院校不同,一旦开学,俩人将天各一方,也许几年不能相见,这才相约来到秀女河畔的松树林中。
满满、小双手牵着手漫步在寂静的松树林里。晚风轻轻地吹拂着,枝繁叶茂的松树林发出沙沙的悦耳响声。俩人在一块平坦的毛茸茸的草丛中停下来,望着碧水粼粼的秀女河汩汩流过。这时,恬静的秀女河上,夕阳渐渐地收回了它最后一抹余晖,接着是一弯清亮而又温柔的月牙儿像一只银色的小船泊在河中央,如镜的河面上霎时便闪烁着如霜的月光。
“满满,”看着日落月升的绮丽景色,小双感慨万端,牵着满满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心情十分激动地说:“遥望夕阳西沉,皓月东升。我不由得想起唐代大诗人白乐天的那首《暮江吟》:‘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日,露似真珠月似弓’。”
“白老夫子这首诗正可谓意境和谐,情景交融,叫人遐想,令人叫绝。”听罢小双充满激情的吟诵,满满也文诌诌地转起文来。忽然,她忽闪着那双美丽的大眸子,天真而又调皮地对小双说:“你说,老夫子这首诗是不是专门写给咱虎屁股村的?”说罢,她为自己的异想天开而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月亮已升到中天,斑驳的月光洒在幽邃的松树林里,也洒在亭亭玉立的满满身上。夜风阵阵,吹拂着满满薄如蝉翼的绉纱连衣裙,使她的轮廓在溶溶月色中显得更加凸凹分明,匀称标致。又一阵风袭来,满满的裙子随风飘动,裙摆朝腰际翻卷上来,恰似一朵绽放的牵牛花,花蕊中露出一双丰腴、白嫩的秀腿。
小双看着迷人的满满,禁不住用抖动的双手去抚摸满满的脸,继而去抚摸她的胸、臀……在小双的强烈“攻击”下,满满不寒而栗,身体像筛糠一样颤动不已,呼吸也急促起来。突然,小双一下子把满满揽在怀里,用自己的嘴堵住满满的嘴,如同饥饿的婴儿贪婪地吮吸起来。
满满被小双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脚步乱移,站立不稳。小双顺势同满满躺卧在毛毯般松软的草丛上。他从未与满满这样亲近过,只觉得小腹里有一股热流冲撞,使他无法自持。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把满满的连衣裙撕扯下来,于是,小双、满满像一雄一雌的两条蛇缠绕在一起……
当满满和小双在松树林里尽情地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满满家却发生了令人震惊的灾祸……
却说满满爹柳冲老汉,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常常感到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满满娘关心地劝老头子不要上山,在家里躺几天,好好歇歇,喝碗姜糖水,发一身热汗,也许就好了。柳冲老汉却倔犟地说:“我这个老伐木工的身体硬朗着呢!就像威虎岭上的松树,遭点风吹雨打倒不了。”这天一大清早,柳冲老汉饭也没吃,一边开门,一边接过满满娘递过来的感冒药片往嘴里一扔,囫囵吞枣般地咽了下去,就匆匆上山伐木去了。在收工回来的时候,他头一晕,脚一滑,就从山上滚到山下,脑袋恰好撞在一块巨石上,鲜血四溅,立马昏死过去。工友们急急忙忙把柳冲老汉抬到公路旁,拦住一辆过往的卡车,迅速把柳冲老汉抬上车。卡车在雨中颠簸了半宿才到达县医院。值班医生揉揉惺松的睡眼,戴上眼镜,穿上白大褂,然后用听诊器听听柳冲老汉的心脏,又翻了翻柳冲老汉的眼睛,扔下一句:“早就没气了!”
柳满满传奇(3)
满满娘听说老伴摔死在威虎岭,如同晴天霹雳,登时两眼发呆,身体僵直,喉咙“呃”的一声就昏倒在自家的火炕上。刚刚忙活完柳冲老汉的工友们,又急急忙忙把满满娘送到县医院。还是那个戴眼镜的医生,给满满娘做了一些常规检查后,又扔下一句话:“交三万元押金,住院治疗。”
在工友和乡亲们的帮助下,满满草草办理完爹的后事,又不辞辛苦连夜赶到县医院,精心护理已经躺在病床上三天三夜的母亲。满满知道,医生管娘患得这种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光花钱的病叫“脑溢血”。
满满在家里排行老大,底下有一个年龄尚小的妹妹,所以家里家外的事全得由她一人忙活。父亲突然去世,母亲又有病在床,这两件突如其来的不幸事件,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体力上都把满满折腾得够呛。这不,满满又在为娘住院治病所需要的钱发愁呢。
“满满!”满满正在发呆,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小双!”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双,满满激动地扑在他怀里,悲伤、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
“满满,不要太悲伤了,要节哀呀!”小双一边擦着满满腮上的泪水,一边轻声地劝慰着。小双把满满摁坐在病床边,眼角眉梢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和喜悦:“满满,咱俩都考上大学了!‘录取通知书’已经给我们寄来了。你看!”说罢,小双从衣兜里掏出“录取通知书”递给满满。
满满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录取通知书”,把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百感交集,泪如泉涌。是啊,上大学是她从小的梦,今天终于变成现实了。她可以和城市里的大学生一样,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徘徊在静谧幽深的校园小路上朗朗读书,还可以与同学们共同探讨美好的未来和人生……这一切一切是多么惬意,多么令人向往啊!然而,如今母亲重病卧床,危在旦夕,治病的钱又没有着落,妹妹年龄尚小……自己怎能在这种情况下远离故乡,远离母亲呢?想到此,满满仿佛坠入无底深渊,陷入极度惆怅之中。
看着愁眉苦脸的满满,小双也十分难过。他知道满满是有名的孝顺女儿,一直在为母亲治病的钱发愁。他轻轻拍拍满满的肩,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总会有的。我有一万多块钱,本来是准备上大学的,要不先给大娘治病吧……”
“不!”满满没等小双说完,便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上大学是你多年的愿望,也是你走出这穷山僻壤的途径,你去吧。给娘治病的钱我自己想办法,就是卖房子卖地,甚至把我自己卖掉,我也要为娘治病。不过,我是不能上大学了……”满满心情悲戚,喉咙哽咽,说不下去了。
柳满满传奇(4)
看见心爱的人伤心哭泣,小双也很伤感,一向巧如鹦鹉的嘴巴竟也讲不出话来。沉默片刻,小双忽然想起什么,对满满说:“实在没有办法就朝你表舅借吧———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不过为了给大娘治病……”
“你说得对!”满满抢过小双的话茬,“为了给娘治病,再为难我也要去办!”满满骨子里有一股倔犟劲。
翌日,满满果然从表舅那里借来三万块钱,给娘交上了住院治疗费。
小双就要到省城上大学去了。满满恋恋不舍地来送小双。恋人分离,难舍难分。满满送一路,哭一路;小双则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到了熙熙攘攘的长途客运站,这对恋人还是旁若无人地紧抱在一起吻个不停。在客车喇叭的再三鸣叫催促下,小双才最后一个登上客车。客车无情地开走了,留下一股股烟尘。
满满送走小双后,急忙回到县医院。看着躺在病床上长睡不醒的母亲,又瞧瞧身边还年幼的妹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滚落下来。
“姐姐,你哭了?”妹妹看见姐姐掉眼泪,忍不住也想哭。
“好妹妹,姐姐没哭。”满满用手绢擦干眼泪,又为母亲轻轻擦脸。然后,她对妹妹说:“小妹,姐姐要到表舅家去了,照顾娘就靠你了……”满满话还没有说完,泪水又一次像越过堤坝的洪水哗哗流淌出来。为了不让妹妹看见流泪,满满起身跑出病房,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望着姐姐匆匆离去的背影,望着吱嘎吱嘎来回悠荡着的病房大门,小妹一脸茫然,仿佛在问:姐姐,你为什么不在医院照看母亲?你为什么要到表舅家去呀?
二 麒麟苑柳满满打工抵债 圣手坊花老板施威欲奸
满满有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表舅。表舅姓花名成,如今是县城“麒麟根雕艺苑”的老板。
花成原来也是虎屁股村人。他是那种上山伐木扛不动横锯,下地种田又握不住耘锄的人。不过,老天爷赐给他一双能雕会镂的巧手。凭着这双巧手,花成先是在虎屁股村自家屋里开了间“麒麟根雕艺苑”。他以虬干曲枝或盘根错节的树根为原材料,镂刻出一尊尊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艺术形象。
随着经济发展大潮的不断高涨,地处偏僻的虎屁股村由于盛产木材的缘故,也随着热闹起来。到村子里购买木材的外地商人与日俱增。这些商人除了购买木材外,就是到麒麟根雕艺苑选购花成亲手制作的根雕。选购根雕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花成的“腰包”也一天比一天“膨胀”起来。俗话说“温饱思淫欲”。花成有钱了,到了晚上就失眠了,身子在火炕上翻来覆去地“烙饼”,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总是出现那些丰乳肥臀的漂亮女人。
柳满满传奇(5)
花成曾经有过一个漂亮女人。这个女人是虎屁股村有名的风流美女。因为她总喜欢把自己的脸擦得白白的,把嘴唇涂得红红的,所以乡亲们都叫她“红嘴唇”。红嘴唇是个好吃懒做而又喜好风流的主儿,花成略施小计就把她弄上了床。可是好景不长,在一个万簌寂静的夜晚,红嘴唇跟着一个六十多岁大腹便便的木材商跑到城里享福去了。红嘴唇的不辞而别对花成打击很大,他不仅要打发一个个难熬的长夜,而且还得伺候他和红嘴唇的爱情纪念品———一个腿有残疾的孩子———德宝。德宝虽然腿有残疾,可他那双小手却与其父一样灵巧。他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够刻木雕根。长大以后,他坐在轮椅上,天天雕呀,镂呀,制作出来的根雕比他父亲花成做的还抢手。花成放心地把麒麟根雕艺苑交给德宝打理,他又开始“琢磨”女人了。
花成琢磨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满满。随着年龄的增长,满满发育得愈来愈丰满,愈来愈迷人了。花成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满满的倩影:白嫩的脸蛋,明澈的眼睛,特别是那连衬衣都裹不住仿佛跳跃欲出的乳房……想着想着,花成馋得直咽唾沫。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不惜重金也要把小美人柳满满娶过来当老婆。花成说干就干,次日一大早就来到满满家。他开门见山,让满满爹柳冲老汉开个价,多少钱可以“娶”满满。柳冲老汉把烟袋锅往炕沿儿上磕打两个,瞅都没瞅花成,说:“俺不卖闺女!”
在柳冲老汉面前,花成碰了一鼻子灰,一下子没咒念了。他带着一肚子气,离开虎屁股村到县城散心去了。县城这两年变化可真不小:一座座高楼在公路两旁拔地而起,柏油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特别是到了晚上,广告灯箱五光十色,霓虹彩灯频频闪烁,什么桑拿呀,按摩呀,卡拉OK呀,一个个新字眼儿十分强烈地刺激着花成的眼神经。花成脑子开始不停地盘算:如果把麒麟根雕艺苑搬到县城来不是更有“钱”途吗?一周以后,花成真的就在县城最繁华的将军府街租了一爿门面房,把麒麟根雕艺苑落户在县城了。在县医院里,满满当着恋人小双的面表示朝表舅借钱,尽管态度十分坚决,但当她真的来到将军府街麒麟根雕艺苑门前时,她犹豫了,表舅花成在虎屁股村松树林里那张令人厌恶的嘴脸又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热浪逼人的盛夏。满满一身象牙白色装束:半截袖衬衫、短裙、薄棉线袜和旅游鞋。她坐在一棵树冠如伞的大树下面,正全神贯注地温习着功课,这时一股难闻的酒精气味钻进她的鼻孔。她扭头一看,“妈呀”一声惊叫,差点没吓晕过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表舅花成那张大饼子脸已经贴近了满满。由于距离太近,表舅大饼子脸上那双小圆眼睛、圆鼻头和满脸的疙瘩都仿佛变了形似的映在满满眼里。
柳满满传奇(6)
“别叫呀,满满!”大饼子脸上那双厚嘴唇开始启动,“你身上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味,我过来闻闻。传说清朝乾隆年间有个‘香妃’身上就有异香,看来真有这样的事。”花成说着又把圆鼻子凑过来。
满满惶恐地向后退着,不料被身后一棵粗壮的松树挡住了。眼看着花成那张令人讨厌的嘴脸就要贴近自己,满满急中生智,举起手中的书本朝大饼子脸狠狠砸去……
想到此,满满的双腿似乎有千斤重,很难迈进麒麟根雕艺苑的大门。就在这时候,她仿佛又看见躺在病床上母亲那张痛苦的脸和年幼妹妹那双无助的眼睛……她一咬牙,毅然推开了麒麟根雕艺苑的大门,大步迈了进去。
麒麟根雕艺苑面积不是很大,一进门就是营业室兼展厅。展厅里摆满了根雕作品,观音菩萨、大肚弥勒、雄狮猛虎、大雁老鹰等等应有尽有。展厅左侧有个小门,里面是德宝的房间;右侧也有个小门,门楣上面有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雕刻着三个篆体大字:圣手坊。这里面就是花成花老板加工根雕的工作间兼寝室。
仿佛是嗅到了满满身上的茉莉花香味,满满刚一进屋,花老板就从圣手坊走了出来。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满满,浑浊的小圆眼睛里放射出贪婪、狡黠的光。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桃花运来了。
满满不自然地“戳”在花老板面前,低着头,不去看花老板的眼神,小声地把父亲去世,母亲病危住院急需用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花老板讲述了一遍。
花老板滴溜溜乱转的眼珠,一会儿盯在满满脸上,一会儿又盯在满满胸上。他操着一腔公鸭嗓说:“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们是亲戚的面上,这个忙我帮。我可以借你三万块钱,不过,你拿什么还我呢?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总不能让它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吧?”看见满满无言以答,花老板有些得意,“这样吧,你给我打三年工,这笔帐就算扯平了。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签订合同,立字为据!”
满满看着表舅花老板阴森森的眼神,真想一走了之,但想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急需用钱,她又犹豫了。正当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德宝摇动着轮椅从里屋出来了。德宝在里屋听到了父亲和满满的对话,知道满满家发生了不幸的事情,心里暗暗为满满着急。他怕满满不肯签订合同,拿不到钱,耽误了给她母亲治病,就从里屋出来了。德宝用善良、鼓励的眼神看了满满一眼,又冲她微微点点头,仿佛是在说:你签吧,给大娘治病要紧啊!一切有我呢!满满在德宝的鼓励下,咬了咬下唇,坚定地对花老板说:“我签!”
满满同花老板签订了合同,把借来的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含泪告别了母亲和小妹,来到麒麟根雕艺苑,开始了她吉凶未卜的打工还债生涯。
柳满满传奇(7)
满满人虽然来到了麒麟根雕艺苑,但心依然留在县医院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母亲和小妹。自从她把三万块钱交给县医院,县医院就决定对满满娘实施手术治疗。医生曾明确地告诉满满:手术中任何问题都有可能发生,手术成功了,患者可以从沉睡中醒来;如果手术失败了,患者可能成为植物人甚至死亡。由于与花老板有约在先,满满不能在医院照看母亲,只有在心中默默地为母亲祈祷着……到了母亲做手术那一天,满满简直就是热锅里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下午三点多钟,小妹终于从县医院打来电话,泣不成声地告诉满满:手术失败,娘去世了。听到娘去世的噩耗,满满登时觉得天眩地转,眼前发黑,手中的电话一下子掉在地上。她喊不出来,也哭不出来,茫然地推开店门,身不由己地走了出去。她旁若无人地横穿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将军府街大道,最后撞在一根电线杆上才停下来。这一撞仿佛使她清醒了一些,她声嘶力竭地昂首吼道:“老天爷啊,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哇?”
呆呆坐在德宝原来居住的小屋子里(自从满满到来以后,德宝就搬进对面的圣手坊与父亲同住,腾出这间屋让给满满住),满满像一个泥塑木雕的人,面无表情,更无话语。她几天几夜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眼窝里迅速生出黑圈圈,颧骨突出了,人变得惊人的消瘦。这一下可急坏了德宝,他耐心地劝说着,可满满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最后德宝把满满唯一的亲人小妹搬了出来,满满这才勉强喝了一小碗稀粥,昏昏沉沉地睡了两天两夜。
一个多月过去了,满满似乎开朗了一些。白天她热情地对待每一位顾客;傍晚她认真地跟德宝学习根雕技艺。一个是教授有方的师傅,一个是心灵手巧的徒弟。满满的根雕技艺进步得非常快,半个多月下来,她已经能够制作一些简单的根雕了。
这一天,满满推着德宝到百货商店为德宝买衣服。柜台里各式各样的服装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于是,德宝就请满满帮忙选购一件。满满仔细看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件咖啡色立领三个兜的中式上衣。在满满挑选上衣的同时,德宝也在女性饰品的柜台上为满满选购了一条艳红色的丝巾。当满满让德宝试一试新买的上衣时,德宝却让满满先戴上丝巾。满满说什么也不肯戴,德宝急得脸都涨红了,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满满,我是你哥嘛,哥送妹妹一条丝巾,妹妹应该收下。如果、如果你不收,我、我就把它丢掉!”说罢,德宝好像真的要把丝巾扔掉,满满这才接过丝巾戴在自己白晰的脖颈上。德宝在满满的帮助下也穿上了新上衣。满满把德宝推到穿衣镜前,并躬身帮德宝整理整理衣服,德宝也捋了捋满满的丝巾。然后,两个人像照像一样,美滋滋地面对着落地穿衣镜,脸上漾起甜蜜的笑容。一旁路过的顾客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俩,最逗的是有一个爱说话的老太太,十分风趣地说:“看这幸福的一对,多像七仙女和董永啊!”听了老太太的话,满满和德宝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满满低着头,推起德宝就走,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柳满满传奇(8)
一天傍晚,满满把营业室收拾停当,正准备收工,德宝摇着轮椅过来了:“满满,你当模特,我为你画张肖像好吗?”德宝从小就心灵手巧,自学画画很有成就,特别是他的素描肖像画更是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好啊!”尽管满满有些疲倦,但还是答应了德宝。
满满坐在椅子上,摆了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德宝坐在满满对面,支起画板,正准备下笔,忽然满满说声“等等”,起身跑进她居住的小屋,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原来,她把德宝送给她的艳红色的丝巾戴在自己的玉颈上。
终于,德宝画完了。满满拿过画板,仔细端详着画板上的肖像:鹅蛋形的脸上明眸皓齿,神情有稍许忧郁,两腮上各有一个酒窝,头发和丝巾虽然有些零乱,却更加衬托出女性的绰约风姿……“你画的是电影明星吧?我哪有这么漂亮?”满满其实很喜欢德宝的“大作”,本想赞扬一番,可话一出口不知为什么就变了样。
“电影明星哪有你这么清秀。”德宝认真地辨解道,“我的画技实在是太差,其实,你本人要比这幅画美十倍百倍!”说着从满满手里夺回画板,“这幅拙作我留作纪念了。”
满满和德宝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的。但是,当她一看见表舅花老板那充满欲火的眼神,就会不寒而栗,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满满,”花老板公鸭嗓吼叫起来,“省城张大明的那批货今晚要加班赶出来,明天一早张老板要来提货。”
夜幕初降,满满先把德宝送到距将军府街不远的著名老中医温老先生家中,为他治疗腿疾———最近一段时间,温老先生用家中祖传秘方治疗德宝那条有疾病的腿,已经初见成效———然后就匆匆赶回麒麟根雕艺苑,走进圣手坊,坐在案前,专心致志地工作起来。
“满满,”不知什么时候,花老板幽灵般地站在满满身后,“你来到麒麟根雕艺苑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想该谈谈咱俩的事了。我虽然年龄大了点,可并不是很老呀。如果你肯嫁给我的话,我的艺苑,我的全部财产,包括我这个人全部都由你支配。你看怎么样?”见满满没吱声,花老板以为满满动心了,又继续说:“经过了这么多事,你也该知道谁对你好了。满满你就答应我吧!我、我真想死你了。来,先让我稀罕稀罕……”花老板边说边把大饼子脸凑近满满,鼻子还哼哼地嗅着,然后,突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把满满搂住,不由分说地就要亲吻。满满一边挣脱着,一边说:“你这个老色魔,老流氓,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赶快滚开,否则我喊人了!”花老板几次欲亲吻满满,都被满满躲开了。花老板欲火中烧,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柳满满,我出钱给你娘治病,又收留你,供你吃,供你喝,怎么,让老子稀罕稀罕你都不行吗?今天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老子就要给你来一个霸王硬上弓!”说罢,花老板像鹞鹰捉小鸡般张开双翅扑向满满。满满拼命反抗着,但两条纤细、嫩白的手臂被花老板那双老虎钳子般的大手死死卡住,一点都动弹不了。花老板磨盘一样沉重的身体一下子把满满压倒在地。顷刻间,满满仿佛被人点了穴位,浑身上下一点劲也没有了。她绝望地闭上双眼,等待着恶运进一步朝她袭来。突然,花老板“唉哟”一声,“咕咚”倒在地上。满满睁开眼一看:愤怒的德宝坐在轮椅上,高举着已经砸碎了的花瓶。原来,德宝从温老先生家中回来,正赶上花老板欺负满满。
柳满满传奇(9)
“德宝哥!”满满猛地扑到德宝怀里,声泪俱下。
“满满,”德宝扶起满满,“你不用怕,有我呢。不过,你不能再在麒麟根雕艺苑待下去了。你到省城找小双去吧……”德宝读中学时与满满、小双在同一所学校,知道满满和小双的关系。
“德宝哥,我……”满满欲言又止,心中无限愁怅。
“满满,”德宝仿佛看穿了满满的心事,“你放心地走吧,村中的小妹我会帮你照顾的。你到省城闯一闯,也许会闯出一条路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说罢,德宝从兜里掏出一沓儿钞票塞进满满的衣兜里。
满满看了一眼就要苏醒过来的花老板,又看看双眼噙满泪水的德宝,站起身来,向德宝深深鞠了一躬,说:“德宝哥,我永远都忘不了你!”转身走出麒麟根雕艺苑,毅然朝着灯火通明的火车站走去……
三 粗粮馆老板娘巧设圈套 白石寨柳姑娘险入虎口
火车喷出最后一口长气,终于在省城火车站停下了。
走出火车站,眼前的情景几乎让满满看呆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高耸入云;水泥和钢筋筑成的立体交叉公路,纵横交错;过往的人群、车辆,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不过,再好的景色也留不住满满的心,她最急切最想见到的是心上人———任小双。满满在候车室的洗手间里用凉水洗洗脸,对着镜子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不想让小双看到她蓬头垢面的样子。
满满吃着在路边小摊上买来的热乎乎的茶鸡蛋,边走边打听小双就读的“北方大学”的地址。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满满终于来到了北方大学门口。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满满站在黑色大铁门外,羡慕地看着一个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天之骄子”,或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默默读书,或结伴坐在石椅上亲切交谈。联想到自己如果不是家中发生一连串不幸的事情,也会幸福的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泪水不禁模糊了她的视线。
“满满!”一个悦耳而又熟悉的声音把满满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小双!”看着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小双,满满又惊又喜。
看着突然出现在校门口的满满,小双也十分诧异。他先朝身边的一个女同学说:“我表妹来了,你先去食堂吧。”然后,不由分说地拽起满满就走。
小双带着满满穿过几条街道,很快来到一家名叫“三姐妹”的小旅店。
“三姐妹”旅店是一座米黄色的二层小楼。小楼不大,但很洁净,大概有十几个房间。由于旅店位置靠近北方大学,所以,来此光顾的大多是北方大学处在热恋中的男女同学,他们每每在此度过难忘的夜晚。因此,学生们私下都称“三姐妹”旅店为“爱的驿站”。
柳满满传奇(10)
旅店的女服务员看见小双领着满满进来了,十分热情地迎上前,张开涂得红不棱登的小口说:“先生,还到205房间可以吗?”
小双抬手轻轻拍了拍女服务员的小脸蛋,说:“听你安排。”说罢,拽着满满跟着服务员走进205房间。
一进房间,满满就趴在小双的肩膀上放声痛哭,仿佛要把自己遭受的委屈和不幸一古脑儿地发泄出来。
小双一边用手擦拭着满满不断涌出来的泪水,一边耐心地安慰着她。在小双的爱抚下,满满逐渐恢复了平静。
小双深情地望着泪眼蒙的满满,觉得此时的满满更具有一种摄魂勾魄的魅力,他张开双臂将满满紧紧地搂抱在怀里,长时间地亲吻着她。满满被他吻得透不过气来,脸都憋成了紫红色,她用尽全力把小双推开。此时的小双却像一只发情的雄狮,他不顾一切地又扑回来,猛地把满满抱起,接着又把她摔放在富有弹性的席梦思床上。满满仿佛是一片深秋的树叶,飘落在行走在山路的马车上,起伏颠簸。还没等她平稳下来,小双就像另一片落叶严实合缝地覆盖上满满,于是,两片叠在一起的落叶又颠簸起来……与满满折腾了一阵之后,小双像被打倒在地的拳击手似的不停地喘着粗气。忽然,他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对满满说:“满满啊,省城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地方,你不宜久留此地。我学习也十分紧张,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你。我看,你还是回虎屁股村吧。”
“不!”满满整理好衣裤,态度坚决地说:“我不要你照顾。我要在省城打工,自己养活自己。”
“满满———”小双有些不耐烦,“你得替我想想,如果你留在省城,一定会牵涉我的精力,这样势必会影响我的学习甚至影响我的前途啊!”
“你、你只想到你自己,你怎么不替我想想呢?”满满没想到小双会如此自私,气得同他喊叫起来。
“满满!”小双俨然是满满的长者,态度十分严肃,语气也强硬起来。“现在我俩孰重孰轻,你应该明白。你必须乘今晚的火车回虎屁股村,以后没有得到我同意,绝对不允许擅自来省城,更不允许随便到学校来找我。就这样定了!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说罢,小双丢下满满,拉开房间门,扬长而去。
与小双会面竟是这种结果,大大出乎满满的意料。她愣怔了好半天,既无语也无泪。她无法理解小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满满闷闷不乐地走下楼,女服务员朝她要了20元钱钟点费。满满走出“三姐妹”旅店,独自行走在一条僻静的柏油路上,脑海里一片空白,思维似乎也中断了。
“找死啊!”一辆卡车在她面前戛然而止,司机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卡车开走了,满满也似乎清醒了一些,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不断出现她和小双在一起的情景:她和小双手牵着手欢快地奔跑在家乡的秀女河畔,小双摘下一朵粉红色的野花插在她头上;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俩来到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她把自己的贞操献给了他,他白晰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突然,那张好看的脸变了形,变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并且大声地向她吼着:你滚回去!你滚回去!满满被这吼声吓得一激灵,从沉思中惊醒。她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小双变心了。
柳满满传奇(22)
满满被德宝逗得破涕为笑,有些嗔怪地说:“瞧你说的,我哪有什么情人。我是来接我的网友。”
“这可巧了,我也是来会我的网友。”德宝不紧不忙地说。
“那你的网名叫什么?”满满却沉不住气,几乎是迫不及待了。
“我的网名叫保———尔!”
“德宝哥!”德宝话音刚落,满满兴奋地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德宝……
柳满满的故事讲到此似乎可以结束了,可是有些话还得向读者朋友罗嗦罗嗦:
满满的好姐妹迟珊珊最后漂泊到了首都北京,在一家音像公司当编剧。她以柳满满为原型创作了纪实电视剧《柳满满传奇》,据说该剧导演有意邀请柳满满本人亲自来饰演剧中女主角,以增加此剧的真实性和感染力。满满和德宝通过一段时间相处,彼此相爱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喜结良缘。他俩把结婚时拍照的合影照片洗印了许多,一部分寄给北京的迟珊珊;一部分寄给虎屁股村的众乡亲,让他们也来分享小两口的快乐。婚后小两口恩恩爱爱,和和睦睦,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红红火火。有一次,小两口到福乐天超市购物,恰巧碰到了任小双和一个胖女人也在逛超市。小双有些尴尬,意欲躲开,满满和德宝却大大方方迎上去与其打招呼,并把俩人喜结良缘的事告诉了小双。小双也只好硬着头皮把身旁的胖女人介绍给满满和德宝认识。满满、德宝这才知道,胖女人是东北服装批发大市场的“服装贩子”,小双认她为干娘。在干娘的帮助下,小双终于夙愿得偿留在了省城,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工作。再后来,满满又听说小双为了感谢干娘的知遇之恩,便娶干娘为妻。但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
第50篇、蒲松龄愧对小娇蕊
一、请师不成抬轿抢
蒲松龄年轻时就写得一手好文章,无奈官场黑暗,多次考试都名落孙山,只能靠教书为生。
这天,蒲松龄正在家里看书,门外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原来是本县首富段财主找上门来了。蒲松龄一看他,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段财主外号段黑心,勾结官府、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前些日子,段黑心曾经派人请过蒲松龄几次,让蒲松龄指点他的儿子段明。蒲松龄早就听说这位段家公子,是个吃喝嫖赌样样行的主儿,怎么能教他文章呢?所以蒲松龄一直推辞着不去,没想到,段黑心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蒲松龄还是摇头推辞:“不是我不想教您的公子,实在是您的公子想学的那些东西,我教不了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蒲松龄扭头往回走,准备关门。
“且慢!”段黑心拦住了蒲松龄,“蒲先生,在咱们县里,能让我亲自出面相请的,除了县太爷,您是第二个,敢拒绝我段某人邀请的,您是第一个。实话跟您说,我这次来,您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来人,请先生上轿!”
段黑心话音一落,几个家丁就围了上来,架住蒲松龄的胳膊就往轿子上拉。蒲松龄的妻子和孩子过来拉,被段黑心拦住了,他掏出一百两银子,扔到地上,说:“看你们日子也过得清苦,这一百两银子算是我提前支给蒲先生的报酬,这价钱比平常他教书高出十倍,也够意思了。你们放心,半年时间,我会好吃好喝招待蒲先生,他一根汗毛都少不了。不过,蒲先生要是想逃,那咱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说完,段黑心一挥手,一群人抬起蒲松龄就走。
蒲松龄无奈在轿子里坐着,心里暗暗道:“姓段的,你能硬把我抬进你家,可你能硬逼着我把本事全教给你儿子吗?妄想!”
到了段家,段黑心让蒲松龄端坐在太师椅上,命人喊少爷和少奶奶前来拜师。不大一会儿,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就来了,男的矮胖身材,长得肥头大耳,全身上下全是绫罗绸缎,一看相貌,就是段黑心的儿子段明;那个女的年纪也就在十七八岁,身穿粗布衣服,低着头,两腮通红。两个人一进门,段黑心就让他们跪在地上,给先生磕头。段明是一百个不愿意,磨磨蹭蹭不肯跪,结果被段黑心一脚踹在了地上,那个女孩羞答答给蒲松龄道了个万福,眼睛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段黑心说:“蒲先生,下面跪的是我儿子段明,旁边是他刚娶进门的妾,名叫娇蕊,这半年时间里,两个孩子的功课就麻烦先生了。”说完,段黑心让人把蒲松龄带到后花园,安顿好住处,好吃好喝招待。
二、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段明和娇蕊两个人来到了后花园,娇蕊一脸娇羞地向蒲松龄请了安,就坐在一边,段明则大大咧咧地往座位上一坐,斜着眼睛看着蒲松龄,一句话也不说:
蒲松龄也不生气,让他们自己先温习一下,然后就站在窗前,看水池里的荷花。看了一小会儿,他回头一看,段明居然不见了,娇蕊坐在那里,正对著书本发呆呢!
“你家少爷呢?”蒲松龄问。
娇蕊指了指花园外面:“少爷出去喂他的斗鸡去了。”
蒲松龄一皱眉:“那你为什么不读书?”
娇蕊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她站起身来,小声说道:“先生,娇蕊……娇蕊……不识字。”
蒲松龄的肺都要气炸了,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眼前一亮,噔噔噔走出屋去,拎起一根棍子就出了后花园,果然,段明正守着鸡窝喂鸡呢。一见蒲松龄拿着棍子出来,段明吓了一跳。蒲松龄也不说话,一脚把圈鸡的栅栏踹倒,抡起棍子,朝着那些鸡就打了过去,这下热闹了,那些斗鸡们四散奔逃,咯咯乱叫,鸡毛四处乱飞。
段明赶紧让人喊来他的父亲,段黑心鞋都没穿好就赶了过来。他拦住蒲松龄,连连道歉:“蒲先生息怒,小儿顽劣,惹先生生气了!”
蒲松龄停了手,微微一笑,说:“东家误会了,我打这些鸡,是有目的的。你看,这些鸡都有翅膀,却哪个也飞不高,我想,要是用棍子赶着它们练习飞翔,说不定这些鸡能变成鹰呢!” 段黑心一听呵呵笑了:“先生真会开玩笑,鸡就是鸡,你再怎么打它们,它们也不会变成鹰的。”
蒲松龄把手里的棍子一扔,说:“东家说得对啊,您的儿子儿媳,一个一见我就溜,一个连字都不识,您让我教出凤凰来,那不可能啊!”
段黑心一点儿也不恼,说:“先生是怕我段某人将来借口您教得不好,找您麻烦吧?这您尽管放宽心,我儿子爱学就学,不学您也别管他,不必挂在心上;倒是我那儿媳娇蕊,聪明伶俐,先生要是不嫌麻烦,倒不妨好好开导一下。”
蒲松龄更迷糊了,闹了半天,段黑心主要目的是让自己教他的儿媳识文断字啊。他回到花园里,一看娇蕊还站在那里,低着头等着他回来。
蒲松龄愧对小娇蕊(2)
蒲松龄叹了口气,说:“少夫人,请坐吧。”
娇蕊身子一颤,说:“先生,您就叫我娇蕊吧!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是老爷买回来给少爷做妾的,还没……还没圆房。”
蒲松龄摇了摇头,说:“都是苦命人啊,来,咱们开始上课。”
蒲松龄一开始教,就愣住了,这个娇蕊,虽然一点儿笔墨底子也没有,可学起来却特别快,短短三个月,不但能磕磕绊绊地读书,还能拼凑几句诗句了。段明三个月来了没十天,段黑心倒是来了两趟,看到娇蕊的进步,也感到十分高兴。
三、妾不圆房有玄机
这天,蒲松龄正在给娇蕊讲周敦颐的《爱莲说》,正读到“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时候,段明醉醺醺地跑来了,他挥了挥手,让蒲松龄先别讲了,他要跟娇蕊说几句话。蒲松林只好停了下来,段明拉着娇蕊朝花园外走去。蒲松龄坐在池边,看着满池荷花发愣。正在这时,突然花园外传来了娇蕊的一声尖叫,蒲松龄大吃一惊,赶紧朝花园外面赶去,一出门,就看见门旁的花丛里,段明已经把娇蕊压到了身下,正在撕扯娇蕊的衣服。蒲松龄正要上前阻拦,转念一想,人家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自己只是个教书先生,这种事怎么能拦人家呢?他把袖子一甩,扭头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娇蕊的尖叫声又传了过来:蒲松龄心里像被扎了一刀似的,他拎起一根棍子,就往外冲,心里想:“管他呢,说什么你也不能在老师面前侮辱学生。”
蒲松龄还没冲出门呢,外面已经传来了一声大喊:“滚开,畜生!”紧接着听见段明一声惨叫。蒲松龄顺着门缝朝外望去,只见段黑心手拿一根拐杖,横眉立目地站在那里,段明捂着肩膀,浑身直发抖。段黑心指着儿子的脑门儿骂道:“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能打娇蕊的主意,你这个畜生怎么就不听呢!幸亏我来得早,不然娇蕊还不让你给糟蹋了?来人,把少爷拉下去,弄几盆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几个家人把段明拉了下去,娇蕊哭着,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回到了后花园,又坐到了书桌前,抹了一把眼泪,说:“先生,请继续讲。”
蒲松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讲“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讲着讲着,他突然发现娇蕊走神了,于是停了下来。娇蕊的眼睛看着满池的荷花,小声问道:“先生,这黑心段家的荷花,也能算是出污泥而不染吗?”
蒲松龄点了点头,说:“算,荷花的高洁是源于它自身的操守,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改变。”
娇蕊好像明白了什么,说:“谢谢先生。”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到了段黑心承诺让蒲松龄回家的时候,段黑心果然信守诺言,提前备好了车马,另外还给蒲松龄加了五十两银子的报酬,除了这些,他还给蒲松龄送了一块谢师匾,匾上写着“师恩如山”四个大字,虽然落款是段明,但蒲松龄一看就知道那几个字是娇蕊写的。他拒绝了段黑心的银子,也不要车马相送,自己夹着那块匾就回家了。
四、泣血娇蕊魂永远
几天之后,突然传来一个消息,段家二少奶奶娇蕊跳河自尽了,据说是因为段黑心要把她送给乡试的主考官。传说那个主考官最喜欢有才华的少女,谁知娇蕊在半路上逃了,追的人在河边发现了二少奶奶的鞋子,等捞上尸体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奇怪的是她的怀里却揣着一枝荷花。
听说了这个消息,蒲松龄肝肠寸断,没想到段黑心老贼居然会想出用自己儿子的小妾去贿赂考官的主意来。又过了几天,一个更让人震惊的消息传了出来,段黑心的儿子段明考中了举人!
这下乡里可乱了套了,不少学子都要到县里告状,说考试不公,以段明胸中那点儿墨水,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可段黑心却拦住了大家,他告诉大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俺段明以前是不行,可俺们花大钱请了大名鼎鼎的蒲松龄教了他整整半年,还能没点出息吗?不信你们到蒲松龄家看看,还有俺段明送的谢师匾呢!”
这下大家无话可说了。蒲松龄听说以后也是痛悔不已,他扛着那块“师恩如山”的谢师匾,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段家大门前,让段黑心父子出来说话!段家父子哪里敢出来?蒲松龄气坏了,他奋力举起那块谢师匾,朝着段家门口的石狮子砸了过去,那块匾啪的一声碎成了几瓣儿,只见里面飘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小字:莲生污泥,高洁不染,娇蕊泣血,香魂永远。
原来蒲松龄离开段家的时候,娇蕊就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蒲松龄拿着字条,悲从心来:娇蕊,多好的姑娘,就这样葬送在段黑心的手里。从那以后,蒲松龄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只教蒙学幼童,不教富家子弟。在后来撰写《聊斋志异》的过程中,他也创作了很多像花一样的女子形象,其中有的,就像娇蕊……
第51篇、智留《佛行图》
1937年冬,日本兵侵占了崇德县城,驻县城的日军头目是青木少佐。青木虽然自称是佛教信徒,但来中国后,就露出了强盗本性,疯狂地掠夺中国文物,为了夺取一件文物,甚至不惜残杀生灵。他获悉青阳坊的方臻善藏有一幅祖上手迹《佛行图》,曾被誉为无价之宝,便几次三番向方家索要。
万臻善的祖上方兰士,乃浙北名士,名薰,号樗奄,生于清乾隆元年,因父母早逝,家境贫寒,童年时代就寄寓于桐乡名士金德舆的馆中,为金家老夫人抄经书、绘佛像,以维持生计。如此多年以后,他竟以善画佛像而誉满江浙,被称为“中唐吴道子后第一人”。而这幅《佛行图》更是万兰士的得意之作。
那是乾隆四十九年三月,乾隆皇帝携宠臣和珅第六次巡游江南,曾在石门南巡行宫驻跸,在获悉江浙名士方兰士生于自己登基之年,又善画佛像后,便召方兰士到行宫,命他画一幅《佛行图》,打算带回宫去收藏。但不知怎么回事《佛行图》画好以后,乾隆在画上御笔题词,而且盖上御印,却又把画像赐还给方兰士,从此以后《佛行图》就成了方氏的传家之宝。
方臻善虽是个穷读书人,却很有骨气,哪里肯将这幅祖传宝画交给人侵的强盗?青木几次索要不成,恼羞成怒,便带了一群日本兵来到青阳坊,把方家宅院团团围住,声称不交出《佛行图》就要放火焚烧房屋。青阳坊八十余户人家,闻知此事,尽皆大惊失色。因为这一带房屋都是明清时代古屋,砖木结构,紧紧相连,这大火一烧,整个青阳坊岂不成了一片废墟?居民们有的痛骂青木,禽兽不如,有的就劝方臻善交出那幅画,免去青阳坊一场灾祸。
谁知方臻善偏又固执得很,宁死不肯交出《佛行图》。
有人便来找方臻善的好友,书画鉴赏家吴渭侠。原来,街坊邻居知道方臻善虽然执拗,但极是敬佩吴渭侠。吴渭侠对书画的鉴赏久负盛名,而且能言善辩,机敏过人。只要吴渭侠肯出面,一定能说服方臻善的。
吴清侠听了街坊们的诉说,不由心中暗暗吃惊。他当然知道,要想说服方臻善交出《佛行图》,决非易事;而自己去劝说他把画献给日本人,更要留下千古骂名。但要让贪婪成性的青木得不到《佛行图》又避免一场灾祸,更是难上加难。他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出面试一试。于是,便急急赶到青阳坊。
这时,青阳坊内的方家门前,几十个日本兵荷枪实弹,有几个手里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青木少佐双手挂着一把日本军刀,一双眼睛血血红,盯着方家大门,恶狠狠吼道:“《佛行图》还不交出来,点火的准备!”
几个日本兵“哈依”一声,正要上前,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青木一怔,只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白净懦雅,长衫布履,已经站在面前,青木正要发作,旁边的汉奸翻译周金元忙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青木一双老鼠眼眨了眨,问道:“你的,就是吴渭侠?”
吴渭侠也斜了青木一眼,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
青木咧了咧嘴,笑了:“吴先生,名气大大的;你的来,劝劝方臻善的,交出《佛行图》,大家的平平安安!”说着,一挥手,几个日本兵让开一条路。吴渭侠跨进院内,只见方臻善一家面无惧色,端坐堂中。一见吴渭侠进来,方臻善愤愤地道:“吴先生,想不到祖上遗下一幅画,竟会给青阳坊带来如此大难。但若把画交给日本人,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呢?我情愿毁了此画,也绝不做这辱没祖上的事情!”
吴渭侠这时似乎已成竹在胸,笑了笑说:“善兄既如此说,且让我冒险一试。你先把画拿出来,让青木一观,我保证他画留人退!”
方臻善半信半疑,便从内室取出那幅《佛行图》,交给吴渭侠。吴渭侠接过画,便往八仙桌上一放:“善兄尽管放心,等会儿只需你缄口静观即可!”说罢,转身出门,对青木招了招手:“你们进来吧!”
青木便带了汉奸翻译周金元和两个日本兵进了方宅。吴渭侠拿起那幅《佛行图》,道:“我久慕《佛行图》珍名,可惜从未有此眼福,今天有幸,可否让我一观?”
青木奸笑道:“吴先生的客气啦,此画尚未交到我手,还是你们的。吴先生的随便看!”
吴渭侠缓缓打开画卷,手摊在八仙桌上。原来所谓的《佛行图》却是一幅观音的图像,但平常所见观音,或执柳枝,或提鱼篮,或抱婴儿,或坐莲花,不是站着就是坐着,都是静止的,而这幅《佛行图》画上的观音却在行走。
吴渭侠抚平《佛行图》细细观看,那画上的观音面容慈祥,栩栩如生,衣袂线条均匀流畅,画面布局疏密有致。右上角还有乾隆的御笔题词和一枚鲜红的御印。忽然,青木发现吴渭侠的两道脓眉一皱,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来。他本来疑心甚重,这会儿见了吴渭侠的神情变化,心中更加疑虑,便问道:“吴先生,莫非这画有假?”
吴渭侠哈哈大笑道:“真品,真品!”
青木见吴渭侠语调有点阴阳怪气,心中更疑:“吴先生不必瞒我,这幅《佛行图》必定有假!”
吴渭侠一双眼睛盯着青木,忽然仰首发出一阵大笑:“青木先生不愧佛门信徒,丹青高手,果然看出来了!”
青木一急,连声追问:“这画假在哪儿?假在哪儿?”
吴渭侠悠悠说道:“青木先生一定已经看出这画上的观音正在行走,那头上的佛光光尾向后,以表示顺风浮动之意。青木先生是佛门信徒,当然知道佛光乃定果之光。而方兰士更以善画佛像而驰名江浙,以他的佛学造诣而论,绝对不会犯这么个有悖佛理的错误的!”
青木一下子泄了气:“这么说来,这画果是赝品了?”
吴渭侠笑道:“青木先生精研佛理,这画是真是假,就不用在下多说了!”
青木懊丧之极,想不到如此兴师动众,原来却是一幅赝品,不由脱口骂道:“八格牙鲁!”当下手一挥,吼道:“开路!”转身出了方家宅院。
望着青木等人的背影,吴渭侠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这时,方臻善抹去额头冷汗,舒出一口长气,朝着吴渭侠扑通跪下:“多谢吴先生护下此画。”
吴渭侠忙双手扶住,道:“善兄请起!”
方臻善疑惑地道:“刚才听吴先生之言,难道这画真是赝品?”
吴渭侠哈哈大笑:“这幅 《佛行图》确是善兄祖上真迹!”
“那,吴先生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骗过了青木?而这观音头上佛光又是怎么回事?”
吴渭侠感慨万分地说道:“提起此事,令祖上还有一件轶闻呢!”
原来,那年方兰士应沼到石门南巡大营,正在御书房画《佛行图》时,不料乾隆宠臣和珅在他面前指手画脚,还吹嘘说自己如何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信口开河,唾沫四溅。方兰士素来嫉恶如仇,柔性孤傲,对和珅依仗权势、横行朝廷、贪赃枉法之丑事也久有所闻,这会儿又见他不懂装懂,心中一烦,便起了个耍弄和珅的念头。于是便在画观音头上佛光时,故意将佛光光尾拖向后,以取顺风之意。乾隆得画,与和珅一起欣赏。和珅又假充内行,摇头晃脑地在画上指指点点道:“这观世音可是画活啦!”
乾隆兴致正酣,便取御笔,在画上题词后,又用上御印。当乾隆正欲重赏方兰士时,方兰士竟跪下口称“死罪”。乾隆询问何因。方兰士便说因一时疏忽,竟将观音头上的佛光画成普通之光了。和珅见乾隆不悦,作怒叱道:“大胆方薰,竟敢作此残缺之画哄骗圣上,该当何罪!”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在小民身旁指点我作画,曾说自已精通佛性、精研佛理,为什么不提醒小民?”见和珅羞得满脸通红,方兰士又道:“圣上明察,虽说这观音头上的佛光为普通之光,但也绝非是和大人所说的残缺之画!”
乾隆喜道:“当真?”
方兰士道:“小民不敢哄骗圣上!”
乾隆道:“你如能说明此幅 《佛行图》确非残缺之品,朕这行宫之内宝物,任你挑选一件以作赏赐!”
方兰士道:“圣上说话当真?”
和珅怒道:“大胆方薰,圣上金口,岂能有假!”
方兰士便笑问:“和大人刚才自谰精通佛性、精研佛理,那么可曾见过观世音头上的佛光?”
和珅吃了一惊,刚想回答,又怕答错了受到方兰士讥笑,忙闭了嘴,一双水泡金鱼眼眨了眨,又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头。
方兰士正色道:“佛经有云,‘菩提不是树,明镜亦非台’,佛门之中,四大皆空,佛陀亦是凡人修,何况佛门之光呢!”
和珅顿时窘得无地自容,乾隆却哈哈大笑道:“言之有理,这幅 《佛行图》可谓别出心裁,实乃朕这次南巡所得第一宝。朕不食言,赐你一件宝物,准你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
方兰士道:“谢圣上恩赐,小民就选这幅《佛行图》!”
乾隆想不到方兰士竟会要回《佛行图》,一下子楞住了。这会儿,和珅总算捞着了一个惩治方兰士的机会,便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戏弄圣上!”便令御前侍卫把方兰士推出行宫斩首。
方兰士面不改色道:“和大人,你敢违抗圣旨吗?刚才圣上金口,让小民在行宫之内任选一件宝物。难道这幅圣上题了御笔、用了御印的《佛行图》,就不是宝物吗?”
和珅一时语塞,乾隆哈哈大笑道:“你不但画艺超群,机谋更是出众。人言江南多俊彦,果然不虚啊!” 最后,乾隆只好将《佛行图》回赐给方兰士。
方臻善朝吴渭侠一揖到底:“吴先生博古通今,在下佩服之至!”
吴谓侠道:“看来,我和善兄都要避一避了,刚才这一招,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才不得已而冒险。但青木对佛学画艺颇有研究,待他醒悟过来,一定会重来夺画!”
果然,三天后,青木带了日本兵重来青阳坊夺画,但方臻善早携全家及《佛行图》出走,去向不明。
第52篇、滴血救仇
五十多年前,江南水乡青亭县城有家吕氏中医外科诊所,祖传四代医术,专治枪伤刀疡、疮疖疽痈,名气四远响括括。
吕氏第四代郎中名叫吕墨林,五十多岁年纪,矮墩个儿,疏眉善目,不但医术高明,医德也好,是有口皆碑的一个好郎中。
这一天,吕郎中刚吃过午饭,忽然看见两个农民模样的陌生人闯进了诊所来,指名要寻吕墨林郎中。吕郎中看他们满脸焦急的样子,连忙问是什么事,这两人动问得实眼前的就是吕郎中,便说他们是湘溪乡下人,当家人得了背痈性命垂危,慕名远道赶来请吕先生过去救一条性命,当场还付下诊金。
这救人就如救火,吕郎中也不多问,关照过家里人,就收拾了药囊跟随那两人下了这两人摇来的带蓬小划船。看着吕郎中下船,那两人立刻荡开划船,打起双桨一路上也不歇一口气,直到半夜才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两个人跳了上岸。吕郎中以为到了,也起身准备上岸,岸上两人候着吕郎中一只脚离了船,说声:“得罪!”也不由吕郎中分说,当时就把吕郎中的双眼用黑布蒙了,一个人架了吕郎中一条胳膊迤逦行了足有一里多路,象到了一个处所,听见许多人似乎松了口气在说:“请到了,请到了!”这时那两人方才把吕郎中眼睛上的蒙布解开了。
吕郎中以为是遭强盗绑了票,心里不免很紧张,原来,这湘溪地方过去几十里便是浩淼八百里的太湖,湖中大小岛屿无数,那时社会动荡,土匪强盗多如牛毛,据说太湖中最多时藏了一百单八股大小土匪。湘溪水网交叉,太湖上下来一股土匪,为首的叫“铁甏阿三”的就盘踞在这里,专门打家劫舍,扰得附近乡村人人提心吊胆。前年,吕郎中的大儿子十月廿二这天去湘溪迎亲,不料半路上被铁甏阿三掳了“票”,传话给吕郎中,要三千大洋赎票,限时三天。一个郎中先生,虽然家里积着些钱,但三千大洋这样一笔巨款,哪拿得出来?东拼西凑,好容易凑了一千五百块,吕郎中亲自赶过去,想商量先赎出人来,余款再想办法,不想就是这个“铁甏阿三”已经撕了票,吕郎中倾家荡产,最后却只用船载得儿子一个尸体回家。吕郎中几天之间一头乌发变得雪雪白了,半年多时间天天沉浸在悲痛之中。
吕郎中想不到自己今天也遭了绑票,这忽儿眼上蒙布解开,他借着屋里墙洞中点的一盏油灯豆似的光,审看眼前的情景,这是一个潮湿破败的小厢房,墙角搭的一张竹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两个请他的人这时才说:“不敢厮瞒吕先生,咱团长前二天他妈的和小日本交了一火,挂了彩,枪子还留在里面,人发寒作热已是说胡话了,没办法,想着先生,因为明说了先生是不敢来这里的,因此我们俩只能如此请先生,得罪先生了。先生要尽心救治我们团长一条性命,必有重报。”一边说就点起了两支腊烛在床边高高持着,让吕郎中看他们团长的伤情。
吕郎中这时才知道这两人是游击队,紧张的情绪就放了下来,走近那床边。床上侧身朝里躺着一个漆黑蛮团的大汉,脸色腊黄,额头涔涔一片全是虚汗,满嘴角燎泡,袒开的右肩胛上碗大的伤口肿得坟包似的,人已是昏迷着了,时不时传出来阵阵痛苦的呻吟。情景十分危险。
吕郎中要察看伤口,一俯身,正好和那团长的脸孔对了正着,当时只觉脑子轰地一震,人就呆了过去:“是‘铁甏阿三’他!”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吕郎中浑身打着颤,好容易强使自己定下了神来,冷冷地盯着昏昏迷迷的铁甏阿三,咬牙切齿暗忖:“好!老天有眼,天教你这贼强盗今天碰到我!我尽可以救得你,可被你杀了的我孩子地下能答应么?我君子不行小事,不直用药让你一脚板去见阎王,只看着你送命罢。”吕郎中如此想着,一挥衣袖掇转了身子,冷冷地跟那两个丢了一句:“另请高明罢──”就想走出厢房。
谁知人才转过身,却被眼前的情景呆住了,不知道这厢屋里一霎时哪里多出来的这许多人,都一地儿跪着,见了吕郎中齐发喊:“先生一定要救三团长一条性命──”
吕郎中呆瞪瞪的不知说什么好。跪着的人中站起了一个老人,说:“郎中先生,要不是三团长这支队伍在这一带护着,咱附近村村坊坊可不知道要遭了东洋鬼子怎样的殃了,这次鬼子兵扫荡,,几个村坊百姓都脱了险,可三团长手下死了二十多个弟兄,连他也挂了花……”
原来,这铁甏阿三这支队部,自从抗日战争开始,被浙东游击队支收编,虽不能说脱胎换骨,却渐渐明白了大义,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干过几仗,而且还很卖命,附近的老百姓眼里见得实,也渐渐改变了看法,甚至还当了他做保护神。
吕郎见了眼前情景,颤颤着半天没说一句话。
“郎中先生你无论如何救一救他呀……”
吕郎中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看看满地的人,默默地转过了身走到床边,说一声:“我给他上药!”
来请吕郎中的两人正在发呆,蓦地见吕郎中回转身说要上药,不觉一振,把两支烛照得亮亮的。
吕郎中颤抖着一双手,从药囊里取了一丸药出来,硬撬开了铁甏阿三的嘴替他灌了下去,又吩咐那两人舀来温水,替“铁甏阿三”仔细洗干净了伤口,从药囊里取出一张膏药,一溜儿摆开许多小药瓶,各倒些药末在上面,去腊烛上烘得膏汁有些融了,搅匀,摊放好。拣了一把术刀,提了,瞅瞅躺着的铁甏阿三,呆呆了一会,一张脸痛苦地痉着,。忽然间他举刀去自己指头上猛一剌,顿时弄得血殷满指,一屋子人不知吕郎中这是做什么,吃了一惊,──其实,这是吕氏秘传的一个方子,伤者身内嵌了异物,受了别人的血,加上膏药里的药末剌激,便会剧烈嗽出异物来──吕郎中把自己剌出的血滴在了膏药上,嘴巴紧抿,“呼”地一下,把那膏贴在了铁甏阿三的伤口上,回头说:“你们去搬条椅子来,我在这旁守着他。”
那两人马上出去搬了条竹椅进来让吕郎中坐了。吕郎中这时对里的人说:“都快请起,我一定尽力替他医治的。”
屋里的人都谢了吕郎中。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听得床上铁甏阿三一声声地哼唧起来,随后便猛烈地咳嗽,咳得满脸赤紫,似乎气都接不上来了,一屋的人个个不安地看着吕郎中,吕郎中已是站了起来,随着铁甏阿三又一阵猛咳,一伸手去把铁甏阿三肩上那张膏药狠力一揭,同时就听得铁甏阿三扯心揪肺的一声嚎吼,吕郎中也不理睬,把扯下的那张膏药给身旁大家看,膏药上边连脓带血一片粘糊,上面端端正正粘了一颗子弹头。一屋人都看得呆住了。这时候忽看见铁甏阿三猛一下坐了起来,懵然问:“我这是怎么啦?”
吕郎中冷冷地瞅了眼铁甏阿三,喝声:“给我躺下!”又用温水替他洗去伤口脓血,仔细撒上药末,重又贴了一副拔毒生肌膏药,然后把几颗丸药和两张药膏递给一边那两人,吩咐:“他性命已不须担忧了,让他好好养着罢。每天一丸药,过七天再换新膏药,饮食一定要清淡。”一边收拾药囊准备离开。
铁甏阿三还发懵,旁边两人见他已清醒了,马上说了事情经过:“团长的性命多亏吕郎中救了过来。”
铁甏阿三听得青亭吕郎中救了自己的话,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住了吕郎中一眨都不眨,吕郎中也盯着他,四目相对,只听见铁甏阿三“啊!”的─声,一下用单只胳膊硬撑起身子,挣扎着跨下了床,那两人不知自己的团长要做什么,想要扶他,却见自己的团长已经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看着吕郎中说:“先生大肚量,兄弟我对你的罪孽这一世难赎……”
吕郎中也不理睬,收拾了药囊顾自往外走去,回头说一句:“我只听说你还有点中国人的气味,才治了你这病,别的不用多说,你性命已经无碍,但愿你伤好了仍记住了国仇。我这家恨就此和你了了。”
铁甏阿三泪流满面点着头颤声答应说:“兄弟要不听先生的话,畜牲不如!”
屋里许多人都不知道其中情况,如把这闷葫芦锯开,里面可是藏着一条人命哪!许郎中如此以民族大义为重,捐弃了个人家恨救了铁甏阿三的命,以后一时传为佳话,留传至今。
第53篇、大义蓝盔兵
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地震发生前,郎明夷正挎着他的95式突击步枪,在海地的联合国维和部队总部大楼前值巡。因为刚刚有他的八个战友进了大楼正在向联合国的官员们汇报他们的维和工作。谁会想到,这进楼和没有进楼,楼里和楼外,竟会成为一个人的生死之隔呢?当大地震随即发生、当他被大楼倒塌的气浪推得老远,当他两耳塞满了世界末日的可怕的隆隆声,当尘埃中眼前的大楼变成一片废墟时,他只能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恶梦了。
他已经记不起接下去的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了。他只知道,离海地最远、位置在地球那一边的祖国的救援队是第一支赶到并且立刻投入救援的队伍;他只知道,他亲爱的战友,那八位烈士的遗体用专机接回家去了,而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在送走战友后,还得擦干眼泪,掸去蓝色贝雷帽上的尘土,继续战斗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而且,他们已经奉命调到太子港唯一的机场来维持乱糟糟的秩序了。
等他们到了机场,才看到仅仅一海之隔、却又姗姗来迟的美国大兵了。这些美国大兵也不知是谁给他们的权力,一到就控制了机场,还指手划脚吆五喝六起来,仿佛这里还是他们的迈阿密。其实,这些美国大兵也谈不上管理,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乱,从世界各地来的救灾物资还没有人去检查、飞机的起飞和降陆毫无秩序可言,美国大兵干的无非是确保他们美国飞机起飞降陆的安全而已。
郎明夷跟他的战友警惕地守卫在机场的出口处。盯着进进出出的每一辆车和车上的救灾物资。在这乱糟糟的地方,有他们这个岗哨,也只是聊胜于无。突然,车流里一辆工具车引起了郎明夷的注意。从车箱里站着那三条大汉的着装和肤色来看,他们象是从某一个阿拉伯国家来的。他们的胳膊上有红十字标志,不用说是来救灾的。工具车上装着四只浅蓝色的塑料桶就标明这一点。那塑料桶上都贴着“环境消毒药水”几个显眼的中国字。这几天,在海地、在太子港,尽管许多人不认识,但人们每见到中国的方块字,就会产生一种亲切感。也许事情做过头效果不一定好,让几个阿拉伯人押着几桶中国产的消毒药水,反而不那么自然。机场里面也没有分配救灾物资啊,所以,郎明夷跟他的战友小王一伸手,把那辆车拦下来了。
驾驶室里的大胡子这时只消递出有关的单据证明他们押运的物资的合法性就成。可那个大胡子却递给郎明夷一盒骆驼牌香烟。郎明夷急忙摇手,表示自己不抽烟。可就在这当儿,大胡子一踩油门,这辆工具车箭也似地开出去了。郎明夷好身手,一手抓住已经摇下来的驾驶室的窗框,一只脚得到一个支点,身子就挂在工具车上了。那个大胡子想把他甩下来,方向盘扭了几扭,可是这时的郎明夷已经死死地贴在车上了,岂是你这两个动作就甩得下来的?而且,太子港机场门口的路可不是你们那里的高速公路,来来往往乱糟糟有那么多车,还有,郎明夷的战友小王一边在后面追,一边对空鸣枪示警了。这辆工具车也就在开出不到百十米远后就一头撞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大卡车上。那四个阿拉伯人立刻跳下车来,逃进路边的丛林里,一转眼就没了影子。
由于车子这一撞,郎明夷反而被震下车来,等战友赶到,才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还好,身上没有要紧的伤。两个人望着车上那四桶中国产的消毒药水面面相觑:这四桶消毒药水即使是偷的、是抢的,你们犯得着这样玩儿命地跑么?
于是,两人多了一个心眼,把那四桶消毒药水弄回驻地来了。这事也引起了部队领导的重视,一个小时后,答案就出来了:原来这四只桶里,装的是一种液体火箭的燃料。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不过用了几只中国制造消毒药水的塑料桶而已。
这一来事情就复杂了!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处心积虑地在救灾物资里夹进了私货,而且是这样一宗私货,这就不能不让人问几个为什么。这是些什么人?这火箭燃料是火箭专用品,它可不能用来当汽车或者飞机的燃料,就是说,在这之前或之后,已经有、或者即将有用它做燃料的火箭运到海地了。可这里,离美国也就一海之隔,能用这样的燃料做推进剂的火箭,完全能从这里飞向美国本土。那么,那些人是基地组织的人?要真是这样,这岂不是一个国际大阴谋?他们是不是又想制造一个“9?11”?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部队是不敢擅自处理的,于是就立刻报告了联合国维和部队总部。不到一个小时,一辆美国军用吉普就急煞火燎开进了中国维和部队的营区来了。从车上下来两个美国大兵,一见到来的这两个人,郎明夷的气就一下子涌了上来。中午,就在机场解决用餐的那个大帐篷里,郎明夷就跟走在头里的的那位挂着上校领章的“奥巴马”大吵了一架。说他“奥巴马”,是因为他长得特象奥巴马,他好象也以此为荣,常常惟妙惟肖地模仿一些奥巴马的习惯动作。吵架的起因是郎明夷为了学习英语,裤袋里总放着一份英语版的《中国日报》,为了吃饭方便,郎明夷把报纸拿出来就随手搁在长条形的简易餐桌上。当天的报纸一条“奥巴马政府决定卖给台湾64亿美元的军火”标题还特别吸引人的眼球。在这个大帐篷里吃饭的除了郎明夷他们几个抽调到机场来值巡的中国蓝盔兵,大部分都是美国大兵。当时,就是这个“奥巴马”,手里拿着一份“三明治”刚刚从郎明夷身边过,显然,他也被报纸上的这条标题吸引住了。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拿起那张报纸,在郎明夷面前晃动起来:
“哈哈,中国的娃娃兵,被我们美国的军火吓得尿裤子了吧?”他的这句嘲笑郎明夷大部分听懂了。
郎明夷劈手夺回了自己的报纸,怒眼瞪着他。只可惜他的英语口语能力,他只能用中文回答他:
“如果你稍有点常识,这个世界上,在二战之后,还只有我们中国兵,让美国大兵在朝鲜和越南尿过裤子!”
这当儿,郎明夷的战友把他拉住了:可千万别开出国际玩笑来。还好,这些个美国大兵听不懂中国话,那位上校就象奥巴马那样耸耸肩,走开了。还真的没有想到,事情过去才两三个小时,被基地组织的火箭吓得尿了裤子的美国大兵,竟匆匆地寻上中国蓝盔部队的军营来了。
于是,一切按照外交礼仪来进行。在接待室的那张长条会议桌的两边,一边坐着我蓝盔部队的首长和即将要介绍情况的郎明夷小王及部队上的翻译官,另一边坐着那位美国上校和他的随员。除此之外,接待室里还一字儿排着那四只装满了火箭燃料的浅蓝色塑料桶。
“我相信,在反恐上,美国和中国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上校的开场白响了,他的语气是谦恭的,很难相信三个小时前,会是同一副嘴脸发出那样的嘲笑,“请中国朋友介绍一下情况……”
于是,郎明夷说了发生在机场大门口的事。他详细介绍了那三个阿拉伯汉子和工具车驾驶室里那个大胡子的体貌特征。
“当年,苏联人曾经把导弹弄到海地旁边的古巴,我们美国人宁可冒着发生核大战的危险,也要苏联人把导弹弄回去。很难相信,今天的美国人还会再一次生活在恐怖分子的火箭炮口下。这些家伙跟当年的苏联人不一样,他们不按任何规矩出牌……谢谢中国朋友帮忙,让我们有可能避免了一场浩劫。”上校说,“为了破案方便,我恳请中国朋友允许郎明夷先生和小王先生参加我们的专案组,协助我们破案……”
部队领导点头了。于是,这四桶火箭燃料和郎明夷小王两个美国大兵眼里的中国娃娃兵,全都上了那辆美国军用吉普。本来,两个中国蓝盔兵说明天再去,那个上校说,案情太急,恐怕得连夜研究方案。还是一道去他们的营房吃美国大餐。这样,两人就上了车,就等着去享受美国大餐了。
中国蓝盔部队的驻地在太子港的城郊,车开出营房后天就完全黑了。别说这是在大震之后,即使在震前,世界最贫穷国家的海地供电也很不正常,这段夹在一片森林里的路从来就没有什么照明。于是,车子只有开亮了车大灯慢慢往前开。才开出一两公里,沙石路的前方就横倒着一颗树。郎明夷给小王做了手势,两人没等车停稳就跳下车去排除路障,谁知两人刚下车,郎明夷就听到不远处有异样的响动,于是,训练有素的中国蓝盔兵立刻做出战术动作,一下子在黑暗中滚倒在路边的排水沟里。在这同时,三只手电筒的光突然交汇在那辆美国军用吉普车上。四个阿拉伯汉子手持冲锋枪,跳到公路上,手电光和冲锋枪一起指向一动也不能动的吉普车。大概他们也知道,这地方离中国蓝盔部队的兵营太近,整个过程一枪未发。
“双手抱头,全部下车!”阿拉伯人用英语下了命令。
连开车的在内,一共也就三个美国大兵,乖乖地从车上下来了。手电光下,那个神气活现的上校的手枪还在他腰间的皮带上没拿下来。他反应迟钝可见一斑。现在,枪劈手被阿拉伯人缴了去。
“我们是本?拉登的人,你们被捕了!现在,每人扛一桶火箭燃料,跟我们走!”人物头下了命令。
三个美国大兵一人一桶,余下的一桶阿拉伯人自己扛了。这行人立刻消失到路边的丛林里。可怜堂堂上校,当起脚夫一点也不含糊。
东弯西拐地走了大半个小时,手电光下,他们进入一片林间空地,这里有一只帐篷,帐篷角上,挑着一只应急灯。看得见,在帐篷一边,已经支起四只用角铁焊成的火箭发射架,火箭都上了架了。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在地震发生后,夹在救灾物资中运进来的。当然,燃料是不能一起运的,要不,就没有这个故事了。看起来,本?拉登这支别动队入手不多,留在这里看家的也只有一个挎着枪的家伙。
于是,这些人立刻忙起来了。看押俘虏的看押俘虏,其余的人就忙着给火箭加注燃料了。四桶燃料,分别加注进四支火箭里,这又化了十几分钟。完事后,那个人物头从帐篷里抱出一只电瓶,分别给四支火箭连上了线。最后,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就把香烟刁在嘴里,给押俘虏的做了一个手势,那个上校可怜巴巴地被押了过来。这当儿,他可真的尿裤子了。
“现在,海那边,美丽的佛罗里达,繁华的迈阿密的夜生话刚刚开始。上校先生,如果你想活命,就由你来为火箭点火吧。我想看到美国人亲手点火把火箭打到美国人头上去,这会很有趣……”人物头说着把击发器递给上校。那盒子上有一只按扭,看得出来,上校的手抖得厉害。
人物头抽出他的手枪,手枪对准了上校的太阳穴:
“我喊ONE、TWO、THREE,你不按的话,我就开枪,听明白了吗ONE——TWO——”
“THREE”还没有响,林间空地的四面八方,突然亮起不计其数的手电光,随之而起的是一片震天价的喊声:
“缴枪不杀!……”
几十个中国蓝盔兵有如飞将军从天降,一下子落到场子里。第一个飞身进场的,是郎明夷,那个人物头还没做出反应,他手里的枪就被踢飞了……
其实上校当时已经吓昏了,当他随即睁开眼睛时,他已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泪涕交加,一叠声地说“谢谢,谢谢中国朋友。谢谢深明大义的中国蓝盔兵……”
众人七手八脚地拆那些火箭时,郎明夷用刚学的英语对上校说,“我不明白,美国人自己不喜欢生活在火箭导弹下面,可为什么偏偏爱把自己的火箭导弹对向别国的人?包括中国人?你如果能够见到到奥巴马,就代我这样问问他……”
上校连连点头,说“我一定……”当然,他会不会食言,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接下来的几天够他忙的,他不是还要把新增的五个恐怖分子押到就近的关塔那摩监狱里去吗?
第54篇、野象谷惊魂
动物学家杰克受到著名的哈利象牙雕晶公司的邀请,要去解开一个千年之谜:大象临死的时候,就会离开象群,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迎接自己的末日。想想看,那个神秘的地方该是多少的象牙啊,于是寻找大象墓地成了许多人梦想。可能这事太有诱惑了,不知怎的让闻名的《财富周刊》嗅到了消息。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哈利公司总裁还给他派出了2个保镖里德和布森,还有一条退役的军犬卡里。杰克他们一进到非洲的马萨洛比丛林中的野象谷,公司找好的当地的向导奥姆便热情地迎接了他们。大家作好了进军野象谷的准备,每人都佩带上了全自动的冲锋枪,还有卫星全球定位系统。
举世闻名的野象谷丛林茂密,遮天蔽日,各种藤条缠绕树间,那真是飞禽走兽的王国。一行人除了奥姆外,都有些找不到东西。在丛林中摸了半天,也根象毛也没看见,他们就东倒西歪地躺到一棵巴蕉树下休息。忽然丛林中传来一阵女人尖锐的呼救声,杰克他们一跃而起,钻过去一看,天啊,只见一个花枝招展金发女郎正被一头老象追赶着围着树乱跑呢。眼见她花容失色,气喘吁吁,情况万分危急。杰克忙冲里德一招手,两入耳语了一番。里德悄悄蹿向远处。不大功夫,就听到远处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那大象一惊,冲天长啸一声,鼻子一甩,冲着那枪响的地方冲了过去,丛林中被生生地碾出了一条路。杰克使了个调虎离山计这才把那金发女郎给救了下来。
杰克等那女郎平静下来一问,才知道她叫安妮,是个探险爱好者。她因为好奇,想逗那头老象玩,却差点丢了性命。说到这儿,她满脸感激地说:“多亏你们出手相救呢!”让杰克他们喜出望外的是,安妮逗着玩的的居然是头老象,看来真有生命垂危的迹象。杰克激动地拥抱了下安妮。
有了线索,杰克他们在奥姆在帮助下,跟踪寻迹,没多久,就在一条清澈的河流边寻到了成群的野象。几个人的脸都兴奋得泛起了紫色。杰克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惹翻了大象,否则大家都有生命危险。只要紧盯那只老象,就离那千年之谜不远矣!
那头老象好象挺懂大家的心思,不时从象群里慢慢地踱到林子里,然后又恋恋不舍地走到象群中间,享受野象给它的沐浴。有时它还亲切地用鼻子碰碰别的象鼻呢。杰克瞅准机会,悄悄地取来了它的粪便,一化验,他松了口气,断定这只老象命不久矣。大家相互击掌,看来不久就能凯旋。
没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老象的反常行动:老象把其它大象给它的食物用象牙拱翻在地,并不住地仰天悲嗥。那象群也开始围在它周围,用长长的鼻子在它的身上拂来拂去,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哈哈,我们就要成功了!”布森得意地笑道。杰克瞪了他一眼,他哪里知道动物也是有感情的!没多久,那只老象在象群的默默注视下缓缓地走向那丛林深处。“快,快跟上!”还没等杰克发话,里德开始催促那奥姆跟踪上了那头老象。一行人像打了针兴奋剂样也顾不上荆莉密布,划破衣服和伤口了,紧追不舍。安妮还用衣服把头给包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看路,半步也不曾落下,还抽空绘制出了路线图呢。
终于,老象在兜了老大一圈后,开始慢慢向山坡上的一个肉眼都看不清的山洞走去。杰克激动得大气也不出,示意大家停下,慢慢举起高倍望远镜,他看到老象用长长的鼻子拨开横在洞口的朽木和杂草,还把一大块石头给叼了过去,毅然决然地进到了洞里,然后,又伸出长长的鼻子把朽木和石头又给扫了过去,封住了洞口,悲鸣声夹杂着石头的撞击声,激荡着大家的耳膜一一
爬在灌木丛中的杰克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里德他们在小声嘀咕着大象的聪明。而杰克则顾不上感慨,他抓紧用全球定位系统标出了大象墓地的地理座标,然后把它记在了一张纸上,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并把安妮绘制的路线图校对了一遍交给了她,嘱咐安妮要小心保管。
可第二天一大早,杰克他们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就见安妮焦急地告诉杰克说,象墓路线图不见了!大家听了都有些泄气,他们还要靠它出丛林呢。几个人赶紧向四周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一张纸片。杰克铁青着脸。“难道我们有内奸?”要不大家搜搜吧!”于是在里德的监督下,安妮开始在大家翻开的包里逐个搜查。一无所获!难道它会飞了不成?大家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心中升起一股子寒意。当安妮搜到奥姆身边时,他一转身,猛地举起了枪,杰克刚想张口,奥姆用枪指了指他:“闭嘴!”接着他把4个人逼到了一个角落里。他丝毫不理会卡里的咆哮,黑脸上露出一道白缝:“亲爱的伙计们,我这次来可不单单是为了区区的一点劳务费。我奉了我祖父之命务必要弄到一个象征着勇敢的象牙!不过,大家请放心,我只取走一根象牙,我不会贪心的!”说着,他逼着杰克他们万般无奈地把枪给扔了过来。他手脚麻利地把
枪捆在了一块,又用枪逼着他们走向了大象墓地。里德和布森心里那个气呀,被这个小子给耍了,说出去还不丢保镖的脸!
几个人慢慢腾腾地走到墓地口,却傻眼了,那基地洞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奥姆开始逼大家推石头,杰克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移开。奥姆开始火了:“还不快用棍子撬,否则脑袋开花!”没办法,里德砍倒了一棵大树当撬杠,大家一起用劲,只听“轰”地一声,那大石头滚下了山坡,顿时,一股刺鼻的腐尸味儿熏得大家是一阵子恶心,安妮忍不住呕吐起来。奥姆也有些发晕。这时,从洞中传出了一声长嗥,“不好!”口说不及,那只濒临死亡的大象一摇三晃地冲了出来,差点把正对着洞口看的奥姆给撞了个正着。当时他手中的冲锋枪响了,“嗒嗒嗒——”那只老象脑袋中出现了马蜂窝,悲鸣一声极不情愿地倒在了地上,身上流出
了暗红的血。杰克看到,它的眼里流出了长长的泪水。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着安妮长嗥了几声,把杰克他们给吓出了一身冷汗。
奥姆端着枪又把杰克他们逼进了大象的墓地,顿时,他们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成堆的象牙,在阴暗的洞中发出一阵阵腐尸味儿,看来,大象临死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就是不让那些贪婪的人们偷走它们的象牙!
奥姆奔了过去,墨黑的脸上布满了笑意:“哈哈,这下好了!我的家族再也不会被歧视了!”他一哈腰就把一对象牙背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用枪指着杰克他们:“别离我太近,小心枪会走火的!”一行人慢慢地退出了山洞,一到山坡下,奥姆突然把枪扔给了杰克他们,就一转身跑入了丛林中。
杰克他们忙手忙脚乱地把枪给拿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出一口气,就见奥姆兔子一般地又跑了回来:“不——不好了!大象来了!”杰克拿耳朵一听,丛林中传来了大象践踏芭蕉树发出的特有的“咔嚓”的声音,听声音来的大象不在少数。4个人看到奥姆的惊恐状,马上有了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杰克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圈,他在思考着应对之策一——
大象的“咔嚓”的声音越来越近,大家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快,大象发怒了,我的象语也不灵了,大家快上树!”杰克就近爬上了一棵橡树,而里德和布森也如猴子般轻松地攀上了一棵稍小的橡树。安妮试着爬了两下,没有成功,急得快要哭了,杰克在树上喊道:“水,水,快潜到水里面。”安妮听到后,飞奔到水中,一下子把自己的头蒙在了水下。而奥姆由于体力不支,还没爬上树,就看见大象排成阵冲了过来,奥姆手中的枪又响了,几头象应声倒地,其它的大象仿佛受到了震慑,暂时停了下来。“别,别开枪!”杰克冲着奥姆声嘶力竭地喝道,他知道,激怒了大象,他们几个都会被大象报复踏成齑粉的。可奥姆那里还听得进去,他又冲着象群猛扫了一阵,又有几头象倒下了。趁大象停顿的空隙,他也就近飞快地爬上了里德和布森所呆的那棵树。
大象显然被激怒了,其中的一只头象冲着大树长嗥了几声,像是发出了进攻的号角,分头向周围的树冲了过去,然后死命地撞那大树。树上的人死死地抓着树枝,生怕被震了下来。里德他们在的那个树枝已经裂开了一道,必须有人马上转移到旁边的一个细一点的树枝上去。可他们3个都紧紧地抓着树枝,谁也不愿意冒险。
奥姆在最下面,他不住地冲着里德他们叫着,快把他拉上去。谁知,布森伸出一条腿,却狠命地向奥姆踹发过去,就听奥姆惨叫一声,坠到了树下。“你,你们怎么能这样!”“闭上你的臭嘴!要不这样,大家都没命!”“对呀!——”里德还没把话说完,就听树下又传来一声惨叫,杰克把目光转过去一看,两只大象那粗壮的大腿已经狠命地踩在了奥姆的身上,眨眼之间,奥姆变成了一滩血水,一只大象还用它长长的象牙把奥姆给挑了起来,示威似的一甩头把那副骨架给扔了出去。杰克忍不住闭上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快要出来了——
还没等杰克睁开眼,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快,来救我呀!”原来,是藏在水里的安妮遭到了鳄鱼的攻击。她狠命地往岸上跑来,大象一下被她五颜六色的衣服给吸引了。一只大象就冲着她发起了攻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小心!”就随手向水中打出了一梭子弹。那只大象被迫拐了个弯,一下子陷入了水里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那条凶恶的大鳄鱼一看又来了美味,就一摇尾巴,蹿了上去,要饱餐一顿。这时,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有三四头象一看事情不妙,马上出击。二只扑向了那只凶猛的鳄鱼,一只象一下子用象牙插住了它大张
的嘴巴,另一只则是伸出长长的鼻子卷住了鳄鱼的脖子,鳄鱼在挣扎着,水中翻起一阵水花——一旁边有两只大象则去对陷在泥潭中的同伴展开了“营救行动”,一只用鼻子卷住了同伴的鼻子,另一只则卷住了同伴的前腿,又过来了两只大象,用鼻子卷来了两只石头扔在了水中,接着下水屁股去拱同伴——
趁大象转移了进攻对象的空当儿,安妮已经跌跌撞撞地快跑到了杰克藏身的树下,杰克不断地朝地上打着枪,一边飞快地向下滑来,他想来帮安妮来爬上树,可有一只大象还是把跌了一下的安妮给卷住了,杰克一时也不敢开枪,他怕伤着安妮。眼看事情不妙,一只黑影从树上跃了下来,原来是卡里,它一下子就扑向了那只大象的头顶,大象一犹豫,一甩头就把安妮给扔了出去。可怜的卡里却被大象的脚给踏成了肉泥。杰克只好叫着安妮又爬回了树上,这时,天有些暗了,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鳄鱼被一滩血水包围着,漂浮在水面,那只陷入泥中的大象也被救了上来。一时间,野象谷有了些死的宁静。
布森在树上刚探了探了头,却不料被树下的一只象发现了,它猛地一撞那大树,布森没留神,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啊,里德你小子——”顷刻间就没了声息。杰克在等待,他知道大象的眼睛在夜里就像个弱视者,一到晚上,他们就有机会逃生——可一想到只剩下他和里德了,他的心里就酸酸的。
没多长时间,大象慢慢地退去了,黑暗把它们吞没了。杰克叫了声:“里德,里德!”里德应了一声,他看到杰克在地上安全了,他才从树上滑了下来。杰克刚想说些什么,就感到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了:“我的教授,快把那个坐标图给我,我可以绕你不死,否则的话——”里德用枪顶了顶他的腰,“你,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是帮;哈利公司寻找象牙的,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受这么大的苦,只是好玩!”“那是你拿了安妮的路线图了!”“不错!有了两样宝贝,我就发大财了!哈——”可奇怪地是,里德刚笑了一半,就慢慢倒下了,杰克看到安妮拿着一根大木棒站在里德的身后,原来,安妮只是被野象给摔昏了,并没有死,杰克大叫一声:“安妮,你没死!”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安妮。两个人摸黑躲着大象的尸体挪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杰克呢,想着黑暗中的敌人,吓得不敢睡觉。那安妮倒是很放心,一会儿就发出了酣声。
到了后半夜,杰克实在顶不住了,也一头倒在了地上。
等到天亮的时候,杰克从睡梦中惊醒,突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棵树上,安妮正悠闲地坐在旁边吃东西呢。这可把杰克给吓了一跳:“安妮,这是干什么?”安妮这才说出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秘密:她是《财富周刊》的记者,受总裁委托也来探寻这千年的秘密呢,说到这儿,她用手一指那大象的墓地:“那可是座宝库呀!”杰克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中了你的苦肉计了,不过,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广安妮冲着他婉然一笑:“放心吧I我带有全球定位系统,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尸杰克有些绝望了,他粗起嗓门狂嗥起来,安妮举起手中的座标图和路线图:“朋友,没人会来救你的!
你就与他们作伴吧,我吃完就要上路的!”她的话刚说了没多长时间,就听丛林中又传来了大象的悲鸣声。
安妮吓了一跳:难道大象又回来了?就见杰克又是冲天一声长啸,安妮明白了:“是你学着大象的叫声引来了大象广她拔腿要跑,可大象阵已经冲过来了,她发出了一声惨叫!
后来,杰克利用象语让一头大象解开了绑他的绳子,他销毁了座标和路线图,骑在一头大象身上,慢慢地走出了马萨洛比森林。他要把千年之谜永远封存在那茫茫的原始森林中。
第55篇、街上人都叫苟三爹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严惩了差狗子后,差狗子怀恨在心,总想报复。徐苟三看透了差狗子阴毒之心,时时暗作提防。
有一天,徐苟三来到街上卖菜,差狗子又来找岔子,东挑西丢,把好好的一担鲜菜弄得乱七八糟。徐苟三并不气恼,还笑着说:“小杂种们,你们不要缠我,你们看这街上,谁见了我不喊苟三爹,你们以后也要恭恭敬敬地叫我苟三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这担菜还是归你赔的。”差狗子不信,骂道:“好个咬牙巴骨的苟三,只要真的是人人都喊你苟三爹,老子们也不记前仇,从今后看到你了绕道走。”
徐苟三把菜担子一丢,说:“说话算数,你们跟我苟三爹去见识见识。”说着就快步走在前面。徐苟三走了不几步,暗暗地从衣襟上拉出个牌牌来,把它吊在脖子上。牌上写着:“苟三爹”三个字,行人们看见差人押着个人挂着苟三爹的牌子,都好奇地念着:“苟三爹”、“苟三爹”……徐苟三见人们喊他的名字,就作古正经地答应。他有时点头晃脑,有时还回敬一两句:“你们早”、“伙计们好”之类的客套话。
一条街走完,果真街上的赶集要都喊他苟三爹,差狗子在后面听呆了。末了,徐苟三把牌子塞进衣襟里转身对差狗子说:“公差大人,还走不走两条街呢?”差狗子们说:“不走了,不走了,我们再走也都叫你苟三爹。”
第56篇、狼王与狗
太行山腹地有一个叫龙峰村的小村庄,90年代以前,四周的山上飞禽走兽很多,后来开荒种地,山上的动物逐渐少了。这几年退耕还林,加上禁猎,山上的狼呀,狐呀,山鹿呀等动物,才又逐渐多了起来。
山上那条灰黑色的狼王,不在同类中选择知音,而是喜欢和村里的狗干那些传宗接代的事情。自从狗剩大爷家的雌性黄母狗和狼王有了几次那关系,生下七只纯正的狼狗,卖了数千块钱后,村里开始家家养母狗,都希望这条狼能看上自家的母狗,好生几窝狼狗,卖几个好钱补贴家用。
不知道是这狼王的变态性行为,引起了其他狼的好奇或者是模仿,还是村里的母狗诱惑力太大,一群狼和狗,经常在村南的山腰上相会。不久,村里的许多母狗都怀上了狼崽。狼崽还没有出生,便被城里贩卖狗的人,以每条500元的价格订了下来。
也许是基于想发财的心理作怪,村人对“狼女婿”渐渐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即使偶尔狼白天在村边和狗群嬉戏,村人也不撵不吓,好像那狼是狗群中的一条狗一样。这样时间一长,狼的胆子就越来越大,开始向村中心逼近,并隔三岔五偷吃几只鸡几只羊什么的解解馋。即使这样,村人觉得这狼女婿还是利大于弊,只是把鸡羊类看守得紧了些。但狼毕竟是狼,当村里大白天也能见到狼的影子,并影响到孩子们的安全时,村人才有所警觉,开始商量驱狼之事。
有人建议干脆抓几条公狼,养起来专门配种用;有人建议上报有关部门,杀一批狼免除后患。因为狼越来越多了,山里的活物,已经满足不了它们的胃口。
就在这时,村里出大事了。一群狼不仅把村里养羊大户的近百只羊咬死过半,而且还在黄昏时分,包围了村里上学的近百名小学生。幸亏有人通知了乡派出所,民警赶来后开了十几枪,才吓退狼群。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乡政府也不敢藏着掖着,上报到了县林业局。县林业局又上报上级有关部门,层层批准后,村里成立了狩猎队。老猎户狗剩大爷担任了狩猎队队长,目标是杀100条狼。
狗剩大爷又领回了自己那杆曾经用过几十年的猎枪。他边亲切地擦枪筒,边拍了拍黄母狗的脑袋,说:“上山,黄虎!机灵点,回来给你肉吃。”
狗剩大爷家的黄虎虽然是条母狗,但却生得个头大,四肢粗,虎头虎脑,威风凛凛,是村里的狗王。黄虎在村中央一叫,村里的狗不出两分钟,便会“刷”一下聚集到它的周围。黄虎和狼王生下的狼狗尤其帅气,每一条幼崽的价格都在千元以上。
狗剩大爷在派出所民警和村治保员的配合下,带领一支由八个青壮男青年组成的猎狼队进了山。当天就打回来十几条又肥又壮的狼。由于天气较热,怕死狼污染环境,村长每天都派两个杀猪汉解剖死狼,狼皮归集体所有,卖下钱后,为村里的独生子女交纳学杂费。狼肉则统一在一口直径约一米半的大铁锅里炖了,村里无论男女老少谁想吃就来吃,只准现场吃,谁也不能拿回去吃。
狼王与狗(2)
天天狼肉飘香,有村民边吃边说又切身感受到了集体的温暖。
猎狼的第三天,猎狼队一行人遇到了灰黑色皮毛的狼王。狗剩扣动扳机正要射击,冷不防黄虎扑上来撞了一下枪管,子弹走偏,惊动了狼王。狼王立刻跑了个踪迹全无。狗剩大爷本想狠狠收拾一顿黄虎,一想人家好歹做过几次夫妻,再加上在猎杀其他狼时,黄虎配合勇敢,便作罢了。他没有想到这狗和狼还真能处出感情来。
然而,就在猎狼队工作了一周左右,准备收兵罢猎的时候,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狗剩大爷正指挥大家往村子里拖死狼时,一起跟随在身边的黄虎先是东闻闻西嗅嗅地狂躁不安,接着一猫身就向深山里边跑去。狗剩大爷连喊带叫,黄虎却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黄虎是跟随了狗剩大爷多年的心肝宝贝,没办法,众人只好留下两个人看守死狼,其余的人重新子弹上膛,陪狗剩大爷进山去找黄虎。
顺着黄虎跑的方向,众人翻过几座山,钻过几片野生松树林,前边隐隐传来的声音,让大家大吃一惊。在山里居住几十年,他们分明听到了金钱豹和狼的搏斗声。中间,间或掺杂一两声狗吠声。狗剩大爷听出来了,那狗吠声,分明是黄虎传出来的。
金钱豹是太行山里的百兽之王,敢和金钱豹一决高下的,除了那条灰黑色的狼王,估计其他狼是不敢向金钱豹叫板的。刚才狗剩大爷喂养的母狗黄虎,一定是听到了“情狼”和金钱豹的搏斗声,才显得焦躁不安,并毅然奔赴战场来助“情狼”一臂之力的。
众人重新检查了枪膛里的子弹,猫着腰身放缓放轻脚步,向现场逼近。上了奶头山顶,一场血腥的战斗便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一条身长约两米的金钱豹,浑身毛发倒竖,正在扑咬灰黑色的狼王。现场横七竖八躺着十几条被金钱豹咬死的狼。金钱豹到底是身大力不亏,它全然不把黄虎放在眼里。一群人的突然到来,分散了金钱豹的注意力。趁金钱豹眼睛走神的间隙,狼王向黄虎发出低吼,好像在说:“亲爱的,我是男子汉,这儿不关你的事。战争让女人走开,你快回去吧!”趁这间隙,金钱豹猛地向前一蹿,身子腾起有一米多高,雪白尖利的牙齿,好像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子,直扑狼王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虎抄后路同时跃起来,“啊呜”一口就往金钱豹的屁股上咬了一口。
金钱豹背后遭袭,又挨了疼,才意识到这不起眼的狗丫头,也不是好惹的种,赶紧掉回血盆大口,“嗷”一声长嗥,震得旁边的树叶也扑簌簌直往下落,闪电般扑向黄虎。黄虎躲闪不及时,一条尾巴被金钱豹血淋淋地撕拽下来。
眼看黄虎性命不保,狗剩大爷扣动扳机正欲开枪救爱犬,旁边派出所的民警一边按住他的枪,一边轻声说:“大爷,金钱豹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打不得呀!”
狼王与狗(3)
这时,狼王已经得到了反攻的机会。眼看“情狗”处境危险,它“嗷”一声向前一蹿,竟然径直扑在了金钱豹的身上,照着金钱豹的背部“咔嚓”就是一大口。这下子金钱豹受了疼,它驮着狼王向前蹿了有五六米远,并拼命扭动腰身,看样子是想把狼王甩下来。但狼王的四只爪子紧紧地扣在了金钱豹的毛皮上,嘴巴紧紧地重新咬住了它的一块肉。金钱豹上跳下蹿左摇右摆,狼王都在它的背上稳如泰山。
黄虎全然不顾屁股上流着鲜血,见狼王占了上风,兴奋地向前一扑,径直咬住了金钱豹的尾巴。它在为自己的尾巴报仇。
这头金钱豹眼看战局对自己越来越不利,蓦地使出个奇招来,它驮着狼王拖着黄虎,向旁边的一块露着石峰的大石头前进,到了近前身子又一斜一歪。狼王如果此时不从金钱豹的背上下来,锋利的大青石碴子,非把它割个遍体鳞伤不可。没有办法,狼王从金钱豹的背上跳了下来。与些同时,金钱豹的尾巴被黄虎咬下来半截,黄虎算是为自己报仇雪恨了。
金钱豹重获自由,趁狼王立足未稳,猛地一回头,正好咬住了狼王的脑袋。只听“咔嚓”一声响,狼王的脑袋被咬了个粉碎。
众人本以为狼王一死,黄虎看大势已去,会赶紧逃命。没想到黄虎看狼王已死,悲鸣几声后,模仿狼王刚才的动作,重新跃上了金钱豹的背部,四只爪子有力地扣进了金钱豹的皮毛,朝金钱豹的背部胡乱而有力地咬着。金钱豹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也没有把黄虎摔下来。
金钱豹故伎重演,又向青石的锋芒蹿去。这回,黄虎有了经验。金钱豹在大青石前侧身的瞬间,黄虎身子一斜钻到了金钱豹的腹部,“啊呜”一声,咬住了金钱豹的腹部。
金钱豹这次着实受了疼,它条件反射地一抖身子,又向前蹿了几米,终于把黄虎甩了下来。黄虎也许是为丈夫报仇心切,复又扑了上去,身子腾起一尺来高。金钱豹以静制动,在黄虎落到身上的瞬间,一扭头颅,“咔嚓”一声将黄虎拦腰咬了一口。黄虎呜一声惊叫,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眼看黄虎性命不保,众人急忙向天空鸣枪示警。金钱豹一看有人助阵,急忙摇晃着浑身伤痕钻入了大山。
众人赶过去时,黄虎的腰椎显然受了重伤。它正一寸一寸地移动着身子,向狼王靠拢。
众人感到眼睛有点湿润。狗剩大爷放下手中的猎枪,轻轻抱住黄虎,把它放在了狼王的身旁。
黄虎嗅着狼王的尸首,“呜呜”地哀叫着,眼睛里满是泪水。它用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着狼王的身子……忽然,黄虎的头一歪,便再也没有醒来。
第57篇、“蚱蜢人”杰克
1943年春未夏初,第二次世界大战出现重大转折,同盟国从战略防御开始转向战略进攻,英国皇家空军的飞机每隔几天就夜袭德国法西斯的首都——柏林。
6月14日午夜11点,杰克·维克利中尉兴冲冲地登上他那架C—4—2号远程轰炸机,准备去参加对柏林的又一次夜间空袭。他坐在驾驶舱里,静候起飞的命令,白天那一幕幕欢快景象还在脑海里翻腾着。
今天是他21岁的生日。中午,他所在的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792飞行中队的同僚们,特地在机场餐厅里为他祝贺生日。圆桌上立着一枚炸弹壳,上面镌刻着“祝杰克生日快乐”几个大字。在朋友们一片祝贺声中,杰克一口气将插在生日蛋糕上的21根蜡烛全部吹灭。
更值得高兴的是,下午他代表792中队参加了司令部运动会,在撑竿跳高比赛中一举夺魁,为自己的生日献上了一份厚礼,撑竿跳高是他擅长的项目,在大学时代他就多次获得校运动会撑竿跳冠军。而在今天,他却越过了4.15米横竿。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越过这个高度。尽管当时横竿颤动了一下,却终究没掉下来。为此,他为792中队赢得了一块金牌。
杰克离开运动场时,中队长维克中校喜滋滋地走过来,拍着杰克的肩膀说:“干得好,杰克!今晚参加空袭,你千万要保重呀!我刚听说,为迎接英国皇家空军大型运动会,8月24日你将作为轰炸机司令部的当然代表,参加与战斗机司令部的撑竿跳高对抗赛。”杰克向维克中校行了个礼,说:“中队长,请放心,离比赛还有两个多月哩。我保证下次还拿冠军!” 耳机里传来起飞命令,打断了杰克的回忆。杰克与同伴们在一片嗡嗡的发动机声中,驾起轰炸机,冲向夜空。
792飞行中队一共有18架兰开斯特远程轰炸机,全都参加了这次空袭。
每架兰开斯特飞机上有5名乘员,除机头的驾驶舱外,机身还有一个透明的投弹舱。飞机上载有6吨重磅炸弹。
经过3个小时的飞行,轰炸机机群精确安全地飞临柏林上空。令人惊讶的是,此时此刻,柏林城却沉浸在一派宁静之中。或许是下着蒙蒙细雨的缘故,夜空没有探照灯光,德国防空部队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发射高射炮火。
维克中校飞在最高层,他通过无线电向部下发出命令:“今晚地面没设防,按原订目标低空投弹!” 杰克飞机上的领航员将飞机领向轰炸的目标——一家大发电厂,投弹员全神贯注,把重磅炸弹瞄准地面目标。
杰克在驾驶舱用机内通话系统向同伴们发出命令:“投弹!” 霎时间,兰开斯特轰炸机群倾泻下一颗颗重磅炸弹,柏林城立刻成了一片火海。刚刚还宁静的城市,顷刻间,探照灯和曳光弹的光束纵横交错;重磅炸弹与高射炮弹的爆炸火光彼此辉映。柏林,成了恐怖的地狱。
爆炸产生的热风,从柏林城反冲上来,撞在每一架兰开斯特轰炸机上,那30吨重的庞然大物竟然像飓风中的一张纸,在空中飘飘摇摇。
维克中校兴奋得连声喊道,“炸得好!炸得好!现在准备返航!小伙子们,别浪费汽油啦,回家吃火腿和鸡蛋去!” 杰克正准备调转机头,突然一阵炮火袭来,飞机像挨了一大棒似的,猛地一震,从头到尾抖动起来。很显然,飞机中弹了。杰克回头一看,通往投弹舱的那条原本是漆黑的走道,正喷射着熊熊的火焰。他迅即按动无线电呼叫按钮,在这危急的关头,他必须向中队长报告。“C—4—2呼叫中队长,我机右翼中弹起火,只有跳伞了。”他知道剩余时间不多了,但还是加了两句:“不过,请中队长放心,我会回来参加8月24日的撑竿跳高比赛的。” 机内通话里传出领航员的喊声:“杰克,快跳伞!”杰克隐隐约约看到同伴们的影子正消失在茫茫夜空中。这时,他才冲到舱门口,跳了下去。随着他这一跳,飞机的一翼蓦地倾斜,整个飞机尖叫着,拖着一团黑烟栽向地面。
杰克打开降落伞,向地面飘去。他刚着地,就成了德国人的俘虏。一个多月中,他受到德国人的严刑拷打,还要无休止的回答他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并且被不断地转换着监禁的地点。
转眼到了8月初,杰克被送到一个用铁丝网围着的战俘营——玛克维茨集中营。这是德国看守最严密的战俘营。在这里,监禁着许多英国军官。长年的关押,使他们个个面黄肌瘦,憔悴不堪。但不久杰克就发现,尽管他们遭受到如此严酷的摧残,却依然十分乐观。他们对战局出现的重大转折,深表关注,对盟军的最后胜利充满信心。纵然这里最不允许议论的事是逃跑,而且自玛克维茨战俘营设立以来,从来没有人活着逃出去,但他们背地里还是在悄悄议论着这个话题。
玛克维茨战俘营的营址是经过精心选择的。它的四周围着一圈高达3.5米的铁丝网,网外是一条7米宽的水沟,在沟那边是一片宽阔的沼泽地,长满高大的蒲草,像个小森林似的。乍一看,这或许是逃跑的战俘一个安全的隐蔽地,但实际上,在蒲草下面却是几十厘米深的泥潭。人的脚一旦陷进去,就不能自拔,结果只能被德国人的警犬发现而被咬死。只有过了这魔鬼般的沼泽地,才算真正逃出战俘营。因此,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而一旦重新捉回来,就必定被当众处死。
然而,面对如此险恶的环境,逃跑的密谋依旧在战俘中酝酿着。为此,战俘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逃跑委员会”,由德高望重的英国军官哈德上校负责领导,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所有逃跑计划必须通过哈德上校审订,如果他认为计划过于鲁莽行不通,就必须了以废止。但如果他认为哪怕有一了点成功的希望,不管它有多大的危险,他也会积极支持,并提出各种建议,使计划更趋完善。而且如果有必要,委员会还会号召每个战俘给准备逃跑者提供帮助,千方百计予以配杰克到这里两个星期了。他必须赶在8月24日前回去参加撑竿跳高比赛。逃出去的强烈念头,始终缠绕在他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随着这个日期渐渐临近,他心急如焚。当然,这两个星期他并没白白度过。他利用各种机会,跑遍了整个战俘营,从各个角度,对四周的地形、建筑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他特别感兴趣的,是战俘营东北部的一块高地。与高地相对的沼泽地的那一边,有一个正在使用的德国空军机场。它建在比战俘营地势还要高一点的地方。杰克注意到,每天破晓时分,飞机场上总停放着十几架“米瑟施密特”式飞机,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机场上,并且发动着引擎,随时准备起飞,以防止英国远程轰炸机的突然袭击。他还发现,他们睡觉的屋子是由废钢管搭起来的,而且床铺也是由这些轻型钢管支撑着。随后,一个大胆而又周密的逃跑计划,在他心中逐步形成。
8月22日早晨,也就是英国皇家空军撑竿跳高对抗赛开幕的前两天,杰克找到了哈德上校。
杰克庄重地敬了个礼,突如其来地对上校说,“上校,您允许我逃跑吗?” 哈德上校略显惊讶地注视着他。这个身高1.90米的小伙子,眼里燃烧着火一般的热情,微微颤动着的下颌充满自信。
上校微笑着说:“可是,你到这里刚刚十来天,杰克!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吧?” 杰克挺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是的,我非常着急!上校,我必须赶在明天晚上回到英国,我跟我的上司早已约定了。” 哈德上校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可不喜欢那种爱跟年长军官开玩笑的年轻人。
上校面无表情,用稍带冷漠的口吻揶揄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完成你的创举呢?难道德国人会借一架飞机送你飞回英国吗?” 杰克咧着厚厚的嘴唇笑了,“我无法向德国人借,因为我不会说德语。
上校,别忘了我是飞行员,我会开飞机,我想自己搞一架飞机飞回去。” 哈德上校宽厚地笑了笑,满腹狐疑地问:“你的想法很好,很大胆,但我想问一下,你有什么高招可以摆脱这里的严密防范?你不会不知道,玛克维茨战俘营是德国人引以为豪的集中营,号称‘无法逃越的监狱’。它四周围有3.5米高、50厘米宽的带刺的铁丝网围着,到了晚间8点,警报一响。
就有500伏的高压电流通过这些铁丝网。你准备怎样克服这小小的障碍呢?” 杰克沉着而又自信地答道:“跳过它,上校。” 哈德上校盯着杰克,惊奇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战俘营里到处有荷枪实弹的德国兵在巡逻,高耸的了望塔里有德国机枪手,他们的眼睛像鹰一般犀利。杰克却提出要跳过这3.5米高的带电铁丝网,去争取自由,这种大胆的想法,在所有的战俘中还是头一遭!不过,颇有长者风度的上校还是耐着性子,仔细地听着这个年轻人的每一句话,而且越听兴趣越浓。
杰克首先介绍自己在大学和部队里都是撑竿跳高运动员,拥有越过4.15米横竿的实力,因此3.5米高的铁丝网,对他来说倒算不了什么,至于撑竿跳用的竿子,他已物色好了。在他睡觉的大房子里,有支撑着床铺的轻型钢管。他试着拆下一根,掂掂份量,试试韧性,都挺合适。每根钢管长1.9米左右,拆下4根管子,把它们两个两个拧在一块,就能做成两根3.8米长的撑竿。他的具体设想是,第一根竿子,准备用来跳过战俘营的铁丝网。然后在德国兵发现前,迅速躲到灌木丛里隐蔽起来。第二根竿子则做成可拆装的,在跳铁丝网之前,把它拆开系在背上。跳过以后,再装成一根,撑竿跳过水沟,或游过去。一旦过了沟,再将撑竿拆开,当作一对高跷。当然这两根钢管上,事先应装上两块角铁做的脚蹬。这样就可踩着高跷穿过那片沼泽地了。过了沼泽地,潜到飞机场旁。在远离机场大门,或靠近那些正在发动着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的地方,他再把高跷复原成一根撑竿,跳越飞机场的铁丝网墙,然后伺机劫持飞机逃跑。
听完杰克讲叙的计划,哈德上校吐了一口气,说:“很好!我从来没听说过像你这样的计划。我希望它能够成功。不过,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金属撑竿触到带电的铁丝网,其后果将意味着什么吗?” 杰克点了点头,咧嘴笑了。“我知道,那就不仅会触发警报,而已会被电死。但是,掸竿比赛的撑竿是不准触碰横竿的。我作为撑竿运动员,在我越过带电铁丝网时,竿子是倒向里边而不会倒向电网的。这种过竿技术是我们的基本功。上校,这一点请你不必担心。” 哈德上校想了想,依旧半信半疑地问道:“可是,你这种跳怯,与在运动场大不相同,既没有起跳的助跑跑道,也没有一个木盒之类的硬物陷在地里,成为穴斗,供你插竿呀!” 杰克胸有成竹他说:“这两天,我利用晒太阳的机会,在靠近铁丝网处,已物色到一个比较理想的撑竿地方。那里有一段可供助跑的空地,尽头处还有一个小坑。今天下午放风时,我可以把我的一只破皮靴偷偷地卡在坑里,这不就成了穴斗了吗?到时,我把撑竿插在靴子里就行了。只要靴子不被德国佬发现,那就是我撑竿的理想场所了。” 上校信服地点点头,又问:“具体时间呢?” 杰克不假思索地答道:“选在明早5点左右,破晓时分。因为这时德国兵经过紧张的一夜巡逻,戒备最为松懈。更重要的是,不知你注意到没有,那个德国机场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为防上我们空军的袭击,每天破晓时都准时将引擎发动,一般持续一小时左右。在这个时候,是劫机的最佳时间。我必须在明天晚上前赶回英国,因为我向上司保证过,一定要参加24日举行的撑竿跳对抗赛。上校,我想我应该成为一个守信的人。” 哈德上校完全被杰克的越狱计划折服了,他深感后生可畏,连声夸奖道:“很好,你想得很周到。这个计划我批准了。它虽然很冒险,但有一定的成功把握,我想委员会也会很快同意的。这样吧,今天夜里熄灯后,我们一起到你的房间,帮你动手作准备。” 杰克房里关着四五十个难友。晚上熄灯后,墙壁上的暗门打开了,哈德上校带着两个人钻进他们的房间,坐镇指挥这次越狱行动。他们还带来了制作撑竿用的一把钳子和一些铁丝。每一个难友都乐于提供帮助。他们有的在窗口了望,监视德国看守的一举一动;有的轻手轻脚地把床铺拆开,把拆下的轻钢管做成撑竿。两恨竿子很快就按照各自的要求制作成了。快到半夜时,一切都准备停当。
上校吩咐杰克安心睡觉,养足精神,到时他会喊醒他的。破晓前的一小时,哈德上校推醒了杰克,最后一次仔细检查了杰克逃跑的工具,并且让他拿着钳子把拆装撑竿的动作演习了好几遍,接着,帮杰克把可拆装的竿子紧紧地缚在背上,又用布带子缠在另一根撑竿的扶手处,以防止撑竿越过电网时手滑。难友们都醒了,大家都好像是自己准备出逃那样,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这最后的几分钟特别难熬,时间就像蜗牛一样缓慢地蠕动着。东方泛出了微微的鱼肚白,突然间,从离他们500米外的军用机场方向,传来了“米瑟施密特”式飞机发动机的嗡嗡声。
杰克兴奋地低声说:“时间到了,上校!我全都准备好了。” “等一等!”正在窗口观察那片空地动静的上校发出了警告。杰克必须通过这80米宽的空地,才能到达他藏有皮靴的铁丝网跟前。
杰克焦急地问道:“出事了吗?难道事情要坏在这最后一分钟里吗?” 哈德上校低声说:“有一个德国兵牵着两只狼狗正在铁丝网边巡逻。当然,这只是例行的巡逻。我们等他两分钟再行动……” 上校突然停止了说话,一股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人们的喘气声,一点声响也没有。
这时,从外面传来德国兵一声愤怒的叫骂声。
哈德上校小声的解释道:“那个笨蛋被你的靴子绊了一跤,杰克,他蹲下了,正在找是什么把他绊倒的。糟糕!他擦了一根火柴,快照见你的靴子了。杰克,看来你不得不推迟到明天再行动了。” “不行!”杰克不容置疑地说,“明天就太晚了,明天上午撑竿跳对抗赛就要举行,中队长还等着我夺冠军哩!对不起,请把门打开,我现在就得走!” 杰克那坚毅勇敢的神态,促使哈德上校下了决心。他吩咐打开门,紧紧地握着杰克的手说:“愿上帝保佑你一切顺利!” 这时,灰白色的晨光,已经朦朦胧胧地洒在那片空地上。杰克双手紧握撑竿,朝蹲在地上的德国兵奔去。
难友们都挤到窗口处屏住气观看着。他们担心这次逃跑,仍将以失败而告终。
杰克赤着双脚,轻盈敏捷地奔跑着,等到狼狗发觉他时,他已经一口气跑到离铁丝网仅有20米远的地方了。狼狗凶猛地叫了起来,拼命地想挣脱拴在颈部的皮带。
德国兵猛地拾头,朝狼狗叫的方向看去,他喉咙里发出一阵莫名其妙的声响,迅即蹦了起来,吃惊地喘着气。他非常惊讶,压根儿就想不到那只插在坑里的靴子与那个握着长竿的高个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他看见杰克一脸怒气,低低地握着长竿,径直朝着他冲过来,顷刻间,他不知所措,处于丧失理智的恐怖之中。他发疯似地尖叫起来:“站住!你要干什么?” 德国兵松开拴狗的皮带,笨拙地从肩上取下自动步枪,战战兢兢挥舞着。
这时候,两条狼狗飞快地窜到杰克的前面,呲牙咧嘴,疯狂地准备扑过来。哪知杰克毫不畏惧,反而迎着狼狗直冲而来。
杰克猛地压低了钢竿的端部,横在两条狗之间,就像耍弄长柄大镰刀一样,从这边扫到那边,把两条狼狗打得东倒西歪,汪汪汪叫唤,等到它们重新站稳的时候,杰克已经从中间冲过去了。杰克紧握钢竿,继续往前冲,他把竿子尖端对准了那个德国兵两腿中间的破靴子。
德国兵刚把步枪举起一半,便慌慌张张地扣动了扳机,一66J条火舌从枪口里喷出来,扑扑扑地射在杰克脚前的地上。这时,他看见杰克把竿子对准了他的大肚子,吓得连忙后退两步,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四脚朝天地摔倒了。与此同时,一道令人眩目的闪光,紧接一声凄厉的尖叫,德国兵倒在了带电的铁丝网上。
就在这时,杰克把撑竿准确地插在那只埋了一半卡在坑里的破皮靴里,他使足了平生的力气,奋力插竿,右腿猛地一蹬,腾身跃起…… 也就在这时,警报器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了望塔顶端的探照灯光柱,像一把利箭扫射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间。然而,此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杰克的前进。失败的威胁反而增强了他必胜的决心。他很清楚,这次撑竿跳是他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一跳,他必须跳过那死亡的电网。
说时迟,那时快。他摆着左腿,全身向上高飞,悬垂在撑竿的上方,他像燕子一样轻盈地、干净利落地越过了铁丝网。那直立的撑竿依然静止地停在离铁丝网仅一米的地方,然后向里侧倒了下去。
杰克在铁丝网另一侧约5米的地方匆匆落下,稍一站稳,他就飞也似地窜进那片灌木丛里。这时机枪子弹雨点般地从了望塔上泼下来,在他周围呼啸着。半分钟之后,他终于看到了那条7米宽的水沟。
从灌木丛里传来德国兵嘶哑嘈杂的喊声和警犬的狂吠声。这时,他正用双手把背上的两根竿子解下来,掏出钳子,飞快地组装成一根。当他听到狼狗在身后不到20米远的丛林里吼叫时,他简直不能自持了。他边跑边扭紧了铁丝,发狂似地朝沟边奔去。
警犬最终发现了他,向他猛追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杰克突然发现沟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咬咬牙,放低了竿子朝石块跑去,用力戳在石块的凹坑上,2秒钟以后,他已经跳起来,向沟那边飞去。那些警犬一下子就被甩了四、五米远。
如猛虎下山似的警犬,眼睁睁望着它的猎物飞到了前面,绝望地在沟边吼叫着。而杰克握着竿子,正拼命地爬上沟岸。当他来到那片长满高大蒲草的沼泽地时,德国兵已追到了沟岸边。他们在岸边停下来,举枪射击。
“砰!砰!砰!”子弹在杰克的头顶呼啸而过。由于杰克很快就消失在没膝深的污泥和蒲草之中,枪声也就停止了。德国兵迅速朝着附近的一座桥奔去。他们相信逃跑者肯定陷入了那个不能自拔的泥潭里,等着他们来抓呢。
殊不知,杰克上岸后便迅速地把绑住竿子的铁丝用钳子扭开,撑竿变成了一双高跷。他踏在早已装好的角铁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运动了。虽然很慢,但由于蒲草高过了他的头,把他很好地隐蔽起来。当德国人开始来到沼泽地搜索,准备活捉陷在泥潭的逃犯时,杰克已经走到了沼泽地的尽头。
现在,飞机场3米高的警戒电网出现在杰克的正前方,他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些正在发出巨大轰鸣声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他迅速地将高跷又改成了撑竿,选好地点,开始跑出这搏死求生的最后一跳。
一切如愿。他轻松地跃过了铁丝网,把那根救命的撑竿抛在了后面。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架飞机跟前,一名德国飞行员正趴在飞机旁检查着什么。
杰克走到德国人的背后,用钳子猛击他的头部。德国兵倒了下去。杰克熟练地爬上飞机,拉动驾驶竿,飞机往前开动了。
仅仅3分钟以后,玛克维茨战俘营里发出一阵感情深沉、声音浑厚的欢呼声。战俘们迎着朝霞,发疯似地涌出屋子,向半空中一架急剧上升的“米瑟施密特”式飞机挥手高喊,而杰克也正洋洋得意地坐在飞机座舱里向下面的难友们招手致意。
激动不已的哈德上校不顾一切地狂喊道:“他成功了!他终于走掉了!” 杰克,就像一只蚱蜢,用他的撑竿跳成功地取得了难以置信的胜利。他已经从地狱般的玛克维茨战俘营里死里逃生,重获自由了。
飞机场的地面指挥站用无线电向他发出警告,但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他了。他就像一条重新跳回大海的鱼一样,迅速甩开追击他的德国飞机,先后越过了德国、法国和英吉利海峡。8月23日中午,他已经在792轰炸机中队的飞机场跑道上安全着陆了。
最初,人们还以为是一架纳粹飞机前来投诚的。当杰克推开机舱盖,向他的同伴们招手微笑时,一切都明白了。
中队长维克中校兴奋地大喊:“不是德国佬,是杰克!他真的赶回来参加对抗比赛了!”杰克一边与中队长热情拥抱,一边笑嘻嘻地说:“我早就告诉你,用不着担心的。中队长。我答应过你,一定要在8月24日赶回来,参加运动会的!” 打那以后,人们给杰克起了个外号叫“蚱蜢人”。而在这外号后面,却是一个令人惊叹不已的死里逃生的传奇故事。
第58篇、放牛娃巧娶富家女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在孙富家打短工的时候,知道了放牛娃双喜和财主家的女儿玉花俩很要好。
徐苟三问双喜:“你在财主家从小放牛,和玉花感情如何?”“她经常送好东西我吃,给我补衣服,我很感激她。小的时候我俩还私下拜过天地呢。去年,我捡了一对金钗子送给了她,她为我绣了一个烟荷包。”双喜说着拿出了烟荷包。
烟荷包上绣着鸳鸯戏水,还题上了双喜、玉花的名字。
“好,收下吧,日后有用处!”
“你既和她拜过天地,知道她的八字吗?”苟三问。“知道,她是庚寅年,辛卯月,壬辰日,甲午时。”双喜说着拿出写着八字的红绸。
苟三大喜,接着又问:“双喜你肯认我做娘舅吗?”
双喜倒机灵,双膝一跪:“外甥拜见舅舅。”
苟三扶起双喜,俯身对以喜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双喜听了,十分高兴。
这天,双喜来到前厅找孙财主说是要借钱回去结婚。财主一听,说道:“你这么多年,吃我的,穿我的,若论工钱是没有的,如果是结婚,我借给你二十两银子,你以后再还我。”双喜满口答应接了银子,去见苟三。
苟三用银子买了花红聘礼,带了青菜嘴和油菜嘴两个撮合的媒人,吹吹打打来到孙家。
财主不知为了何事,只听苟三说:“亲家,别来无恙。”把个财主都气白脸,花红聘礼摔了一地,大骂:“门不当,户不对,谁和你是亲家。”
徐苟三变了脸,招呼送礼的人回去,并当着看热闹的人说:“我的外甥双喜和你女儿玉花从小订亲。青梅竹马,一向伺候在你身边,如今你有几个臭钱,不认我这门亲,好不气煞人也!我要去告官,问你个嫌贫爱富之罪。”说罢,扬长而去。
唯有玉花听了,暗暗欢喜,恨不得双喜早点抬花轿来接人。
徐苟三写了状词,递进衙门,这一科的老爷刚上任,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看了状词大怒,决心玉成这对年青人,争一个好官的名声,遂传原告被告到堂听审。
原告被告及双喜玉花和媒人等一起被传到县衙,老爷喝道:“大胆的孙富,为何嫌穷爱富,从实招来。”
孙富说:“禀老爷,小人是个堂堂有钱的员外,怎能和他徐家……”
徐苟三打断说道:“你就是再有钱财,也不可赖掉这八字。”于是将小姐的八字呈上。
老爷看了八字,问孙富:“你女儿是哪八字?”孙富答道:“庚寅年,辛卯月,壬辰日,甲午时。”
孙富所答与贴无异,老爷喝道:“大胆孙富,还敢狡赖。”
双喜遵照苟三的吩咐,带了一根银针,不时地在玉花小姐后腿上扎一下,玉花回头时,双喜一笑,逗得玉花也笑,如此数回,老爷看到两个青年人在公堂上含情脉脉,更信以为真。老爷问双喜:“你和玉花相爱,两人可有信物否?”
二人将荷包和钗子呈上。
老爷看了,问两个媒人,“可是你二人为媒?”
两媒人答:“是啊!”
孙富指着媒人说:“老爷,这两个家伙一个叫青菜嘴,一个叫油菜嘴,专门做媒,撮吃撮喝,不是好东西!”
老爷怒不可遏,喝道:“放肆,天下无媒不成双,两个年青人都这样好,唯独只有这个老糊涂作梗,左右与我大刑伺侯。”
孙富听了,连尿都吓到裤子里了,只得承认有这事。
双喜和玉花终于结为鸾凤。他俩感情好,男耕女织,玉花也不像从前守绣房度寂寞了。
第59篇、沙漠中与狼群的遭遇战
夜,漆黑漆黑,没有风,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沉浸在一片死寂中,苏非护卫的商队正处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最深处,一支近100人的商队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显得极不寻常。
平静过后,总有暴风雨的来临。
一声沉厚、凄怨、悠长的狼嗥声划破夜的宁静,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上空撒开。
此起彼伏的狼嗥迅速回应在塔克拉玛干沙漠。
“我们遇上了狼群,快点起火把,保护商队。”苏非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护卫队员准备战斗。
商队护卫将商队围在了中间,他们没忘掉自己的职责,但他们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拿着弯刀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这并不能怪他们,虽是护卫,可他们平常也没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狼群,他们只是一群为了挣些钱财才来护卫商队的平民,他们充其量也就是身体强壮些,会些拳脚,但和久经沙场的士兵仍然有很大的区别。
面对沙漠里肆无忌惮的狼群,仍能坚守岗位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狼嗥声越来越近,声势越来越大,似排山倒海,又如万马奔腾。死寂的塔克拉玛干沙漠瞬间躁动起来。狼嗥声、马叫声、人声、兵刃的撞击声将夜的宁静撕得支离破碎。
“快,快挖壕沟。”苏非指挥着护卫抢在狼群奔袭过来之前修筑防卫工事。好在是沙漠,挖起来很快。
壕沟在护卫们拼命的工作下渐渐拓宽、变深。苏非又指挥着护卫把装满桐油的椭圆木桶全推到了壕沟边沿。
点燃桐油,用火来攻击狼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于什么时候点燃大火,就要看这些商队护卫了,如果他们能顶住野狼的第一次袭击,能坚持的话,那么计划就成功了大半。
计划一旦失败就将是非常残忍的人与狼的肉搏战。
苏非跃上一辆车的车顶,高声喝道:“各位弟兄们,只要大家挺住今晚,歼灭了这些凶恶的野狼后,将每人奖赏1000金币,而且达到目的后,还将负责大家一天吃喝的全部费用!”
金钱的魔力使那些护卫们全都显出贪婪的神色,一脸的激动,死亡的恐惧也随之消去。
1000金币确实是不少的数目,足够帝国一个平民两年的生活用度了。
“大家一定要挺住,记住,如果野狼突破了防线,不但得不到1000金币,还将付出你们的生命!”苏非继续激情演绎,最后,拔出了腰刀大喊道:“战斗,战斗。”所有的商队护卫露出狂热的神情挥舞着腰刀喊着“战斗,战斗。”
火光外的绿眸停顿在黑夜中,越发显得碧绿。它们是那样的冷静,沉默无语,看起来就像冰雕,一股冷意直逼心头。狼嗥在人群的喧嚣中停了下来,所有的狼都停在了火圈的外围,毫无表情地看着在火圈里忙碌的人群。它们在等待,等待,等待那已经没有多少木柴的篝火堆熄灭,只要这令它们畏惧的火焰熄灭,它们就将扑过来,将他们撕碎,咬断他们的喉咙,将他们吃进它们的腹中。
火势越来越小,狼群已开始蠢蠢欲动。“倒油!”菲利普斯命令护卫。顿时黑呼呼的桐油注入了那铺着麻布的壕沟中。
商队和护卫都退回来,已没有了退路,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不久将燃尽的篝火。
人们似乎看到了篝火熄灭的时候,人与狼的战斗。谁生谁死,是野狼在护卫手里结束它们的生命,还是护卫们成为它们的食物,不久就将知晓。
突然,一声惨烈、雄壮的狼嗥声划破天际,在没有月光的大漠寂夜里更显凄厉,夺人心魄。这声狼嗥就像是一颗信号弹,那些阴翳的绿眼移动了,行动迅速,灰色的躯体越过那还没全熄的篝火向人们扑来。它们越来越近,已经可以闻到野狼那令人欲呕的浓烈体臭。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雪亮的弯刀闪闪发亮,等待这些野兽的将是无情的致命的利刃。
狼群是懂地形、懂战略战术的,它们就像出征的勇士,根本就无视那壕沟,一米五都不到的深度,对这些凶猛的野狼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一条条高壮的野狼纷纷跃起,向商队护卫扑去。
“杀!”随着苏非的一声大喊,近70人的商队护卫纷纷扬起了锋利的弯刀,人与狼的战斗开始了。
催人泪下的惨呼,那是被獠牙、利爪夺去生命的护卫在这世间最后的痕迹;撕裂夜空的狼嗥,是被弯刀宰杀的狼的最后悲吼。这是血雨腥风的一幕,菲利普斯的体内似乎也燃起了热血。
残忍的战斗继续在延续,惨呼声、凄嚎声继续撞击着黑夜。站在车顶的菲利普斯,可以清楚看到壕沟里的野狼非常的拥挤了,由于突破不了沟边的护卫防线,那些后来跃人壕沟的野狼只能愤怒地嗥叫着,盲目乱窜。
左侧的铁骑兵探手人怀,取出一个号角,这是帝国军队专用的军号角,声可传十里,苍劲悠远。
“呜——”苍凉的号角声远远地传了出去。苏非听到号角声,高高地举起冰冷的来福枪,大喝道:“放火箭!”
数十支火箭纷纷落入那挤满野狼的壕沟中,随着“蓬”地一声,十几米高的火焰裂空而起。顿时,营地上空烈光冲天,夹杂着野狼惨厉的嗥叫声,刺鼻的焦臭味,这里成了一个烈火的地狱,红色的海洋。
穿透夜空的狼嗥声倾刻间更惨烈了,听起来特别的凄厉,愤怒。狼嗥声特别的急促,随着狼嗥声,一些没有跃进壕沟的野狼纷纷朝一个方向聚拢来,还有些没被大火烧死的野狼从壕沟里跳了上来。狼嗥声继续着,透过熊熊的火光,可以见到有二三十条狼聚集在一条特别高大、雄壮的野狼周围。
这条狼巨大的狼首上,在额处长着一缕白毛,它高昂着头,冲着茫茫天际,无休无止的长嗥,似乎永不会停止。
护卫们默默地看着熊熊大火外幸存的野狼,没有人过去追杀,也没有人能过得去,大火阻隔了一切。
幸存下来的狼群数目已经很少,大约只有几十条,这样小的狼群是无法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生存的。在这个食物稀少的沙漠里,它们只有可能被别的狼群吃掉,或者是饿死。
那有着帝王般威严的巨狼终于停止了嗥叫,像是祭祀完了牺牲的狼灵,其它的狼还在呜呜地悲鸣着。
巨狼领着它的部属开始后退,似乎明白再战下去只可能全军覆灭。它们向西而去,在快没入夜色时巨狼转过了头,望了望这个让它损兵折将的地方。
一阵夜风刮过,吹斜了火焰,站在车顶的苏非,看到了巨狼的眼睛,从那一对绿莹莹的眸子里,苏非看到无尽的狠毒、憎恶,这畜牲的眼睛能传出像人类般的憎恨之意。不知道是寒冷的夜风,还是那对绿眼,使苏非竟然打了个寒颤。定了定神,再看时,它那高大的身躯已经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60篇、迈阿密凶案
背叛与堕落
迈阿密一幢豪华别墅里,一位妖艳的年轻女子正和一位40多岁的男子频频举杯。这名女子还不停地送着秋波,跷起的二郎腿不停地晃动着。透过酒杯,女子清楚地看见男子正色迷迷地看着她露出来的大半截腿,眼珠都要掉下来了。女子娇嗔道:“斯坦利,斯坦利,你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你……”没等女子说完,这名被唤做斯坦利的男子站起身来,嘴唇压在了这位女子的唇上。
“这样不好,你不怕她回来吗?”女子支支吾吾地说着。
斯坦利回应道:“有你在我不怕,而且这个时候她购物正欢,不会回来的。通常我们吵架之后,她都会出去疯狂地购物,不在外面疯到凌晨她绝对不会回来。就算回来,我也不怕,这个购物狂,这个蠢笨的老女人我早就想离开她了。”
“你,你真坏!”女子说着,半推半就地倒在了斯坦利的怀里……过了一会儿,斯坦利抱起女子就朝楼上自己的卧室走去。在卧室,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嬉戏着,地板上一片狼藉,内衣、袜子、裤子丢得满地都是。
别墅外,一位打扮时髦的夫人停好车,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走了进来。她就是斯坦利的妻子乔伊斯。进门后,她就径直向楼上走去。走了两步,她发现不对劲,就停了下来。原来,她看到客厅里有两杯没有喝完的红酒,而且沙发上还放着女人的手袋。
看到这一切,乔伊斯气坏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二楼。卧室里传来了一对男女的嬉戏声。乔伊斯脸都气紫了。她强忍着怒火轻轻旋转着门锁。门没有反锁,扭动了一下就打开了。虽然听到屋里传来的声音之后,她已经想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当她真正看到不堪入目的景象之后,还是气得说不出话了。卧室里的人因为太投入,所以根本没有听到她上楼的声音。当门被打开的瞬间,他们也惊呆了,立即用被子裹住了身体。
乔伊斯见状,更是怒不可遏,径直走过去扭打斯坦利身边的女子。她一边扭打,一边骂:“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跑到我家里勾引我的丈夫,你……”瘦弱的女子无力抵抗夫人有力的大手,她求助地望着斯坦利。斯坦利拉开了发了疯一样的夫人,说:“乔伊斯,你冷静一点。”
那名和斯坦利混在一起的女子迅速穿好衣服逃走了。在她走出门的时候,斯坦利还不忘给她做了一个打电话联系的手势。
真像斯坦利说的那样,乔伊斯每次和他吵架之后都会去疯狂地购物,直到凌晨才回家。这次,乔伊斯是因为买的东西太多,现金花光了,卡也刷爆了,于是提前回家。结果却抓到了丈夫出轨的证据。乔伊斯气坏了。当晚,她没有在楼上的卧室睡觉,而是一个人睡在了楼下的客房。
斯坦利看妻子迟迟不回楼上睡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12点的时候,斯坦利突然听到楼下一阵巨响。于是,他打开灯就下楼来了。推开客房的门,他被自己看到的一幕惊呆了——乔伊斯披头散发,双眼无神地蜷缩在墙角,涕泪交流、浑身打战,她失去理智地喊道:“给我一点,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我有钱。”
看到这一幕,斯坦利明白了,乔伊斯吸毒了。
枪声与谎言
斯坦利是一位富有的企业家,乔伊斯在7年前是他的部下。婚后几年里,他们一直非常和睦。后来,有传言说乔伊斯是因为钱才跟斯坦利的,而且多年来还一直和自己的情人藕断丝连。斯坦利是个多疑的人,听信了这些传言,开始放纵自己的生活,经常彻夜不归。每每此时,伤心欲绝的乔伊斯就会一个人去疯狂地购物,去酒吧喝酒、蹦迪。有一次争吵之后,她在酒吧遇到了初恋情人,醉意蒙目龙的她那一夜没有回家,被她的初恋情人带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后,乔伊斯发现自己不在家里,而是和初恋情人赤身裸体地躺在宾馆的床上。乔伊斯苦苦哀求他不要说出去,而且还答应给他一大笔钱。没想到乔伊斯的初恋情人很快就笑着答应了她的要求,只是他的笑很邪恶,但慌乱的乔伊斯并没有看出来。其实,就在前一天晚上,乔伊斯被她的初恋情人注射了毒品。原来,自从和斯坦利结婚后,乔伊斯就彻底和自己的初恋情人断绝了来往。乔伊斯和她的初恋情人自小就认识,可谓青梅竹马,失去她后,她的初恋情人一度痛不欲生,最后染上了毒品。在酒吧偶遇乔伊斯,他非常惊喜,设计让她吸毒正好可以解决自己吸毒的经济问题。
乔伊斯和初恋情人分手之后不久就毒瘾发作了。她仔细想了想,一定是她的初恋情人对她做了手脚,于是就去找他。从此,乔伊斯就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把丈夫捉奸在床的这天夜里,乔伊斯的毒瘾又发作了。
斯坦利发现乔伊斯吸毒后,几个月来他们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的警察于清晨5点半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报警的人正是乔伊斯。她告诉警方,有窃贼破窗闯进她家,并开枪打死了她的丈夫。
巴勃罗·罗塞罗带领的凶杀案调查组在乔伊斯家卧室床边的地板上看到了一个男人,大脑后部似乎有几处枪伤。为了进一步了解事情经过,一位警官在客厅里向乔伊斯了解情况。乔伊斯声称夜贼是在清晨5点左右闯进房间的。她说自己当时因睡不着来到了楼下客厅里。她和斯坦利那天都忘记打开报警系统了。她听到响声后,发现有两个身影沿走廊跑到厨房,然后穿过厨房钻进后院花园里不见了。
正当警方在犯罪现场收集法医证据时,乔伊斯发现警察没有搜查证,要求所有警察都离开。没办法,警方只好离开。为此,迈阿密市的警察咨询了州检察官。州检察官说,必须先拿到搜查证,然后才能进入房间。四五个小时之后,拿到搜查证的警察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勘查。
来到现场的法医病理学家直到下午3点钟才结束第一次检查。结果表明,斯坦利是近距离被人开枪打死的。验尸结果表明,凶手是想置人于死地。死者脑后被人打了5枪。在这种情况下,凶手枪膛里的子弹一般都会被射空。而且这不是一种自我防御式的射击,因为死者是背对着凶手的。凶手连发5枪只是为了确保对方已经死去。
法医病理学家查尔斯·韦特利医生说,验尸结果表明死者的妻子并没有说实话。解剖结果证明死者死于凌晨3点,而乔伊斯声称夜贼是在清晨5点左右闯进房间的。乔伊斯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欺骗警方说看见了谋害他丈夫的人的身影?
贪欲与苦果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乔伊斯说的话漏洞百出。首先,夜贼似乎是打破厨房大门的玻璃闯进屋内的。但进一步的调查结果证实,玻璃是从里面而不是从外面被打破的。
第61篇、你算哪根葱
龙威是个土匪头子,他最心爱的东西是一匹通体黑缎子一样的骏马,龙威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乌骓马。历史上项羽的马也叫乌骓马,号称天下第一骏马,龙威敬重项羽,希望自己也能做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所以给马取了这么个名字。
那天下午,龙威的手下在一片山洼里发现了几个掉队的红军战士,龙威就指挥手下打了他们一个伏击,抢劫了他们身上的所有物品。突然,他看到远处还有一个红军战士在奔逃。龙威一勒马缰,风驰电掣般地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红军战士的身影不见了,前面出现了一个两米高的土丘。乌骓马一声嘶吼,前蹄呈八字形腾空而起,前胸宽阔地敞开,纵身跃过土丘,正要凌空落下,突然,一支生锈的长矛斜着对准了它的前胸,借着它猛烈前冲的力量,插进了它的腹腔。乌骓马长啸一声,最后向上纵了一纵,轰然倒下。
龙威被摔倒在几米开外,持矛者也被震昏在地。龙威立即爬起身,拎起那个倒在地上的持矛者,突然,龙威惊讶地怔住了,眼前竟然是个孩子,从他稚气的脸庞来看,最多也不过十五岁。龙威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把拴红色布条的军号。
“原来是个胎毛未褪的小号兵。”龙威右手执一把马刀,左手揪着小号兵的领口,猛烈摇晃起来。
小号兵被龙威摇醒了,呆呆看着眼前凶神恶煞似的龙威。龙威把小号兵一推,小号兵顿时跌倒在地。龙威瞟了一眼正在垂死挣扎的乌骓马,想到自己心爱的坐骑居然被这个毛孩子的一根长矛给戳没了,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的马刀挥了起来,又停在半空,他在犹豫: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骂名?
这时,跌倒在地的小号兵顽强地站了起来,竟然向前跨了两步,对龙威怒目而视,毫无惧色。小号兵说:“你力气大,我力气小;你有刀,我没有刀。可是,我不怕你。”
“长大了是条好汉。”龙威脱口而出,禁不住夸了一句。
小号兵的嘴角撇了一下,以毫不掩饰的轻蔑回答了这句情不自禁的夸奖,他说:“我瞧不起你。”
龙威的心里感到了火烧般的灼痛,他再次缓缓地举起刀来,刀尖直指小号兵的胸口,喝道:“跪下。”
小号兵看看胸前锋利的马刀,仰起黄瘦黄瘦的小脸,抬起手背抹了一下鼻涕,不屑地说:“你要我跪我就跪?你算哪根葱?”
这句话小号兵说得很轻松,那最后五个字还带着孩子的天真和顽皮,可就是这句话,像一个炸雷在龙威心里爆炸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龙威把指向小号兵的马刀抽回,又缓缓扬起,在抡臂猛劈前的瞬间,他产生了一丝犹豫—他一直想做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可此时此刻,他举起的不是千斤大鼎,对面也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倔强孩子,杀了他,有什么荣耀可言?
龙威迟疑了,他高扬马刀,再次对小号兵喝道:“跪下!”小号兵仰着头,不服输地说:“你算哪根葱?我不怕你!”
龙威全身抖了一下,他隐隐感觉到,小号兵的语气里有一种他不理解的尊严,这种尊严让他一下子怒火满腔。他竭力稳住身子,重新运了一口气,挥刀猛劈。马刀即将落到小号兵脖子上的时候,龙威自己也不知为什么,他的手往边上偏了一点,刀锋几乎紧贴着小号兵的肩膀落下,险些就砍到了他。
龙威期待着小号兵在刀落之时会发出一声撕肝裂胆的惨叫或是吓得下跪求饶,但他失望了,小号兵连个“哼”字都没有发出。刀子落下后,小号兵愣了片刻,但紧接着,就像静默过后的火山爆发,小号兵再次冲着龙威大声吼出了那五个字:“你算哪根葱?”
龙威望了一眼小号兵涨得通红的脸,逃也似的转身走了。他知道,这场比试,自己输了。即使走出了老远,他的耳边还在回响着小号兵那掷地有声的话语:“你算哪根葱?”
这声辱骂带着一种难忍的辛辣味儿,在龙威的心底留了三年。
三年后,龙威成为了八路军某部骑兵连的副连长。龙威参加八路军是因为日本鬼子蹂躏了他的家乡,他带着手下去报仇时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是八路军下山救了他。这时候,他才知道八路军就是当年的红军,八路军是打日本鬼子的。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支抗战的队伍。
龙威的马仍然是一匹黑马,只是不叫乌骓马了,现在这匹马叫乌云踏雪,据说三国时张飞的马就叫乌云踏雪。龙威骑着乌云踏雪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冲杀突击,他希望自己能像张飞一样成为战场上的“万人敌”。
在一个深秋的日子里,龙威带领骑兵连执行任务,遭遇了一个日军中队,他带领队伍全歼敌军,骑兵连也壮烈殉国,仅剩下身负重伤的龙威。龙威躺在已遭日军击毙的乌云踏雪身边,气息微弱。
日军的增援部队赶到后,一个日军大佐骑在马上,望着遍布日军尸体的原野,脸色铁青。当他知道还有一个八路活着时,迅速从马上下来,让人领着走到了龙威身边。
日军大佐狠狠地盯着地上的龙威,说了一句在龙威听来极其愚蠢的话:“你的投降,我可以饶恕你。”
龙威流血的嘴角绽开了微笑。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十五岁的红军小号兵,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小号兵说的那句话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他的心,比他的马刀锐利十倍。
龙威缓缓吐出了五个字:“你算哪根葱?”
此时此刻,龙威终于体会到了这五个字全部的悲壮,体会到了一种蔑视对手的快感。
日军大佐明显没料到龙威的反应,他愣怔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他的右手握住了指挥刀柄,“哗”的一声抽出了刀,吼道:“你说什么?你在骂我,死啦死啦的!”
日军大佐居然听懂了龙威说出的这五个字。龙威笑了,他很欣慰这个日本人能听懂这五个字,如果听不懂,他就白说了。于是,他又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你算哪根葱—”
说完,龙威满意地咧了咧嘴。他知道自己挥出了最为有力的一刀,这一刀将面前的日军大佐击得伤痕累累,毫无还手之力。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也不动了。
日军大佐站在那里,像一个犯人,垂下了头颅。他慢慢地把指挥刀送回刀鞘,他被死去的龙威彻底打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刚才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那句“你算哪根葱”的轻蔑,仿佛烧红的烙铁一样烙在他的心上。
“死了一条好汉。”这是日军大佐在龙威尸体旁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62篇、锔匠奇人
瘸三爷家住芒砀山下的五道梁,他是个锔匠。虽然锔匠的手艺很精湛,却一辈子也没娶到老婆。
别看芒砀山是个贫困山区,可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在不断提高,日用家什坏了,买个新的就算完事了,谁还会费事找瘸三爷锔?一连半个月,他也没有揽到活儿,照这样下去,他真的快要失业了。
瘸三爷这天一大早推着独轮车出门,刚一出村,就被两个穿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跟上了。
瘸三爷见这两个人贼头贼脑,不像好人,心想,莫非他们相中了自己的三套钻?瘸三爷干活的三套钻的钻头可都是金刚石。
想到此处,他在土路上放下了独轮车,然后四下一望,正好看到路沟里不知道是谁丢了一口打碎的米缸,缸碴儿的碎片还算完整。
瘸三爷跳下路沟,将碎缸碴儿搬到土路上,然后取出钻“吱吱吱”地在缸上和缸碴儿上各钻了20多个锔孔。然后拿出铁锔钉把缸碴儿都锔到了缸体上。
瘸三爷锔缸的时候,那两个跟踪他的小青年也被吸引过来。
这两个家伙一个戴着蛤蟆镜,一个染着黄头发。两人站在米缸的旁边,一边瞪眼瞧着瘸三爷干活,一边窃窃私语。
瘸三爷很快就把那口米缸锔好了,他收拾完工具,推起独轮车便走。那两个小青年迈步想继续跟踪,却忽然怪叫一声,一下摔了个狗啃屎。原来,他们两个人的皮鞋鞋帮,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瘸三爷锔到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瘸三爷就被外面敲门的声音吵醒了,他披衣服下地,刚一打开院门,那个“蛤蟆镜”和“黄毛”就像泥鳅似的挤了进来。
“蛤蟆镜”的大名叫侯六,“黄毛”名叫张民,两个人昨天被瘸三爷摆布了一下,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
还没等瘸三爷撵这两个小子,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名叫张子涵,他是广州新天地拍卖行的老板,他今天开车上门,是给瘸三爷送礼来了,这礼物就是一套红木的锔匠工具。
这套红木的锔匠工具可非同一般,紫檀盒子上还刻着“傻子奔”等几个字。
傻子奔本名牛奔,他可是100多年前清朝宁王府中的锔匠。他所创立的九瓣梅花锔曾风传一时,实在是锔匠中的前辈高人。
瘸三爷看着张子涵送来的一套工具,耸动一下喉结,然后摇了摇头:“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贵重,我承受不起!”
张子涵一摇脑袋,扯着广东腔调说:“哪里,哪里!”这个张子涵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瘸三爷就是100多年前曾经以锔艺誉满京城的神锔鬼见愁的传人,于是,他就亲自登门找来了。
张子涵放下傻子奔的锔匠箱,然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个红绒布包,打开布包,里面竟是碎成了九块的商代夔面青铜爵。
张子涵将这夔面青铜爵收上来的时候,就是残件。他请遍了大江南北十几位锔匠高人,却没人敢接这锔青铜器的活儿。最后,张子涵就找到了瘸三爷。
瘸三爷将那九块青铜爵的残片一一看过,摇了摇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锔不了这个活儿!”
张子涵嘿嘿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金锤。
他举着小金锤在瘸三爷眼前一晃:“三爷,推荐我的这位高人托我给您带来一把金锤,还带话给您,叫您无论如何都要帮忙!”
瘸三爷颤抖着两手接过了小金锤,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告诉我,梅兰……她现在过得咋样?”
张子涵“嘿嘿”一笑:“梅前辈生活得很不错,她还让我代问您好呢!”
瘸三爷的老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淌下来。
青铜器可是殷商时代最重要的文物,自然不能像锔大缸似的粗锔。
锔青铜器用的是内锔的方法,那就是先在青铜器的里面钻出锔钉的糟眼,然后用青铜的锔钉在里面把铜爵的残片锔连到一起。锔完之后,让人看不出漏洞和破绽,那才叫好手艺。
瘸三爷把张子涵带来的青铜残片仔细研磨成了30多颗青铜锔钉,然后用小铜锤把锔钉一颗颗地钉进青铜爵内部的锔眼里。
三天后,夔面青铜爵终于被完美无缺地锔到了一起,瘸三爷却累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扶坐到椅子上,瘸三爷喝罢半杯凉茶,才翻着眼球清醒过来,他一把拉住张子涵的手,急切地问:“梅兰她现在真的很好?”
“好着呢。”张子涵一边答应,一边把锔好的青铜爵装到皮箱里,然后取出一沓百元大钞,放到桌子上,说:“三爷,以后少不了麻烦您,这些钱,您收着!”
瘸三爷将那沓钱又塞到张子涵的手里,再三叮嘱;“这只青铜爵一定要让梅兰看,她说什么话,你要带回给我听,以后你锔什么东西,我全部免费!”
瘸三爷接连十多天也没有出门招揽生意,他天天坐在村头的碾盘上,望着进村的土路出神。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张子涵才开着本田轿车,出现在五道梁村的村口。
张子涵这次带来了一把翠玉茶壶。这把翠玉茶壶的来历更加不凡,乃是康熙皇帝的爱物,后来赐给了平台有功的施琅,被后人称为施琅壶。施琅壶不慎碎掉,又被当年的神锔鬼见愁用九九八十一颗金钉锔了起来……后来,这把壶因为锔钉掉落,已经变成了一堆翠玉的残片了。
张子涵刚把施琅壶的残片放到桌子上,瘸三爷就急不可待地问:“梅兰看到我锔的青铜器了吗?她说了什么话?”
张子涵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递给瘸三爷。
照片上是一间旧式的四合院,一个50多岁的中年女人孤独地站在檐下,面对菊花,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这个女人就是瘸三爷的师妹梅兰。
梅兰的父亲就是梅亭寿,人称八字锔。
梅亭寿一共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是左文,二徒弟就是瘸三爷。
瘸三爷和梅兰心有灵犀,可是梅亭寿却嫌弃他是个跛子,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左文。
瘸三爷一气之下,背起了工具箱远走他方。整整30年,他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锔匠,沦落到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流浪汉,有何面目再去面对师妹梅兰呢?
看到梅兰的照片,瘸三爷先是木雕般一愣,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他哭嚎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用沙哑的嗓音问:“梅兰说了什么?”
张子涵伸手挠了挠头皮,为难地说:“她就说把照片给您,其他的话,她一句也没多说!”
瘸三爷跳起来吼道:“不可能!”
瘸三爷和梅兰同师学艺,两个人为了调剂日常枯燥的生活,在锔器的时候突发奇想,竟然独创了锔字的手艺。
瘸三爷锔在夔面爵内的铜锔钉,并不是都横平竖直的,他那30多颗青铜锔钉呈现出了各种样式,那代表的就是汉字的横撇竖捺、点钩折提!
如果将那青铜锔钉按笔顺写下来,就变成了五个字——师妹你好吗?
张子涵后悔地一跺脚,说:“我回去的时候,梅前辈正在犯心脏病住院,我怕她激动,所以没敢把青铜爵拿给她看!”
瘸三爷惊问:“她得了心脏病?”
张子涵急忙解释说不严重,梅兰现在已经出院了。
瘸三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望着桌子上的施琅壶,说:“这把翠玉壶曾经被我的师爷锔过,按照锔匠界的规矩,锔过的东西损坏后,就不能再锔了!”
张子涵连连打拱作揖,再三央求瘸三爷帮忙。
瘸三爷想了想,加重了语气说:“我可以帮
你锔翠玉壶,但这次你必须把我锔过的壶拿给梅兰看!”
瘸三爷用了半个月时间,终于用108颗金锔钉将那把施琅壶锔好了。
他的手艺实在太精到,不仅把原来壶身上的旧锔眼用金锔钉巧妙地掩盖住,而且100多颗锔钉被锔成了12朵金色的梅花。翠绿色的壶身上,锔钉组成的金色梅花闪闪发亮,这把残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张子涵临走的时候,瘸三爷一再叮嘱:“十天之内,你必须将这把壶给梅兰看,然后再拿着这把壶回来,把梅兰的话捎给我,不然的话,这把壶一定出问题!”
张子涵上了本田轿车,手捧着施琅壶笑着说:“这把壶锔得太完美了,我要不是欠了一大笔债,真舍不得把我爹留下的施琅壶卖掉!”
张子涵就是左文的儿子,他的真名叫左子涵。
侯六提醒他:“那个瘸三说,在十天后必须把这把壶拿回来……他会不会在锔壶的过程中动了什么手脚?”
左子涵呵呵一笑:“唬鬼的话,你也信!”
左子涵回到广州,那把壶被他卖了300万元,他欠下的债也都差不多还清了。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瘸三爷到广州来找他。
左子涵看到风尘满面的瘸三爷,还没等张口打招呼,瘸三爷咬牙切齿地说:“左子涵,你真的好阴险,那把壶你卖了300万,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左子涵结结巴巴地说:“三爷,既然您都知道了,我就不再骗你了,我母亲梅兰,三年前就去世了!”
瘸三爷抡起巴掌“啪”地就给了左子涵一个大嘴巴,侯六和张民急忙把瘸三爷架住,“咣”的一声,丢出了文物拍卖公司的大门。
瘸三爷匍匐在拍卖公司的台阶前,用两只拳头交替捶打着石头台阶,最后两只拳头擂得鲜血淋漓,他悲伤地大叫:“梅兰,梅兰,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梅兰葬在西郊的万泉公墓,公墓的墓碑上,镶嵌的就是左子涵送给瘸三爷的照片。
瘸三爷一把抱住梅兰的墓碑,哭得双眼滴血,断音失声。
过了三天,陈大胖子领着一群手下,杀气腾腾地闯进了左子涵的办公室。
原来,那把施琅壶果真出了毛病,陈大胖子将施琅壶买回去后,没过5天,那把壶竟变成了一堆碎片。
陈大胖子找来锔界的高人一鉴定,原来,毛病就出在了那108颗锔钉上。那锔钉被锔得太紧了,紧到了可以毁坏翠玉壶壶体的程度。
如果十天之内,左子涵把施琅壶拿回五道梁,瘸三爷就会拿起铁锤,对着锔紧了的金钉轻轻敲打,泄了锔钉钉身上的那股紧劲,玉壶就不会出任何问题了。
左子涵根本不信瘸三爷的话,以至于吃了这个大亏。陈大胖子告他商业诈骗,索赔300万,左子涵哪里有500万可供赔偿,现在他只有破产这一条路了。
左子涵急得快要撞墙的时候,万泉公墓给他打来电话,说他母亲的墓碑前死了一个流浪汉,叫他过来处理一下。
左子涵气急败坏地领着侯六和张民来到墓园。
墓园中晚霞似火,瘸三爷一脸安详地死在梅兰的墓碑旁,他两手牢牢地抓着墓碑,以至于墓园的工作人员根本掰不开瘸三爷的手。
瘸三爷在墓碑上用金锔钉锔成了两行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当年,左文和梅兰结婚半年,就丢下了梅兰和自己的相好私奔了。左文私奔前,去偷梅兰父亲留下的施琅壶,可是他在逃跑的时候,施琅壶不慎落地摔碎了……
梅兰想着瘸三爷,瘸三爷念念不忘梅兰,可是,有太多的可是,最后黄泉路隔绝人间路!
瘸三爷死了,左子涵上前去掰瘸三爷手的时候,才发现瘸三爷竟把自己的两只手牢牢地锔到了墓碑上。
这迸血裂骨的一锔,是瘸三爷最完美的锔艺绝作!
天空中,晚霞红彤彤的一大片,就好像结婚的地毯一样灿烂、耀目!
第63篇、康家酒传奇
巩县康家酿酒有些年头了。
康家酒很少流出庄外,这里有个秘密,康家酒的秘方来自洛阳福王,明末清初“康朱联姻”时朱家败落,这个朱家酒方也来到了康家,外人一般不知。
为了保证酿酒秘方不外漏,康家一代只有一人掌握整套酿酒技术,康豫就是这一代康家酒的传承人。
康豫酿出来的酒,只要喝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好的。康豫不会喝酒,这是康家上下都知道的秘密,酿酒的不喝酒,小一辈人不信,问他本人自然不会有结果,问老一辈人,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康豫的儿子长大了,和邻村一家有些官家背景的乡绅结亲。按乡俗女方应允婚事之前,男女双方主要长辈要聚在一起喝顿结亲酒。康家有家酿的酒,自然酒宴上喝康家酒。康家酒的特点是绵甜醇香、回味悠长,入喉爽口甘甜,后劲很大。康家几位长辈酒过数巡后,纷纷表示不胜酒力。女方几位也担心入口甜醇的酒有后劲,渐渐地都只是在礼节上举举杯了。独有女方一位族叔自恃酒量超人,在酒席上向康家人挑战,嘴里还不干不净数落康家酒没劲,入口没一点呛劲,不如烧刀子过瘾。
康豫一直没有作声,毕竟自己是主人,再说酒桌上的酒话也当不得真,随这位族叔涨红着脸信口开河。
眼看自家的陪客都喝得差不多了,再也没人去应和客人的挑战。康豫就开口婉言劝说客人,暗示康家酒后劲较大,一会儿酒劲上来要撑不住的。谁知不说还好,一说反倒惹火了族叔,说除非答应和他斗酒,不然这门婚事他第一个不答应,要不承认自己是个人也行,这酒就免了。也许是酒劲开始上来,女方客人中有几位居然也附和起这位族叔的话,一定要康豫答应斗酒,不然就不必谈亲事了。
这下把康豫逼到了墙角,再也没有退路了。康豫站起身,说一句“我答应”,转身叫人拿来一摞大碗,先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放好,整整九只碗。又从桌旁捧起一坛没有开封的康家酒,拍掉泥封,在面前的碗里“汩汩”倒满。
一连串的动作吓得在座的康家人目瞪口呆,有几位忍不住喊出来:“康豫是滴酒不沾的啊!”康豫报以一笑:“今天这阵仗我是不不行啊!只是有一点拜托,待会我喝赢了,不要和我说话,扶住我回去就是。”
康豫对女方客人说:“这几十年,我没有喝过一口酒,康家上下是妇孺皆知。今天既然答应斗酒,我先喝三碗,算我弥补前面的。”说完,一口气喝完面前的三大碗。
随后对挑战的那位说:“接下去我俩一对一吧!第一轮我先喝,第二轮你先喝,同意的话我们就这样喝下去,谁喝不了就认输。”女方的族叔已经被康豫的三大碗震慑了,连连点头。
第一轮两人都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下去了。第二轮女方族叔先喝,他中间停顿两次才喝完,康豫依然一仰脖子喝下去。第三轮开始,康豫双手捧碗,似笑非笑地扫视了全场,双手捧碗举过头,仍然一口气喝完。女方族叔喝第二碗时已经慢了半拍,面对第三碗酒,有些犹豫。在场的双方客人都起哄要他快点,他扶住桌子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他伸出双手也想着像康豫一样双手捧住酒碗,结果双手颤抖不停,酒液在晃动不已的碗四周荡出,还没举到嘴边,手一松,酒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紧跟着人也软泥一样瘫了下去。
康豫说一声“承让”,慢慢走回了家,然后躺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女方那位族叔被人抬回家,躺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在床上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叫一声:“好酒!好酒量!”又翻身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带了礼品专程到康家找康豫,为自己酒席上说的不当之言当面赔礼道歉。
至此康家人才知道,康豫年轻时其实是会喝酒的,刚执掌酿酒时,酒醉误了事,因此向家族主事的保证过酿酒就戒酒。
康豫酒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家族主事的提出辞去酿酒职位,主事的征求家族长辈意见,大家纷纷表示这次情况特殊,可以原谅。康豫认为自己没有遵循“遇事让人一步,自然有周转余地”的祖训,致使客人酒醉倒地。再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因为自己的行为影响家族的声誉,玷污康家诚实、守信的家风家训,坚辞不就。
若干年后,继续保持北方风味,具有绵甜清香、纯洁透亮、回味悠长特点的康家酒接待了老佛爷,被老佛爷赐名“康百万酒”,已是后话。
第64篇、燕青博鱼
这是《水俯传》里的一个故事。
这年九月重阳,梁山放假30日,大小头领纷纷下山办自己的私事。
30天到了,头领们都按时回山,只有浪子燕青没有回来。
31日,32日……一直到第40天上,燕青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山寨。
上了忠义堂,燕青胆战心惊,听候发落。宋江怒声问他:“燕青,你知道山寨的军令吗?” “兄弟知道。”燕青低头回答。
“我问你,误了一日,军令该如何处罚?” “打40军棍。” “误3天呢?” “该斩首示众。” “燕青!”宋江提高嗓门,“你误了几日?” “哥哥,”燕青抬起头,乞求地望着宋江,“我误了10天,是因为……” “我不听你说原因。”宋江的脸铁板似的,“你误了10天。
该按军法处置。来人!把燕青推出去砍了!”堂上喽罗一声答应,却没有动手。
燕青连忙朝众兄弟拱手作揖:“弟兄们,弟兄们劝劝大哥。
饶了我这次吧1” 吴学究一行人一排溜跪下,求宋江看燕青往日有功,看众兄弟们面上,饶过燕青一回。大堂上霎时静下来,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出,只等宋江下决断。
宋江叹了口气:“论军法,怎么也不能饶。只是看在众弟兄面上,免了燕青死罪。不过,活罪还是难饶,小的们,把燕青拖下去,打60军棍!” 小喽罗如狼似虎地一声答应,把燕青拖了下去,就在忠义堂前,一五一十,打了60军棍。
燕青咬青牙挨了军棍,两腿已是鲜血淋漓,挣扎着站起来,由两个喽罗扶着,上堂来谢宋江不杀之恩。
刚到忠义堂前,只听宋江在堂上吩咐:“燕青误了军令,晚回10天,这人再不能用了,小的们把他赶下山去!” 燕青满以为挨了60军棍,从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没事了。谁知宋江要赶他下山,这满怀的希望顿时化作泡影。他一伸手推开扶他的喽罗,往前跨了两步。“啊呀!”他大叫一声,“我的眼睛!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见他满头大汗,挥着双手,原来是一气之下,把眼睛气瞎了。
到底是兄弟情深,吴用等头领听说了,纷纷下堂上前探望。宋江也有点后悔,想不到燕青这条汉子对山寨这么真心。他便改了军令:众兄弟每人给燕青一双金钗,让燕青下山求医,医好了双眼依旧回山录用。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初春的一天,春雪飞扬,真是少有6尸厂的“春寒冻死老牛”的日子。
开封南关一家小店,店小二正在敲一间客房的大门:“喂,里面那瞎大汉,店门外面有人找你,快出来,我扶你去。” 门“呀”的一声开了,里面住的便是急瞎了双眼的浪子燕青。自从下了梁山,他一路寻医,直奔这开封来,心想这开封是天下第一热闹去处,医生也好。谁想一住半年,眼睛没医好,弟兄们的金钗倒用光了。这天正在屋里犯愁,听小二说有人找他,心想我在开封举目无亲,莫非宋江哥哥想我,派人找我来了?他急急忙忙摸向大门,一边走一边喊:“哪个找我?是哪位弟兄来了?” 谁知他前脚刚跨出店门,后面店小二把他一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在店门里喊:“瞎大汉,老板吩咐打发你走,欠的钱就算了,别怨我,我也是听命差遣。” 燕青猛地回过身子,抡起双拳便要往门上砸。手举到半空,又垂了下来: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不是瞎了眼,这店,不一把火烧了,我就不叫浪子燕青! 燕青被赶出店门,漫天的风雪在他周身呼啸着,他一步一滑,朝前摸索。
突然,一声吆喝:“你瞎眼啦!快让开!”一匹马从巷子里窜出来,把燕青带了个跟头。
眼瞎了,武艺还在,浪子燕青就地一滚,避开马蹄,一挺身便站了起来,顺手带住马缰绳:“你怎么撞我眼瞎人一跤,我拖你去开封府论理!” “瞎鬼你找死!”马上那人比他还横,“老子今天有事,你给我让开了,明日再来消遣你!”那人举起马鞭,“呼”地一声朝燕青头上抽来。燕青急忙用手护住头,那人却一拉缰绳,一溜烟跑了。
燕青朝前追了两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喝道:“哪里走!” 耳边却只听得另一个人的声音:“好汉子!你可抓错人了,那人骑马,我可是想来给你打抱不平的。” 燕青忙拱手道歉。那人看了看燕青,问:“你这汉子双眼是原本瞎的,还是新近得下的毛病?” 燕青叹口气:“我这眼,是半年前因为一件事急瞎了的。” 那人说:“那就好。我能治你这眼。刚才我见你眼睛虽然看不见,那身手倒是了得,有股子猛劲,是条好汉。你信得过我,我便给你治治这眼睛试试。” 燕青高兴得蹦了起来,就像遇见了亲人,一把拽住那人,连声说:“行!行!” 两人来到一间屋里,那人又是针灸,又是眼药,又是外敷,一连忙了半天。等那人把掩住燕青眼上的布一揭开,燕青的眼睛已经看到亮光了。燕青高兴得马上就要叩头。那人说:“你别急,这眼还要两天才会好,现在叩头,血涌上头,我再也医不成了。快躺下。” 两个在屋里东一句西一句拉扯起来,那人问起燕青姓名,燕青也不隐瞒,承认是梁山泊第15个头领浪子燕青,并把瞎眼的经过讲给他听。
“真巧,”那人说,“我也姓燕,排行第二,人称卷毛虎燕顺。最近我哥又娶了个填房王腊梅,我看这嫂子不大规矩,背地里跟大哥说过好几回。
大哥老护着她,我气不过,便搬出来住。我比你长着几岁,咱俩结拜兄弟怎样?”燕青笑着说:“我可是水泊梁山的伙计,你跟我结拜,也成了强盗,你可别后悔。” 燕顺哈哈大笑:“这世上太不公平,当个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倒蛮不错的,你说我怕谁?” 两个高高兴兴结拜成兄弟,燕青便问起刚才撞他的是谁。
“别提他,”燕顺说,“那是长两条腿的大虫,无恶不作的杨衙内。今天不知有什么急事,便宜了你,不然你瞎着眼,真要吃他大亏呢。”
燕青记下这个名字,两天以后,眼睛好了,便央告燕顺上梁山送个信,顺便结识各位弟兄,说燕青眼睛好了,过一阵便回山寨。
三月初三到了,燕顺的大哥听妻子王腊梅的,这天一起到同乐院游玩。
其实,王腊梅早跟骑着马撞燕青的花花公子杨衙内约好,到同乐院来见面的。
正好,燕青这几天到处找杨衙内。准备出口恶气,听说杨衙内今天到同乐院去,便叫人买了条大鲤鱼,到同乐院去跟人打赌,暗中寻找杨衙内。起初,他看见燕大伴着个妖妖娆娆的女子坐着饮酒,便怀疑他是杨衙内。燕青装着跟燕大打赌,就以一条鱼做赌注。两个人一赌,燕大赢了,便要拿鲤鱼做下酒菜。燕青说:“大哥,我这小本买卖,今天第一回就输了,你就舍了我这条鱼,行不?”燕大倒也爽快,把鱼还了燕青。打听下来,这人不是杨衙内,燕青便向门口走去。刚转个弯,劈头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开口就骂:“不长眼的呆汉,你撞大爷,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好熟的声音,燕青便问:“你是杨衙内?” “知道我的名字还来撞我?”杨衙内举拳便打,“让大爷教训教训你!” 燕青心里说:“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倒看看谁教训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隔开杨衙内的双拳,顺手一提,脚下一个暗绊子,杨衙内“啪”地摔了个嘴啃泥。燕青捺住他背,劈劈啪啪一阵好揍。
同乐院里人来人往,这里打开了,人都聚拢来。看见打的是杨衙内,嘴里不作声,心里都暗暗叫“好”。
燕青打了一顿,气也出了,站起来拍拍手便要走。在一旁观看的燕大把手一拱:“想不到小兄弟还有这漂亮的一手,来来来,咱请你喝上三大碗。” 杨衙内本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今天吃了这亏,抬头又看见王腊梅似怜非怜、似笑非笑站在一旁,羞得一溜烟跑了。
燕大拉着燕青入席,互相道了姓名。“啊呀,咱们500年前本是一家,今天我燕大认了你这个兄弟了,来,饮酒。”燕青扫了王腊梅一眼,心想,我燕顺二哥说得不错,这娘们不安分。他也不隐瞒燕大,说自己原本是在梁山的。燕大听了,更是高兴,一定要燕青跟他回家住一阵。燕青想起燕顺,也没推辞。
燕青住在燕大家,一晃又是半年。王腊梅自从在同乐院跟杨衙内冲散了,一直无法跟他相见,家里走了燕顺,却多了个更精明的燕青,越发没有办法约杨衙内来。
中秋这天,王腊梅心生一计,一边约杨衙内到园中小屋相会,一边拼命劝燕大、燕青饮酒,左一杯右一杯,冷一杯热一怀,硬尾把两个灌醉。她见两个倒在床上,便一个人溜到园中去找杨衙内。
燕青在梁山上,平日里大碗酒大块肉吃惯了的。一时醉了,不久便醒了过来。他提起壶,倒了两碗冷茶喝了,还觉得浑身热辣辣的,便一个人到园中来吹凉风。
打家劫舍,月黑风高的夜里处得久了,中秋夜,燕青看东西就像白天一般清楚。突然间,耳朵里听到一两声口哨,眼前看见两条黑影,心里一惊,莫不于夜活的来了?他便暗暗地跟了上去。
到园边小屋前,两个影子一闪,进了屋。一会儿,里边亮起了灯。他挨过去舔开窗纸一瞧,却见王腊梅张罗着满桌酒菜,正中坐着的,正是冤家对头杨衙内。燕青心里骂了一句,马上往回走,一碗凉水泼醒了燕大,拉着他往园子里去。
两个来到小屋前,屋里的王腊梅已经跟杨衙内有说有笑地对饮起来。看到这模样,燕大怒火中烧,燕青一把没拉住,他早已一脚蹬开屋门冲了进去。
杨衙内是一个积年的二流子,进了屋早把临窗的窗户打开着,听见燕大一声喊蹬门进去,他便跳出了窗户,一溜烟跑了。燕青跑进屋子,赶到窗前往外一瞧,什么也看不到了。
燕大只顾揪着王腊梅的头发揍她,燕青却把他拉开,说:“大哥别只是打,把情况审清再说。”两个审了一会,把情况问清了,燕青说:“大哥,我听二哥燕顺说,他临走时劝你小心这贱人,今天事情败露了,留她有什么用,不如一刀砍了,咱哥儿们一同上梁山去。” 王腊梅听说,跑着上前,抱着燕大的腿,只是哀哀地哭,求他饶命。燕大被她这一哭,又乱了方寸,正在犹豫中间,只听墙外一声喊:“别逃了梁山泊的强盗!”灯笼火把一齐亮起来。门外,窗外伸进几十把钩镰枪。燕大、燕青措手不及,冲出房门,又被绊索绊了个跟头,一群兵丁一拥而上,把两个捺住绑牢了。
门外走进杨衙内,扶起王腊梅。王腊梅绾了绾散了的发髻,说:“别放过这两个贼子,这个便是浪子燕青,他们跟燕顺都是梁山泊一伙的,正商量杀了我投梁山去呢!”说完,上前打了燕大两个耳光。燕大恨恨地跺了跺脚,低下头不再吭声了。
开封抓了梁山泊浪子燕青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久,卷毛虎燕顺得到消息,立刻禀报宋江,请了假,带了金银,一路奔开封打点救他二人。到开封城南,只见满城乱哄哄的,说是有囚犯越了狱,兵丁正四处抓人。他便找了一处树林躲起来,见机行事。
原来,燕大跟燕青关进牢房,燕大死了心,燕青有的是本事,两个养了几天伤,这天晚上扭断了锁,打死了两个狱卒,逃了出来。
翻墙的时候,燕大扭了腿,燕青背着他来到一处树林边,叫他在林中暂避一时,自己去找辆车来,一同往山东去。
不一会儿,杨衙内。王腊梅领着兵丁追来了,一下子抓住了燕大,又把他捆起来。杨衙内说:“有了燕大,燕青就在附近,大家散开搜。”他跟王腊梅留下,别的兵丁四处搜索去远处一辆马车跑来,燕青坐在车头。老远燕大就看见了,忙喊:“兄弟别过来,你快去搬兵救我!”燕青哪里肯依,跳下车便跟兵丁打起来。
燕青动了真怒,几个兵士哪里是他的对手?杨衙内拔出刀往燕大脖子上一架,威胁他说:“燕青!快扔了刀投降,不然我先一刀宰了燕大!”兄弟安危,牵动着燕青的心,只是一眨眼的迟疑,手中的刀慢了一慢,便险象环生。杨衙内瞧见,得意地嘿嘿笑着。
这时候,从树顶上发出霹雳似的一声,“忽”地跳下一条汉子,伸手打掉杨衙内手中的刀,“燕青兄弟别慌,你哥来了!”燕青见前来的是燕顺,不由大喜,“呼呼”两刀,砍翻一个兵丁,喊道:“二哥,别放走了杨衙内这贼子,这里的由我对付!” 杨衙内一个懒驴打滚,躲开燕顺,嘿嘿冷笑:“今天不知是谁不肯放走谁呢?”对围上来的出外搜索的公人喊:“把3个梁山强盗都抓了,回开封府领重赏!” 燕青、燕顺一前一后,护住燕大,正准备做一次鱼死网破的恶斗。正在紧要关头,树林外冲来一队乓马,当头飞一般奔来的,正是神行太保戴宗。后面一杆杏黄旗,上写“替天行道”四个字。戴宗喊:“梁山好汉全伙在此!”那些捕快、兵丁,见到梁山好汉,就像鼠儿见着了猫,喊了一声,四散逃走了。只留下王腊梅瑟瑟发抖,杨衙内逃了几步,跌了一跤,再也爬不起来了。
宋江一马当先,对燕青说:“兄弟,听说你眼睛治好了,大家都很欢喜,今天又为燕大兄弟抓了仇人,回山寨给你庆功。” 一场波折过后,燕大兄弟,梁山兄弟间情义更深了。一行人押着杨衙内、王腊梅,一齐朝梁山而去。
第65篇、苦肉美人计
清雍正年间,海州的镇山门武馆勾结豪强,残害百姓。另一家啸海门武馆与它势不两立,两家仇怨甚深。后来,镇山门来了新掌门,他是有一副漂亮大胡子的王魁。这天,王魁来啸海门砸匾,同啸海门掌门吴有光杀作一团,百余回合之后,吴有光惨败,两人收了刀。王魁撂下句话:“想赢我?呸!”
啸海门死寂地度过三天,吴有光一脸的沮丧,倒拖着腰刀晃进了酒馆,到掌灯时,他脚前的空酒坛已堆成小山。他醉得站立不住,蹒跚着挥刀去刺乱飞的苍蝇,跌了一跤又一跤。
同门弟兄流着泪规劝,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二掌门朱福贵德高望重,竟给吴有光跪下了,说:“全海州的人都看着啸海门,你作为掌门,怎能……”“住嘴!”吴有光拔刀指向朱福贵,“你也小瞧老子的刀法吗?”说着,他把刀舞得如碎雪飘飞。朱福贵失望至极,便嘴无遮拦:“好大的本事,为何只会借酒浇愁?”
只听吴有光撕心裂肺般一声嚎,又见白光一闪,“嚓”的一声朱福贵肋下中刀,血流如注。从此,吴有光醉酒后胡砍乱刺成了习惯,没多久就有数名弟兄重伤于他的乱刀下。海州武林哀叹:吴有光竟然手刃同门弟兄,看来啸海门已是退潮的海水,再难翻起大浪了。于是送他绰号——乱刀。
濒临崩溃的吴有光仅剩最后一个精神寄托——恋人于香香。这于香香生着两道细叶弯眉,一双迷蒙睡眼,两片樱桃香唇,纤腰恰似风中柳枝。镇山门武馆门前摆把躺椅,她整天摇着团扇仰坐在里面,有人近前,她好一会才抬下眼皮,慢慢地露齿一笑。据说成熟的男人大多会被这类慵懒、柔弱的女人迷倒。即便酗酒、狂暴的吴有光,只要依偎在于香香脚边,、止于香香娇小、柔软的手在他头上抚弄,他就猫似的温顺。
王魁带手下路过啸海门,见到这情景,翘着大胡子笑得不亦乐乎。王魁不经意瞥见于香香那懒散的媚态时,他绽笑的表情凝固了,大胡子钢针般直竖起来。他走过几步又回头,见于香香用团扇遮着半边脸,一双睡眼朝他斜睨着。
第二天,王魁独自转悠到啸海门武馆前,发现于香香一个人仰在躺椅里打盹。王魁瞧瞧四周,咽了口口水,抬脚奔去,却被人从背后按住了肩头。是镇山门武馆中被称作智多星的刘权。刘权一双贼眼紧盯住王魁:“掌门,那可是人家的女人,你刚同她男人结了仇。”王魁眨眨眼,大胡子扭了扭,猛地拍击脑门:“哎呀!差点……多亏……”他转身便走,可转身的当口他又朝于香香瞟了一眼,瞟见于香香微睁睡眼,轻启红唇,似乎在召唤他。他脚步刚又迟疑,被刘权生拉硬拽弄走f。
刘权把王魁带到西郊的一家酒馆,边推杯换盏,边讲了几个与女人纠缠不清的好汉的凄惨结局,话里满是旁敲侧击。王魁闷着头喝酒,每喝一碗都晃晃头,抖落沾在大胡子上的酒滴。忽而,王魁端着酒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几道口涎顺着胡须淌下来。原来,正对窗口的树林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舞着兜网,扭着纤腰在捕蝴蝶,旁边停着一辆马车。捕蝶女正是于香香。刘权忙不迭地把窗扇关紧。
突然,隔窗传来女人惊恐的尖叫、厮打声。王魁推窗一看,几个黑衣人揪起于香香正往马车上扔。王魁先把饭桌连同刘权踢到墙角,再飞身跃出窗外,手中利刃转成旋飞的轮盘,切菜瓜般削去了黑衣人的头颅。于香香晃扭着腰肢晕倒了。王魁把她揽在怀中,跳上马车,猛甩马鞭。马车一溜烟消失在了莽莽树林中。
吴有光拖着醉步赶到时,山风正隐隐约约把男女浪笑送出林外。
于香香向吴有光坦言,她实在抗拒不了王魁那副大胡子的诱惑,那是成熟男人的标志。吴有光拔刀对着于香香,刀尖颤抖,好半天……“当啷”一声,刀颓然落地,他抱住于香香的腿:“香香,我就剩你啦!”于香香懒懒地抬了下眼皮,极厌恶地嘟囔一句:“瞧你这德性,一辈子也长不出胡子来。”就此,于香香躺进了镇山门武馆前的躺椅里。
吴有光木头人似的,目不转睛地呆望自家武馆前的空躺椅。刀伤未愈的朱福贵摇头叹息了一阵,示意弟兄劈了那把空躺椅。刀斧齐上,噼拉咔嚓,躺椅顿时变成了一堆木屑。吴有光被惊醒,扑到木屑堆上痛哭,猛然,他眼中闪出凶光,“呀”的一声叫,起身出刀,周围的弟兄全都肋下溅红。不知是他这次出手不重,还是刀走偏锋,受伤的弟兄都捂着肋部爬了起来。朱福贵跺脚痛骂:“狗娘养的王胡子,你把吴掌门搞成了乱刀,干吗不把他的命也拿去!我们的命也都拿去吧。”
吴有光陡然面涌愧色,叫道:“老子实在受不了啦!去给那狗娘养的下战书,三日后决斗。”
苦肉美人计(2)
镇山门武馆里,王魁瞄了瞄那张战书,把它揉作一团,冷笑道:“再跟我玩,他怕是连裤子都要输掉。”刘权吊着胳膊蹲在地上,阴阳怪气地说:“掌门,武馆里可还睡着一条蛇呀,你去决斗,说不定后院就……”上次在西郊酒馆被踢断胳膊后,刘权总是一副阴阴的嘴脸。王魁乜了他一眼,撅撅胡子没出声。
深夜,如水的月光透进寝房窗户,照着僵尸一般仰卧在床板上的王魁和睡猫似的蜷缩着的于香香。忽然,床脚出现一条弯曲、蠕动的线,爬进月影里才看出是条鳞片闪闪的蛇。那蛇窜到王魁身上,吐信噬咬,没找到下口之处,转而缠绕于香香。于香香惊醒,尖叫着摇晃王魁。王魁打着哈欠起身,铁钳般的大手握住蛇的头尾,一抻,然后在蛇头上抠块口子,捏住一块皮顺着蛇身往下撕扯,把整张蛇皮剥了下来。他抹开胡子,大口吞噬起血淋淋的蛇肉。
第二天,王魁在镇山门大摆决斗壮行宴。酒过半酣,王魁高叫:“智多星何在?”刘权战战兢兢蹭过来。王魁令人端上一只大盘,上面盛着一张蛇皮和一串蛇骨。王魁奸笑道:“智多星,你心毒如蛇,何不干脆变成蛇?把这些吃下!”刘权来不及争辩,就被王魁掐住脖子,蛇皮和蛇骨被一股脑地塞进嘴里。一会儿,刘权咕隆着喉咙,翻了白眼。
王魁把那只盘子摔到地上,两眼血红,胡须倒竖,“这条毒蛇,竟敢谋害本掌门所爱,不除掉他,我怎敢离家出战?”于香香手捧一个精巧的酒瓶,睡眼含笑:“谢掌门为妾身做主。这瓶好酒已收藏数年,献给掌门,掌门喝了定会增添勇力,得胜而还。”王魁拔出瓶塞闻了闻,“还真是好酒,老子留着另有用处。”他把酒瓶揣进怀里,环视了一眼手下,朗声道:“不踏平啸海门决不回头!” 决斗场就选在西郊酒馆外的树林中。吴有光满身酒气,脚步踉跄,挥刀一阵乱舞。王魁根本未出刀,抱着膀躲闪,嘲笑道:“有点好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那瓶酒,一溜身钻到吴有光身前,一手别住那把刀,握酒瓶的手穿过空档,一下把酒瓶塞进吴有光嘴里。这时听到于香香惊叫:“我的酒!那可是……”说着她扑向前去,手里握着一柄短剑。
冷不防树丛中窜出个矮小的身影,拦腰把她抱住,夺下了短剑。“掌门,在下擒住这狐狸精啦!”这人竟是刘权。王魁跳出圈子,冷笑一声:“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于香香惊恐万状:“我不是……那酒真的……”
“你是真怕毒死他,是吗?”王魁转向吴有光,乐得胡须乱颤,“吴有光,我玩了你的女人又破了你的美人计,你‘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脸面在江湖混吗!不过你也无所谓了,毒酒的药性就要发作。”他洋洋自得地叙述道:对于香香施的美人计他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但他是刀枪不入的铁身,根本不怕身边睡个美女蛇,他要鱼和熊掌兼得,在紧要关头戳穿这一阴谋,从精神上彻底摧垮吴有光。刘权是他这盘棋中的一颗棋子,让他夜间放蛇,是要他假死,以便关键时刻出其不意……
吴有光让酒呛得直咳嗽,身体摇晃着,好像就要跌倒。可陡然间他挺直了身子,眼神炯炯,提刀舞出一阵透着寒气的狂风。他讥笑道:“蠢货,你把这‘神力酒’当毒酒,我可是渴望了很久的,那贱货藏得紧,一直没机会品尝,没想到今天你成全了我。”王魁稍一愣怔,拔刀迎战。斗过百余回合,吴有光渐渐占据上风,只是无法把刀刃插入王魁的身躯。
观战的于香香脸变白愤然道,“都是你这个衰男人,害得我落下水性杨花的骂名!‘神力酒’让你逞一时之威,却改变不了你的本性。”她甩开刘权,抢回那柄短剑刺向吴有光,“王掌门,妾身跟定你啦!愿以一死帮你除掉这个衰男人。”
吴有光使出反手刀磕开王魁的刀,大骂“贱货”,冲着于香香抖了一下刀。在铮铮刀鸣未消之时,刀身快如闪电地刺去,穿透于香香娇柔的身躯,又迅疾地抽回。于香香慢慢地屈身瘫倒,肋下血流汩汩,却没叫一声。
王魁也像挨了刀似的一趔趄,身子歪斜下去,跪地抱紧于香香,“香香,我错怪了你,其实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啊!可是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于香香好似已奄奄一息,勉强一笑:“我知足了……”说罢头歪眼闭。王魁胡须抖索,咬牙强忍,终没忍住,泪流滂沱,把那胡须丛浸成遭雨淋的鸟窝,又从那里发出痛彻肺腑的嚎哭。
一道白光从湿漉漉的大胡子下划过,他脸上的痛楚遽然僵住了,刀枪不入的身躯被利刃在致命的喉咙处割开条大口子,血好半天才溅出来,像喷泉……他没来得及看清于香香柔弱的小手是怎样刺出短剑的。
吴有光第一次与王魁交手就领教了他刀枪不入的铁罩功,他清楚只有在其痛失至爱、悲伤欲绝时,铁罩功力才会泄掉,他便和于香香谋划了苦肉美人计。为使于香香中刀不致命,同门弟兄就成他练刀的靶子,而他则独自承受“乱刀”的恶名。于香香之父五年前死于王魁刀下。
第66篇、古龙潭传奇
彭泽县太平关镇的古龙山下有一条几十里长的龙溪,溪上有一座明代石拱桥。桥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古龙潭。表面静水无波,潭底暗流汹涌,十分凶险。
传说很早以前,有个渔家女在潭边织网,头上木梳掉进了水潭。没想到这枚刻有自己芳名的木梳被远在几十里外太泊湖上打鱼的父亲捡到了。原来古龙潭穿越古龙山,出口就在赣北第一镇马当的太泊湖。一年大旱,龙溪水落了潭。有个自信水性好的人下潭摸鱼,上来后鼻青脸肿。这人手舞足蹈说:“你们晓得啵,古龙潭底下就是龙宫。有宫殿有花园,我看见了龙女采花,龙三太子还送我一颗夜明珠!”这人说完就哑了,掰开他的手,掌中果然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从此,人们对古龙潭底下就是龙宫深信不疑。
清朝康熙年间,龙溪边上有个村姑叫翠翠,生得眉眼清秀,聪明伶俐,还喜欢唱歌,那嗓音就像风中的铃铛,唱起来赛过春天的百灵鸟。
才过花朝,翠翠就挎着篮子来溪边采茶芽。翠翠年方十七,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父亲一心攀高枝,因此把女儿大好光阴耽搁了。春天古龙山天气回暖,万木吐翠。整座大山高下起伏,就像碧玉雕刻的一般,龙溪水纤尘不染,仿佛飘着一条绿色的罗带。成双成对的锦鲤在溪上欢快地追逐着,让人看得如痴如醉。翠翠一时春心萌动,亮开嗓门唱起来:“二月里来百花香,鲤鱼双双游溪上,鱼妹本是龙潭女,鱼哥家住哪条江?”声音未落,对面一位卖油的小伙子接着唱道:“二月龙溪好风光,鲤鱼成对又成双,妹问哥家住哪里,古龙山下窦家庄。”翠翠定睛一看,对岸和歌的是一位英俊的小伙子,年龄与自己相仿,一时满面含羞,嗔怪说:“人家没问你,好不要脸!”“不问我问谁?”“我问鱼!”小伙子哈哈大笑说:“鱼会说话吗?”翠翠也不示弱:“我问的就是鱼,总之你不要脸!”说完挽着篮子就走。
翠翠爬上麦田,小伙子又在后面唱开了:“哥是喜鹊天上飞,妹是龙山一树梅,喜鹊赖在梅树上,石子打来也不飞。”翠翠发现小伙子不但人俊,歌也唱得不错,一时找到了知音,转过身来娇羞地说:“喜鹊赖在梅树上又怎样,当心人家拿竹篙打你。”大伙子大声说:“我不怕,竹篙打来也不飞!”
翠翠后来知道小伙子叫水根,是旁边窦家庄卖油的,人称卖油小哥,每天挑油从桥边经过。人诚实聪明,酷爱唱歌。便心生爱慕,常找借口来桥边会他。没想到姐有情,郎有意,和许多痴情的青年男女一样,山盟海誓,一个非对方不娶,一个非对方不嫁。
一天,水根托媒婆上门提亲,翠翠的父亲何蔑匠看不上水根,轻蔑地说:“窦家的小子一个贱卖油的,一年挣不了几个铜钱也想娶翠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除非能拿出十头水牛的聘礼,我或许可以考虑。”媒婆回去后把何蔑匠的话原原本本告诉水根,水根不气馁,第二天就撂了油挑子,去外乡寻找挣大钱的活。发誓挣不到十头水牛永不回乡。
话说彭蠡镇上有个富二代,爹妈给取的名字叫付易芳。因为有钱,自己把名字改成富一方。年龄比何蔑匠小不了多少,心却花得很,早就垂涎翠翠的美貌。听说何蔑匠要十头水牛的聘礼,心中暗喜。他备下十头水牛,外加绫罗绸缎,珍珠玛瑙,派人送到何府,要与翠翠结百年之好。何蔑匠明知年龄不对等,怎肯舍弃这到手的财富?一时大喜,瞒着翠翠当即换了婚书,并把婚期定在了第二年麦收时节。
水根出门前请人算了一卦,算卦的人说财神在南,要他一直往南走。水根来到了湖口县,打听到一家砖窑雇人和泥,干一天可抵走村串户卖油一个月的工资。他到了窑上,窑师傅见水根人老实,实话告诉他说:“小伙子,和泥是下苦力的活,打霜落雪都要打赤脚,没人能干几天。原先是用牛踩,东家爱惜牛才雇的人。你吃得了苦?”水根说:“只要能赚钱,再苦再累我不怕!”水根自恃身强力壮,每天早起挖土,挑水醒泥。最难是和泥,必须用双脚不停地踩泥才会黏。没几天,脚就烂了,双腿肿得连路都走不动。又受了风寒,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水根辞了窑上的活,来到江对面的黄梅县,一家人正招人挖堰塘,被他赶上了。挖堰塘也不轻松,寒冬腊月土冻得像铁一样硬,锄头挖下去冒火星。他一想到翠翠就鼓励自己要坚持。东家人厚道,好吃好喝招待他。一直到春上才完工。水根终于赚到了一头水牛的钱。他继续往南走,小满节气过后,南康道中农家在收割一种叫米麦的早熟麦子。他经过一座山坞,天上忽然乌云滚滚,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了,一位老人正在抢割麦子。他赶过去帮忙。水根帮老人把麦子运回家,大雨就铺天盖地下起来了。老人十分感激,送他一束麦穗。雨一直下到晚,水根不能赶路,只得借宿在老人家。晚上水根睡得十分香甜。一早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破庙中。以为自己做了个梦,一时想起老人昨天曾送他一束麦穗,就压在衣底下,他掀开衣,两眼瞬间直了,这束麦穗变成了黄灿灿的金麦穗。水根知道有神人相助。这束金麦穗何止买十头水牛,想到往后起高楼,买田地,和翠翠恩恩爱爱过日子,一时喜不自禁,不顾肚中饥饿,急匆匆往回赶。
话分两头,转眼到了佳期,这天富一方雇了八抬大轿,请了两班吹鼓手,一路吹吹打打来到何家迎亲。何蔑匠在家中张灯结彩,翠翠还蒙在鼓里。女儿出嫁要梳妆打扮,母亲见瞒不住,把真相告诉了她。翠翠知道自己被父亲卖给了富一方,不肯就范,将换洗的衣服打了个包,趁家人忙乱之际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老奸巨猾的富一方算好了,翠翠抗婚必定逃往古龙山。早派下人蹲守在那里。翠翠心急火燎往前奔,刚踏上古龙桥,见那头站着两个彪形大汉,知道被人算计了,转身往回跑,富一方带人正好赶到桥下,前后路都被堵死了,翠翠气愤地说:“富一方,别枉费心机,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富一方狞笑说:“翠翠,认命吧,你这辈子生死都是我的人!”说着上前就去搂翠翠。翠翠知道在劫难逃,心一横说:“水根,今生不能与你成对,希望来世与你成双。”说完纵身跳进了古龙潭。富一方没想到翠翠敢从桥上跳下去,很是懊悔,派人通知何家打捞尸体,自己带着家丁狼狈而逃。
水根日夜兼程赶回窦家庄已是翠翠投水的第三天。水根在古龙潭边点燃一炷香说:“翠翠,我要让那些贪婪的人付出代价,你等着我!”
水根失踪了,人们在古龙潭边拾到一双鞋,窦家庄人都说水根殉情了。一个月后,一位渔民在太泊湖打鱼,捡到一个蜡封的竹筒,里面有一封信是水根写给翠翠父母的。水根在信里说他在龙宫见到了翠翠,他做了龙王的干女儿,翠翠说她与富一方有婚书,只等他来娶她,这辈子只能与自己兄妹相称。龙王看翠翠的面上让他管理御花园,叫何家二老不必挂念。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太平关镇传得沸沸扬扬。消息传到彭蠡镇,富一方亲自来何家看了这封信,确信事情是真的。他想,翠翠做了龙王的干女儿就是公主,自己娶了翠翠不就是驸马?翠翠出嫁龙王一定不吝惜嫁妆,龙宫里随便一块石头都价值连城。想到这里,富一方心里痒痒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决定去龙宫迎娶翠翠。
富一方要去龙宫迎亲,远近村庄的人都来古龙潭边看热闹。何家二老也来了。下古龙潭是件危险的事,富一方虽然年轻时水性不错,仍担心下去了上不来,特地买来一根百丈长的绳子,一头系在腰上,另一头交给名叫瓢菜和冬瓜的两个伙计。富一方说:“你俩个听好了,本老爷在底下将绳子扯三下就是有危险,你们立即把绳子往上拉。”吩咐完毕,双手抱拳向何家二老作了个揖,扑通跳进古龙潭。岸上的人只见绳子一丈一丈往下坠,坠到九十九丈时突然不动了,人们把目光一齐投入潭中,挨到日落时分仍不见潭底有动静。付府管家舒了口气说:“众位乡邻,我家老爷一切顺利,今夜怕是在龙宫与翠翠公主洞房花烛,大家都散了吧!”两个伙计早已腰酸腿软,如得了大赦令,同心协力把绳子拉上来,没想到带上一具尸体,身体被漩涡卷到石头上打烂了,仔细辨认竟是富一方付老爷。
原来水根根本没投潭,那封信是他设的一个诱饵,去钓富一方这条大鱼。起初心里也没底,没想到富一方太贪婪果然上钩了。当他站在古龙山上欣赏自己导演的一幕时,内心无比激动。夜深人静时,水根在桥边为自己烧了厚厚一沓纸钱,然后走上古龙桥大声说:“翠翠,我陪你来了!”纵身跃进了古龙潭,从此潭中多了一对锦鲤,它们在水中相依相偎,就像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作者通讯地址:江西彭泽县黄花镇新区四海缘酒店
邮编:332724
第67篇、太平河边的传奇故事
家乡有句俗语:太平河边故事多,能装九十九谷箩。这太平河位于江西省彭泽县太平关乡境内,南北河长十多公里,九曲十八弯。上接乐观天红诸乡镇九十九条溪河水,下注百里方圆绿水碧波的浩浩方湖。河水长年川流不息,四季欢歌,时而振奋高吭,时而婉啭柔鸣,似乎在向人们叙述着一个个古老而优美的民间故事。有关太平河的来历,传说是明初朱元璋征战败绩,落荒而逃,劲敌陈友谅率师穷追不舍,危急万分时,朱元璋挥剑劈开鼓楼山,地下水喷涌而出形成了一道河流。朱元璋顺河而下摆脱追兵,庆幸地坐在河边长叹:¨朕太平无事了!〃后来当地人取名曰太平河。本文要叙述的传奇故事就发生在这条历史悠久的太平河边,故事的主人翁正是生于斯,长于斯。
性急吃不得热稀饭,好酒也要慢品尝。听故事的人,尤其是乡愁满腹的游子,请勿急燥。笔者愿意为您作一次导游,首先带您去太平河观光一番,如今的太平河两岸风光旖旎,新村林立,公路纵横,红楼画墅小院风姿绰约,学校工厂商店聚集有序。从上游到下游,河面上飞架起四座大桥,其造型各异:有坚固美丽的石砌拱桥,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仿赵州桥而建;有飞虹卧波式混凝土管道压力拱桥,为远程输送白沙大型水库的水而建造;有廊柱榭台式高速公路桥,它贯通彭湖一线的沿江交通运输。面对江山如此多娇的今天,也许我们不会相信古代的太平河两岸曾经芦荻丛生,人烟稀少,洪水泛滥时,河面宽阔,流水湍急,河流上下不见一座桥影。过往的行人商旅要靠民船摆渡,若逢天气恶劣,恶浪沉舟,人或为鱼鳖。¨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辛弃疾的诗句,此地此时借用,可谓恰如其分了。沧海桑田,岁月流逝,相传明末清初时,太平河西岸村边一间茅屋里居住着一对孤苦老人,老公公和老婆婆均已年逾花甲,膝下无儿无女,家徒四壁,床上无被,仅有一条小木船,原以打鱼为生,后来老俩口见太平河两岸交通被河水隔断,行人不便,于是他(她)们便摆起了义渡。无论酷暑严寒,白天黑夜,雨雪风霜,只要有人过河,便立刻停网启船摆渡,从不收取半文过渡费,而且笑脸相送。天长日久,老俩口的善举名扬乡里,人人既钦佩又同情。钦佩的是他(她)们长年累月不辞辛劳助人为乐的品格,同情的是他(她)们年事已高,却无儿无女,老无所养。乡亲们但愿二老善有善报,晚年幸福,个个怨老天不公,怨气冲天,这惊动了一位神仙,他就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吕洞宾心血来潮,也为二老抱不平,决定亲自驾临太平河考查一番,再作定夺。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子夜里,风雨大作,太平河上波浪翻滚,辛苦了一天的老俩口子睡得正香,突然被河对岸顺风而来的求渡喊声惊醒,急忙起床戴斗笠穿蓑衣,冒雨划船,顶风而行。小船在大浪中一上一下,随时会有侧翻的危险,凭着娴熟的驾船技术,老俩口拼着老命将船划到对岸,把求渡客人扶进了船舱,只见客人头戴方巾帽,身着白色长袍,遍身湿透,客人自称出门经商,因贪赶路程而错过客店才半夜遇雨来到渡口。老公公和老婆婆痛心不已,快速掉船返程回到家门,拿出干衣让客人换下湿衣,随即生火烤衣,烧水做饭菜,满腔热情招待这半夜来客。客人热水洗浴后饱餐而眠,茅屋只有一张床铺,老俩口一直坐待天亮,天亮后客人一个¨谢〃字也没有就径直走了。第二天风平浪静,老俩口又继续乐呵呵地摆着义渡,半个月后,又是一个风狂雨骤的夜里,那个客商又在隔岸呼渡,老俩口热心不减,仍然快速起床接渡,仍然为客人生火烤衣,烧水做饭菜。天亮后客商仍旧不辞而别,老俩口仍然乐呵呵地挥手相送。再过了半个月后,同样是风急浪大的夜里,那个半夜呼渡的客商第三次来了,不过这位客商这次酒足饭饱后,拿出五十两银子再三申明是付给二老作为过渡费,二老坚决不肯收。临别时客商笑着说:¨两位老人可想生个儿子?〃二老微笑说:¨客人开玩笑了,我俩已年过花甲,想生也生不了啦。〃客人又说:¨我有一方,包生贵子。今年中秋月圆夜,只用面条煮鸡蛋,二老共食面条一碗鸡蛋一双,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切记!切记!〃客人再三叮咛后告辞而别。光阴荏苒,中秋来临,老公公对老婆婆说:¨那个客人与我们开玩笑,我们来个假事真做。反正不费难,就算是节日加餐吧!〃老婆婆也表示同意。中秋明月当空,二老首先敬香跪拜,然后共食面条一碗鸡蛋一双,欢欢喜喜入睡。
日日一天天过,这一天老婆婆洗澡更衣,忽然发现自己的腹部有些隆起来了,忙告诉老公公说:¨莫不是客人指教的方子真的有效而有喜了?〃老公公闻言后过来贴腹侧耳静听有胎音,欣喜若狂。原来那个曾经三次在风雨夜过渡的客商正是吕洞宾,他亲自考察,确认老俩口善心义肝,应当善有善报,岂可无后而老无所养呢?何况神仙应该造福人类,当下断定送子上门,所以老婆婆真的怀孕了。老婆婆怀孕的消息一传开,邻里乡村沸腾了,家家送来补品,个个祝福她老树开花早生贵子。可是十月怀胎到期却不临盆,一年期满仍无动静,到了第十八个月时,老婆婆终于临盆生产了,老公公以为定是个胖崽子,满怀喜悦地进房一看,谁知却是一个癞蛤蟆倚立在床边,一尺左右高,遍身青皮。他惊呆了,值此时癞蛤蟆蹦蹦跳跳地过来向他鞠了一躬,竟会开口喊了一声:¨爹!孩儿拜见您和妈。〃老俩口哭笑不得,无奈何生活了一辈子,今天终于听到儿子叫爹妈的声音了。不管是人还是怪,总是自己亲生骨肉,不必悲哀,不必嫌弃,可怜天下父母心,自花自香,老俩口静下心来,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癞头姑,细心抚养,疼爱有加。八年后癞头姑个子三尺高,他十分有孝心,每天抢着做家务活,为爹妈端水盛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再说癞头姑家东边邻居张员外,家产殷实,膝下一子一女,都是学龄儿童。张员外请来一位王姓家庭教师教子女读书习文。癞头姑则时时来到张员外家书房窗口津津有味地偷听王老师讲读诗文。王老师也是本村人,认识癞头姑,有一次发现癞头姑趴在书房窗口听讲课,便将癞头姑叫到身边询问,癞头姑对答如流,出口成章,吟诗作文很有才气。王老师奇之,便请来了癞头姑的爹妈,同时征得张员外的许可,表示愿意让癞头姑免费入学,老公公和老婆婆十分感激,经常勉励儿子切莫辜负师长的关爱和期望。三更灯火五更鸡,男儿正是读书时。癞头姑勤奋攻关,三年的时间,读书破万卷,下笔若有神。有一天傍晚放学后,王老师突然来到癞头姑家家访,更令人意外的是表示愿意将唯一的女儿许配给癞头姑,彩礼全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癞头姑一家人欢欣鼓舞。
王老师回家后把女儿婚姻之事告诉妻子和女儿。妻子一听气急败坏地说:¨癞头姑三分不像人,七分恰以怪,你是灌了迷魂药,把女儿许配他,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不怕别人笑话,也得为女儿想一想!〃王老师笑着说:¨我敢断定癞头姑会有出息的,到时候世人自会赞许。〃王小姐长得如花似玉,饱读诗文,琴棋书画,刺花绣朵,闺中强人。她自幼也常与癞头姑相见,熟识癞头姑丑模样,爹爹的主张,让她又气又急,失声痛哭。母女俩大闹天宫,王老师只好安慰说:¨我们先观察观察一下,若今后真不如意再另作计较。〃母女俩这才情绪缓和。王老师将女儿许配于癞头姑的事不翼而飞,一下传得沸沸扬扬,亲戚朋友当面不赞同,邻居路人背后闲言碎语。王老师只装糊涂,人生糊涂难,难得糊涂。不过有时糊涂是一种人生哲学,也是一种难得的智慧。
王老师是个乡村学儒,一言九鼎。他既然口头应承女儿婚事,说到做到,不纳彩礼,不用三媒六证,一切从简。老公公老婆婆也因家境贫寒,手长衫袖短,实在不好意思。不过癞头姑乐意洋详,他对爹妈説:¨不是我家攀他家高门,是他家来求我们家门,孩儿保证会为爹妈找来个才貌双全的儿媳!¨一句话说得爹妈笑逐颜开。转眼到了春节,癞头姑去给岳父岳母拜年,三尺长的身子,非人又非怪,在王家蹦蹦跳跳,进进出出,王小姐看在眼里,泪往心里流:世间白马王子多得很,爹爹怎么这样荒唐,找来这样一个怪物做女婿,难道我今生注定红颜薄命?越思越伤悲,关起闺房门顺手操起剪刀……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闺房门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妈妈冲了进来,抢下剪刀,母子抱头大哭一场,还是生姜老的辣,妈妈与女儿定下计来,且先留癞头姑在王家多住一些日子,喑中窥探,究竟何如?癞头姑顺从地留了下来,住在岳丈书房,书房有一小轩正对卧室。贴近窗隙,书房内的一举一动均能看得清清楚楚。母女俩严密监控着癞头姑,五个昼夜过去了,没有发现一点异常的情况,只窥见癞头姑在书房中或颂读经典,或写作诗文,或练习书法,有时还会弹弹琴。癞头姑可谓高山流水觅知音,谁知沦为嫌疑人!到了第七个夜晚,王家母女身心疲惫不堪,早早入睡了。半夜时分,王小姐梦见一位头戴方巾帽,身着白长袍的道长笑着对她说:¨你与太平河小青龙是前世姻缘。〃王小姐惊起,又见书房小轩青光闪闪,她急忙拍醒母亲,母女俩蹑手蹑脚推开书房门一看,一个白面书生躺在床上,床前衣架上掛着一张蛤蟆皮套衣,并闪闪地发着青光。王小姐又惊又喜,做母亲的急切快步上前将蛤蟆皮套衣取在手中,顺手塞进馬桶。白面书生被惊醒了,他见皮套衣塞进馬桶,万分婉惜地说¨完了,完了!〃王小姐开心地说:¨癞头姑,这画皮不要也罢了,戏不要再演啦!〃原来癞头姑本就是一个白面书生,他是太平河内的小青龙投胎而生,这绿色的蛤蟆皮套衣正是一张青龙皮,穿上它可以上飞天下入水,乃无价之宝。如今沾上秽气成了废品。癞头姑痛心疾首,责怪岳母太鲁莽。王老师闻讯赶来,拉着癞头姑的手哈哈大笑地说:¨我早预料会有这花好月圆的一天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岳母也是母,癞头姑原谅了岳母,他与岳父,岳母,王小姐重行见面礼。王老师连夜请来亲家和亲母聚会一堂,皆大欢喜。老公公老婆婆望着白面书生的儿子和美如仙娥的儿媳,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巴。老天开眼,好人好报,神仙有灵,一辈子行善积德的老夫妻终于福祉昌延。
第68篇、姚县令审石头
“清末年间,滕县有个名叫姚诗志的县令。他清正廉明,爱民如子。这位县令很有学问,写得一手好字。据说他是坐着二把手①来滕县上任的。车子除了少量行李衣物外,全是书籍和字帖什么的。
滕县南门里有家卖粥的小市民,一天,五更头,两口子抬着粥缸子、碗架去摆摊儿卖粥。不巧,被一块大石头绊倒,摔烂了粥缸子和卖粥用的碗。小本营生,这一下,去了半个家当,两口子就坐在地上哭起来。
这天早晨,县令姚诗志,出了公馆,准备到南门外城河涯逛游逛游,正好碰上卖粥的两口子在痛哭。他看了看泼得满地的粥和碎缸,又问了问卖粥的家境,就对卖粥的两口子说:“这样办吧,你俩把这块石头抬到衙门里去,老爷我要审问这块石头,叫他赔你的粥缸子。”
卖粥的心里话:俺这就够倒霉的啦,您这位大老爷还开个什么玩笑?!可不抬不行啊,县太爷的命令,谁敢不听!没法,两口子就顺起扁担,用抬粥缸子的架,抬起那块石头,朝县衙门走去。
人们见卖粥的两口子抬着块石头,跟在县太爷后面,朝衙门里去,都感到很稀奇,有的说:“八成大老爷要审石头,这一叽咕,一街两巷的人都跟着去看稀罕,呼啦一下子就挤满了大堂前的院子。
县太爷命令衙役,看守好衙门口,只许进,不许出。然后,他就站在大堂前开了腔:“乡亲们,今天本县令遇上这块石头绊了人,砸破了缸。害得卖粥的两口子哭哭啼啼。本打算审审这块顽石,估计它不会开口。可它毕竟引来了众乡亲,这算它将功补过吧。没说的,请大伙凑个份子,最少一文钱,多者不限,算是大伙周济卖粥的夫妇吧。”
听了县太爷这番活,看热闹的人,纷纷掏钱捐献,功夫不大,就凑了足足有二十多吊铜钱。县大爷让看热闹的人走了以后,自己又拿来五两散碎银子,连同二十多吊铜钱,一起交给了卖粥的。说:“这足够你的粥和粥缸子钱啦,回家去吧。”卖粥的千恩万谢回了家。
从那,姚县令为小民分忧的事,一直传到今天。
注:①二把手:一种独轮车
一九八七年六月十五日十采录于柴胡店文化站
讲述搜集者:张士哲 男 退休教师
第69篇、韩擒虎死作地狱王
北周末年,外戚杨坚篡位做了皇帝,引起金陵王陈叔宝的不满,他把大臣召集到殿前,问:“我欲兴兵讨伐杨坚,卿等意下如何?”
镇国上将军任蛮奴当即上前启奏,表示赞同。陈王受到拥护,立即拜萧磨呵、周罗侯二人为将,带兵四十余万,攻打杨坚。
二人领兵登程进发,不几日,就来到了锅口地区。两将扎营安歇时商量,准备分兵两路,由萧磨呵带兵二十万攻打宋、卞、唐、邓等地。
金陵大兵向前挺进之时,隋文帝杨坚也得到了消息,他赶快敲钟击鼓,召集文武百官,商量对策。当时有左勒将军贺若弼越班走出,说愿领兵迎战。话音未落,又有人走出朝班奏道:“牛蹄印中的小水怎么能跟大海沧波争锋夺势!缕蚁即使成群结队,又怎么能构成大患!臣愿率军出征,活擒陈王,献给圣上。”
隋文帝低头一看,不禁大喜,原来说话的人正是名将韩熊之子韩擒虎,他自幼丧父,自命其名,虽然只有十三岁,长得却甚是威武,像一头小老虎那么勇猛,一看就知道是员良将。不由心生喜爱,便要拜韩擒虎为将,但又怕碍着贺若弼的脸面。转念一想,如果命两人同时为将,又怕领兵在外,二人要争上争下,对战事不利。思来想去,隋文帝无法决定,只好命令退朝,明日再议。
思考了一夜,隋文帝终于想出了两全齐美之策。第二天早朝,他即下诏封自己的弟弟杨素为都招讨使,贺若弼为副招讨使,韩擒虎为行营马步使。意思非常明显,让杨素监察二人,免生差错。
三人受封后,叩拜谢恩,带着三十多万人马就出发了。他们日夜兼程,很快来到了郑州境内。当时有先锋探马来报,说萧磨呵的二十万大军已在陈留扎下营寨。杨素听了,立刻命令安营扎寨,唤贺、韩二人商量退敌之计。韩擒虎自告奋勇,要带三万五千人马前去迎敌。杨素见他勇猛,料无失败之理,便答应了。
韩擒虎带领人马,迅速不停,向陈营进发,很快来到了中牟地区。韩擒虎看看此地已离萧磨呵营寨不远,便命令安营,并派探子前去刺探军情。探子接到命令,即刻改换衣装,扮作普通百姓模样,挑着一担馒头,直奔陈营。在卖馒头的同时,摸清了萧磨呵寨中的情况,回来报告说陈兵的马军插海眼皂旗,步兵插红旗,中心写着“胜”字。寨门大开,任凭百姓来往做买卖。韩擒虎一听此报,就知道萧磨呵不懂领兵打仗,不知道保守军机,陈兵是败定了。
所以他吩咐士兵,改换旗号,准备到黄昏时分,绕过萧磨呵的营寨,偷袭金陵。而事实也正如韩擒虎所料,隋兵顺利地绕过陈营,抢得船只,渡过了金陵江。当隋兵到了江的南岸,韩擒虎又命令换上自己的旗号,一路攻关夺寨,直打到距金陵不远的石头店。此时,已有人频频向陈王告急,陈王一听,心中大骇,忙召集文武,问何人可以率兵迎战韩擒虎。当即有享誉三十年的名将任蛮奴上前说愿率兵退敌:“韩擒虎带三万五千人马,臣也只需此数,亮出我任蛮奴的大号,谅他们一听镇国将军之名,也不敢不弃甲投降。”
陈王听了,稍稍安了一下心,派任蛮奴领兵出战。
任蛮奴带领人马,来到阵前,命陈兵摇旗呐喊,向隋军挑战。韩擒虎一见有人迎战,提马来到阵前,高声喊喝:“来将姓甚名谁,官居何职?”
任蛮奴催马上前答道:
“某姓任名蛮奴,官居镇国大将军。”
韩擒虎一听,想起父亲昔日曾嘱咐自己,如果以后为将到了金陵,遇到任蛮奴之时,要待以父子之礼。因为韩熊与任蛮奴师出同门,情同手足。想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向任蛮奴说出了父亲之意。
任蛮奴听了暗想:原来他是韩熊之子,我与韩熊情同骨肉,他之子便是我之子,我怎么能跟他动手呢,不如劝他收兵,自己上奏陈王,与隋朝和好,免得失去父子之礼。
没想到任蛮奴把自己的意思一说,韩擒虎却心眼儿里不服气,但又不好直言相拒,就婉转地说:“我辞别隋文皇帝的时候,曾夸下海口要收伏金陵。
如果现在回去则一事无成,没法向皇帝交待。所以如果想让我退兵,那就需要三样东西献给隋朝皇帝。”
任蛮奴还以为韩擒虎已被劝服,很爽快地说:“要什么东西,你就快讲吧!”
韩擒虎说:
“第一个,我要陈王地理山河的面积图表、人口数目 :”任蛮奴点头答应。韩擒虎接着说:“第二个,我要军需物品,赏赐三军!”
任蛮奴觉得这没什么,也点头答应了。韩擒虎此时却正颜厉色地说道:“这第三个,我要的是陈叔宝的项上人头 !有此三件,我即刻收兵。”
任蛮奴千料万料,没料到韩擒虎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禁勃然大怒,大骂擒虎无礼。韩擒虎拔剑在手,高声喝道 :“擒虎手中之剑,是隋朝皇帝殿前御赐,上含霜雪,临阵交锋,可不认得亲疏远近!”
任蛮奴一见,知和好无望,调转马头,回到本队,排兵布阵,待隋兵来攻。韩擒虎看了阵式,却微微一笑,当即说道 :“此乃左掩右夷阵,阵前面的红旗下是鹿柴,内有挠钩搭索;右夷阵那边,士兵极多,前边有弓弩手。”
解阵已毕,众将不禁交口称赞,佩服韩将军兵法熟练。原来韩擒虎虽然自幼丧父,但天资聪慧,博览亡父兵书,排兵布阵的方法尽在胸中。所以韩擒虎对手下兵将讲完了破阵之法,一鼓作气,就把任蛮奴的左掩右夷阵攻破了。任蛮奴只好带领残兵败将,回到金陵城内。
陈王听说任蛮奴大败而归,不由大怒,只道他阵前只认亲情,以致落败,所以要命手下将任蛮奴推出斩首。任蛮奴此时是又气又急,请求暂饶一命,要再次领兵与韩擒虎决一死战。陈王念他以往功劳,又是名将,便将任蛮奴免去死刑,让他再次出战。
韩擒虎一看任蛮奴又带兵出阵,暗想:肯定是任蛮奴上次输了一阵,甚是不服。这次大概又要换个阵法了。果不出擒虎所料,任蛮奴这次出战排了一个引龙出水阵,前来挑战。韩擒虎见阵势排好,略一思索,想起父亲兵书所说“若遇上引龙出水阵,须用五虎扑山阵破解”。想到这,韩擒虎成竹在胸,指挥若定,很快就排好了五虎扑山阵。
排好后,韩擒虎却发现“虎”无爪牙,没有猛利之势,就抽调了五百弓箭手,作为“虎”的爪牙。此时一个完美的五虎扑山阵就排成了,而且上合天时—寅年、寅月、寅日、寅时。所以任蛮奴一见大惊失色。看着隋兵好像都变成了满山遍野的猛虎,张牙舞爪,来吞吃金陵。原来这五虎扑山阵十分厉害,要用三十六万人马排成人伦枪阵,攻打十日十夜,还不敢肯定是否能攻破。任蛮奴看看自己所带的三万人马,在五虎阵前就像一片儿肉,到了虎口,吧顺吧顺就被吃光了。不禁暗自叫苦,思量着如果回去再请陈王多派些兵马,陈王未必相信,不如“功成身退”,倒戈投降算了。想到这儿,任蛮奴下马,自缚草绳,来到擒虎马前请降。韩擒虎一见大喜,忙令人解了绳,说:“既然来降,咱们就是一家了,不须如此。以后我一定把您当成叔父奉养。我韩擒虎的心愿也就了了。”
任蛮奴一降,隋兵士气大振,不多时便攻破了金陵,一涌而人。陈王见大势已去,急忙躲到了一眼枯井里。但神明不助,枯井霎时变成了平地,陈王被隋兵发现,抓到了韩擒虎的马前。擒虎一见陈王大骂:“你这老贼,胆敢背叛朝廷、扰乱中原。今日将你捉住,还有什么话讲!”
此时,陈王满面羞惭,低头无言。擒虎把他打人囚车,准备押回朝中献给隋文帝杨坚。
这一日,韩擒虎押着陈王来到了新安境内,有探马报告说周罗侯带兵二十多万,准备劫回陈王。韩擒虎暗想自己只有三万多兵马,跟周罗侯相比,众寡悬殊,不如智龋想到这儿,韩擒虎命人押来陈王厉声说道:“你这叛贼,连上天都不保佑你。不如先杀了你,再与周罗侯决战!”
陈王听了非常害怕,说可以修书一封,劝周罗侯投降。韩擒虎见计策成功,便命他快写。周罗侯看到陈王的信时,不禁泪流满面。只见陈王在信中写道:“我在金陵称王之时,管辖五十个州、三百个县,掌握着万里山河,拥兵百万,以为可以横行天下,自立为王。不想只一仗,便全军瓦解,沦为阶下囚。虽然你现在手握重兵,但上天不佑,你怎会取胜?”
周罗侯看完信,暗想自己主上已经被擒,就算自己得胜,又能向谁请功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随机应变,投降了吧。因此韩擒虎不费一刀一枪,便收伏了周罗侯,押解着陈王主将二人,日夜兼程,回到了朝中。
隋文帝一听韩擒虎大获全胜,龙颜大悦,命他先回府安歇,等杨素回来,一同封赏。几天过后,杨素也打败了萧磨呵,得胜还朝。隋文帝就在殿前大赏诸将,封韩擒虎为开国公,遥领阳州节度使;拜杨素为东凉留守;赐贺若弼绩罗绸缎、金银器物。三人各自领赏,谢恩回府。
没过多久,有一个北蕃单于派遣突厥族使者来到了长安,向隋文帝挑战。隋文帝不敢怠慢,召集群臣,商议对策。蕃使不懂汉人礼仪,见皇帝问话,就向前说道:“我们北蕃擅长弯弓射箭,如今我要在殿前当面比箭,如果有人胜过我,我们便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如果没人胜过我,陛下这江山社樱恐怕就要归我们北蕃了。”
隋文帝暗想我堂堂中国难道还没有神箭手不成?所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命人在殿前摆好了箭靶子。蕃使一见大喜,拜谢了皇帝,搭箭就射。只见箭一离弦,势如破竹,飞向箭靶,不东不西,正中靶心。此时左勒将贺若弼上前启奏愿意比箭,得到隋文帝允许,贺若弼弯弓搭箭,跟蕃使一样,一下便中靶心。隋文帝和满朝大臣不由齐声喝彩。只有韩擒虎见贺若弼并无比蕃使高明之处,站在一旁不去道贺。皇帝问他为什么。韩擒虎说他愿再比箭法。隋文帝想他既出此言,定有过人之处,就答应了。只见韩擒虎臂上挽弓,腰中取箭,便弓如满月,箭一离弦,势同雷吼,带着风声呼啸而出,不偏不倚,射落了蕃使之箭后,又穿过箭靶十步有余,人土三尺。蕃使一见,吓得面如土色,连忙上前参拜。韩擒虎训斥道:“小小北蕃,荒蛮之地,也敢产生异心,扰乱中原。真是痴心妄想!”
蕃使听了此话,不敢久留,准备辞别回国。隋文帝见韩擒虎又立大功,更加喜爱,就命他出使北蕃。
韩擒虎接受命令和蕃使一同来到了北蕃境内。单于迎接天朝使者,到大帐宴会。知道了比箭之事,便想压一压韩擒虎的锐气,叫来三十六名射雕王子,吩咐道:“天使在此,并无歌舞,蕃人擅长弓箭,你们射些雕雁,作为礼物献给天使吧!”
王子们答应一声,出帐上马,众人随后。忽见一只大雕正从北面飞来,一位王子搭箭便射,弓弦一响,大雕应声而落,原来箭已穿过大雕的前翅,射中了。但单于却非常不满,要剖那位王子之心祭祖。韩擒虎忙过来讲情,说自己愿意射雕献给单于。单于正想见识他的箭法,就同意了。
正在此时,有两只大雕飞来争食,韩擒虎冲单于作了个揖,便要射雕。只见他十步时撒马飞驰,二十步时搭弓,三十步时取箭,四十步时搭箭在弦,弓开如满月,五十步时返身回射,弦响箭出,两只大雕应声全落。原来擒虎这一箭射穿了前面一只雕的咽喉,又射中了后面一只雕的心脏,正所谓“一箭双雕”。单于与众人一见,禁不住交口称赞,心生佩服。韩擒虎趁势说道:“擒虎只是稍微会一点弓箭而已,隋文皇帝驾前有一百二十个都尉,个个都是好手,比我不知要胜过几倍!”
蕃王一听,吓得连忙下马,向南遥拜,口呼万岁。拜完又赐擒虎骏马名驹、糜鹿察香等物,表示臣服隋文皇帝。韩擒虎使命完成便辞别回国,又得了隋文帝许多奖赏不提。
过了不到一个月,韩擒虎忽然觉得心神不安,眼跳耳热,不知什么缘故。一天,他正在厅中闲坐,忽见地面裂开一条大缝,地下钻出一人,身披黄金恺甲,顶戴凤翅头盔,身长三丈,高声说道:“我乃五道将军,昨夜三更奉天帝旨意,请将军去做阴司之主!”
韩擒虎一听知道命该如此,就答应了,但要请三日假,以完后事,五道神却说现在阴司无主,不能耽搁。韩擒虎一听发了脾气,问道:“你归何人管辖?”
五道神说:
“属大王您管辖。”
韩擒虎便说:
“既然如此,你不敬本王,在左胁下打一百铁棒!”
五道将军一听,吓得汗流侠背,连忙说:“不要说三日,就是三月也使得!”
韩擒虎见他服了软,就让他先回去,说自己三日后到任。五道神这才隐去。
韩擒虎见神人已去,忙写了表章将此事上奏了隋文帝。隋文帝见表大惊,不知如何是好。韩擒虎答应如果隋文帝有难,他一定率阴兵相助,这才把隋文帝心神安祝隋文帝命满朝文武大宴三日,给韩擒虎饯行。
第三日宴饮之时,忽见两人乘一朵黑云而降,一人穿紫,一人着红,说是奉天曹、地府之命前来迎接大王。韩擒虎知时辰已到,便吩咐他们宴前等候,辞别了皇帝与满朝大臣,回到了自己府中。他叮嘱好妻子、儿女和全宅上下家人后,就躺到了床上。盖上锦被,不多时便仙逝去作阴司之主了。
第70篇、孙中山的酒量
孙中山早年是在檀香山接受西方教育的,后来在英国殖民地香港学医,进行反对清廷的资产阶级革命活动以后,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海外度过的。孙中山的战友们都有镀金或镀银即留学西洋或东洋的经历,因此,对于喝白兰地和香槟酒,比喝中国的老白酒和绍兴酒更对胃口。孙中山喜欢喝洋酒,而且酒量大得惊人。据他的老友戴季陶记述,1916年袁世凯称帝,遭到全国人民的反对。蔡锷领导护国军攻入四川,李烈钧率护国军攻入广东,孙中山领导的中华革命党在广东相应。
不久,窃国大盗袁世凯获疾羞愤而亡。孙中山从日本回到上海,曾和日本青木宣纯中将在寓所聚谈甚欢。青木中将善饮,酒量很大,他想与孙中山较量一番,于是问孙中山:“听说中国人有汉书下酒之说,是用汉书来就酒喝吗?我对此不甚明白,请先生赐教。”孙中山说:“所谓汉书下酒,并不是把汉书撕了就酒,而是一边喝酒,一边读汉书。”青木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一种喝酒助兴的方法,不知孙先生这里是否有酒?我们边喝边谈,岂不是更好?”孙中山起身,走到柜子拿了两个酒杯,然后取出几瓶白兰地,与青木一边喝一边谈,越谈越尽兴,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孙中山不知不觉喝了36杯,约有五斤多酒,却丝毫没有醉意。再看青木,已是昏昏欲睡。
戴季陶在一旁看着孙中山饮酒,暗自佩服孙中山的酒量惊人,感叹地说:“这是十多年以来仅此一次而已。”1917年7月,国务总理段祺瑞拒绝恢复临时约法。孙中山高举护法大旗,南下广东号召护法运动,在广州建立护法军政府。某次,在军政府会议上,孙中山为活跃气氛,突发奇想,对在场的谭延闿、胡汉民说:“你们都是有旧学功底的人,我出个上联,你们对下联如何?”谭延闿、胡汉民说:“孙先生,你只管出上联,这难不住我们。”孙中山点头:“好,我出的上联为:五月黄梅天。征对下联。”
谭延闿、胡汉民等虽然学富五车,乍一听孙先生的上联,好像随意而出,但仔细品味,要想来个脱口秀,随意找到很贴切的下联,还是不容易的,因此他们搜肠刮肚,一时却没有既工整又对仗的下联。
孙中山笑了,说:“我是看大家想瞌睡,所以才出此招,想活跃一下气氛,现在目的达到了,对不出来没有关系,我们接着开会。”孙中山岔开了话题,但谭延闿却对此耿耿于怀。
1929年,谭延闿已是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在一次招待外宾的酒会当中,看见侍者在给客人倒三星牌白兰地酒,突然来了灵感,喜形于色地说:“我对上了,对上了!”胡汉民等在一旁问:“祖安(谭延闿,字祖安),什么对上了?”谭延闿反问:“总理的上联还记得吗?”胡汉民:“怎么不记得?五月黄梅天。怎么,有下联了?”谭延闿自信地吟道:“三星白兰地。”胡汉民笑道:“对得好,果然妥帖,这就应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谭延闿指着杯中之物说:“功劳应归于这杯洋酒,没有它,我还不会有此灵感呢。”
这件事也说明谭延闿等国民政府高官在招待外宾时,喝洋酒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第71篇、赵飞燕别传
我家乡有位姓李的书生,世世代代都以读书为业。眼下已是家道衰微。有一天,我前去探望他,见墙角破筐中有古书数册,其中有《赵后别传》这本书,虽然编次已经脱落,还是可以大致观览。我便向李生要了这部书带回家中,补正讹误,编好顺序,成为此篇传记,以传给那些爱好故事之人。
赵后腰骨特别纤细,善于独步行走,就像人手中所执的花枝一样,颤动不已,其他人没有谁能仿效,因而在家里,号称为“飞燕”。她入宫后,又把妹妹引荐给汉成帝,得到汉成帝的宠幸,封为昭仪。昭仪特别善于说笑话,生得肌骨秀滑。二人姿色皆天下第一,倾倒后宫。自从昭仪入宫后,汉成帝便很少驾幸东宫了。昭仪居住在西宫,太后在中宫。皇后每日每夜都在企求生个儿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并为长久打算,就多次用牛车载着一些青年进宫与自己私通。一天,成帝只带了三四位侍从往皇后宫中,皇后正在与人淫乱,不知成帝驾到。左右之人急忙禀报,皇后窘急惊慌出来迎接成帝。她冠发散乱,言语失度,成帝很是疑惑。成帝坐下不久,又听见墙壁间的帷幕中有人咳嗽的声音,成帝便离开了。自此之后,成帝便萌发了加害皇后之意,只是因为赵昭仪的缘故,隐忍而未发作。一天,成帝与赵昭仪正饮酒时,成帝忽然捋起袖子,圆睁双目,直视昭仪,怒气勃然,不可侵犯。昭仪急忙站起,离席跪伏于地,禀告成帝说:“臣妾生在家族孤少、门第寒微之家,得不到有强势的亲人爱护。一旦得以充备后宫服侍君王,没有想到能独自得到君王的宠幸,身受圣人的浓恩,立于众人之上。因为自恃君王的宠爱,致使召来众人的诽谤。再加上不识忌讳,冒犯了君王的威怒。臣妾愿圣上赐予速死,以宽慰圣上的心怀。”说着便泪如雨下。成帝亲自扶起昭仪,说:“你坐下,我告诉你。”成帝说:“你无罪,你的姐姐,我将要斩下她的头,砍掉她的手足,把她丢在厕所中,来使我的心情舒快。”赵昭仪说:“皇后因何缘故而得罪圣上?”成帝告诉了昭仪墙壁帷幕中的事。昭仪说:“臣妾因为皇后的缘故才得以充备后宫。如皇后死,那臣妾哪里能够独自生存下去?陛下无故而杀皇后,天下之人便有机会来非议陛下了。臣妾愿意投身鼎镬,血溅斧钺。”说完便放声大哭,倒在地上。成帝大惊,急忙扶起昭仪说:“朕因为你的缘故,确实不加害皇后,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自己哀怨如此。”过了很久,昭仪才在席间就座。成帝询查壁中之人,暗地查到他的踪迹,却是宿卫官陈崇之子。成帝派人到陈崇家把他杀掉,又废除了陈崇的官职。
昭仪去拜见皇后,对她说起成帝的话,并说:“姐姐还记得我们家贫饥寒无所依靠,姐姐让我与邻家女共织草鞋,然后到集市上卖鞋买米。一天买得米归来,遇上风雨,没有火可以煮饭,饥寒交迫,夜不能寐,姐姐让我抱着你的背,我们两人一同哭泣。这件事姐姐难道不记得了吗?现今我们有幸得以富贵,其他人不能超过我们,而我们却自己要毁掉这些东西。如若我们再有过错,君王再次发怒,那事情就不可挽救了,我们将身首异地,被天下所笑。今日之事,妾还能挽救。但生死无常,如果那样,妾死了,姐姐还能依靠谁呢?”说着哭泣不已,皇后亦跟着流泪。自此之后,成帝不再去皇后宫中,陪侍成帝就寝者,仅只昭仪一人。
一次,昭仪正在沐浴,成帝在暗中偷看,侍者报告昭仪,昭仪急忙跑到烛光后躲避。成帝一见之下,心神更加迷荡。另一天昭仪沐浴时,成帝暗暗赏赐侍者,特令其不准出声。成帝从屏风罅缝中窥视,但见香艳的池水泛着波光,昭仪坐在池中,宛如三尺寒泉浸润着白玉一般。成帝神情飞荡,好像六神无主。成帝对左右侍者说:“自古以来君主没有二位皇后,如果有,那朕就立昭仪为皇后了。”赵皇后知道成帝看昭仪沐浴,对她更加宠爱,也准备了热水就浴,并请成帝前往观看。
成帝去后,赵皇后开始入浴,皇后裸着身体,用水浇洒成帝,她越表示亲近,成帝越是不高兴,最终不欢而去。皇后哭着说:“君王的宠爱只在一人身上,没有办法呀!”
在赵皇后生日这一天,昭仪前往祝贺,成帝亦随往。酒喝到半酣的时候,皇后意欲感动成帝,便流下数行眼泪。成帝说:“他人对酒而乐,而你独悲,难道是你还有不满足的事吗?”皇后说:“臣妾从前在后宫时,皇上驾幸臣妾主人的府第。臣妾立于主人之后,皇上不时地看我,目不转睛,很久。我主人知道皇上的意思,就留下我,让我侍奉皇上,竟然让我能够承受与皇上亲近的宠幸,臣妾下体污秽之物曾经玷污了御服,臣妾想为皇上洗去。皇上说:‘留下它作为纪念。’没过几天,臣妾便被选入后宫。当时皇上的齿痕印犹在臣妾的颈上。今天想到这些事,不觉感动泣下。”成帝怀念旧事,内心怜悯,而生爱怜皇后之意,看着她,感叹不已。昭仪知道成帝想留在皇后身边,便先告辞离去。成帝至日暮才离开皇后的寝宫。皇后因为成帝与她共寝,便怀着奸心,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器重与宠爱,过了三月,便假称有了身孕,给成帝上了篇奏章,说:“臣妾长期服侍后宫,早先有幸陪侍皇上,承蒙赐予皇后的尊号,已有多年的时间了。近来适逢臣妾的生日,再加上臣妾虔心祷告,特屈皇上车驾驾临东宫,使臣妾能够久侍私宴,再次得到皇帝的亲爱。臣妾数月以来,腹中充实,月经不流,饮食甘美,同往常一样。臣妾已知皇上的骨血已在臣妾的体内,能辨析皇嗣已入臣妾之怀。彩虹贯日,应是最为珍奇的瑞符;龙种占据臣妾之胸,此为佳庆吉祥。臣妾更期望能生育陛下的神嗣,抱着他接受皇上的教诲,瞻望圣明,接受群臣的踊跃朝贺。臣妾谨将此事奏上。”成帝当时在西宫,得到奏章,满面喜悦,回复说:“因览奏章,喜庆交集。夫妇之亲,情义同为一体,社稷之重,以子嗣为先。皇后刚刚怀孕,需要多加保养。有毒性的药不要服用,无毒的食物可以接近。有需要奏报的,不用烦劳书写奏章,口授给宫中使女就行了。”这之后,两宫都派人来问候。
宫中使者不断前来,皇后担忧成帝驾幸,发现她的欺诈行为,便与宫使王盛商议保全自己的方法。王盛对皇后说:“不如推辞说有妊之人不可接近他人,接近他人,则会对胎儿有所触动,触动了胎儿,怀孕便失败了。”皇后便派遣王盛奏明成帝,成帝便不再召见皇后,只是派人去问讯是否平安。到了快要诞生的这一月,成帝准备好了沐浴皇子的仪式。皇后召来王盛及宫中使女说:“自你穿上黄衣出入宫廷中开始,我便使你们父子二人都富贵。我为自己长久的利益打算,假托有孕,实是我的私意,实际上没有这回事。眼下已经到了该生产的时期了,你们能为我想想办法吗?如若事情成功,你们万世都有好处。”王盛说:“臣下为皇后去寻找民间一个才生下来的儿子,携带入宫,作为皇后的儿子。只要事情机密,不泄露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害处。”
皇后说:“可以。”
王盛在都城外找到刚生产婴孩的一户人家,婴孩生下才几天。王盛用百金买了小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带入皇宫,去见皇后。打开器物,那婴孩已经死了。皇后惊问道:“这婴孩已死,还有什么用?”王盛说:“臣下如今知道了,装着婴孩的器物不透气,所以这个婴孩死了。
臣下现在再去寻找一个婴孩,把他装在器物中,再在上面钻些孔洞,使空气可以出入,则婴孩便不会死了。”王盛又找得一个婴孩,奔到宫门想进去,不想那婴孩惊恐大哭不止,王盛不敢进宫。过了一会儿,王盛又带着他走向宫门,那婴孩又是如此。王盛最终还是不敢入宫(后宫守门的人特别严密。因为原先的壁中帷幕藏人之事,所以成帝特令严密防备)。王盛来见皇后,详细告诉她婴孩啼哭之事。皇后哭着说:“这怎么办?”这时候,怀孕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月,成帝非常怀疑、惊讶。有人向成帝上奏说:“尧的母亲怀孕十四个月才生下尧,皇后所怀,当是圣人。”
皇后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便派人上奏成帝说:“臣妾昨晚梦见龙卧于地下,不幸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成帝只是叹惜不已。昭仪知道这是欺瞒,令人告诉皇后说:“圣上的子嗣未能养育下来,难道是怀孕的日子没有满吗?这连三尺小孩都不能欺骗,何况是人主?一旦真相暴露,妾不知姐姐要死于何处!”
这时后庭中掌管上茶的宫女朱氏生了一个儿子。宦官李守光便奏报给了成帝。成帝正在与昭仪一起进餐,昭仪听后非常愤怒,对成帝说:“前些日子皇上说从中宫来,现今,朱氏便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说完,昭仪便栽倒在地,放声大哭。成帝亲自将昭仪扶起来坐下。昭仪呼叫宫吏祭规,说:“赶快把朱氏的儿子抱来。”祭规抱来朱氏的儿子,昭仪对祭规说:“给我把他杀掉。”祭规犹豫不决。昭仪怒骂道:“我花很多钱养了你,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不干,我连你一同杀了。”祭规便将小孩在大殿的石基上摔死,投之于后宫。凡是宫女有怀孕的,都全部把她们杀掉。
之后,成帝行动步履迟缓,颇感疲惫,不能再同昭仪做爱了。有方士献上大丹。这丹药要放在火中烧炼百日才成。炼丹之时,要先用土瓮贮水,待水满,便将丹置于水中,水沸腾后,将水倒掉,再换上新水。
如此过了十天,水不再沸腾,丹药方可服用。成帝每天服一粒,又能与昭仪做爱了。一天晚上,在大庆殿,昭仪喝醉了,给成帝吃了十粒,上半夜,在绛帐中,成帝拥抱着昭仪,笑声吃吃不止。到了下半夜,成帝昏昏沉沉,知道有些不行了,想坐起来,却又扑倒在床上。昭仪急忙起来,持着烛蜡去看成帝,只见他的精液像泉水一样地溢出。过了一会儿,成帝便驾崩了。
太后派人紧急地追查昭仪,要追问成帝得病的缘由,昭仪只好自杀了。皇后居住在东宫,很久没有得到成帝的爱幸。一天晚上,皇后睡着了,梦中惊啼很久,侍者呼唤问询,皇后方才醒来,告诉侍者说:“刚才我做梦不见了皇上,皇上从云端中赐我坐,并命人上茶。左右之人向皇上禀报说:‘皇后原先侍奉圣上不恭谨,不该饮此茶。’我心中不快。又问:‘昭仪现在在什么地方?’圣上说:‘昭仪因多次杀害我的子女,现今罚为巨鼋,居住在北海的阴水洞穴里,受千年冰寒之苦。’”说完,皇后放声悲哭不已。
后来北边的大月氏国国王在海上渔猎,看见一只巨鼋从洞穴中爬出来,头上还戴着玉钗,抬头仰望海波之上,似乎在恋恋不舍地怀想什么。大月氏王派人向梁武帝请教,武帝以昭仪的故事回答了他。
第72篇、王府井是谁家的井?
老北京名气最大的商业街,非王府井莫属,外地人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往往会有些奇怪:哪家王府的井这么有名?
王府井大街本名“十王府街”,亦称“王府街”,因明代这条街上有10座王府、3座公主府,清依明制,亦在此街上建王府,据朱启钤先生回忆,以豫王多铎府最大,今协和医院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连帅府园箭厂当年也包在其中,乃王府卫队的操练场。多铎战功卓著,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地位特别尊崇,故清代多称此街为“王府街”。
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重新厘定地名,因街的南端有一甜水井,故与王府合称,改名为“王府井”。
据光绪十一年《京师坊巷志稿》记载,当时北京内外城共有1258口井,绝大多数是苦水井,做饭不香,洗衣服不干净,洗头发黏手,甜水井是稀缺资源,故名声特别响亮,王府与井并称,这就标明了街道首尾的标志性建筑,根据清代地图,此井为该街唯一的一眼井。
王府井的繁华,得益于老东安市场,那里原本是明代一座王府,清初封给吴三桂,改称“平西王府”,“三藩之乱”后,王府改成神机营的操场。清初内城为八旗驻扎,不允许汉人居住,一直少有买卖,但末期东交民巷使馆区已成国中之国,清政府禁令事实上已经失效。1903年,经善耆、那桐奏请,慈禧批准,废弃已久的神机营操场被迫开放给游商,一举打破了老城区原有的宁静,由于顾客密集,距离适宜,各国商号也来此街经营,王府井商业街迅速走向繁荣。
解放前,老东安曾有两次大失火。
一是1912年,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各方催促他南下就职,他指示手下士兵抢劫商户,四处纵火,表示发生了“兵变”,他不得不留在北京弹压。这一把火几乎将老东安彻底摧毁,为平息商家的愤怒,重建老东安时,向南扩充了不少面积。
二是1920年,锦益兴玩具店老板文焕章因欠债甚多,自行纵火,制造事端,将东安电影院、中华舞台等全部焚毁,东来顺、稻香春、吉祥戏院等大户联合出资,请来消防队,才控制了火势,此次大火虽小于几年前,损失却也非常惨重。
有趣的是,王府井大街还有一个英文名,叫“莫理循大街”,莫理循是澳大利亚人,著名记者,1894年来中国,后被《泰晤士报》聘用,1897年起他长住北京,经历了义和团运动等,1912年被袁世凯聘为总统政治顾问,曾力荐中国参加“一战”,被段祺瑞采纳,取得了较好的结果,1920年去世。莫理循在王府井大街上住了很多年,由于他在西方知名度很高,当时外国人记不住“王府井”这么复杂的名字,故地图上标为“莫理循大街”。
街是无数故事的组合,而王府与井组合起来,便成就了老北京的一段传奇。
第73篇、李耳
春秋时期,咱鹿邑名叫苦县。城东十里有个村庄,叫曲仁里。村前有条象小河一样的赖乡沟。沟水清凌凌,两岸有很多李子树。沟边有一户人家,这家有个闺女,年长一十八岁,模样俊俏,知书识理,爹娘把她看成掌上明珠,这闺女有个犟脾气,她决定终身不嫁,一生守在二老身旁,安心攻读诗书,侍奉爹娘。
一天,这闺女到赖乡沟洗衣裳,在石头上搓了一阵,举起棒槌正要往下捶,忽然看见两个对肚子长在一起的李子从水面漂了上来。她放下棒槌伸手把李子捞起来。只见两个李子都是一面鼓肚儿,一面扁平,象两个切开的半拉李子对到一块,又象两个耳朵合在一起。这李子青里透黄,黄里透红,咬一口尝尝,又甜又酸。这闺女还没顾得仔细品味,几口就吃完了。
刚吃完李子,她就感觉心翻难受起来,光想呕吐,又吐不出来。她刚想站起来回家,忽听肚子里有人说起话来:“母亲大人,莫要难过,等孩儿坐正了也就好了。”她红着脸,小声对着肚子问:“你是谁:咋钻到我肚里了:”肚里说:“你刚才吃下李子,怀了我,我是你的孩子呀。”
“你既然是我的孩子,也会说话了,快出来吧。”
“不行,我要在娘肚里用心思考问题,考虑如何能使笨人变聪明,恶变善良。”
“你啥时候才出来呢?”“要等到天长严,牵骆驼的人来了,我才能出去。”转眼过了十个月,孩子还没有降生,这闺女害怕了。她偷偷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小声问肚里的孩子:“儿啦,人怀了孕有七个月。八个月生的,也有九个月十个月生的,你都十个月了,咋还不出生呢?”肚里问:“天长严没有?”
“天没长严,牵骆驼的没来。”
“时间不到,我不能出来。”
就这样,母子两经常隔着肚皮说话,可孩子一直不肯出生。整整过了九九八十一个年头,这闺女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姑娘,她觉得自己没有几年阳寿了,实在等不下去了。这天她走进自己的屋子,坐在床上,问肚里儿子说:“儿啦,我的冤家呀,整整八十一年了,你还不该降生吗?”儿子又问:“天长严了没有?牵骆驼的来了没有?”
“你咋老问这两句话呢?到底是啥意思?”
“娘啊娘,天机不可泄露,反正是天不长严,牵骆驼的不来,我不能出去。”又过几天,老闺女想:反正天就剩了东北角一点没长严,今天我干脆给孩子说天长严了,牵骆驼的来了,把孩子给哄出来。主意拿定,她坐在床上,对着肚子说:“孩子快出来吧,天长严了,牵骆驼的也来了。”话音刚落,肚里的孩子就顶短母亲的右肋,拱了出来。咦,原来是个小孩模样的白胡子老头,连头发眉毛都是白的。
母亲右肋流血不止,儿子见牵骆驼的没来,知道是母亲骗了他,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哭着说:“母亲大人,牵骆驼的没来,我无法撕下骆驼皮补在您身上,这该咋办呢?”说着,双膝跪地,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母亲说:“儿啦别哭了,我不埋怨你。你是为娘吃李子怀孕生下来的,李子又象两个耳朵,娘给你指姓起名,就叫李耳吧。临死只前我没别的话讲,常言说人过留名厣过留声,娘进入九泉之后,你在尘世上做个好人,也不枉费我怀你八十载余了。”说罢,气绝身亡。李耳跪在母亲身旁边,好生痛苦一场。因为李耳出生时是老头模样,后来人们就把李耳称为老子。
第74篇、神秘山洞的送命宝藏
张健、赵军、洪涛、吴强平时是玩得很要好的哥们儿,一有时间就经常聚在一起,而且,他们还是铁杆驴友,常常结伴出去旅游。
转眼到国庆长假了,大家便相约到云南的奇山异峰去探险。
他们来到云南的一个边陲小镇,找了家旅馆住下,决定第二天去爬一座有奇山异石,长满热带林木的古峰山。然而,旅馆老板却劝他们最好不要去。
“为什么不能去?”他们不解。
“因为这座山不但山高林密,而且还经常有毒蛇猛兽出没。”
他们没有理会旅馆老板的劝告,依旧背上行囊出发了。对于这四个富有探险精神的年轻人而言,如果害怕那些所谓的“毒蛇猛兽”,他们跑一千多公里到古峰山又有什么意思呢?
古峰山果然名不虚传,不仅山峰古怪奇特,而且林木参天,奇花异草遍地。顺着山脚往上走,山路陡峭崎岖。两个多小时过后,他们也才行进了几百米。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个个又饿又累的,于是大家决定先吃点干粮休息一下。
当休息得差不多时,忽然,一只兔子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洪涛站起来就想捉它,眼看就要追上了,这只兔子却跑进了一个更大的草丛中。洪涛在草丛中找不见兔子的踪影,正准备离开,不想脚下一滑,一声惨叫回荡在山谷中。
其他三个人听见洪涛的呼救声,连忙赶去救他。只听见洪涛呼喊道:“我掉进洞里了,把我拉出来!”因为草地湿滑,张健拉住洪涛的手,并让赵军、吴强从身后抱住自己的腰往后拉,眼看就要把洪涛拉上来了,湿滑的草地加上洪涛的重力,张健、赵军、吴强反倒被拉进了洞中。
现在,四个人都在洞中了,谁也出不去。大家正苦恼时,洪涛提议说:“反正进都进来了,不如进去看一看,回来再想办法出去。”就这样,他们小心地往洞中深处走去,还没走上二十来米,就陆续看到一堆堆白骨,不时还有阴风吹来,吓得几个人面色煞白。不过,越往深处走去,洞显得越来越开阔,光线也越来越明亮,几个人悬着的心就暂时搁下了。
伴随着脚步声和喘息声,他们走进了岩洞的中心地带,这里的美景把他们迷住了:洞内好似一座古代的宫殿,有一个大客厅,四周摆放着石桌、石凳,借着油灯的光亮,可以看到八个穿着古代军装的士兵站立四周,手中都握有各式兵器。正当他们看得目瞪口呆时,传来了洪涛的声音:“你们快进来,这里还有更好看的!”循着洪涛的声音,他们进入了一间更加大的房间:中间有一个豪华大理石床,床的两边各站着个美女,床上平躺着一个像皇帝的人,右手拿着一块金砖,左手握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
洪涛睁大眼睛仔细瞧这些人像,发现他们是由岩浆水经过千百万年沉积而形成的岩浆人,包括洞中的客厅、卧室的摆设都是自然形成的,但石床上岩浆人手中的金砖和夜明珠却是真的。
四人在这仙境一样的洞中大开眼界,显得兴奋异常,刚掉入洞中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
张健说:“今天我们大开了眼界,真是不枉此行啊!”
洪涛说:“床上那人手中的两样宝贝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赵军说:“这洞里的一切都是神的安排,我们有幸大饱眼福,知足了!”
吴强说:“我们应该考虑怎么出洞去,如果出不去,没有吃的,准会被饿死的,山洞再豪华也没用。”
听了吴强的话,他们只好起身,依依不舍地往洞口方向走去。走了几十米,发现少了一个人,是洪涛不见了!这时,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赶上了队伍,手捂住胸口,脸上显得极不自然。其他人也没多问,先出洞口要紧。
当他们离洞口还有约一百米时,四人不同程度地出现乏力、心慌气短,越接近洞口越难受。突然,一声叫吼从后面传来:“盗贼,偷了东西还想逃,不想活了!”只见洪涛应声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一块金砖从他的衣服里慢慢滑了出来。
“这不是石床上岩浆人手中的那块金砖吗?”他们全明白了,是洪涛临走时起了贪心,偷走了岩浆人手中那块金砖。他们连忙把洪涛拉了起来,张健打了他几个耳光:“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可把我们害惨了!”洪涛清醒一点后才知道自己冲撞了神灵,犯下了滔天大罪,顿时悔恨不已。张健三人让洪涛拿着金砖,拉着他向洞中心走去,去向岩浆人赔罪。
就在他们快到洞中心大厅时,只见客厅那八个手拿兵器的岩浆人已列队成两排,手中兵器指向前方。而当他们进入有石床的房间时,景象更是让人触目惊心:石床中间手拿金砖和夜明珠的岩浆人在两个美女的搀扶下已坐了起来,岩浆人左手的夜明珠还在(可能是左手的夜明珠握得太紧,洪涛没拿下来),右边拿金砖的手是空的。洪涛忙把金砖放回岩浆人的右手,四人整齐地跪在地上,向岩浆人忏悔、赔罪。洪涛连抽自己几十个耳光,乞求岩浆人的宽恕。
十几分钟后,岩浆人缓缓地躺回石床上,完全恢复到原来的的姿势,两个美女也恢复到原来站姿。此时,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大厅的八个武士有七位已经归位了,但还有一位站在原地对他们怒目而视,他们只好逃也似的跑出去。当他们四人快接近洞口时,走在后面的洪涛突然“哎哟”一声惨叫。
等张健、赵军、吴强回过头来看时,只见一团黑影朝洞中深处飘去,而洪涛早已没有了呼吸。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马上就明白了洞口为什么会有一堆堆白骨,估计在他们之前也有人光顾过这个神秘的洞穴,贪欲让这些人永远成了这洞中的孤魂野鬼。洪涛的下场也许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张健他们用叠罗汉的方式,好不容易爬出了洞口,天色已近黄昏。他们不敢在小镇留宿,便连夜离开了云南。
第75篇、孟老板遭戏弄(二)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租种了孟老板的几亩田,每逢到了收租季节,孟老板就带着一帮人登门看课,大吃大喝,搞得徐苟三招架不起。
这天,又到了孟老板下乡看课的日子,徐苟三和内人商量好,作鼓大劲地烧了半天火,但端到桌子上的都是几碗家常小菜,只有一碗毛壳蛋放在正中间。
客人还没有上席,徐苟三的儿子死骗活耐的要吃鸡蛋,出于痛儿子之心,只好挑一个最小的给他,儿子拿到手上才打开剥壳,徐苟三却一巴掌打过去,儿子大哭起来。孟老板假心假意地劝道:“儿子吃个把鸡蛋,你打他干么事呢?只当我们多吃了一个的呢!”
徐苟三发着大火说:“老板你不知道,这个东西不成器,你看我一家人口朝黄土背朝天,一年搞上头,好不容易才挣得一个半饥荒年,这个不知甘难辛苦的,吃鸡蛋还吐起壳来了,不说我穷家小户,讨米要饭的人家,就是你大老板家财万贯,吃肉都不吐骨头咧,何况鸡蛋呢!”
孟老板还没有醒过弯子来,以为山里人吃鸡蛋真的不兴吐壳,本来好吃的要命,又怕失了假善人的斯文,只好不拣鸡蛋吃,草草扒了几口看课饭,匆匆走了。
第76篇、铁桥仙
入秋以来,梁野山变得格外迷人,红叶满山,时见秋雁成行,飞过汀江,飞往粤东蕉岭方向。
这一日清晨,梁野山西麓的陈家寨炊烟升起,村前古榕树下,此时闪出一匹乌黑的骏马,四蹄闪亮,踢踏在晨露湿透的石砌路上。马上,是一位身形魁梧、鹤发童颜的老人。
四乡八邻的老少都知道,这铁桥仙,又要到“高胜”茶楼喝早茶去了。
“高胜”茶楼位于武邑县城的东门,西望群山,北有荷塘,南临汀江支流武溪河,风景优美。此地兼营正宗粤式茶点,向来有名。
铁桥仙策马款款独行,不时和行人打打招呼,脸上持续保持着一代宗师应有的风度,似笑非笑。
铁桥仙姓陈,名仙霞,字云天,是闻名闽粤赣边的“赛百万”的独子,家有良田千顷,山场万亩。乡间传言,此公琴棋书画兼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铁桥仙年轻时参加武邑南三乡民间比武大赛,连续挫败了多名高手,夺得锦标。夺标之战的高潮,是陈仙霞与武邑江湖顶尖高手张九峰巅峰对决,那真是好一场扣人心弦的大搏杀啊。最后,艺高一着的陈仙霞看出破绽,猛下杀手,一招制敌。这一招,大有名堂,叫南拳“铁板桥”。乡人惊呼:“这铁板桥真正是神仙功夫!”从此,陈仙霞就被尊称为“铁桥仙”,真姓大名反而鲜为人知了。
决战次日,张九峰变卖家产,从此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
铁桥仙的大名传开了,汀江武林难免有一些人不服,“江广福”三省高手纷纷前来切磋武功。来时,个个口头客气,神态冷酷。走时,又个个笑逐颜开,称兄道弟。铁桥仙把他们一个个送到村口榕树下,依依惜别。一次,一位铁塔般的汉子当众单膝跪地,哭着说:“铁大哥哟,小弟甘拜下风哪!”
某晚,月黑风高,汀江武婆寨的强人把陈家寨“九井十三厅”团团围住,火把飘忽,照亮了大半片天际。武婆寨主老黑皮指名道姓要和铁桥仙单挑。铁桥仙下令家丁紧闭大门,以弓弩压住四角,引而不发。闽粤赣边客家围屋高大厚实,有极好的防御功能,使用得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老黑皮叫骂声不绝。铁桥仙在上厅阁楼上亮着灯笼,高声吟哦唐诗宋词。
老黑皮气得直跳脚,叫骂声更大了。
此时,高楼上的铁桥仙看到了县城方向升起的三朵璀璨的烟花。他笑了,推开窗,高喊:“老黑皮,你等着,俺铁桥仙来也!”
铁桥仙顺手拈来一根鸡毛掸子,慢悠悠地踱步下楼。
下得楼来,众家丁见主人冒险前往,苦苦哀求。家丁甲乙丙蹲抱住了主人的双腿,涕泪纵横。
铁桥仙苦口婆心,劝说大家松手,区区土贼,何足道哉?!
这时,铁桥仙眼角一瞄,屋顶墙角有三道红光一闪而没。铁桥仙一改和颜悦色,突然踢开家丁,大发雷霆:“滚!开大门!”
家丁们战战兢兢地打开大门。铁桥仙手提鸡毛掸子,昂昂然走向大门口。
老黑皮群匪看到铁桥仙怪异的样子,一时懵了。就在这时,猛然间听到弓弦之声,箭似飞蝗,连绵不绝,从四面八方攒射而来。
援兵到了,武邑李知县的三百弓弩兵所向披靡,一切都结束了。
云聚云散,花落花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
现在,乡村石砌路上,铁桥仙策马款款独行。
来到“高胜”茶楼临江雅室,早有灵洞山道观的微尘道长等候多时。老高迅即亲自端上了各色茶点,悄悄退出。老高明白,这两位武林泰斗常常在此聚会,月旦人物,切磋武功。
吃喝得差不多了,铁桥仙问:“江湖上,听说有了一批新秀?武功尚可乎?”
微尘道长哈哈大笑:“什么新秀?!呸,尽是一些三脚猫,比起您我,还差远啦!”
铁桥仙摆摆手,说:“道兄哪,老夫发愁的是,江湖上一代不如一代,青黄不接呐,假若再次遇上苗刀无敌老黑皮,该怎么办呢?”
微尘道长正色道:“说起贵寨陈家寨一战,江湖朋友谁个不竖起大拇指,大喊一个好字!现如今江湖后辈,还有哪个敢拿一根鸡毛掸子迎战百十强匪?啊?没有了嘛。”
铁桥仙沉吟片刻,说道:“江湖零落,吾辈自当努力,不敢一日懈怠也。来,来,来,咱们继续编创无敌神拳。”
接着,两大师手舞足蹈,捏着剑指比比划划:你一招“雾锁汀江”,他一招“梁山风月”;你一招“玉女穿梭”,他一招“犀牛望月”;你一招“燕子抄水”,他一招“金鸡独立”;你一招“旱地拔葱”,他一招“苏秦背剑”……一来一往,双方大战三百回合。
这一激战,两大师神游太虚,口干舌燥,他们立即唤来跑堂的续水。进来的是一个新手,叫傻根。傻根面对一代武林宗师,很害怕,不小心把茶汤洒在了铁桥仙的布鞋上。一尘道长甩了傻根两个耳光,喝令傻根立马舔干净,否则,以“铁扇关门”半招置之死地。
傻根吓傻了,说:“我有工钱,我赔。”
铁桥仙拿起桌上的小蒸笼,轻轻地倒扣在傻根的头上,缓缓道:“你赔不起。”
傻根说:“我赔,我不舔。”
“啪”又一只蒸笼扣在傻根的头上:“你赔不起!”
傻根说:“我赔,我不舔。”
当第三只蒸笼扣在傻根头上的一瞬间,傻根抄起一条板凳,大吼一声,拦腰横扫。铁桥仙、微尘道长肋骨腿骨不同程度折断,齐齐栽落武溪河。
第77篇、影夺魂剑
南宋时期,秋水县有一户姓傅的人家,他们的女儿刚生下三日,夫妻俩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双双故去,女儿便由姑母收养。这叫傅影的姑娘长到二八年华,面若桃花,肌如凝脂,煞是喜人。可奇怪的是姑母却不待见她,天天只把一大堆针线活推给她做。时间一长,她衣袋的缝衣针总是一把一把的。
这天夜里,傅影做针线累了,刚倒头睡去,突然见一个面如重枣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几支闪闪发亮的宝剑,走到面前也不说话,就将那些宝剑舞弄起来。那些冷冷的兵器在他手里,花样尽出,变化无穷。一会儿支支剑散开,如同飞来飞去的箭矢;一会儿合拢一处,似一团流动的雪团;一会儿又倏然展开,变作了一把银光闪闪的扇子。再一会儿男人兴致到了极处,还将手中剑舞动得恰如一江潮水,看得人眼花缭乱!傅影这时想起人们说过爹爹生前是地方上有名的剑师,心中一亮,开口问去:“你是傅影的爹吗?”
男人没说话,却冲她重重点点头。傅影的眼泪便流了下来,滴滴落在爹爹的剑上。爹爹见此,手里剑舞得更有情绪了。傅影不由走向前,也跟爹爹一同舞起剑来,手中剑愈舞愈熟稔时,爹爹的身影突然一闪,不见了。傅影惊得叫出一声“爹爹!”就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赤着身,站在地上,双手正飞舞着成千上万支缝衣针,两只手掌早被扎挑得尽是血滴了!
傅影这才明白,原来爹爹在梦中教授她武功呢!从此,傅影不再寂寞,常常将钢针当剑舞。渐渐的,那些缝衣针在她手里舞得竟出神入化了。
光阴似箭,这天又是个月圆之夜,傅影在房里做针线。抬头看到窗外一轮月亮,眼泪就“扑簌簌”飘落下来,再无心做针线,抓起缝衣针,又双手旋弄起来。只见她手上银光闪闪,根根钢针相互碰撞,铮铮微响。千万只钢针旋着旋着,渐渐也成了一轮月亮,竟比窗外的那轮还要圆润。傅影将它轻轻一抛,便吊在了屋头上,与窗外的月亮相映成趣。
“好手段!”窗外一个男子突然赞道,傅影吓了一跳,“月亮”散了,“扑铮铮”落了一地。“你是谁?”傅影问道。没想那男人听问,竟推窗跳入,近前对傅影说:“我是岳家军的伺马于石,今晚从窗前行过,看姑娘编织月亮,不由就赞出声来,姑娘可再编那月亮给咱看否?”有生以来,傅影还是头一回单独面对一个男人,心头猛然涌上一股热来,竟鬼使神差地惟命是从道:“行。”
说完,傅影就拣起地上的钢针,双手舞起,为于石编织月亮。一忽儿上弦,一忽儿下弦,一忽儿又全圆,一次次向空中抛去,抛得于石一颗心活了,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傅影。这时的傅影也早已是干柴烈火,就闭了眼,松了气,钢针的月亮散了一地……
有了这一夜,傅影再忘不了于石。可从此以后,于石却再没有出现。傅影一夜一夜的编那月亮,也引不来于石,想得她心尖都发疼。
影夺魂剑(2)
这一天,傅影帮姑母引火做饭,在柴引中看到一张布告。布告是驻秋水县岳家军头领秦建德发的,说是军中出了一个叛贼,偷走了岳家军的城防图,要在双十日金贼头目打骨朵生日那天晋献。岳家军要剪除这个奸细,追回城防图,先后派去十一人都有去无归。秦建德便下了此布告,重金招募能人前去剪贼夺图。傅影看那降贼的画影图形,竟是和自己有了一夜之欢的于石!
傅影眼泪“哗”地就落下来了,于石已投了金贼!难怪她再见不到他了。姑母见她看那布告,忘了引火,一火棍打在她身上:“你是怎么了?”“我要杀了这于石!”傅影眼中喷火道。这话一出口,姑母也怔了一刻。忽然眼睛转动起来:“你说你能杀了这贼,夺回那城防图?”“嗯!”姑母细问了她,即刻更高兴了:“那我们得了悬赏,往后就不会为钱愁了!我们快快去岳家军营!”
秦建德见到了傅影,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我派去的十一个人,个个是军中好汉,都一去无归,就凭你一个羸弱的女子行吗?”傅影说:“你派去的那些人,都近不得于石的身。而我却能。”秦建德说:“那你有何本领?”傅影这时顾不得羞,向秦建德道出了她与于石的一夜之欢,最后说:“我一定要去取了他性命,夺回城防图!”秦建德见姑娘去意坚决,那双十日又马上就到,权且死马当活马医,答应了傅影。傅影乔装打扮,不日便来到金人占据的城堡里。
到了城堡,她天天傍晚来到十字街上,掏出缝衣钢针,双手旋舞,编成一轮月亮,抛向空中,引得街市上的人无不纳罕,纷纷围过来观看。那些来往的巡查金兵,见耍技的是个漂亮女子,也不戒备……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却说这天傍晚,于石在两个金兵随同下,在花楼吃了花酒出来,见十字街上有许多人在看月亮。他先是有些纳闷:今天正为朔日,怎么会有圆月升空?再看月亮,挂得不高,仿佛就在人们的头顶上,还在咝咝旋转,不由心中一动,急走过去———那可不就是傅影吗?于石什么都不顾了,唤一声“傅影!”便奔过来。
这一声唤,傅影的心都要被揪出来了,“月亮”散了,眼泪淌下来。就在于石与自己擦身而过时,傅影悄声道:“你要还认得我傅影,就随我回岳家军中认罪!”
于石听了这话,一边惊恐地往后退,一边向贴身的两个金兵喊道:“她是岳家军的奸细,快将她拿下!”
傅影听他这一喊,心中好苦,知道于石是铁了心的降贼,手中一抖,一把缝衣钢针便飞出去,如万千利剑戳向于石前胸,紧接着傅影跃起身,口中高唤:“穿针引线!”就见钢针飞出,竟一根衔着一根,形成了一条长长的水线,认准了于石咽喉处,泼剌剌流去。白的水线由于石咽喉穿入,红的水线再从于石脖后穿出。于石登时毙命。
此时傅影也已用尽了浑身力气,在两个金兵的乱刀砍杀下,香消玉殒。
这时,金营元帅打骨朵带着金兵来了。在看于石尸首时,发现他胸前血肉模糊,那张藏在胸口的岳家军城防图,早被傅影的万千支钢针戳刺得支离破碎,再辨不出一字一形了。金兵看着这场面,无不惊异,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女人用的缝衣针竟也有这等威力!打骨朵望着那满地的钢针,叹道:“这哪是什么缝衣针,分明就是飞影夺魂剑呀!”
第78篇、书生一支笔
南康有一书生,屡屡参加科举不中,便静下心来习字练画。日久,在当地也有几分名气,但还没成大家,书生只有苦苦钻研,以求有朝一日名满天下。一日,他进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归来已是暮色黄昏。走至一山崖前,忽见一野兔出现在前面,书生走快它也走快,书生走慢它也走慢。书生甚感奇怪,不觉跟着它来到一个洞穴前,野兔不见了,倒是昏暗中洞口有一位紫衣姑娘正含羞地望着他。书生一愣,猛地站住,揉揉眼睛再看,哪有什么姑娘?咦,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闪亮发光!书生赶紧上前拾起来一看,不由大喜,原来是一支紫毫笔,笔杆为白玉制成,圆润温婉,笔尖紫中带亮,熠熠生辉。
书生得此笔后,书写绘画更是得心应手,技艺日增,名声远扬,人称“江南一支笔”,求字画者络绎不绝。
知府双手施礼道:“别的我也不用,我只向你借一样东西。”
书生问:“什么东西?”
知府瞧了一眼书桌上的紫毫笔,道:“借你这支神笔一用。”
书生一听此话,不悦道:“这江南谁不知道我这支笔是笔在人在,人随笔走,人笔不分,如今你说要借笔一用,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再说,一支笔怎能去救人?”知府这才坐下告诉书生他此来的目的。
只因近来鄱阳湖湖水猛涨,加上长江水倒灌,浔阳遭受大水灾,全城百姓正遇灭顶之难。浔阳府急急上报了朝廷,可毕竟远水难解近渴,怎样赈灾?他们也想了几个办法,组织义演,动员捐赠,效果都不大。这才想到“江南一支笔”,早就闻名他的字画有如神鬼出没,在浔阳城富商中一直以得到他的字画为荣耀,何不请他来出面主持一个书画义卖、以赈水灾呢?又素闻书生清高难请,从不与官府打交道,可如今事关浔阳城百姓之生死,知府只好亲自来了。声言借笔,实是请人。
书生听完知府的话,半天没有作声。知府以为他不肯答应,正要开口,哪知书生道:“请大人再稍坐片刻,我收拾一下东西就跟大人动身。”知府大喜。
书生果然跟着知府来到浔阳,当日知府便召集手下议事,布置书画义卖之事。第二天,浔阳城富商听说“江南一支笔”举行赈灾义卖,纷纷前来抢购。书生现写现画,果然是神笔非凡,当下把义卖所得银两全部捐献给灾民。由于书生开了个头,浔阳城本地书画人士也积极效仿,把赈灾搞得热火朝天。许多灾民因此得到及时救治,一个大水灾,竟然没有饿死人,那支神笔功不可没。
书生临走时给知府画了一幅画,画面是一江清水,远处隐约现出一座屋亭,旁题四个字:清水衙门。书生说,这是他唯一的一次破例主动赠给官员的字画。
不久,“江南一支笔”的名声传到了京城,朝廷下旨宣他进京,为当今皇帝写字作画。
消息传来,整个南康城都震动了。想不到一个穷书生,能有如此好运,进京享受荣华富贵了。书生却很为难,他最不愿意的就是与官府交往,如今还要给皇帝写字作画,虽说荣耀无比,可他心中还是一百个不愿。但不听皇帝的旨意可是要杀头的呀,怎么办?
这天,他来到黎山拜访了空大师,大师只“呵呵”大笑,指著书生手中的笔,并不回话。书生似有所悟,返回途中,在一处山道上竟然遇到了赐笔姑娘。姑娘先是给书生道了谢,然后开口道:“此为最后一面,书生好自珍重。”书生问姑娘此话何意?姑娘看了书生一眼,低下头道:“当初,我是羡慕书生才华才忍痛把身上的毛发制成紫毫笔送与你的,见笔如见人,能终身与书生相伴,此生足矣。后又难为书生力救父亲,如此大恩感激不尽。如今小女要闭关修炼,再要相见,只有隔世了。”说罢,姑娘泪如雨下。书生一把抓住姑娘,说:“你我心心相应,何不白头偕老?”姑娘摇了摇头说:“你我非属同类,小女修练未到,不能与公子相伴。如若有缘,来生再见!”话说完,姑娘飘然而去。
回来的途中,书生恍恍惚惚,回想赐笔姑娘所说的话,心中陡然一亮,作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躲进深山磨练,只为技艺,不图眼前富贵。
却说差官来到书生家里,早已不见书生踪影,只见书桌留有一纸条,上书:笔为神赐,吾为民书。
三百年后,南康又出了一位书生,人称“江南一支笔”,那支笔也是紫毫白玉杆,熠熠生辉。所不同的是,书生身边有一紫衣姑娘为他斟茶磨墨,相伴一生。
先前他一个穷书生,父母早亡,只有一间茅屋安身,媒婆见了都要绕道走开。如今名声大了,上门提亲的媒婆把门槛都快踩平了,可书生毫不动心。为啥呢?只为这支神笔。当初得到神笔时,书生明明看到有个漂亮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可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支笔。书生对那姑娘一见钟情,时刻铭记心中,他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除非找到那赐笔姑娘,否则终生不娶。为寻找那姑娘,书生曾多次重返得到神笔的那个地方,可找来找去,根本就找不到那个洞口,更不要说见到那个赐笔的姑娘了。
有天晚上,书生刚刚睡去,忽见一人影飘到床前。书生先是一惊,而后大喜,原来此人正是他日夜思念的赐笔姑娘。姑娘见了书生,没有欢喜之状,而是满面泪流,书生大惊,问:“姑娘何故如此悲伤?有什么难处请说出来,书生一定全力相帮。”姑娘叹了口气道:“只因家父今遇一难,书生若能相帮,小女感激不尽。”之后,姑娘在书生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话,书生连连点头。姑娘脉脉含情望了一眼书生,转身离去。书生伸手去拉,一下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虽是梦境,可姑娘刚才说的事书生却记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书生按照梦中姑娘的指点,来到南康府的一条小街上,果然看见有个猎户站在那儿大声叫卖:“快来呀,刚猎获的大野兔。”猎户身旁的笼中,一只大灰兔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书生立即上前应道:“多少钱?我买了。”猎户伸出了一个指头,正要开口,不料旁边过来一个人大声说:“此兔本大爷买了!”书生回头一看,认得是府衙刘捕头家的仆人,忙说:“我先来,我已买了。”哪知那仆人说:“谁说是你先来的?不信你问这个卖兔的猎户。”仆人转头眼睛狠狠地盯着猎户说:“刘大人特地命小人来的,误了刘大人的大事你可担当不起啊!”猎户只好小声地对仆人说:“你先来,我卖给你。”书生急了,拼死也不能让猎户把兔子卖给那仆人。
正在争执间,正好刘捕头经过小街,他认得书生,知道他的字画值钱,见了这般情景,便向书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书生要给他写一幅字,他才把兔子让给书生。情急之下,救大灰兔要紧,书生只好破例当场给刘捕头写了一幅草书:“狐假虎威。”刘捕头本就不识几个字,当下欢天喜地捧着字走了,书生这才把大灰兔买下,急急赶了回来。
书生进得深山,按照梦中姑娘说的路线,左转右转,终于在一处山崖前看到一个洞口。呀!这不就是那次得到神笔的地方吗?书生把大灰兔放出来,那大灰兔没有立即跑进洞,而是捧起前脚对著书生作了个揖,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洞穴中。
当夜,书生又梦见了那姑娘。姑娘再次向他道谢,走时还说了四个字:“后会有期!”
这天,书生正在书房泼墨挥毫,忽有人来报,浔阳知府求见。书生一怔,心想,自己与浔阳知府从未有过来往,今天他上门求见,定是为讨要字画之事,这事真让人为难。这浔阳虽与南康仅一河之隔,属于邻地,按说应该多多走动交流才是。可书生有一怪癖,凡是官府求字画者,一概不理,只与文人雅士交往甚密。如今这浔阳知府来访,是理还是不理?
没等书生想好如何回复,那知府大人已闯进了他的书房。书生恼怒道:“你纵然是官府之人,也不能私闯民宅吧?”知府大人急道:“请不要责怪本府,只因有要事相求,才如此冒昧,还望海涵!”书生问:“何事有劳大人如此慌乱?”知府脸色一沉,说:“救人!”书生冷笑道:“我一介书生,一不能舞刀动枪,二不会出谋划策,拿什么帮你救人?”
第79篇、漂瓶传奇
意大利有位职业赛车手,名叫纳布罗尼。他的妻子在两年前失踪,下落不明。纳布罗尼万念俱灰,提不起精神来,只得退出赛车队伍。
纳布罗尼的同行们对他的退出十分高兴。几年来,意大利西西里地区的赛车冠军总是他包揽,他若是不退出,这个局面还不知道要持续到哪一年。
纳布罗尼退出赛车队伍以后,和历史学家斯梯勒教授交上了朋友,两人经常到西西里岛的海边去钓鱼。
1984年4月的一天,正值热带风暴在地中海上肆虐,巨浪冲击着礁石,发出令人胆寒的响声。这实在不是个钓鱼的日子。教授为了驱散朋友心中的烦闷,才喊纳布罗尼来钓鱼,而纳布罗尼则主要是看教授钓,所以是否适宜钓鱼,对他无所谓。
教授还带来一点葡萄酒,准备一边钓鱼,一边喝酒。他们刚在海岸边坐下来,教授就发现有一只空瓶在礁石的缝隙间颠簸,他说:“我把它捞上来!”
斯梯勒教授趴在礁石上,想伸手去将那空瓶拿上来,空瓶在波浪中颠簸起伏,总是拿不到,最后还是纳布罗尼动作敏捷,把那只空瓶拿到了。这是一只普通的香槟酒瓶,在市面上用不着几个里拉就能买到。而这种空瓶出现在海上意义就不同了。这叫“漂瓶”,是航海人在危急关头,为了保存最有价值的资料才放出“漂瓶”,所以“漂瓶”总是和秘密联系在一起的。教授拿起这只漂瓶,仔细端详了一番,认为这是只五十二年前的杜瓦尔白葡萄酒空瓶,它在海上漂流的时间不会少于四十年。教授还十分内行地对纳布罗尼说:“‘漂瓶’在海上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大约为五万分之一,我们就是五万分之一的幸运者啊!”
纳布罗尼解嘲地说:“可惜不是买彩票。”
斯梯勒教授取出小刀,刮去瓶口的封蜡,从瓶中倒出一张用德文写的纸条。斯梯勒教授用意大利语翻译给纳布罗尼听:“驻意大利的德军指挥官:我是远征非洲的布克哈德少校。我奉隆美尔元帅之命,将一批艺术品从非洲护送到意大利。我们的六艘快艇于一九四三年三月九日出发,第二天就遭到英国飞机跟踪攻击。我们已无法穿过地中海将艺术品送往目的地,只能将它沉入海底,大约在科西嘉岛东南二百五十海里。因罗盘故障,我们无法确定准确方位。请发现‘漂瓶’的人尽快将它送往当地德军指挥部,一定会得到重赏。”
斯梯勒念完纸条自言自语道:“啊,我们成了传奇小说中的人物了。”
纳布罗尼说:“教授,可惜晚了四十年,不然我们把它送到意大利的德军指挥部,就可以领到奖金罗!”
这时有一个钓鱼的人向他们这里走来,斯梯勒教授收起“漂瓶”,对纳布罗尼说:“这个纸条的价值难以估量!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两人回到海滨的“紫藤饭店”。饭店老板格罗斯是纳布罗尼的崇拜者,今天特地亲自接待,送来酒和饮料,进出他们的房间。纳布罗尼一回到饭店就问斯梯勒教授:“教授,我们怎么发财呢?把那些艺术品打捞上来吗?”
教授没回答,只是对饭店老板说:“格罗斯,真谢谢你了。现在我们要休息了。”等格罗斯退出房间,教授才坐下,不紧不慢地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打响不久,纳粹德国很快就攻下西欧,由于英吉利海峡的阻隔没能占领英国。为了切断英国在中东的经济命脉,希特勒派最年轻的元帅隆美尔领兵远征非洲。短短几个月,隆美尔的军队就控制了整个北非、埃及和巴勒斯坦地区,打开了进军苏伊士运河的道路。不久,英国派蒙哥马利元帅向隆美尔发起了反攻,经过血腥战斗,隆美尔全线溃败。隆美尔为了使大量珠宝不落入英军手中,就将珠宝装上六艘快艇,想运回意大利。不料英国已得到情报,将快艇全部击沉在科西嘉岛附近……”
纳布罗尼奇怪地问:“教授,你说快艇上装的是珠宝,可‘漂瓶’中说的是艺术品,到底是什么?”
斯梯勒教授说:“什么也不是!快艇上的箱子里装的全是毫无价值的废物!隆美尔已经知道英军在密切注视着珠宝,他料定快艇要受到英军的攻击。隆美尔暗中调包,连负责护送快艇的布克哈德少校也以为装的是珠宝。他在‘漂瓶’中说是艺术品,只是代称。快艇上的箱子在科西嘉岛附近海上沉没后,四十年来有不少探宝者在海底打捞,全都一无所获。这说明珠宝根本没有装上快艇,这些人都上了隆美尔的当!”
纳布罗尼说:“为了珠宝,隆美尔存心让布克哈德少校和快艇上的官兵送死,太残忍了!教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斯梯勒教授说:“我们要设法找到珠宝,把它捐赠给非洲灾民。珠宝本来就属于他们的。”
斯梯勒教授和纳布罗尼商量着如何找到这批珠宝。可是隔墙有耳,饭店老板格罗斯把他们的谈话全都偷听去了。
格罗斯本来也是一个赛车手,但每次比赛,都与冠军无缘。后来他投靠在西西里岛的一个黑手党家族的门下,求黑手党为他谋得冠军的宝座。一个赛车冠军,在黑手党眼中是无足轻重的,他们派人将纳布罗尼的妻子绑架后囚禁,使纳布罗尼精神上遭受打击。这一手果真有效,当年,纳布罗尼就退出赛车场,冠军落到了格罗斯的头上。这家伙也很狡猾,见好就收,得了冠军后立即引退,凑些钱在西西里海滨开了“紫藤饭店”。
格罗斯从门缝里偷听到斯梯勒和纳布罗尼的谈话后,决定把这个机密出卖给黑手党的莫汉家族。在斯梯勒和纳布罗尼离开饭店以后,格罗斯立即驾车驶往西西里的首府巴勒莫,去见他的教父莫汉。夜里能见度低,加上车速过快,格罗斯的车子在斜坡上翻了个身,他自己受的伤不重,但汽车燃烧起来,成了一堆废铁。真是出师就不利,这辆轿车是他花六百万里拉买的。
格罗斯在路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遇到一辆出租车,把他送到莫汉家。
格罗斯把偷听到的话告诉了莫汉。莫汉听罢十分高兴,情不自禁地说:“好,隆美尔的珠宝,有意思!”
既然“有意思”,总该给格罗斯一笔奖赏,格罗斯在等着,可莫汉只字不提奖赏的事。
格罗斯等了一会,不得不对莫汉说:“我急于向您报信,一辆新野马轿车翻车后烧毁了。”
莫汉说:“小意思,不就是六百万里拉吗?”说着签了一张六百万里拉的支票给格罗斯,对他说:“你立了一功,这是给你的奖赏,我拿到珠宝后,还有重赏。”
格罗斯走后,莫汉吩咐他手下的头目拉蒙,暗中跟踪斯梯勒教授和纳布罗尼,对他们加以保护并提供必要的帮助。他要让这两个家伙冒险取宝,在他们拿到珠宝后,再从他们手中把珠宝夺过来。
第二天,格罗斯用莫汉的支票买了辆新车。一开始他很高兴,再一想,这次去报信什么也没得到,毁了一辆车,又买了一辆车,等于白忙,赚得的就是身上的几处伤痕。格罗斯越想越不甘心,他决定把这个消息再出卖一次,卖给另一个黑手党家族孔蒂,这一来多少总可以赚到几个钱。孔蒂得到这个消息后也很高兴,立即开给他一张一千万里拉的支票,叫他两天后到银行提款。
格罗斯驾着新买的轿车驶离孔蒂家约十公里,汽车突然爆炸,连尸体也烧成了灰烬,那张一千万里拉的支票自然也不存在了。警方检验后得出的结论是汽车电器起火引起油箱爆炸。其实,是孔蒂在格罗斯的车子里放了遥控炸弹,一来可以灭口,二来那一千万支票又可以作废,珠宝的情报也不会再让外人知道。
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已经订下计划,第一步先要找到曾经与德军元帅隆美尔共过事的人,但健在者已为数不多,只能到德国的汉堡碰碰运气。他们到了汉堡,住进一家小旅馆,然后四处托人,寻找曾经与隆美尔共过事的人。
他们运气还真不错,不出三天,就有一个青年人来找他们,声称自己的伯父曾经与隆美尔共过事,现已卧床不起,年轻人愿意领他们去见见他的伯父。
他们跟青年人上了车,驶离汉堡后又在高速公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幢年久失修的旧城堡前停下。青年人说,他的伯父就住在这里。
两人刚进门,大铁门就关上了,并且上了锁,领他们来的青年人也刹时不见了。
原来,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寻找曾经与隆美尔共过事的人的消息,被德国新纳粹组织知道了。这个组织是以恢复纳粹在德国的统治为宗旨,并且全力保护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旧纳粹组织的成员。他们以为斯梯勒和纳布罗尼是以色列情报机构的人,寻找隆美尔的旧部是为了弄到以色列去审判,所以决定惩罚他们俩。
斯梯勒和纳布罗尼用肩膀撞门,想逃出城堡,但怎么也撞不开。这时,他们头顶的扬声器说话了:“你们往前走,穿过客厅,进右边一个房间,我们有人和你们谈话!”他们按照指令来到右边房间,忽然许多电灯一起开亮,墙上挂着纳粹党旗,旗下坐着一个分开发型,一绺头发搭在眉毛上,嘴唇上有一撮小胡子的人,俨然是个活着的希特勒。“希特勒”的旁边还站着几个穿党卫军制眼的壮汉。
这些人,是来审判这两个不速之客的。他们认为,斯梯勒和纳布罗尼损害了纳粹德国的利益。斯梯勒说,自己是个历史教授,因为要撰写一部关于隆美尔的著作,到汉堡来找人是为了核对有关材料。新纳粹组织怎么也不相信,认定他们是以色列的间谍,当场宣布: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不准上诉!
就在这时,玻璃窗破了,从窗子里跳进三个人。他们进入房间后很快就把几个新纳粹分子制服。这三个人是黑手党首领莫汉派的头目拉蒙率领的,一直在暗中跟随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在这危急关头,解救了他们,并把几个新纳粹绑得结结实实关在小屋里。
斯梯勒问拉蒙:“先生,你们救了我们,可我们还不知道你们的身份呢。”
拉蒙想了想说:“我们是以色列情报组织摩沙迪的成员,专门潜伏在汉堡对付新纳粹分子!”
拉蒙他们用汽车把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带到汉堡,放下他们后,汽车又开走了。
虽然吃过一次大苦,还差一点送了命,但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并没有退缩,他们又通过一个叫勃兰特的警官,找到了一个叫克劳斯的人,当年他曾经当过隆美尔的摄影师。
克劳斯现在开一个小照相馆,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找到。当斯梯勒说明来意后,克劳斯矢口否认过去的身份。他说:“先生,您的话我一点也不明白。您要是拍照,我可以为您提供一流服务,别的事我什么也不懂。”
斯梯勒只好向克劳斯摊牌:“我们是勃兰特警官介绍来的,对您的底细我们很清楚,不会弄错。”
老头在事实面前只好承认,但他说:“我给隆美尔当过摄影师,是四十年前的事,除了拍照我什么坏事也没干过。战后我在纽伦堡监狱关了整整十五年,即使有罪也赎清了。”
斯梯勒说:“克劳斯先生,我们是想了解隆美尔1943年3月处理珠宝的材料。如果你提供的材料有价值,我们会付给你一笔可观的酬金的。”
在“一笔可观的酬金”面前,克劳斯开始讲真话了:“1943年3月,我们在撒哈拉大沙漠边缘的梅德宁小镇跟蒙哥马利元帅遭遇上了,我们的人员伤亡很大,隆美尔本人也负了伤。我们在突尼斯以南的哈马迈特一所别墅住下了……”说到这儿老头不讲了。
斯梯勒问:“你们不是有一批财富吗?说下去呀……”克劳斯说:“财富?运往意大利途中,被英国飞机击沉了,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斯梯勒说:“不,那只是隆美尔的花招,你是他的摄影师,你应该知道事实真相。”
克劳斯声音嘶哑地说:“我从纽伦堡监狱出来之后,处境一直非常坏。我说出事实真相,你们得给我十万马克。”
十万马克,对有钱的人算不了什么,可对斯梯勒和纳布罗尼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回到小旅馆正一筹莫展,店主送来一封信,信里夹了张支票,正好是十万马克,还在一张小纸条上用意大利文写着:“尽管使用,别管钱的来源。”
两人求胜心切,当即到银行提了款,从心底里感谢帮他们忙的热心人。殊不知,暗中帮他们的是西西里的黑手党。
两人回到旅馆在餐厅举杯庆贺。忽然,纳布罗尼在人群中发现了奇迹:他失踪了两年的妻子,就坐在不远的餐桌上。他走过去喊妻子的名字:“斯苔拉!”妻子像是在睡梦中被喊醒了,站起来说:“你是纳布罗尼?那是斯梯勒教授?”
纳布罗尼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把妻子带到小旅馆的房间里。据斯苔拉说,那天她在街上遭了车祸,人没有受伤,但记忆全都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后来到一家商行找了份工作,又被商行派到汉堡来……斯苔拉还问纳布罗尼:“你们怎么会到汉堡来的?”
当她知道纳布罗尼是为了弄到一笔财富时,担心地说:“这是件很危险的事呀!”
纳布罗尼说:“如果能把这笔财富弄到手,我们担当点危险也是值得的!”
第二天,他们三个人乘着出租车来到克劳斯的照相馆,当场交给老头十万马克。老头这才告诉他们:当时参加讨论处理珠宝的一共是五个人,克劳斯作为亲信,那天也在场。最后由隆美尔作出决定,佯装派出快艇将艺术品运往意大利,真正的珠室在另外的密封箱中,夜里悄悄地运往一个叫杜兹的沙漠小镇,埋在小镇附近一所清真寺的废墟中。
他们正为得到财富的下落而高兴,斯苔拉对纳布罗尼说:“亲爱的,我总觉得我们很危险,有西西里的黑手党在跟踪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纳布罗尼对妻子说:“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斯梯勒教授说:“有时女人的直觉是有道理的,我们反正要离开这儿,那就快点走吧。”
莫汉手下的头目拉蒙在克劳斯照相馆装了窃听器,他从窃听器中也知道了珠宝的下落。拉蒙把这个消息告诉远在西西里的莫汉。莫汉决定,处死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因为留着这两个人已经没有用了。而拉蒙的一举一动,又在另一个黑手党孔蒂家族的监视之中。
拉蒙在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夫妇租来的小汽车里装上了遥控炸弹,准备等他们一进汽车就触发按钮,将他们炸死。可是就在当天夜里,斯梯勒接到警告电话,叫他们连夜离开这个小旅馆,并且不能启用那辆祖来的汽车,汽车里有遥控炸弹。接到这个电话后,三个人吓得犹如惊弓之鸟,连夜乘汉莎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往突尼斯城,到杜兹清真寺去寻找财富了。
拉蒙白白等了一夜,直到中午才知道斯梯勒三个人已经到突尼斯去了。他又赶紧把消息告诉莫汉,莫汉告诉拉蒙,他们的行动肯定已经被另外的黑手党家族盯上了,今后要更加小心行事,必须尽快使这三个人在地球上消失。
拉蒙赶到突尼斯,打听到斯梯勒三人的住处后就租了一辆二十吨的铲车,守候在旅馆门口。当他们出门招呼出租车时,拉蒙开动铲车压了过去。旅馆门前的两辆汽车及几个行人都成了肉饼。拉蒙立刻弃车而逃,等警察赶到时,只剩下出事的现场。
拉蒙原以为这件事干得相当漂亮,几分钟后,他从电台的特别新闻中听到,被压扁的是两个日本人,根本不是斯梯勒他们。原来,孔蒂家族的人已觉察了拉蒙的阴谋,他们抢在拉蒙开铲车的一刹那间,已救走了斯梯勒和纳布罗尼夫妇。
一连两次失败,使拉蒙十分沮丧。这时,他房间的门铃响了,拉蒙本能地摸出无声手枪去开门,没等他的门完全打开,就有两个年轻人冲了进来。拉蒙向门后一闪,一连扣动两下扳机,两个年轻人倒下了。拉蒙在门上挂起“请勿打扰”的牌子,又将门扣上。他迅速收拾一下东西,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叫两个助手,准备立即撤走。他一推门,发现两个助手已经倒在血泊之中。
这次两个黑手党家族的较量,打了个平手,双方都死了两个人。
就在两个黑手党家族互相残杀的时候,斯梯勒他们已经来到杜兹小镇。他们住在一个叫赛义德的老人家里。老人当年给蒙哥马利元帅当过向导,谈起旧事如数家珍。据老人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人只到杜兹来过一次,刚住下,英国军队就赶到了。经过一场激战,一百多个德国兵全部战死,英国人也损失了十多辆坦克和数十名士兵。
第二天一早,斯梯勒三人告别了赛义德老人,开着租来的汽车来到杜兹小镇上。他们想在一家旅馆门前停车,这时有两个大汉跳进他们的汽车,用手枪逼着纳布罗尼,叫他把车开离杜兹小镇,驶向一片茂密的棕榈林,在一处空地上停下。那里早已经停有一架直升机,另外还有三个人。为首的一个是孔蒂家族的头目。那个头目说:“我们已经救了你们几次,现在是你们报答我们的时候了。莫汉家族已经抢先一步,知道了珠宝的下落,所以想除掉你们,但你们对我们还有用。”
原来纳布罗尼的妻子被孔蒂手下的人绑架后,一直被囚禁着。后来孔蒂决定利用这个女人,把她放回到纳布罗尼的身边,叫她暗中将情报告诉孔蒂。如果她这样做了,将来就分给她一笔财富,让她和丈夫一起过快活日子。她要是不按照孔蒂所要求的那样做,就将她和纳布罗尼全都杀死。这个女人当时答应得很好,一开始也真的按照孔蒂教她的谎言对纳布罗尼讲了,可是,后来她就什么情报也不肯提供了。
斯苔拉说:“我丈夫取得财富是为了救济非洲灾民,为了这样崇高的目的,我愿和他同生共死!”
孔蒂的头目打了她一个耳光,恶狠狠地说:“陪他死,好!我成全你!”
斯梯勒教授一见,忙说:“别打。我愿意讲出财富的下落,不过你们不能伤害我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这个条件,孔蒂的头目完全答应。
斯梯勒说:“财富就在杜兹清真寺的废墟中,这是隆美尔的摄影师亲口告诉我们的。”
孔蒂手下的匪徒们兴奋地叫嚷着,并且取出手铐将三人铐在树上,警告他们,“等我们取到财富,才能证实你们说的是真话。”
一群匪徒爬上直升机飞离了这里。斯梯勒对纳布罗尼说:“赶紧想法砸开手铐,过一会匪徒取不到财富要回来找我们算账的。”
纳布罗尼说:“摄影师说财富在清真寺的呀!”
斯梯勒说:“这里学问大哩。先设法砸开手铐。”
纳布罗尼先砸开自己的手铐,然后又将妻子和斯梯勒的手铐砸开……
孔蒂家族的匪徒乘直升机来到杜兹清真寺,降落在清真寺前的沙地上。清真寺里莫汉家族的匪徒正手持火箭筒在瞄准直升机,一声巨响,直升机炸得粉碎。
孔蒂家族的头目领着没被炸死的人向清真寺冲去,他们用自动步枪打死了莫汉家族的两个人。守在清真寺的莫汉家族一方只剩下拉蒙一个人。一阵枪战,拉蒙的左臂中了一枪,这家伙情急生智,就势大叫一声,手里的自动步枪远远的抛出去,人也栽倒在地。
孔蒂家族的人以为拉蒙死了,正以胜利者的姿态走近他。拉蒙紧咬牙关,拔出腰间的手枪,猛然翻身跳起,子弹穿过孔蒂家族两个匪徒的头部。拉蒙还不放心,直到把手枪里的子弹射尽才罢手。
现在,拉蒙是胜利者。他即将夺得那笔财富,教父会给他一笔可观奖赏的。这时,他又想起,教父要他杀死斯梯勒等三个人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手枪里的子弹已经打尽,他又从死者身上取下一把手枪,驾着汽车往棕榈林的方向去寻找那三个人。这时迎面开来一辆汽车,车内坐着二男一女,拉蒙看清楚了,那是纳布罗尼开着车!真是送上门的猎物。
拉蒙倒转车头就追。纳布罗尼到底是位赛车手,车速很快,拉蒙追不上。拉蒙气得用手枪向纳布罗尼的车胎射击,想降低他的车速。子弹并没有打中车胎,只在纳布罗尼的后车壳上留下几个弹洞。枪声反而使纳布罗尼的车速更快了。在急转弯时,纳布罗尼调转方向盘,汽车顺着弯道开过去了。拉蒙的车子来不及转弯,一头撞在岩石上,像炮弹似的发出一声巨响,火焰从浓烟中升起。
纳布罗尼从反光镜中看到了这一切,他停下车回头看,斯梯勒伸出大拇指说:“纳布罗尼,好样的,你真是位优秀的赛车手!”
纳布罗尼摇摇头说:“遗憾的是珠宝没找到,不能把它捐赠给非洲灾民。”
斯梯勒教授说:“那笔财富还在,我们这就可以去取。不过不在杜兹清真寺。”
纳布罗尼说:“教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被你弄糊涂了。”
斯梯勒说:“这里学问可大了……”
斯梯勒认为,财富还埋在隆美尔当时的司令部海边别墅里。说运往意大利和埋在清真寺全是迷惑人的花招。在杜兹小镇与英国人的战斗,一百来个德军消灭英军十几辆坦克,这是不可能的。斯梯勒教授断言,隆美尔密封的箱子里装的不是珠宝,而是烈性炸药,只有这样才能消灭英军十几辆坦克。
正是根据这些事实,斯梯勒教授才断言:财富还在哈马迈特,埋在海边别墅里。
斯梯勒的推断完全正确,在突尼斯政府的协助下,从哈马迈特的海滨别墅下果然挖出那批财富,并且全都捐赠给了非洲灾民。
第80篇、山村老屋里的幽灵
一
中坑村的老宅是危房,村委决定拍卖,风声刚一传出,报名参加竞买的就有一百多人。
一栋摇摇欲坠的老屋,底价又高,为何有那么多的人竞相购买,话得从头说起。
老宅原是大地主刘东楠的祖宅,三代出了三个举人,五个秀才,八个大学生;最差的要算玄孙刘不凡,去年也被选上了村主任,成了名符其实的村官。刘不凡除了精明能干,还精通电子网络,所以生活上也比一般人富裕许多。因此村里人都说,刘家后代那么有出息,是老宅占了龙脉。
老宅地处村口,地理位置好,未来的国道就从老宅前通过,从商业价值上看,今后也是黄金地段。
这几天刘不凡为拍卖老宅的事忙了个不亦乐乎。开头刘村长担心没人参加竞拍,拍卖会太冷清了不好看,想不到一家伙来了这么多人,他不安了,反而劝阻大家,“底价二十万呢,一抬价怕会突破五十万!全部现金交易,还得抽百分之三的交易费,老兄,得考虑经济效益啊!”可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回答,“行,一百万也干!”一副财大气粗志在必得的架式,弄得刘村长只有摇头苦笑。
刘东楠逃台后,老宅在土改时被没收了,一直作为村里的办公地点。改革开放后,村里有钱了,便盖了栋新村委办公大楼,老宅便成了村办榨油坊。几十年过去了,老宅也就真的老了,它就像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刘村长怕出事,报乡里批准,决定把老宅拍卖,然后用拍卖来的钱重盖一栋现代化榨油坊,此事自然得到全体村民的支持。谁知报名竞拍的人竟有那么多!刘不凡真担心拍卖会惹出什么意外。
离拍卖会没有几天时,原先踊跃报名参加竞拍的人又纷纷退出,甚至连押金也不要,不到三天,一百多人像商量好了似的,一家伙退了个干干净净。弄得刘村长莫名其妙,连连惊呼:“这是怎么啦?出鬼啦?”一个村委悄悄告诉他,“不错,老宅是出鬼了。”刘村长惊愕得一下跳起来。
二
老宅出了活鬼。这消息也不知谁先传出的,反正你传我,我传你,越传越神,越传越真。
传说半夜过后,老宅楼上有人走路,拐杖杵地的笃笃声、男人咳嗽声、抽泣声,特别是那抽泣声让人听了心惊胆颤……
有人说,这是刘家大老爷鬼魂显灵了,不愿意把祖宅出卖……
刘不凡知道后大为恼火,连声说这纯属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为了辟谣,刘村长召开了村民大会,在会上,他严厉地批评散播“老宅出鬼”的人是造谣惑众,是破坏老宅拍卖。他还给大家讲述了一番世上根本没鬼的科学道理,并说:“世上没鬼,是个别人心中有鬼!必须把传播老宅有鬼的人查出来!”这时,人丛中传出个慢悠悠的声音:“别查了,这事是我说的。”大伙一看,是榨油坊的李师傅。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2)
李师傅在中坑住了几十年,是个忠厚老实,为人本分,勤劳善良的老油匠,他是不会信口开河的。刘村长见是他,急了,一边使眼色一边劝道:“李师傅,您别……”“我什么?”李师傅摸着脑袋说:“是我听见的,那晚是我守夜,听得一清二楚,那哭声呀,呜呜呜,真人,谁不信?也去老宅守夜试试,保险能听到!”这闹鬼的老宅谁还敢买?白给也不要!
刘村长气得直跺脚,只有大喊一声:“散会!”
三
李师傅的话冬根也听到了。
冬根是初中生,他当然不信鬼,可李师傅说得有鼻子有眼,那走路声、咳嗽声、哭声又是从哪来的呢?别的人也许会说谎,可李师傅不会,他是个上了年纪、让人尊敬的老油匠,绝对不会撒谎。再说,万一榨油坊被鬼搅垮了,刘师傅也就断了财路,他没必要说这个谎。
冬根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被人称为特大胆。特大胆想去探索老宅的奥秘,不光是为证明自己胆大,也是为了他爹。
冬根爹当初也报名参加了老宅竞拍,只是从老宅闹鬼后他就退出了。可人退,心却没退,多好的一块宅基地,开店、居住都好,还是块风水宝地!他惋惜得连声叹气。“这鬼早不来,晚不来,老宅要拍卖了就来,真他妈怪。”冬根说。冬根爹眼一瞪:“你懂个屁!李师傅说的还有假吗?”
冬根也知道,李师傅绝不会说假。
那就一定有“鬼”了。冬根决定去捉“鬼”。冬根尽管是特大胆,但孤掌难鸣,他必须去找个帮手。
他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水生。水生是冬根的同学,也是冬根的好朋友。
冬根把打算向水生说了,还激他:如果他也怕鬼,他就去找别人。水生尽管胆小,但被冬根一激,激出豪气来了,咬着牙同意了。
那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待大人睡了后,冬根和水生偷偷溜了出来,在村口会合。
到处一片漆黑,山呀,树呀,都成了狰狞的怪物,呲牙咧嘴地吓人。
冬根全副武装,手电、棍棒、还有一只说不出名的玩艺。两人像搞地下活动似的,悄悄地向老宅摸去。
老宅从闹鬼后,再没人去守夜了,黑黝黝地蹲在黑暗里,像只张牙舞爪的恶兽。水生壮着胆,腿肚子打着抖,傍着冬根走,胆怯中还带着几分兴奋。
大门锁着,他们从窗户跳进了老宅。在淡黄的手电光下,老宅更显得空旷和荒凉,阴森森地让人毛骨悚然。水生牙齿咬得答答响,浑身直冒寒气,战战兢兢地跟着冬根来到一个偏房,也就是以往油匠们守夜的值班室,里面有桌子、床什么的,散发着一股呛鼻的油味。怕惊动“鬼”,冬根不让开电灯。冬根轻松地对水生说:“我们就在这里等鬼。你先睡吧,鬼来了我叫你。”水生哆哆嗦嗦说:“行、行!”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3)
由于紧张,开头谁也睡不着,后来,也许太疲倦了,两人便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什么时候,冬根被一阵怪异的声音惊醒了。
笃、笃、笃,这声音在深夜听来那么清晰、响亮,冬根的睡意一下没了。
笃、笃、笃,声音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就像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蹒跚地、颤微微地行走。冬根忙推醒水生,颤着声音说:“你听。”水生醒了,睡意蒙地问:“吵什么吵?睡吧。”冬根说:“别睡了,鬼来了。”水生蓦地惊醒了,当他听见笃笃的声音后,脸刷地白了,浑身悚抖起来。
冬根说:“走,上楼看看去。”
水生不断吸着冷气,“我……我”,两腿却筛起了糠。
冬根骂他:“胆小鬼,怕什么?有我呢。”就在这时,笃笃声下楼了,而且一直向他们走来,水生吓得一声尖叫,裤子全湿了,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四
不知过了多久,水生悠悠醒了,只见电灯大亮,冬根笑眯眯地说:“胆小鬼,我捉住鬼了。”水生一听,又快晕了,冬根说:“什么鬼,是只大老鼠,让我打死了。”果然,冬根手中提了只足足两斤多的大老鼠,尾巴上有个大瘤子。
冬根说,这个大瘤子害得大老鼠跑不快,才让他打了个正着。
水生疑惑:“老鼠……怎么会有脚步声呢?”
“这就是大瘤子做的怪。”冬根讲了这么一个故事。以前,一个屋里也闹鬼,也有脚步声,后来,才被人发现是一只老鼠用尾巴沾油吃造成的,每沾一次油,尾巴就粘了一层泥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大泥团,大泥团碰在楼板上自然有声音,加上夜深人静,这声音就更响亮了。冬根说,这只老鼠也是这个原因。
水生高兴了,“呵呵!这下逮住鬼了。”
冬根高兴不起来,他说:“这只老鼠的瘤子和那只老鼠的泥团不同,你看,这瘤子好大好大咧。”
水生一看,不知说什么好。
冬根又说:“笃笃的脚步声可能没有了,可那咳嗽声呀、哭声呀又是什么原因呢?老鼠可发不了那声音的。”
水生又害怕了,腿肚子又抖了起来。
冬根笑着说:“你怕什么呀!晚上什么声音都不会有了,睡吧睡吧,天亮了再说。”
当天晚上的确平静。
第二天,冬根捉“鬼”的壮举立刻传遍全村。刘村长特别高兴,表扬冬根不愧是特大胆,敢于揭穿大人也不敢做的“鬼”的奥秘,为破除迷信立了大功。刘村长还号召大家继续参加竞拍老宅。为了保护榨油坊财产,刘村长又安排了两个后生去老宅守夜,不到半夜,两个后生吓得屁滚尿流地逃了出来,见了人,只晓得说:“鬼、咳嗽、哭、鬼……”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4)
老宅闹鬼的事传得更凶了。刚刚受表扬的冬根被他爹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他不该去逞能,鬼是捉不住的,再去胡闹,总有一天鬼没抓到人却被鬼抓了。冬根爹勒令冬根再不准进老宅半步,否则打断他的狗腿。
冬根的好奇心并没被爹的勒令吓倒,他仍然逃避了爹的监视,独自去了次老宅,这次他没有声张,也不知道抓住“鬼”没有。
五
拍卖会如期举行。为了表示正规,刘村长还从县里请了公证人员和拍卖师。村支书招商去了,会议由刘村长主持,来了不少村民,大都是来瞧热闹的。
拍卖师叫了底价,“二十万!”半天没人吭声。拍卖师又喊了一声,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了,说:“大家叫价呀!没有交押金的也可以叫,一百块一百块加也可以,对了,不满二十万也可以叫!”刘村长一再放宽条件,可还是没人吭声。刘村长急得挠耳抓腮,只有说:“这样吧,我本来不打算参加竞拍,现在带个头,来个抛砖引玉。我叫二十万零一百!”拍卖师接连喊了两次,人们还是没吭声,拍卖师刚想击木棰,有人喊了声:“慢!”众人一看,却是冬根爹。
刘村长高兴了,笑着问:“大叔,想叫价?”
“不,我儿子想讲一个老宅的故事。”
刘村长愣了一下,说:“大叔,这拍卖会上讲故事不太好吧?”
冬根站起来说:“我这故事就和拍卖会有关。”
县公证处的人说:“既然有关,说说也行。小朋友,你尽量简单些。”
冬根把第一次去老宅“捉鬼”的事简略地说了,他最后说:“脚步声是老鼠尾巴的大瘤子造成了,可是瘤子不是老鼠自己生的,而是用万能胶,布块、胶布之类东西黏成的,大伙想想,老鼠能这样弄么?很显然,这是人为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冬根接着说:“我把老鼠打死了,按理,鬼该没了,可是,却闹得更凶,竟然把两个大小伙吓得神志模糊!我只有再次进入老宅‘捉鬼’,‘鬼’又被我抓到了,原来就是它!”冬根举起一个小方匣子,“它叫小型扬声器,也就是喇叭。水生,你放一下。”水生按了一个录音机,扬声器是传出咳嗽声、叹气声、抽泣声……李师傅骇然道:“对,对,那晚就是这种声音。”
人群中一阵喧哗。
冬根说:“我顺着喇叭找下去,发现它来自刘村长家里……”
“胡说!”刘村长气得脸色铁青,声音颤抖:“我家离老宅那么远,大家看见导线了吗?没有导线,喇叭会响吗?”
人群中有人附和:“对,根本没看见导线嘛。”
山村老屋里的幽灵(5)
冬根说:“对,是没看见导线。但刘村长用的是红外线,一种看不见的遥控装置。全村也只有刘村长懂电子,弄这个是小事一桩。刘村长,我没说错吧?”
刘村长一下语塞了。可一会儿,他又吼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去装神弄鬼,有这个必要吗?”
冬根爹笑眯眯地说:“我来回答吧!乡亲们,村长为什么急于卖老宅?他为什么用闹鬼吓得大伙都放弃竞拍?因为他想在没有任何竞争对手的情况下合法地得到它!这说明,老宅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大家别忘了,刘村长是刘东楠的孙子。我建议,老宅暂不能卖,等搞清其中秘密后再说!”
突然,几百个粗大的喉咙吼了起来:“对!老宅暂不能卖!”
经有关部门一再做工作,刘村长终于交待了事情经过。
原来刘东楠在台湾逝世前留下遗嘱:说他在老宅地下埋了一大箱珍宝古玩,要求刘不凡献给国家,以了结他的乡土情。可刘不凡利欲熏心,他想通过拍卖合法的将老宅买下,然后再慢慢找寻珍宝。谁知那么多人都想竞拍,无奈之下,他只有假装老宅闹鬼,企图吓退众人,谁知这秘密却被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冬根揭穿。
不久,老宅地下的珍宝被县文物馆挖走了,刘村长也被免职了。一栋五层高的“农民文化宫”拔地而起。
第81篇、店小二传奇
明朝时,海州“望海楼”酒家有一个叫武子元的小二,十七八岁,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店小二只是伺候人的主儿,没人把他当回事。可是,这个武子元在街上遇到知府的千金郑莺莺后,竟做起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梦。
郑莺莺年方二八,唇红齿白,面如桃花,一双丹凤眼好似一掬清水,顾盼流连间,闪着天真、顽皮的光。按说大家闺秀要待在闺房里,她却常跑到大街上嬉闹、欢叫,像只闹春的燕子。她还经常给乞讨的穷人银子。那天,她撞倒了扛着半爿猪肉的武子元,也只安静了半盏茶工夫,她瞅了仰躺在猪肉上的武子元一会儿,愣怔了一下,嫣然一笑。
今天,望海楼门外又响起了郑莺莺的笑闹声,在二楼招呼客人的武子元立马没了神儿,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下面,全忘了手上端的菜。客人一转头,碰到菜盘上,泼了一脸菜汁。
这客人大腹便便,满脸横肉,他抡起了巴掌,可见到武子元那痴呆呆的眼神,就收了手,笑道:“我说小二,你看清那是谁了吗?”武子元目不转睛地望着下面,喃喃地说:“为了她,我什么都舍得。”客人拍拍他肩膀,竖起了大拇指。
随后,客人转了转眼珠,凑近武子元耳边说: “我可成全你的好事,只要你……”他更放低了声音,讲了一大通。武子元满眼诧异,沉默好一阵子,才点了头。
客人说他叫郭福,山货商人。第二天,他又来到望海楼门前,肩上落着只鹦鹉。等到郑莺莺玩耍到跟前,那鹦鹉突然叫起来:“莺莺,莺莺!”郑莺莺脸上泛起桃红,伸手去抚弄鹦鹉的喙。不料,她的手刚碰上去,这鹦鹉就一头从郭福肩上栽了下来,掉到地上不动了。
郭福拦住郑莺莺吵嚷起来,说给多少银子都不行,非要赔个活鹦鹉,郑莺莺急出了眼泪。正闹着,武子元提着条肉过来了,他推搡着郭福,喝道:“你想拿这破鹦鹉敲诈吗!”他把那条肉丢到鹦鹉嘴边,只见鹦鹉扑棱立起,叨住肉一顿撕吞。
武子元说这是只食肉鹦鹉,几天不给它肉吃,一碰它就晕倒,闻到肉味立马清醒。他扭住郭福要去见官,郭福赶紧赔笑,说这只鹦鹉他养不起了,见小姐是大户人家女子,就想多敲点银子,没有特别为难的意思。郑莺莺听他这么一说,倒替他求情,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一马吧。鹦鹉他养不起,我养。”说着,掏出5两银子扔给了郭福。
她对武子元笑笑,捧起鹦鹉蹦跳着跑了。跑出一条街,鹦鹉猛地从她手里挣出来,向回飞去,找到它时,它已在武子元手上。郑莺莺叹口气说:“它只认你,你就养着吧。”
打这起,她就天天来望海楼看鹦鹉,武子元闲着时,他们还带鹦鹉去郊外玩。没多久,他俩的手就牵到了一起,郑莺莺发誓这辈子跟定他了。武子元自然满心欢喜,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就压上块石头。不过到了旷野,他们就把烦恼忘了,只顾尽情游乐。
一天,一只鹞鹰从空中朝在草地觅食的鹦鹉扑下,郑莺莺情急之下掏出一小块银锭砸向鹞鹰。鹞鹰被吓跑了,鹦鹉却一口衔住银锭,呼扇两下翅膀,一掠身飞没影儿了。过了好一会儿,这鸟才回来,嘴里的银锭没有了。武子元恨恨地说,这破鹦鹉不但要吃肉,还认钱,一定不是好鸟。郑莺莺却乐得拍手跳脚,连说好玩好玩。鹦鹉落到郑莺莺肩上,再不肯离去。
郑莺莺带着鹦鹉回家后,再不露面了。武子元天天在郑府门外等,也见不到郑莺莺欢跳的身影。他实在忍不住冲进门去,被看门的乱棍打出。从身后的嘲骂中,他得知郑莺莺因同他来往,被她爹关在了闺房中。面对深宅大院,武子元耷拉下了头,拐过街角,同郭福撞了个满怀。
郭福坏笑道:“真是撕心裂肺呀,没办法,我只能成全你到这步。”他瞧瞧武子元的脸,又说:“你要是为我办件事,我也许还能……”武子元动动嘴没出声,可眼里像着了火。郭福拉他蹲下,两个头碰在一起低语起来。武子元几次起身要走,都让郭福拽了回来。终于,他们把什么事情敲定了,指天立誓。恰好鹦鹉飞来,把嘴里的银子吐到郭福手上。郭福猛推武子元后背,武子元紧随鹦鹉而去。
鹦鹉飞到知府官邸后院前,天色已晚。这鸟没有飞跃墙头,在杂草丛生的墙根扒刨出一个狭窄的墙洞。武子元紧缩着身子,连挤带蹭钻过了洞,进了院内。他凭借房角树下的阴影,悄悄溜到库房,一个房间一个角落地搜寻,在橱柜后发现了暗门。他探查一番后,朝阁楼上亮着灯的闺房摸去。他离开后,鹦鹉钻进了暗门。
武子元顺着房柱攀上阁楼,捅破窗纸吹灭烛火,翻窗进屋。对着烛光以泪洗面的郑莺莺刚要大叫,被武子元捂住了嘴,往她脑门上亲了一下。郑莺莺紧紧抱住他,久久不放手。
正缠绵着,忽然楼下响起一片喧嚷,火把映红了整个宅院。两人一激灵跳起,往下奔去,刚到楼梯口,只听下面叫道:“郭大人严令,绝不能放跑郑莺莺!”他俩返回屋内,武子元扯下窗帘拴在窗框上,把一头抛到窗下。他拉回要顺窗帘下楼的郑莺莺,带她藏进了床下。几个官差闯进屋来,发现拴着的窗帘,就拽着窗帘滑了下去。两人急忙从楼梯逃出了楼外,躲过在库房搜查的官差,钻出了后院的墙洞。
他们在阴沟里过了一夜,天亮后弄脏衣服脸颊,装成乞丐来到郑府前。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告示,围观的人纷说知府郑延书贪污国税,已被撤职查办。郑莺莺晕倒了,武子元背她离开了海州。
他们在一个偏僻乡村住下来,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那只鹦鹉也飞来同他们一起生活,武子元不断地驯化它,让它改变了吃肉衔金银的癖好。而郑莺莺却对这鸟没有一点兴趣了,她总呆望天空,叨念着:“父亲真不该做这种事呀。”每当这时,武子元都扭过身,垂下头,不住地叹气。
一天,村头热闹起来,村民们聚到大榆树下看告示。郑莺莺听到告示心头一紧,不敢上前看。有人大声读告示,说是新任海州知府已判贪官郑延书秋后处斩,查办郑延书的有功人员得到朝廷的奖赏,其中一个做卧底摸清赃款底细的功臣因故失踪,朝廷令各地百姓协助查找,让功臣领赏。这个功臣的名字是——武子元。郑莺莺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醒来时,见武子元在捶打脑袋,用的劲头很大,好像要把脑袋打碎。吞吐了好一阵子,武子元才竹筒倒了豆子。
原来,给他们牵线的郭福是新任的东海县令,他嫌这个官小,竟没到任,扮成商人暗查海州知府的品行。探知到知府郑延书有贪污国税嫌疑后,他决定搞垮郑延书取而代之。他训练鹦鹉钻洞、衔金银,利用武子元与郑莺莺的恋情,让这只鹦鹉潜入郑府,寻找藏金密室。可鹦鹉只衔出一些碎银子,找不到金子。恰好武子元在为见不到郑莺莺苦恼,便向武子元亮明身份,要他潜入郑府查找藏金密室,条件是扳倒郑延书后,他可带郑莺莺远走高飞。
武子元虽不忍伤害郑莺莺,但也痛恨郑延书贪污,几经犹豫,答应了郭福。他料到郭福必定要斩草除根,所以发现密室后打算先救出郑莺莺,没想到那只鹦鹉钻入密室衔出了金子,引来了郭福,他们差点落入虎口。现在郭福作了海州知府,发这个告示一定是为了引诱他们入圈套……
郑莺莺没容他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灰暗如死水。3天后,郑莺莺没了踪影。武子元心急如焚,在附近寻找,找不到,猜想她定是回海州了,他便带着鹦鹉奔向海州。
进了海州,他看到人们都朝午门拥去,他也随人流过去。午门前停着一排囚车,囚着郑家十几口人,等着被砍头。郑莺莺在最后一辆车里。午时三刻到,监斩台上的郭福掷下令签,只听一通炮响,刽子手从囚车中一个个押出囚犯,挥刀斩首。
眼看就要轮到郑莺莺了,武子元眼中冒出了火,他猛拍脑门,眼前一亮,打了个响亮的呼哨,那只鹦鹉呼扇着翅膀落到他肩上,他拍拍鹦鹉头顶,吹了个口哨。鹦鹉飞落到刽子手的鬼头刀上,扯喉叫道:“郭福,郭福,鬼刀切腹!”刽子手只得停了刀,驱赶鹦鹉。鹦鹉蹦跳到刽子手头上,不住口地叫着咒语。郭福被惹怒了,抽剑刺挑鹦鹉。鹦鹉展翅绕场飞翔,朝守卫刑场的官差头上猛啄,官差们抱头乱窜,抡刀舞枪地扑打鹦鹉,鹦鹉灵活地躲闪开。
乘着官差正与鹦鹉闹着,武子元悄没声地挨过来,出其不意夺下了鬼头刀,挡开了郭福的剑,一手解开捆绑郑莺莺的绳索。郭福切齿怒骂,仗剑直刺武子元心窝。武子元闪身绕到郭福身后,横刀逼住郭福喉咙,喝令放了郑莺莺。郭福挨刀的猪似的叫,让刽子手放郑莺莺走。郑莺莺慢慢走向人群,回头望着武子元,眼中闪着泪花。
武子元声嘶力竭地大叫,让郑莺莺快走。看到郑莺莺的泪眼,他握刀的手发颤了,刀慢慢游离了郭福的脖子。郭福转转眼珠,冷不防打落武子元的刀,使出个后钩脚把武子元踢到半空,划个弧线跌落在他脚前。郭福狞笑着举起剑,要向郑莺莺后心死命地掷去。武子元眼看着那剑就要扎向郑莺莺,猛的一声吼,离弦的箭般弹起,直扑已飞出的剑。只见寒光一闪,那剑刺进他的前胸,他呻吟着仰倒。
百姓们知道善心的郑莺莺是无辜的,急速把哭喊着跑向武子元的她拉进了人群,挡住了捉她的官差。
郭福拔出剑,狂叫:“跑了郑莺莺,你替她死吧!”又刺出凶狠的一剑。武子元口中血喷如泉,他左手握住剑刃佯作同郭福夺剑,右手操起鬼头刀,向上猛戳,“扑”地切开了郭福的大肚皮。
第82篇、失传的“玫瑰红”
align="center">[ 作者:陈金顺(安徽)]
第83篇、选择死亡的狼
清晨出发,傍晚归来。
勇敢的猎人,你走过了两千座山和五百条河流,见过了三百只狼和五十只狐狸。如果你要给人们讲故事,那就请你讲狼的故事吧,因为狼的故事最好听。
狼群跟踪黄羊已久。
黄羊穿过河流、草滩和峡谷,最后到了这座山上。山上怪石林立,有多处深不见底的悬崖。狼在这样的地方更无法攻击黄羊,因为黄羊善于在山上跳跃奔跑,从一块石头到另一块石头,往往几近于飞跃。黄羊的跳跃本领在动物中首屈一指,差一点成了飞翔的动物,但因为它们的身躯缺少浮力,所以只能在山谷间跳跃。
山冈是黄羊的天堂,它们在山上自由跳跃,狼为此付出更多的时间,但它们并不放弃,仍等待着机会。
没想到,一夜大雪改变了一切,不但所有的路都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就连黄羊也不知去向,整个山冈上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黄羊、鹿、哈熊、兔子等动物都对天气变化异常敏感,它们在天空转暗刮起风时,互相传递要下大雪的信息,早已转移到了河谷地带——河谷地带有枯草,像黄羊、鹿和兔子这样的食草动物,即使下再大的雪,也可以从雪中找到草叶啃食;而哈熊则可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用呼呼大睡的办法把冬天熬过去。这群狼因为坚信可以在大雪天捕获到黄羊,所以死死守在山上,错过了最佳的转移时机。
按照狼的习性,它们应该发觉黄羊离开时的动静,虽然它们无法扑到黄羊身边对其撕咬,但它们的眼睛和双耳早已将其死死锁定,不会让它们偷偷溜掉的。只因为当时的风刮得太大,而且气温也骤然降低,群狼互相依偎在一起取暖,所以没有听到黄羊下山的声音。这是一场奇怪的大雪,风不停地刮着,雪越下越大,仅一夜时间,地上的雪便积有一米多厚,所有的路都被封死。而天气仍阴沉得像裹了一块黑布,雪没有任何要停的迹象。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地上的雪积得更厚。这样的天气,如果再持续下去,就会变成雪灾。
群狼终于明白不但捕获已无望,而且身陷绝境,必须马上放弃计划,想办法转移到山下去。但它们颇为谨慎,很快发现地上的积雪充满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跌进雪窝子里丧生。它们将一块石头推下去,山坡上飘起几层雪末后,石头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山下处处有深渊,积雪掩盖了表面的沟壑,它们一旦掉进去,便会窒息丧命。
狼并不惧怕雪,在平日里甚至是喜欢雪的。雪可以帮助它们隐藏,以便获得更好的时机出击。即使不为隐藏和出击,它们也很喜欢在雪地上奔跑,在奔跑中将雪踩得飞起一层细浪,使它们的奔跑极为欢悦。但现在的积雪变得像无形的刀子,每一处都似乎有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只有用爪子死死抠住立身的石头,痛苦地长嗥几声。
忍受了一天,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了面前,饥饿使它们的腹腔空荡荡的,如果再吃不上东西,它们就会饿倒在山上。可山上的动物因为这场大雪已全部下山,它们没有任何可捕食的对象。有一只鸟儿从它们头顶飞过,发现它们被困于一场雪灾,发出怜悯的叫声。它们实在太饿了,以至于把这只鸟儿也当成了想抓住的对象,对着它在石头上蹦跳,并发出刺耳的嗥叫。鸟儿被吓坏了,鸣叫几声惊恐地飞走了。
也难怪,一场大雪让狼觉得与世隔绝,而且死亡像无形的刀子似的密布于四周,它们只要不慎迈出一步,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一只鸟儿,尤其是拥有自由生命的一只鸟儿,便让狼变得有些急躁,以至于失去理智想把它抓下来吞噬。
鸟儿飞走了,山上复又变得寂静。因为饥饿的原因,狼感到此时的寂静犹如一根正在拉紧的绳子,让它们的头越来越疼。有一只狼想了一个办法,打算爬上一棵树去,然后跳到另一棵树上,依此从山上下到山底去。众狼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它便自告奋勇向一棵树上爬去。但因为浑身无力,它的两只前爪抓在树身上后,犹如抓在冰面上一样滑了下来。
没有力气,它无法爬上树去。
群狼失望了。
头狼想了一个办法,它吐出腹内残存的食物,让那只狼吃了下去。为了让它有足够的力气爬上树去,另两只狼也吐出了食物。头狼的这个办法不错,在这样的处境下,必须集所有狼之力到一只狼身上,让它去完成利用树木跳跃的探险。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对其它狼可起到鼓舞作用,也许大家都会爆发出力量爬上树去。
那只狼吃完东西后有了力气,很快爬上了一棵松树。它在树枝上停留了一会儿,断定自己可以跳到另一棵松树上后,才跳了出去。但它毕竟已经饿了很多天,没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跳跃,它“咣”的一声掉入积雪中,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向山下滚去。因为摔下的惯性太大,加之又没有可稳住自己的力气,所以它掉入悬崖,摔死在崖底的石滩中。
狼群发出一阵乱嗥,这样的遭遇让它们几近于绝望,一时再也想不出下山的办法了。
少顷,头狼向狼群嗥叫了一声,狼群马上安静下来。这只头狼在狼群中显得最为高大,尤其是头颅,比所有的狼都要大一些。它的双眼因为饥饿而布满了血丝,但此时看着狼群的眼神却充满柔情,作为头狼,它知道自己该负起头狼使命的时候到了。它从那块石头上走下去,慢慢走出去探路。再等下去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所以必须探出一条下山的路,尽快下山去寻找捕食的机会。
群狼紧张地望着它,一片粗喘声在它身后回荡。
雪仍然在落着,对于这群被困在山上的狼来说,飘落的大雪就是死亡的符号,稠密地堆集在一起,垒成了一堵高大的死亡之墙,要把每只狼都困死。
头狼小心翼翼挪动着脚步,慢慢向下探路。在这样的情形下探路,只能靠运气,前方积雪下有可能是山坡,也有可能是陡峭的崖壁。生与死,希望与绝望,仅仅在一步之间。
一只乌鸦从狼群头顶飞过,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众所周知,乌鸦是狼的好朋友,在天空中看到地面的情况后,会及时给狼通风报信。现在,这只乌鸦的叫声中充满了警觉和不安,头狼听到后,心中产生一种不祥之感,但它已无法回头。作为头狼,在这种时刻,哪怕有生命危险也必须向前,也许只有它的死才可以换取群狼的活。
但正如所有狼担心的那样,头狼没走几步,突然身子一歪,地上的雪腾起一团雪浪,然后,它便不见了。原来这里有一个陡坡,陡坡下是一个峭壁,因为积雪太厚,致使头狼无法判断出陡坡的具体方位,所以两只前爪踩空之后便一头掉下了峭壁。
很快,山下传来头狼的几声沉闷的嗥叫,继而又复归平静。它和那只从树上掉下的狼一样,摔到崖底后的身躯在乱石中变成了一朵血肉之花。刚才在它头顶鸣叫的乌鸦发出一声颤叫,身子飘忽着飞远了。这件事从头至尾都被乌鸦看在眼里,结局也早已在它的预料之中,但它只能用鸣叫的方式给狼提供信息,无法用具体的行为阻止头狼走向危险。
狼群一阵骚乱,头狼死了,下山没有任何希望,恐惧像冰冷的大手一样紧紧抓住了它们。在狼的生命中,除了瘟疫和现在所遭遇的雪灾外,还没有什么让它们无可奈何。有一年阿尔泰草原上的狼群中出现瘟疫,狼不明白,为何一只又一只狼莫名其妙地倒下,而且很快腐烂,引来一团团苍蝇飞上飞下。它们为此飞奔着逃离那片草原,钻入一片树林之中。但瘟疫像看不见的魔鬼,很快,又有一些狼倒在了树林里。无奈,它们又向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迁徙。但额尔齐斯河横在了它们面前,如果不涉河而过,它们就得留在河南岸,而河南岸的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瘟疫的气息,要不了多长时间,它们就会全部倒下。没有犹豫,它们拼命游过了河,直奔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涉河而过时,河水几乎淹没了它们的头顶,但河水却冲去了它们身上的瘟疫,它们居然安然无恙地度过天灾。
现在,这群狼开始为积雪恐惧,加之丧失了头狼,所以它们蹲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探出下山的路。
天黑了,它们挤在石头上挨着时间,变得也像石头一样。自从被困在这里后,它们就这样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但因为没有进食,茫茫黑夜越来越难熬,饥饿变得像一团在体内窜来窜去的火,使它们感觉自己的肉体像是被这团火烧得快要坍塌了。饥饿让它们生出想大声嗥叫的想法,但当它们张开嘴时,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一阵阵裂痛。饥饿还让它们产生了幻觉,觉得有兔子跑到了自己嘴边,等略为清醒之后才发现,是同类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它们将身上的落雪抖落干净,发现一夜之间山上的雪更厚了,那些矮小的树在前几天还在积雪中露出半截,现在却只露出树顶的枝条,变得像小草一样。至于那些石头,早已被积雪掩盖得没有了影子。
群狼心中想探路的愿望彻底破灭了。积雪将山冈上的一切都遮掩起来,也许一步之外就是死亡深渊,它们迈出一步就等于迈向死亡。
那块石头是它们唯一活下去的依靠,它们必须死死坚守在石头上。雪仍然下得很大,石头上很快便落上一层雪。它们不时地摇动身躯,将雪抖落下去。同时,它们用爪子将石头上的雪一点一点地推下去,这样就可以使石头表面保持干净,也可以保证它们不被冻坏。
一天,两天,三天……很多天过去了,雪一直没有停,山冈上的雪越积越厚,它们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两眼不停地冒着金星。虽然它们用不踏入雪地的方式躲避了死亡,但饥饿却是死亡的另一副面容,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们。
怎么办?
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任何捕食的机会,饥饿正一点一点变成死亡的判决,一张软绵绵的大网在它们身上越收越紧。
又熬了一天后,有三只狼已经趴在石头上起不来了,其它狼虽可勉强站立,但双眼中充满无奈和绝望。如果再吃不上东西,它们最多熬到明天就会全部趴下,大雪会把它们淹没成几个雪包。以前曾发生过狼被冻死的事情,一只狼很多天都没有喝上水,当它饥渴难耐地找到一个湖后,兴奋地踩破冰,踏入湖中喝水。但它畅饮一番后,却发现自己无法动了。原来,因为天太冷,就在它喝水的间隙,它的四条腿已被冻入了湖中。它绝望地嗥叫了几天几夜,最后被活活冻死。整整一个冬天,它固定在冰湖中,让很多动物都很惊讶,远远地便躲开了。
被困在山上的这群狼,如果找不到下山的路,或者再吃不上东西,最后也会变成积雪中的一个固定姿势。
熬到下午,一只老狼爬到了狼群中间,发出几声嗥叫,然后趴下了身子。它的意思是,自己已经老了,为了让群狼活下去,它甘愿让群狼把自己吃掉。这样的事在别处也发生过,在一群狼面临集体被饿死的关头,一只老狼为狼群奉献了自己,让它们吞吃自己,从而存活下去。现在,这群狼也到了生死关头,这只老狼在此时做出这个决定,可及时把它们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
狼群一阵骚乱,围着那只老狼乱嗥,继而走到它跟前,咬断它的喉咙,撕扯开它的皮肉吃了起来。
几天后,雪停了,山上的积雪在太阳照射下消融,山冈上的一切复又显露出原来的模样。
狼群顺利下山。
第84篇、鳇鱼宴
这个故事发生在晚清年间的东北边镇落云堡。
这日午后,一支约二十人组成的商队穿过山林,闯进了一座搭建在堡外的破败院落。守在门口的是两个身有残疾的男子,一个独眼,一个缺了只胳膊。听闻动静不对,两人刚张口要喊,后脑处就已遭受重击,眼前一黑晕厥倒地。
商队的头领是个壮若黑熊、满脸络腮胡的沙俄人。只见他使个眼色,众手下顿如虎狼般直扑屋内。恰恰这时,又有一个驼背老者走出了灶房,络腮胡欺身上前,挥起马刀就劈。那可是钢口锋利的恰西克马刀,只有沙俄军队里的军官才有资格佩带。夺命关头,万幸一团黑乎乎、拳头般大的物件迎面砸来,硬生生逼络腮胡扯开了刀身格挡。
“门沙克,连残疾人和老人都不放过,你也太狠毒了吧?”随着嘲讽声起,一个双手染血、左腿裤管空荡荡的中年男子拄拐立在了灶房门前。只一眼,络腮胡便哈哈大笑起来,操着非常流利的中国话回道:“想不到当年名震落云岭的闹江龙竟狼狈到这般地步,成了断尾蛇,杀鱼匠。”
落云堡东有座落云岭,山中林深草密,谷壑纵横,自古以来便是土匪藏匿、出没之地。这个瘸腿男子叫林天虎,早年曾盘踞落云岭为匪,打家劫舍肆无忌惮,江湖报号“闹江龙”。而此时寻上门来的俄国佬名叫门沙克,中尉军衔,自幼便混迹于中俄边界,生性暴戾狡诈。
数年前,沙俄在东北修建中东铁路,负责照看财物安全的恰是门沙克。林天虎则盯上了这块美味肥肉,带领山匪们没少明抢暗劫。这两人一个军棍,一个悍匪,均是心狠手辣的主儿,接连交了几次手,虽互有死伤,却谁也没能吃掉谁。后来,门沙克被调往西伯利亚,野蛮镇压当地反叛土著。及至去年,清廷和八国联军联手,几乎将义和拳清剿殆尽,有一队原属朱雀堂的团民浴血杀出重围,一路向北,最终抵达落云堡扎了营。
“听说,朱雀堂的堂主叫秦川,功夫不弱,刀枪不入。”门沙克揶揄道,“你们的胳膊腿儿也都是被他打断的,哈哈,没错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门沙克一语戳中了林天虎的痛处。年初,朱雀堂堂主率团民刚到落云堡,平素骄横跋扈惯了的林天虎就想给他来个下马威。哪知人家也非省油灯,反客为主攻上落云岭,一举捣毁了他的匪巢和四梁八柱。接下来,朱雀堂又袭扰中东铁路,掀铁轨劫军备,闹得不亦乐乎。沙俄当局大为震怒,于是调派门沙克所在部队回东北,试图连窝端掉朱雀堂,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对视片刻,林天虎苦闷暗叹,岔开了话头:“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想必都饿了。我抓了条小鱼,正打算解了它烩汤。”
“你不会在汤里下毒,把我们也一锅给烩了吧?”门沙克皮笑肉不笑地接茬道。
林天虎再没答话,转身走进灶间,探手操起了刀身长达尺半的劈柴砍刀。
可是,刀短了,也轻了,不称手。因为横在肉案上的,是条体长半丈、重约二三百斤的小鳇鱼。事实上,这的确是条小鱼,门沙克和林天虎都曾在黑龙江里见过力量超强、横行掠食的千斤鱼王。方才,林天虎砸向门沙克的那坨东西,正是鱼苦胆。
“若想烩了这条鱼,首先当需剁掉尾鳍。”林天虎边喃喃自语边抡圆砍刀,猛力剁下。“咣咣咣”,一连数下,总算把蒲扇般大的鱼尾给剁了下来。接着,他又抄起剔骨刀割向背鳍和腹鳍。解完后,林天虎分别将三大坨鱼鳍摆在鱼身的东、南、北三个方向后抬起了头:“没了左膀右臂,这鱼就成了死鱼,看你还如何蹦跶。陈驼子,备火备炖料!”
陈驼子就是那个差点命丧门沙克马刀下的驼背老者。当他添柴入灶、舀水入锅之际,一个打扮成山林猎户模样的男子鬼头鬼脑溜进院,凑到门沙克耳边比比画画好一通嘀咕。听着听着,门沙克不由得双眼放亮,瞅向了血淋淋的案板。
“闹江龙,你为啥要帮我?哈哈,我明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在帮我自己。”林天虎下意识地瞥了眼兀自晃荡的裤管,伸拐一推,哗啦哗啦,将鳇鱼的尾鳍、腹鳍等数十斤鲜嫩鱼肉全送进了锅,其中还包括一大包八角桂皮烩鱼料。做完这些活儿,林天虎又哼起了一曲民谣:“天下蓝灯照,住在玉皇庙;谁不杀毛子,当夜把头掉。”
毛子,即指俄国佬。门沙克听得心头发憷。此前,他只耳闻义和拳里有红灯照,成员均是女孩,身穿红衣手持红灯,会飞会放火。尽管传得邪乎,但那不过是唬人的把戏。而潜入落云堡摸查情报的暗探回来说,眼下,朱雀堂堂主秦川和几个头领正栖身于堡中的一座城隍庙内。庙外布有堑壕,庙内挖有陷阱,撒有铁蒺藜,易守难攻。
就算清除障碍攻进去,真正令人肝颤的对手,并非秦川他们。就像林天虎解鱼所布置的那样,在“鱼身”东面,有个蓝灯照营地。蓝灯照的成员皆为已婚妇女,身着蓝装,你杀她们的男人,她们不和你拼命才怪。南面,还有个厉害角色叫青灯照。暗探称,青灯照的成员全是寡妇,一身青衣,她们的男人多被清廷和联军缉捕斩杀,身首异处,以致她们仇恨满腹,个个抱定了必死之心。
“除此外,北面还有个黑灯照呢。”暗探道。
“这黑灯照又是什么东西?”门沙克惊问。
“据说,她们都是老年女人,义和拳团民的母亲。”
“一帮老女人,有啥可怕的?”
林天虎听得懂俄语,撇嘴哼道:“东北有句俗话,叫‘护犊子’。你敢碰她们的孩子,当娘的定然猛如虎狼,会撕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既然如此,那就照林天虎的解鱼计划行事:午夜时分,兵分三路,先剪除这照那照,然后合兵一处,全歼朱雀堂!
方案既定,那一铁锅鳇鱼也已滚烂,浓香弥漫。众沙俄大兵纷纷涌到灶房门前,争着抢着要捞干货,却见门沙克率先舀起一瓢,“哗”的一下子倒满了放于灶台上的一只海碗:“闹江龙,你是主人。主人先请用。”
“来的都是客,客随主便。还是请客人先用。”林天虎沉吟道。
“客套”了几个来回,门沙克瞪了眼:“怎么,心虚了?怕了?鱼汤里有毒吧?”
“你胡扯,大当家哪会下毒?”陈驼子端起海碗,一仰脖便是两大口,喝罢,抹抹嘴道,“不喝拉倒,干啥诬赖我们大当家?他可是诚心交你们做朋友,一同灭了朱、朱雀堂——”
坏了,陈驼子的舌头在打卷,身子在晃悠!不消片刻,人便“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口吐白沫翻了白眼!
“哼,那包烩鱼料里装的是砒霜吧?我早就瞧出来了,你闹江龙装模作样,看似帮我,实则是想忽悠我相信你,上当中招。”门沙克得意说道,“城隍庙东有蓝灯照,南有青灯照,北有黑灯照,那西面呢?哦,这儿就是西面。朱雀堂堂主能剿了你的落云岭,也算有勇有谋,又哪会犯漏防这种低级失误?你拿老子当傻子耍呢。说,你又是什么照?”
林天虎怒目而视,不置一词。
“瞧瞧你们,瘸子拐子瞎子驼子,不过是一群废物。你不说,我也懒得听。”门沙克恶狠狠喝道,“伊凡、耶科夫,也灌他一碗鱼汤。哈哈,撬开嘴,使劲灌!哈哈,再灌一碗!铁匠呢?重新做饭。等吃饱喝足,今夜就将朱雀堂赶尽杀绝!”
一声令下,炉灶另起,柴火熊熊。大约半个时辰后,又一场鳇鱼宴开始了。而让门沙克做梦都没梦到,就在他和一众手下吃得沟满壕平、满地打滚趴了窝的那刻,原本气绝身亡的闹江龙林天虎和陈驼子竟又还阳回魂,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显然,林天虎使了诈,第一锅鳇鱼并未下毒!可是,第二锅鳇鱼明明是手下人做的,又怎会有毒?但很快,门沙克就不再去琢磨这档子事了。林天虎和陈驼子是啥人?土匪,一个比一个阴险狡黠、诡计多端,说不定他们早在水里、鱼膛鱼肚里、甚至在咸盐里下了毒。他只想知道,朱雀堂灭了落云岭,闹江龙林天虎也被打成了断尾蛇,他为何伤疤未好就忘了痛,要助秦川一臂之力?
门沙克料想的没错。当初,在落云岭匪巢,作为闹江龙的膀臂,陈驼子身居“四梁八柱”中的“顺天梁”之位。“顺天梁”又称粮台,主管粮草储备与安全,还几乎天天和有毒食物及传染病打交道,其识毒、下毒的手法更是精妙到神出鬼没。况且,他们深知门沙克凶狠多疑,决不会在临战之前轻信任何人,更遑论双方还曾结下梁子,打得不可开交。既然别人挖的坑他不跳,那就省点劲,让他自己去挖吧。
“朱雀堂也为难过你,你为啥还要帮他?”死到临头,门沙克的东北话说得依旧圆熟地道。
“实不相瞒,我和一帮残疾兄弟也入了义和拳,号砂锅照。”林天虎正色说道,“不管我和秦川的仇多大,恨多深,我们都是自家人。而你,是外贼。外贼入侵,必当诛杀!”
第85篇、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话说竟陵城中广源客店的老板娘,是个十分刻薄的角色。每逢住店的客人拿菜去做,他都得雁过拔毛,留下一些自己吃。
一天,徐苟三和几个伙伴因事住上了这个客店,他们也割了二斤肉,拿给这个老板娘帮忙炒。这老板娘给做了一个炒肉。大伙一看,最多只用了一斤肉。为了吃的事去和她争吵,又不太好意思,不说吧,心里又有气,徐苟三想了一下说:“等会去把肉要回来。”
吃完饭,徐苟三便在店子里踱来踱去。嘴里不住地说:“在家千日坏,出门时时好。”
那老板娘听了,纠正他说:“你说错了,应该是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
徐苟三听罢,一本正经地说:“我才没错呢,我在家里时,每次割两斤肉回去,老婆都是炒个精光,吃了上餐没下餐。而你呢,就想得周到,二斤肉只给我炒了一半,还有一半留给我下餐吃哩。所以应该是出门时时好。”
老板娘被说得面红耳赤,只得点头称是。到了下午,照样给他们又做了一个炒肉。
第86篇、天参传奇
所有的厄运都是从李长林和孙全宝救起那个陌生的人开始的。在那之前,他们的生活一直很平静。
那天他们两个人正划着渔船在黑龙江上撒网捕鱼,看见从上游驶来一只俄罗斯渔船。中俄两国渔民一直都在一条江上捕鱼,此次看到俄罗斯渔船尚属正常。可是叫他们觉得奇怪的是,那两个人并没撒网捕鱼,而是一个人坐在船舱里,另外一个人使劲儿朝下游划船,好像有什么急事需要马上去办似的。那只俄罗斯渔船刚超过他们的船,就掉转船头朝南岸的下山头方向驶去。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只见那个坐在船舱里的人跳了起来,一头扎进江里,交替地舞动着双臂朝他们游了过来。那个正在划船的俄罗斯人见另一个人跳水了,先是一愣,接着把双桨推开,拎着一支枪站了起来。水里的那个人知道事情不妙,他一边朝着李长林他们游过来,一边高声喊叫着:“救命,救命啊!”
听那个人在大声喊着救命,李长林忙把拴在船头上的网解开,顺手系上一块用黄菠萝树皮制成的大网漂子扔进江里,随后抓起船桨朝那人划去。见李长林要去救人,孙全宝忙上前阻拦说:“你疯了,小命不想要了,没看见那个老毛子有枪吗?”
李长林仍旧使劲儿地划着双桨,气喘吁吁地说:“那个人是咱们中国人,能见死不救吗?再说那个老毛子只有一个人,咱们是三个人,有枪也不用怕他!”
那个俄罗斯人见有人划船去救那个跳水的,急忙端起了枪,瞄也没瞄,就扣动了扳机,只听“呼”的一声,水里的人双手立刻不动了,沉没到水下,随后一片血水翻了上来。见那个人下去了,那个俄罗斯人这才不慌不忙地抓起船桨,划着渔船扬长而去。李长林还想过去救人,孙全宝忙把他拉住:“刚才那人还活着,你想救他也就救了。如今那人已经死了,咱们还冒险过去干什么呀?听我的话,赶紧回去。”
见那人确实已经沉到了水下,不见了踪影,李长林正准备朝回返,忽然看见那人又从水下冒出来,李长林想也没想,紧划几桨,把那人从水里救上船。
那个人四十多岁,长得又瘦又小,已经快要不行了。他的后背几乎被枪的霰弹射成了筛子底,伤口一直在流着血,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染红了。那人躺在船舱里喘息了好一会儿,哆嗦着抬起一只胳膊,指着下游的方向,对蹲在身边的李长林说:“谢谢……你们,救……救了我,‘下山头’的山……山洞口,朝里走五十步,有块大……大石头,你……”
那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没等把话说完,脑袋便朝旁边一歪,停止了呼吸。见那人死了,孙全宝连着吐了两口唾沫说:“晦气,真晦气!”
两人把船划到岸边,把已经死去的那个人抬进江边树林子里,又回村子里找来两张炕席返回到江边,把那人用炕席卷起来,挖个坑埋了。
埋完人,孙全宝想起那人临死前说过的几句话,自言自语地说:“从山洞口朝里走五十步,大石头……长林你说,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长林摇摇头说:“我哪儿知道啊?反正‘下山头’离这里也不远,咱们到那儿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孙全宝也说:“走,咱们划船过去看看。”
两人回到船上,各支起一副船桨,朝下游划去。
来到“下山头”的山崖下,两人把船拖上岸,拴在一块大石头上,这才抠着石头缝朝山上攀登。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这儿,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知道这里确实有个山洞。爬到山洞口,两人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几张白桦树皮捆绑在一根木头棍上,划火点着,举着火把朝洞里去。进洞里没走多远,猛听到有什么东西呼呼啦啦地飞过来,吓得两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竖起来了,急忙贴着洞壁站住。那两个东西飞快地掠过他们的头顶,一直朝洞外飞去。在洞口的阳光下一闪便不见了。不过是一场虚惊,原来是两只住在洞里的野鸽子被他们惊动了,慌慌张张朝外飞。
他们朝里走了五十步,并没发现附近有什么石头,不仅没有大石头,甚至连一块小石头都没有,两人一时面面相觑。认为不是受骗了,就是那人临死前在说胡话,只好悻悻地朝外走。当他们往回走十几步远的时候,发现旁边有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稳稳地立在石壁旁。他们怀疑那人说的可能是这块大石头,再一想那人特别矮,步子肯定也小,他们的四十步能赶上那人的五十步。两个人举着火把围着石头绕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两个人又蹲下围着石头摸了一圈,终于发现在靠近石壁的一处狭小地方有几块小点的石头,挨着搬开,发现石头下面有道石缝,探手进去摸,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金银财宝,只掏出一卷白桦树皮,张开一看,是一张用木炭画的路线图,上面分别标着大蛇岭、小蛇岭、鸡冠子岭等一些地名,并用一条黑线将其串联起来。两个人看了半天,也没看懂这张图到底有什么用,更不清楚图上写的这些地名到底在什么地方。
两人带着那张莫名其妙的路线图回到村子里,没事就掏出来看看。可是连着几天,还是什么都没看懂。他们猜这张路线图可能标明的是一处藏宝的地点,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些地名到底在什么地方,即使那里藏有宝藏也寻找不到啊!李长林突然一拍大腿说:“有了。”
孙全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问:“有什么了?瞧你一惊一乍的样儿。”
李长林笑着说:“咱屯的刘把头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一定知道这张图上标出的几个地名是什么地方。”
李长林说的这个刘把头,是网滩上的渔把头。这个人长得特别丑,不但耳朵旁长个拴马桩,旁边有一撮黑毛外,小的时候左腮上还长个疔,疔治好了,落下个小拇指肚大的深坑。屯里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大号的,多数叫他“拴马桩”。
孙全宝听李长林提到刘把头,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这个老家伙确实见过世面,也到过许多地方。可是他跟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像咱们这些一直在江边住的人那么老实。要是让他见到这张图,他一个人偷偷找到那个地方,把宝贝拿走了怎么办?”
李长林说:“咱们手里倒是有这张图,可咱们连一个地方都不知道,即使那里真的埋藏着宝贝,咱们也找不到。有它和没它有什么区别呢?再说,刘把头和咱们都在一个屯子里住着,咱们也不会把图给他,他更不可能瞒着咱俩一个人出去寻找啊!”
孙全宝耷拉着脑袋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同意了。
刘把头把那张图铺在桌子上,仔细看了半天才说:“这是咱们南面的抓吉山,图上标的这几个地名就是那里几座山头的名字。等到响晴天,站在咱们街津山上能看见最南边天边有座馒头似的小山包,那里就是抓吉山。在咱们这儿看那山似乎不算大,其实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一座山了,我年轻的时候跟人上抓吉山挖棒槌时,就到过鸡冠子岭。那里不仅有棒槌,听说还有一种叫‘天参’的棒槌呢!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只要挖到一棵,一辈子都吃不完,用不尽啊!”
“刘把头,‘天参’是种什么东西,你见过吗?”听说“天参”这么昂贵,李长林急忙问。
刘把头苦笑着摇摇头说:“没见过,只是听说过。实际上,‘天参’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棒槌鸟吃了人参种子后,把没有消化的种子拉在焦头树的树洞里,而正好这个树洞里的木头已经彻底腐化了,烂成适合棒槌生长的泥土,长在这种泥土里的棒槌,就是‘天参’。”
李长林一摸脑袋说:“我的妈呀,哪来的那么多巧事呀?还不得几十年,或者几百年才能长出一棵‘天参’呀!即使有了‘天参’,还不见得能被人看见呢。”
刘把头点点头说:“正因为它十分罕见、稀少,才显得特别珍贵呢!知道抓吉山里有‘天参’,好多人都到那里去找过。听说沙皇时代,俄罗斯远东军曾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带着枪,还带了好多粮食和马匹,并找了几个当地的赫哲族猎户做向导,浩浩荡荡开进抓吉山里去寻找‘天参’。结果那一百多个人进到山里后,竟迷了路,怎么也走不出来了,最后全都死在抓吉山里。那座山不仅特别大,森林蔽日,山里还藏着数不清的毒蛇猛兽。我年轻的时候随五六个人进山里找‘天参’,结果在里面待了十几天,尽管没发现‘天参’,可也发现了几棵棒槌。见到棒槌,有人想自己留起来,不和大伙平分,结果这样全走散了,有人被熊瞎子拍死,有的被狼群咬死,也有的可能在山里迷了路,没有走出来,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也不知怎么活着走出来了。”
“你后来又去过鸡冠子岭吗?”李长林又问。
“没有这张图,再想找到那里就难了。要是有了这张图,在里面也不会迷路了,所有的人都能活着走出来。”
听刘把头说抓吉山里这么凶险,又这么神秘,李长林摇了摇头。可是古往今来,几乎无人不被钱财所动的,李长林当然也不例外。别看他当时害怕了,可还是禁不住那里宝藏的诱惑,想冒险进次山寻找棒槌。除了李长林外,孙全宝更是寝食难安,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把传说中的宝贝弄到手?如今他们有了这张寻宝路线图,他更想进山去寻宝了。可他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进山肯定都不行,万一遭遇到什么不测,连怎么死在里面的都没人知道。他对李长林说:“这个老家伙肯定是在吓唬咱们呢,好不让咱们到那里去挖棒槌。咱们这也不是没有山,里面也有熊瞎子和狼群,听过有几个人被那些野兽给祸害了?所有的野兽,几乎没有不怕人的。既然咱们知道这张图标的是抓吉山,又有鸡冠子岭,不用担心在里面迷路了,咱们找几个人一起进山去挖棒槌,你说好吗?”
在孙全宝一再劝说下,李长林终于动心了,决定到抓吉山去挖棒槌,寻找“天参”。
天参传奇(2)
从远处看,抓吉山颇似满族女人头顶上的发髻。人们便给它起了个形象的名称“抓髻山”,后来才改叫抓吉山。
要想去抓吉山里寻找棒槌,怎么也不能少了刘把头。他不仅到抓吉山里挖过棒槌,关键是他们那次一起进山的六个人中,只有他一个人从山里走出来了,而其他五个人全死在了山里。把自己的小命扔在山里,即使挖到棒槌还有什么用呢?谁知,李长林和孙全宝刚和他说明来意,刘把头便一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肯和他们一起到抓吉山里去挖棒槌。
刘把头不去,他们也能找到抓吉山,也能按照图上标出来的方位找到出棒槌的鸡冠子岭。可他们从没进山里挖过棒槌,可能棒槌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因为不认识而白白错过。再说了,他们这次进山挖棒槌只能找十几个人,每个人顶多带把防身的大斧子。当年俄罗斯一个连的兵力,还带着枪都因为迷路葬身在了抓吉山里,他们岂不更是有去无回吗?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得去请刘把头。
这次,刘把头倒是没有推三阻四,只是稍微沉吟了一会儿,便爽快地答应了。他说:“要想让我带你们一起进山挖棒槌,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咱们得先立下一个规矩,进到山里以后,一切必须都得听我的,任何人不得违背。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才能干什么;让你们怎么走,就得怎么走,不让你们做的事,谁也不能去做。”
李长林和孙全宝一心想进山去挖棒槌,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第二天一早,事先联系好的十几个人都带着粮食和防身大斧子来到江边,登上一艘大风船,正准备升帆起航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从村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边跑边大声喊:“等我一会儿,等等我!”
这个孩子叫小福子,他爹前两年下江捕鱼回村子时,突然赶上一股大风,江里顿时掀起一米多高的大浪,小小的捕鱼船顷刻被掀翻了,福子爹落水淹死了。从那以后,他只能和重病缠身的老娘相依为命。孙全宝见福子想上船,赶紧让人扯帆开船。李长林看刘把头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说:“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不如把他带上,要是咱们这次进山真的能挖着棒槌,分给他一棵两棵的,也好给他娘治病。”
听李长林这么说,孙全宝连忙解释说:“我不是不想带他去,只是他年龄太小了,去挖棒槌又充满了危险,真的出点什么事,咱们也无法和他那个寡妇娘交代呀!”
“你没看见,他把什么东西都带上了吗?他娘肯定同意他来。”刘把头说。
“那,咱们把他带上?反正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也没有多大区别。”孙全宝说。
“谁说的?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人强。”李长林说。
小福子上了船,扯起帆,大帆船一路顺风顺水朝黑龙江下游驶去。转过天的中午,帆船驶到黑龙江和乌苏里江的交汇处,又逆水行驶不到半天时间,傍晚时分终于来到抓吉山下。
众人站在帆船上,举目仰望:只见高高的抓吉山主峰直插云霄,弥漫的云雾在半山腰飘浮缭绕。而临江的北山坡,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裸露着苍黑色的石壁,上面不仅看不见一棵树,甚至连棵野草都不生长。湍急的江水拧着一个连一个磨盘大的漩涡,从山根下急匆匆地掠过,发出惊心动魄的“哗哗”声,人站在船舷旁朝下看一眼,只觉得眼晕。
看看山根下无法停船,他们只好朝下游退回两三里地,找了一处水流比较平稳的地方,把帆船停靠在岸边,也不用搭跳板,众人纷纷从船上跳下岸,在山根下搭起两顶窝棚,支好锅灶,暂时安顿下来。吃过晚饭,刘把头让李长林把那张图拿出来,和孙全宝三个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然后让大家早点躺下休息,养足精神,准备明早上山寻找棒槌。
时值九月初,也是一年中最好的采山季节。这时候,各种植物的叶子还没有落,一眼便能分辨清楚是什么植物。除此之外,这个季节也没有七八月夏季的炎热,适宜进山活动。十几个人一个紧随着一个翻过一道又一道山冈,直奔大蛇岭,很快便钻进人迹罕至的密林中。
林子里的树长得又高又粗,直穿云霄;两三个人合抱都搂不过来的大树,几乎一棵连着一棵。一路上,有许多横七竖八的枯木倒在地上,拦住他们的去路,再加上铺了一地的厚厚落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阴森森的酸腐气味儿。他们在密林里穿行了一上午,累得浑身是汗,正好附近有口山泉,淙淙的流水清澈诱人,十几个人快步来到山溪边,掬了几捧泉水喝了,又洗了一把脸,这才坐在溪边的沙滩上抽烟,稍微休息一会儿,又继续朝前赶路。
开始,他们还觉得十分庆幸。一路上不仅没有碰到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也没有遇到凶猛的虎豹熊猪等野兽。可是越往前走,刘把头越觉得奇怪:刚进九月,又是艳阳高照的中午,这么密的林子里应该又闷又热,可是不但感觉不到闷热,反而觉得有些凉飕飕的,林间似乎飘荡着一股股冷风,再加上从远处传来一阵阵阴森森的怪叫声,弄得人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刘把头警觉地四周寻摸一圈,没有看见什么,又抬头朝树梢上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把十几个人召集到自己的身边,和大家商量着说:“天刚过晌午,日头正当头顶,可林子里却越来越凉,不像是什么好兆头。我看咱们还是先返回江边住一晚上,想好应付办法,再多准备点干粮,明天早晨再上山怎么样?”
李长林同意:“刘大把头进过山,你怎么说,咱们怎么做就是了。”
但孙全宝一心想赶紧上山找到棒槌,不想就这么回去,忙说:“大把头,咱们走的是一条深山沟,下面流淌着山水,能不阴凉吗?再说,咱们已经翻越了好几座山,爬了二十多里山路,好不容易才爬到大蛇岭,怎么能这么回去呢?”
那些急于采到棒槌的人和孙全宝的想法差不多,谁都不想这样空着两手返回去,纷纷表示了反对。刘把头说:“大家都不想回去,是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不能回去呀,大把头!”
刘把头说:“好,既然大家都不想回去,咱们再继续朝前走的时候,互相不能离得太远,千万瞄着点同伴的身影,万一碰到点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还有,按照山里人的规矩,别管谁先发现了棒槌,也不能自己挖,应该统一由一个人挖,最后统一保管。要是发现哪个人私藏棒槌,就把他扒光衣服,捆在树上喂蚊子。不知大家赞不赞成?”
大家纷纷点头答应说:“好,都听从大把头的安排。”
天参传奇(3)
翻过大蛇岭,走过小蛇岭,一行人来到鸡冠子岭下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夕阳照射进林子里,斜漏下来一条条光柱。怕天晚出什么危险,刘把头喊大家停下,选一处比较空旷的地方,在附近多找了一些木头回来,准备点火煮饭。
孙全宝抱着几根胳膊粗的松树枝,正准备往他们宿营的地方走,忽然看见草棵子里有一棵长得比较奇怪的草:心形的叶子朝四处伸张着,周围的野草都朝它倾斜过去,心不由自主地一阵狂跳,马上想到可能是棵棒槌。他正准备过去把那棵棒槌悄悄挖出来,猛地想起刘把头今天上午说过的话,他又站在那里没动地方。一个在他旁边抱柴火的人,看孙全宝的神态,估计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忙问他:“你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眼睛被灰迷了,揉揉眼睛。”孙全宝把怀里抱的柴火放下,装作揉眼睛的样子,趁机在那棵棒槌上踩一脚,掩藏在草丛里。
“棒槌!”忽然前面有人大声喊起来。
“哪来的棒槌,不过是棵野草!”孙全宝以为那人在喊的是他看见的这棵棒槌,连忙掩饰说。谁知道,那个人并没有朝他这边跑过来,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听到这声喊,那些正在抱柴火的人也顾不上继续抱柴火,乱纷纷地朝那个发现棒槌的人跑去,边跑边问:“哪儿有棒槌?让我看看,棒槌在哪儿呢?”
趁这工夫,孙全宝急忙把自己发现的那棵棒槌挖出来,藏在一棵老柞树下。刘把头见人们乱喊乱跑,紧着吆喝:“别动,都站在原地别动!”
可这会儿,人们都陶醉在了发现棒槌的喜悦中,似乎谁都没有听到刘把头的喊叫声,更没有人发现在高高的树梢上有东西在急速爬动着。那个东西爬上一根树枝,随即一闪,扭动身子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接着便听见最先发现棒槌的那个人惨叫一声:“我的妈呀,大长虫!”
这声惨叫,顿时把那些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人们吓得一愣,顿时都站住了,瞪圆了眼睛盯着前面:那个人被一条从半空中落下来的足有擀面杖粗的大蛇死死缠住,正在痛苦地挣扎。而前面的林子里似乎突然降了一场大雨,一条条细长的暗色影子不停地从树上飘落下来,“噗噗”落地后,立刻扭动身子朝那几个退在后面的人爬去。那些吓得手足无措的人只顾自己逃命了,谁也不敢过去救那个已经被蛇缠住的同伴,只听刘把头大喝一声:“赶紧救人!”
说来也是怪了,那些蛇见到刘把头,不但不敢向前,反而掉头朝回爬。李长林紧随在刘把头后面,挥动着斧子,连砍死好几条落在后面的长虫,一直跑到那个被蛇缠住的人的跟前,伸手死死掐在蛇的七寸上。那条长虫遭到了突然袭击,迅速离开了缠绕的那个人,又缠在李长林的身上。
“赶紧掐住它的脖子,千万别松手!”刘把头大喊大叫着说。随后他也跟上来,两个人一起把那条大蛇彻底制服了,上去一顿乱斧子,把那条大蛇剁成一堆肉泥。
砍死蛇,李长林才顾得上问刘把头:“你刚才怎么发现这些长虫的?”
刘把头指着树上说:“你朝那看,哪是这几条长虫啊!”
大家伙顺着刘把头手指的方向抬头朝上看,见那棵大树的枝子上爬满了长长短短的长着红冠子的蛇。它们朝下探着身子,吐着血红信子,虎视眈眈地盯着树下的人们。见树上有那么多的毒蛇,吓得他们人急忙抬起被长虫咬伤的人,从半山坡上退下来。
那个被蛇咬伤的人情况特别不好,一个劲儿地抽搐,已经不省人事了。李长林悄声问刘把头:“在山里能采到解这种蛇毒的药吗?”
刘把头叹了口气说:“这种长虫叫野鸡冠子蛇,专门活动在有棒槌的地方,也有人说它们是专门看护棒槌的长虫,毒性特别大,只要被它咬上一口,任何药都救不了。”
果不其然,不到一袋烟的工夫,那个人便死了。他们还没采到一棵棒槌,已经被毒蛇咬死了一个人,剩下的人无心再去采棒槌了,赶紧回到那个比较空旷的地方,点起了篝火。刘把头趁机对大家说:“你们也看到了,刚才那样绝对不行,咱们必须按照山里人挖棒槌的老规矩,别管谁发现了棒槌,一切都必须听从我的指挥,叫你们挖,才能挖;不叫你们挖,别管发现多大的棒槌,也绝不能一个人去挖!”
经过刚才这么一件事,大家都老实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坐在火堆旁,谁也不吱声。刘把头又让大家伙往火堆里多加些柴,把火烧得大一点。他说:“林子里的湿气大,把火烧得大一些,一来可以驱赶潮气,二来也可以防备毒蛇野兽夜里的袭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人们从睡觉的火堆旁边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刘把头让每个人手里都拿根木头棍子,用来拨拉茂密的草棵子。这样不仅可以把里面的蛇吓跑,还可以发现棒槌。没走多远,他们便发现了一棵。这次再没人抢上前去了,一起看着刘把头。
刘把头朝四周仔细观察一番,才说:“凡是有棒槌的地方,肯定都有几条长虫看护着。咱们先把附近的蛇撵走,轰不走就就地打死。”
大家伙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直到确信没有蛇了,刘把头才让人把那棵棒槌挖出来。等到天傍黑的时候,他们已经挖到三棵棒槌了。刘把头吩咐他们在附近剥了几张白桦树皮,将挖到的棒槌先裹上地衣,再包在白桦树皮里,然后让孙全宝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天参传奇(4)
又一天的太阳照亮这片山林的时候,小鸟躲藏在树叶后面欢快地歌唱着。那些挖参的人们起来后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儿,怎么好像少个人呢?李长林一眼便看出来了,原来他的搭档孙全宝不见了。
开始人们还没当成一回事,以为他起早找个地方方便去了。但毕竟这儿是抓吉山,不是他们家乡的街津山,林子密得有些地方甚至过不去人,一个人想从里面走出去简直太难了。他们等了一会儿,仍旧不见孙全宝回来,这才着急了,开始四处寻找。
他们找遍了附近的几片林子,都没有发现孙全宝,只好回到原地。这时,刘把头想起昨天晚上藏起来的那三棵棒槌,可谁也不知道孙全宝把它们都藏在哪儿了。一时孙全宝的失踪成了一团谜。
棒槌丢了,那些人并没死心,再去寻找。路过一小片林子时,忽然听到头顶上的一棵枯木的顶端传来“噗啦”声,把那些挖棒槌的人吓了一大跳,以为是一条会飞的蛇呢!当他们看见一只小鸟从树上飞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刘把头看着那只飞远的小鸟,若有所思地说:“这是一只棒槌鸟,它落在树顶上,那里面可能会有什么宝物。小福子,你年龄最小,人也灵巧,爬上去看看。”
听说树上有宝物,小福子顿时来了精神,朝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攀住一人多粗的树干,猴子一样朝上爬。
上树前,他觉得刘把头碰了他一下,身上顿时有股重重的烟油味儿。他当时也没有在意,直到快要爬上树顶端时,似乎看见个什么东西,飞快地溜走了。他骑在一棵大树枝上,探头朝里一看,原来,这棵树的上面已经烂空了心,黑黝黝的树心中间长着一棵小草,撑着几个碧绿的叶片。
他一下想起刘把头曾经说过,“天参”是生长在不落地土壤里的一种棒槌,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小福子知道自己真的发现“宝”了,竟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又看一眼。没错,确实是棵棒槌!这时,下面的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仰着头不停地朝上面问:“上面有什么呀,小福子?”
小福子眼珠一转,这么好的一个宝物,要是挖下来拿下去,卖了钱肯定得大伙分。而这些来挖棒槌的人,个个都藏着心眼,若是那样,还不如等到天黑后,叫上李长林再悄悄返回来,挖下这棵“天参”,偷偷带回家呢!要不是有李长林,他也不能跟来挖棒槌。想到这儿,他急忙朝下面喊:“里面什么也没有啊!”
刘把头仰着头说:“你朝下面抠抠,看里面有什么。”
本来小福子准备天黑再来挖这棵“天参”,可听刘把头这么说,便趁机把“天参”挖下来。这是一棵已经长成了人形的大棒槌,起码也有八九两重。早就听人说过:七两为参,八两是宝。见这么大的一棵人参,当时可把小福子乐坏了。他想把这棵“天参”藏在身上带下去,又怕被别人发现,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藏在树上保险些。在藏那棵“天参”前,他偷偷摸摸地在棒槌身上用指甲刻道十字记号,然后用树洞里的腐殖土埋好,又装模作样地朝下抠抠,冲着树下喊了声:“还是什么都没有。”
刘把头只好说:“你下来吧。”
小福子爬下树,有个长着豁嘴唇的姓张的人嘿嘿地冷笑着问他:“上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小福子说:“不相信,你爬上去看看哪!”
张豁子这个人长得特别凶,长长的连鬓胡子,外加一对环豹眼。他瞪起那对凶狠的环豹眼说:“看看就看看,我就是不相信!”
刘把头拦住张豁子说:“好了,好了,小福子说没有,肯定没有,他一个半大孩子,还能撒谎吗?咱们赶紧朝前赶路,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听刘把头这么说,张豁子才悻悻地走开了。
这时,李长林反倒弄不明白了。看小福子在树上的那种神态,分明是上面有东西。既然他能看得出来,别人肯定也看得出来。可为什么刘把头左拦右阻地不让张豁子上树去看看呢?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名堂?李长林一时也想不明白了。
傍黑时,他们回到昨晚的宿营地,又点起了一堆篝火。烤了点干粮吃完,那些上山寻找了一天棒槌的人就地躺下,准备在这里过夜了。
上半夜没发生任何事,可是到了后半夜就不那么消停了,总有人不断地起来,不是说去撒尿,就是说找个地方拉屎。不过,那些人很快又回来了,躺在篝火旁装作睡着了,有的人甚至还打起了呼噜。李长林刚迷糊了一小觉,觉得有人在扒拉他,睁眼一看,是小福子,刚想问他有什么事。小福子忙朝他使个眼色,不让他说话,并迅速地四下里看看,也装作去方便的样子,离开了刚才睡觉的地方。见小福子一个人走开,李长林估计他可能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过了一会儿,他也爬起来,来到远一点的林子边,找到小福子问:“你叫我起来,有什么事?”
小福子说:“长林哥,有件事我不想瞒着你。刘把头让我爬到树上看看那里有没有宝贝,还别说,那里真的有棵‘天参’。我把它挖下来,藏在原地了。埋之前,我还用指甲在上面刻个十字呢。一会儿咱俩把它拿回来,偷偷带回去,卖钱咱俩平分。你说好吗,长林哥?”
李长林一听,顿时来气了:“你忘记了刘把头在临进林子前,是怎么说的吗?谁要是私藏棒槌,就把他捆在树上喂蚊子!你赶紧把这棵“天参”交出来没事,否则你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福子说:“就你实在,孙全宝怎么样了,你们想把他捆在树上喂蚊子,能找得到他吗?除了那个孙全宝以外,其他那些人呢?哪个私下老实了。不都在私藏棒槌吗?”
李长林问:“你看见他们私藏棒槌了?”小福子说:“没看见?没看见,我敢说吗?”
听小福子这么说,李长林没和小福子一起去拿那棵私藏起来的“天参”,而是硬把他拉回到篝火旁。可是,等他们回来便觉得有点不太对头了。睡觉的怎么好像少了两三个人呢?李长林借着火炭的微光朝四周撒扫视一遍,确实少了张豁子和另外两个人,他忙把刘把头叫醒。刘把头似乎根本没有睡觉。他睁开眼睛,欠起身子,看着李长林说:“你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只管赶紧睡觉。”然后又说了一句让李长林怎么也听不懂的话,“在钱财面前,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最后也肯定会有个结果的!”
李长林想把刚才小福子说的话告诉刘把头,可偏偏刘把头却什么话都不让他说。李长林只好躺下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吓人,把睡在火堆旁边的人都惊醒了。人们赶紧爬起来,循着呻吟声找到白天小福子爬的那棵老柞树下,一眼便看见张豁子和另外两个人已经躺在那里,浑身不停地抽搐着。
李长林这才明白了刚才刘把头说的话,原来不仅他知道这棵树上有“天参”,其他几个人也早已经猜到了。他不解地问:“刘把头,你知道他们三个人去找那棵‘天参’了,还知道树上有长虫看护着,为什么不叫住他们呢?”
刘把头冷漠地说:“他们离开的时候,要是发现我知道他们去找那棵‘天参’,我怕活不到现在了,肯定得遭到他们的暗算。咳,人的贪欲永远都无法满足啊!”
说话间,那三个被毒蛇咬的人已经没救了,很快便咽气了。李长林觉得刘把头这个人太深不可测,办事特别诡诈。李长林还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小福子白天爬树时,没有遭到鸡冠子蛇的攻击,而张豁子他们就被长虫咬了呢?难道刘把头早已经算好了,白天那里没有蛇,还是他会使什么魔法,把树上的毒蛇驱赶走了?
他们在树下点起一堆篝火,想吓跑树上的鸡冠子蛇,好让小福子爬上树,看看那棵“天参”还在不在。刘把头说:“在下面点火没有用的,吓不走长虫;要想把长虫吓跑,必须在身上抹上烟袋油渍,蛇最怕这东西。”
说着,他用草棍从烟袋里透了点烟袋油渍抹在小福子的身上,这才让小福子上树。可是,树洞里的“天参”已经不在了。他们又把那三个已经死去的人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天参”。
这棵“天参”就这样神秘地失踪了。那些人知道曾经有过一棵“天参”,可它又突然失踪了,顿时变得疯狂起来,二话不说,上去把小福子摁倒在地上,将他剥光衣服,用野葡萄藤捆在树上。他们认为那棵“天参”肯定是小福子捣的鬼,偷着藏了起来,要求他立刻把“天参”交出来,否则就让蚊子吸干他身上的血。
被剥光了衣服的小福子身上,很快落满了黄色的大蚊子,那些蚊子撅着屁股把嘴叮进小福子的肉里,肚子里很快吸满了鲜血,变得鼓鼓的,撑得几乎快要裂开。那些人还在逼小福子:“说,赶紧说!你要是再不把‘天参’交出来,我们就把这层蚊子轰走,再落上一茬!”
这是山里最残酷的一种刑罚,只要两三茬蚊子落在剥光衣服的身上吸饱了血,小福子的命肯定就交代了。李长林赶紧劝小福子说:“你赶紧把‘天参’给他们吧!命都没了,要那东西还有什么用呢?”
身上落满蚊子的小福子,被叮得又痛又痒他哭着说:“长林哥,那只‘天参’一直埋在上面的树窟窿里,我真的没拿呀!”
那些人当然不可能相信小福子的话,疯狂地用桦树条子把落在小福子身上的蚊子轰跑了。刚刚轰走一茬蚊子,很快又有一群蚊子飞过来,落了小福子一身。连续这样撵走两三茬蚊子,小福子终于不哭也不叫了,脑袋无力地耷拉下去。
两天以后,他们在回江边的路上意外发现一堆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白骨。捡起被撕扯烂的衣服,他们认出是孙全宝活着的时候穿过的,还有白骨旁边的白桦树皮里包着四棵棒槌,这才确定那堆白骨是孙全宝留下的。猜测肯定是他见财眼开,夜里趁大家睡着了,卷上大家挖到的棒槌想独吞,结果在返回江边的路上碰到了野兽,才被啃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想不到那么精明的孙全宝,由于一时财迷了心窍,竟会落得如此的下场!只是有一点那些人一直想不明白:当时他们明明只采到三棵棒槌,怎么到了这里会变成四棵呢?
天参传奇(5)
一年以后,李长林坐着客船到三江平原最大的城市——佳木斯办事。他在正大街的福顺泰大药店的柜台上看见一棵“天参”。那棵“天参”被装在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里,显眼地摆放在柜台上。李长林看看下面的售价:一万块大洋。
一个卖药的小伙计见李长林一直注意这棵“天参”,走过去,笑呵呵地说:“你看也是白看,有钱人都不见得能买得起这棵人参,别说你这个普通的平民老百姓了。”
李长林也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呢?”
那个小伙计很喜欢聊天,他说:“我站柜台也有二三年了,是不是有钱人,打眼就看得出来,你这身打扮的人绝对买不起!可惜这棵‘天参’了,上面要是没有这个指甲刻的十字,最起码还得多卖两千块大洋。”
听小伙计这么说,李长林又仔细地看了看那株“天参”。尽管已经把它加工成了干参,可是小福子刻在上面的十字仍旧看得十分清楚。
这棵已经神秘失踪了一年多,而他又从未见到过的“天参”,没想到会偶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股悲哀之情顿时涌上了李长林的心头。为了占有这棵价值一万块大洋的“天参”,最先看见它的小福子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说,还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另外还有三个人的性命,也丢在了抓吉山里。当时他们进山时,一共十六个人,最后只有十个人回到了村子里。
可是他们回来不久,刘把头又突然失踪了,谁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李长林努力地回想着当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从种种迹象来分析,应该是刘把头趁着当时人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慌境地,没人注意,他从张豁子的身上翻到了这棵“天参”,又把它偷偷带回来,卖给了药店。可是那天晚上,他们也把那三个人翻遍了,并没有发现“天参”呀!
李长林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了钱财,这些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呢?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问那个卖药的小伙计:“来卖‘天参’的那个人,是不是左腮上有个深坑,耳朵旁边还长着一个拴马桩,旁边还有一撮黑毛?”
小伙计摇摇头说:“别看那个人已经来过一年多了,他长的什么模样我至今记得很清楚,绝对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不可能吧?”李长林不相信地反问道。除了刘把头以外,还有谁能把这棵“天参”弄到手呢?
那个小伙计说:“来卖‘天参’的人是个大高个儿,说话有点河北口音。”
这时候,福顺泰的老板也从里间出来了。他问李长林:“你没采过山吧?这种事情在山里发生的多去了,多数一株‘宝’都要经过好几个人的手,而最后真正能得到钱的,很少是当时采到棒槌的人。”
听完老板的话,李长林觉得后脖颈子直冒凉风。尽管来卖“天参”的人不是刘把头,不过应该是他把这棵“天参”偷偷带出抓吉山,后来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让别人知道他手里藏着宝物,又想办法弄了去。真的这样,刘把头的命恐怕也已经交代了。他庆幸地想:幸亏当初自己没有得到这棵“天参”,否则自己的小命可能早就弄丢了。
第87篇、摇滚国王
1928年6月一天的上午,阳光明媚,马德里的各大报纸却都在头版显要位置登出了一条爆炸性新闻——所有皇室人员,在拍全家照时,由于摄影器材遇水漏电,引起强烈爆炸,在场人无一幸免!这真是晴天霹雳,炸得西班牙全国上下万分震惊。
内阁大臣们立刻召开会议,决定要寻找一位有皇室血统的人来继承王位,否则,无君之国必定大乱。
大臣邓尼说:“皇叔华西纳公爵年轻时去美国漫游,曾爱上一位饭店女招待,名叫康丝坦斯。但是,按照皇室的规定,他又不能娶她。所以,西班牙皇室曾给了这个女招待一笔钱,让她离开华西纳,单独去抚养他们生下的孩子。那是个男孩,如果他还活着,恐怕也已结婚生子,后代也要成年了。”大家一听,立刻催促邓尼飞往美国,去寻找华西纳公爵的后代。
邓尼在大使馆的帮助下,很快弄清康丝坦斯已经去世,她和华西纳所生之子也在车祸中丧生,不过,她的孙子利夫却健在,是个失业的摇滚歌手。
邓尼大喜过望,很快在酒吧找到了借酒浇愁的利夫,对他说:“尊敬的陛下,快别为失业发愁了!我是西班牙大臣邓尼,我是特地来请您回去当西班牙的新国王的。”利夫透过澄黄的威士忌酒液,瞪视着这个白胡子老头,不知该说谁已经喝醉了,是对方还是自己?但是,不容他迟疑,随行的西班牙使馆人员立刻将他“请”进汽车,飞速驶往机场,又将他推上那架等待已久的专机。
螺旋桨一转动,摇滚歌手利夫就被带上了万米高空。这时,他仍旧在怀疑自己是否正处在酒醉状态。
但是,当飞机在马德里机场降落后,他踏上红地毯,由邓尼大臣陪着检阅三军仪仗队,接着又被送进金碧辉煌的王宫时,他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决不是开玩笑或做梦。
老勋爵威尔斯已当过25年王宫教习,他走近利夫说:“陛下,您不必担心,我会教会你一切。我从你脸上看到了华西纳公爵的影子,你一定也像他一样聪慧、明智,你很快会成为一个合乎规范的新国王的。”利夫微笑着说:“我相信你。但是,我目前只懂摇滚乐,充其量只能当个摇滚国王,如果有紧要的国家大事,那可就棘手了!”威尔斯勋爵笑着摇摇头说:“这儿的规矩跟英国一样,君主不处理任何事务。你可以外出游览、访问,即使制造出麻烦来,也只是国王的玩笑。”这话正合利夫的胃口。他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虽然害怕失业,但也很害怕被莫名其妙的“国家大事”紧紧缠住。
第二天傍晚,在宫里呆了一整天的利夫摆脱了他的卫队长,翻身跳出宫墙,溜进了一家新开的夜总会。他一会儿坐在酒柜前喝酒,一会儿凑到钢琴边听音乐,显得非常活跃。
不一会儿,他挤到一座小舞台前,观看起表演来。谁知,今晚是由新来的美国舞女莱娜表演。舞台前闹哄哄的,有个喝得半醉的络腮胡子掏出一大把钱,扔到莱娜身上,大声说:“跳个脱衣舞,老子有赏!”谁知,莱娜是个自尊自爱的舞女,她不会迎合低级下流的要求。她抓起那把钱,撕得粉碎,扔回到络腮胡子的身上。
络腮胡子恼羞成怒,竟借着酒意跳上台,准备大打出手。这时,利夫再也忍不住了,他跟着跳上去,一把抓住了络腮胡子举起的拳头,对他说:“请你尊重女性!不能这样无礼!”络腮胡子回过头来,发现利夫比他矮了一截,他二话没说,就用左手给他来了一记勾拳。利夫也光火了,他抹干净嘴角的鲜血,冲上前,连连出拳;把络腮胡子打得晕头转向。
这时,在场的一位摄影记者连连燃亮了镁光灯,摄下了这个精彩场面。
正当好些人为利夫的正义举动鼓掌时,络腮胡子的狐朋狗友来了,他们中有的拿着短刀,有的还别着短杆火枪,团团围住小舞台,准备为络腮胡子出一口气。
利夫做好迎战的准备,回头对莱娜说:“姑娘,你快走吧,这儿不关你的事!”正在危急之时,皇室卫队长带着卫兵们赶到了。捣乱的家伙们一见,连忙四散而逃。
利夫对卫队长眨了眨眼睛,转身对惶惶不安的菜娜说:“我是一个在皇宫里唱摇滚乐的歌手,认识你很高兴,希望我们还能见面。”说完,他握了握莱娜的手,跳下小舞台,在皇室卫队的簇拥下,离开了那家夜总会。
正当大家纷纷猜测利大的身份时,那位摄影记者大叫起来说:“哈哈,那是西班牙新国王利夫!我搞到精彩的独家新闻啦!——国王为一个舞女大打出手!”第二天,报上果真登出了利夫在夜总会教训络腮胡子的大幅照片,主编还写了社论,对摇滚歌手当上国王提出质疑, 一时间,大臣们也议论纷纷。
当天下午,皇族中一支旁系的后代格雷顿勋爵拿着报纸,找到邓尼大臣,对他说:“瞧瞧,这算什么样子!为一个舞女大打出手,他跟他那当女招待的老祖母有什么两样?!这样的人能当国王吗?我哪一点比这个吊儿郎当的美国人差?!”邓尼大臣早已明白他对王位觊觎已久,就顺着他的口气说:“是有点儿失体统。但是,我相信,威尔斯勋爵会给他很好的教导的,让我们耐心等待一下吧。无论如何,他的皇家血统是得到证明的。”格雷顿勋爵摇摇头,跳上马车,直奔那家夜总会,找到了莱娜小姐,指着报纸上的新闻,对她说:“莱娜小姐,你可看清了,救你的是新国王利夫,你为什么不充分利用他,使自己身价倍增呢?我给你十万美元,希望你下些功夫,让他一刻也离不开你!”莱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凭我的经验,给我大把钞票的人都没安好心!我估计,你是想利用我,使这个刚从美国来的摇滚国王大出其丑吧?可惜,我是不会干这种卑鄙的事的!”格雷顿勋爵像当头挨了一棍,灰溜溜地离开了夜总会。但他并不死心,又找到了那位摄影记者保罗,给了他一大笔钱,对他说:“新国王一定会再来找莱娜的,我希望你拍几张更有价值的照片!”保罗收下钱,点点头说:“为了钱,还为了新闻价值,我会一直盯住这个舞女的!”就在这时,利夫已经派卫队长约莱娜到一家咖啡馆见面。莱娜考虑了一下,立刻就赶去了。在交谈中,利夫听说莱娜跳舞是为了挣得上大学的学费和帮助失业的父兄时,心里大为感动。他对莱娜说:“我会让卫队长经常来跟你联系的,有谁敢欺负你,我会去教训他的!”莱娜被他坦诚的表白逗乐了,笑着回答说:“帮了我一次,已经登上报纸了,再有第二次,马德里都要沸腾了!我可不想卷进王室是非里去!”正当他们谈得十分投机时,卫队长进来报告说:“威尔斯勋爵来了,他想见见陛下。”利夫叹了口气,只好让卫队长带着莱娜从边门离开,坐着等威尔斯勋爵来教训自己。果然,老勋爵一进来就说:“陛下,我知道你约了她……我相信你们之间感情很纯洁,但是,我要告诫你,不可重犯你祖父的错误。作为西班牙国王,你该娶个有贵族血统的女子为妻。你该明白,皇室婚姻带着浓厚的政治色彩,好的婚姻能巩固你的统治。”利夫听得心烦了,他摆了摆手,说:“谈点别的吧,有什么要我这个国王干的?我觉得这宫廷生活太刻板太拘谨太枯燥乏味了!”威尔斯勋爵连忙说:“有!非洲的一位新酋长蒙巴来到欧洲访问,他想通过与王室的接触,使自己的地位合法化。我们呢,也对他们那儿新发现的矿产感兴趣。陛下想接见他吗?”利夫来了兴趣,随口说:“为他举行一个欢迎晚会吧!”晚会在王宫的花园草坪上举行。
蒙巴酋长紧紧握着利夫的手说:“如果陛下能燃起一堆篝火,就太合我们非洲人的口味了!”利夫一挥手,一堆熊熊的篝火点燃起来了。蒙巴酋长大喜过望,招呼自己的乐队,在篝火旁弹奏起狂热的音乐。
听着这既古老又熟悉的音乐,利夫情不自禁地对蒙巴说:“这曲子我熟悉,有人还为它填了歌词呢!”蒙巴酋长更来劲了,他拍了拍利夫的手掌,说:“如果你能为我们演唱,我和我的臣民们就能好好过一过跳舞的痛!”利夫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非洲乐队的旁边,大声唱道:“辽阔的蓝天,自由的心情,飞翔的愿望,奔腾的血液,无拘无束,张开翅膀……”随着他的歌声,蒙巴酋长一行人竟在篝火旁跳起了非洲传统的摇摆舞,弄得陪在一旁的西班牙大臣们既惊奇又高兴。
晚会将近结束时,邓尼大臣悄悄对利夫说:“陛下,我们都很敬佩你的外交手法。有人建议,是否马上请蒙巴酋长签一个合同,批准我们在他们国家开采矿产?”利夫摇摇头说:“这仅仅是友谊的开始。我弄不懂,为什么许多人把一切都建筑在利益上呢?”邓尼点点头,知趣地退下了。这时,威尔斯红光满脸地跑过来说:“陛下,祝你出色地完成了第一个外交使命。现在我得到一个新的消息,芬兰国王和公主列妮将来访问,他们正在寻找工业上的合作伙伴,那个合同能提供近万人的就业机会。我希望,陛下热情接待他们,并以列妮公主的名义举行舞会,增进与公主的相互了解。”利夫一下子觉得扫兴透了:他不反对与一位公主接触,但一将“国家利益”、“就业机会”等搅和进来,他就把公主想像得跟商店里板着面孔的售货员一模一样。
第二天,他又让卫队长去把莱娜约到一家饭店,痛痛快快地将自己最近的想法告诉她。他说:“我真不想当国王!还是当个快乐的摇滚歌手好!”莱娜安慰他说:“你也别忘了失业时的忧伤。国王有国王的烦恼,歌乎也有歌手的不幸。我想,你还是照威尔斯勋爵所说的去做,这样,对你自己和对国家,都有好处。”利夫一听她的口气,像是有意要疏远自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想表白自己的肺腑。
正在这时,莱娜看见那个摄影师又举起照相机准备拍照,她机智地将善前酱喷射过去,拉起利夫的手就跑。
第二天,芬兰国王带着公主列妮前来访问了。宴会上,芬兰国王侃侃而谈,介绍了他们皇族的悠久历史。这时,利夫也故意直言不讳地谈到自己当女招待的祖母和自己当摇滚歌手的经历,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十分尴尬。后来,还是列妮公主打破僵局,拍了拍手说:“陛下真是坦率,这才符合二十世纪精神!”这时,威尔斯勋爵松了一口气,当场宣布说:“今晚,西班牙国王利夫将为芬兰公主举行一场舞会!”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但是,格雷顿勋爵却边鼓掌边咬牙切齿。他悄悄溜出去,暗暗以利夫的名义向莱娜发出舞会邀请,希望让利夫大出洋相。
当天晚上,王宫的大厅里灯火辉煌。芬兰公主打扮得像天仙一样,端坐在芬兰国王身边。利夫先让乐队奏起疯狂的摇滚乐,他独自上场,无拘无束的劲歌狂舞起来,直跳到浑身大汗,才坐到沙发上吁吁喘气。这时,轻柔的华尔兹舞曲奏响了,他朝芬兰公主作了个抱歉的手势表明自己已累垮了,无法奉陪。
格雷顿勋爵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站起来,邀请公主跳舞。正在这时,莱娜拿着请柬到来了。利夫又惊又喜,马上请她一起跳华尔兹。
这时,格雷顿勋爵悄悄在芬兰公主耳边说:“你瞧,那个陪西班牙国王跳舞的姑娘,是个脱衣舞女!”——阴险的格雷顿,故意将莱娜说成是脱衣舞女!列妮的眼睛里像是喷出火来,一曲才终,她就拂袖不告而别了。芬兰国王弄清原因后,也很生气,他与另一个国家签订了合作协定,匆匆离开了西班牙。
西班牙王室内外,顿时像爆炸了一颗巨型炸弹,大家都对利夫的举止议论纷纷。这时,格雷顿勋爵要求召开内阁会议,他在会议上煽动说:“不管利夫是什么血统,这样的人不配当西班牙国王!我们要收回君主权,恢复皇族尊严,重新选择新的继承人!”大臣们沉默不语,谁也拿不出充分的理由来反对格雷顿的话。
利夫心情沮丧,独自来到夜总会,将心里话告诉莱娜说:“反对我当国王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来,我只能当摇滚歌手。”莱娜却说:“我看,那个格雷顿勋爵早有阴谋勾当,他曾来收买过我。
报上的新闻和伪造的请柬,一定跟他有关!”利夫仔细看过了莱娜保存好的那张请柬,发现上面果然是格雷顿的笔迹。他立刻找到卫队长,让他去讯问那个盯住菜娜的摄影记者。
不出所料,摄影记者交待了格雷顿勋爵交给他的“任务”,还说出了格雷顿给了他多少钱。
利夫心里有数了。他又找到了忠心耿耿的大臣邓尼,问他谁最有资格继他之唇当西班牙国王。邓尼吞吞吐吐地说:“威尔斯勋爵,他的血统几乎踉你一样。但是,他觉得自己老了,请求我保持缄默,全力辅助你……”利夫非常感动,又请邓尼约来蒙巴酋长,对他说:“我想用工业设备换取你们部分矿产开采权,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蒙巴酋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声说:“咱们是朋友,你说什么都行!签字吧!”第二天,利夫召集大臣们开会,他拿出与蒙巴酋长签订的合同,对大家说:“前不久,因为我的幼稚,失去了一份芬兰合同,现在,我用这份价值6亿美元的合同来弥补。我不适合当国王,我将把王位移交给威尔斯勋爵,他和我有着同样的血统。这儿还有一份材料,它证明某位勋爵为了觊觎王位,干下了种种卑劣勾当。”坐在下面的格雷顿勋爵,面色顿时变白了。
几天后,威尔斯正式继位了。他为利夫提供了一幢装有录音设备的别墅,还将他封为华西纳第三公爵。
利夫立刻给莱娜写了封信,他说:“我希望马上见到你。现在,我已从摇滚国王变成了摇滚公爵,轻松快乐得多了。
第88篇、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
民国十七年,军阀孙殿英以军事演习为名,炸开了东陵,盗取了乾隆皇帝和慈禧太后的陵寝,在史册上留下了不光彩的一笔。可又有谁知道,早在孙殿英东陵盗宝的三年前,也就是民国十四年五月,就有人捷足先登,盗取了清王朝热河行宫珍贵古物达十余船之多。盗取行宫珍宝的就是时任热河都统的阚朝玺和在他手下任旅长的弟弟阚老勺。
阚家兄弟是两个祸国殃民的败类,哥哥阚朝玺外号“阚铡刀”,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弟弟阚朝俊绰号“阚老勺”,是个嗜色成性的恶霸地主。他们是亲兄弟,不仅横行乡里,而且祸及关内外。这兄弟二人的发迹和当时的东北王张作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故事还要从宣统三年(1912年)说起。那年的春节格外寒冷,盘山县盘蛇驿钱坨子村西头阚朝山家的院子里却暖意融融。
腊月二十三这天清早,阚朝山和媳妇张氏就忙碌起来了,一家人进进出出,为过年做准备。
阚朝山是阚朝玺的四哥。阚朝玺共弟兄六人,父亲阚连城是清末秀才,是乡间有名的讼师。他的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是当时一绝,乡间诉讼之事,都愿找他代笔承状,故有“刀笔邪神”的美誉。阚朝玺16岁那年,阚连城病故,兄弟们便开始闹分家,阚朝玺便和六弟阚老勺跟四哥阚朝山一起过。兄弟6人,数老五阚朝玺和老六阚老勺最为聪明机智,尤其是阚朝玺,少不安分,很早就想出去闯荡。阚朝玺的四嫂张氏为人善良,见阚朝玺学业不错,又有心向学,就变卖了压箱底的细软供他上学。阚朝玺也很争气,1903年考入锦州中学堂。他就学期间,很是勤奋,指望着走科举正途,光宗耀祖,但是还没等他参加科考,清廷便废了科举。这件事对阚朝玺打击很大,当时的阚家只是小门小户,供他到锦州求学,四嫂已尽全力,所以对他来说,“留洋”是并不现实的梦想,而当时的新式学堂又刚刚兴起,没有多大的诱惑力。经过反复权衡,阚朝玺决定投笔从戎,前去投奔张作霖。没想到,阚朝玺到了部队后,很快崭露头角,由一名字兵(吃兵饷的文书)很快升为统领总部的书记长。
往年,阚朝山家过年并没有这么热闹。前两天,老五朝玺来信,说今年要回老家过年。听说老五回家,阚朝山的心里乐开了花。夫妻俩一边忙碌,一边谈论阚朝玺。
张氏道:“他爹,没想到,五弟这么有出息。”
阚朝山道:“惠贞,还不多亏了你。当初,要不是你变卖细软供他上学,他哪儿来的今天?”
张氏道:“话虽是这样说,可还是五弟脑瓜儿灵光。”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2)
阚朝山道:“惠贞,理儿是这么个理儿。老宅门口那棵大桑树长得枝繁叶茂,朝玺刚刚出生,相者云,日后必出大贵。我爹当时不以为然,谁料想,现在五弟在张统领(张作霖此时是统领)的队伍上当了书记长,莫非我阚家的大贵就应在老五身上?”
张氏笑道:“老五看着就有贵相,脑子里都是学问,哪像你,只长着个空脑壳。”
阚朝山被老婆逗笑了,道:“惠贞,你还真别瞧不上我,等日后老五本事再大点,我们哥几个儿都能跟着沾光。老五有今天,其实还不多亏了我爹?”
张氏问道:“老五有今天,和咱爹有什么关系?爹都去世这么多年了,难道,是爹的魂灵在保佑他?”
阚朝山摇头道:“老五去投奔张统领,也是有渊源的。张统领的二夫人卢寿萱是卢五先生的女儿,而卢五先生既是老五的私塾老师,又是我的表爷,细说起来,咱们阚家和张作霖有姻亲关系。起初,因为张统领已有妻室,老卢家并不同意这门亲事,是咱爹出面周旋才玉成了这门亲事。这还不算,咱爹还救过张统领呢。当时张统领还没受招抚,在北镇中安堡办保险队。张统领与卢夫人刚刚结婚,官兵到钱坨子去抓他,是咱爹把自家的大青马借给他,使得他逃脱追捕,因此统领对咱们家一直都很感激。老五想当兵吃粮,我就让他去投了张统领。”
张氏呵呵笑道:“这么说,老五当兵,你还是有功之臣了?”
阚朝山正色道:“可以这么说。对了,老五说今天准到,可这都过了晌,怎么还没消息?”
张氏道:“你呀,就是个急性子,奉天离咱们这儿好几百里路呢,老五也没长翅膀,能飞来?”
夫妻俩正在说笑,忽听院子里传来老六阚老勺的声音:“五哥回来了!”
阚朝山心里一喜,和张氏迎出门外,果然,老五阚朝玺正和几个街坊在院当间说话呢!陪同老五来的,还有五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两年未见,老五长得魁伟壮实,尤其穿上了一身军装,更显得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阚朝玺见哥嫂在门口迎候,赶忙过去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朝玺给四哥四嫂请安!”阚朝山早乐得合不拢嘴了,将五弟和几个卫兵迎进了客厅。
晚上,阚朝玺正和四哥四嫂说着话,阚老勺神色诡秘地走进来说:“五哥,您说,我刚才在屯子口看见了谁?”
阚朝玺看了阚老勺一眼,阚老勺这才说:“马家子的葛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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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3)
一听是葛老三,阚朝玺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抬头问阚老勺:“老六,葛老三现在混得怎么样?”
阚老勺说:“五哥,葛老三现在也不是过去游手好闲的葛老三了,他现在建了绺子当起了大柜,手下有几十条快枪呢!不过,这小子却没打过咱们家的主意。”
听老六提起葛老三,阚朝玺不禁将手里的拳头握紧了,恨不得将葛老三捏个稀巴烂。
阚朝玺考入锦州学堂那年夏天,他去盘山县给祖母买张小胖的“糖和面”和“岳黏糕”。回来途经马家子村外,因为走得口干舌燥,阚朝玺见村外的一口水井旁有人在打水,就过去讨水喝。
打水的是个年轻姑娘。从姑娘手中接过水瓢的一霎那,阚朝玺惊呆了。他没想到,在乡间野隅,竟然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只见她白净净的一张瓜子脸儿,高挑挑的身材,一条黑黝黝的大辫子垂到腰际。最好看的就是姑娘那口漂亮的牙齿,在阚朝玺接过水瓢时,姑娘冲着他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一口玉牙,把他的魂儿都差点勾去了。
阚朝玺回到家后,眼前老晃动姑娘的倩影。后来,他通过马家子的表姑了解到,姑娘叫水娇,是马家子王机匠的三闺女,还未许有人家。阚朝玺大喜过望,急忙托表姑去水娇家提亲。水娇听说男方就是那天向他讨水喝的学生哥,羞得红了脸。表姑说水娇中意了,阚朝玺就回家向四哥说托表姑正式向水娇求亲。
阚朝山听了,说:“老五,你现在正在读书,将来前途未卜,怎么娶一个乡下姑娘当媳妇呢?”四哥这么一说,阚朝玺只好暂时打消了去水娇家求亲的念头,不过,他时常借机去表姑家和水娇见面。
当时,阚朝玺身着立领的学生装,显得帅气英俊,水娇也心生爱慕,默许了和阚朝玺之间的交往。暑假过去了,阚朝玺答应水娇,寒假时他一定求四哥四嫂来提亲。
在锦州的日子里,水娇的音容笑貌天天浮现在阚朝玺的脑海里。好不容易熬到寒假,他再次向四哥四嫂提起此事。
这次,阚朝山并没有阻拦,于是,阚朝玺兴冲冲地去马家子找表姑上水娇家提亲。没想到,到了表姑家,表姑却告诉他一个惊天的消息——水娇跳井了!阚朝玺差点晕了过去。表姑告诉他,屯子里的葛老三打起了水娇的主意,水娇不从,就跳井死了。
阚朝玺泪如雨下,嚷嚷着要马上去杀了葛老三,为水娇报仇。可表姑告诉他,水娇死后,葛老三就下落不明了,阚朝玺这才作罢。打那儿以后,阚朝玺对葛老三恨之入骨。没想到,在他衣锦还乡之时,这小子居然出现了!不过,这家伙现在有几十条快枪,自己只带了五个卫兵,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4)
阚老勺看出了五哥的心事,冲着他笑道:“五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你现在有张统领做靠山,收拾葛老三这个瘪犊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阚氏兄弟正在说话,家人来报:“葛老三要求见五少爷。”
说曹操曹操就到,葛老三深夜来访所为何事?莫非也为当年水娇那件事情而来?阚朝玺让哥嫂回避,唤过卫兵埋伏在暗处,然后吩咐家人有请。
随同葛老三来的还有两个精壮汉子,一进门,几人就躬身施礼。葛老三道:“闻听五少爷衣锦还乡,兄弟几人特来道贺!”
葛老三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穿件羊皮大氅,身上斜挂着一只鱼眼大镜面。阚朝玺没想到葛老三和另外两个汉子对他毕恭毕敬,似乎忘记了几年前水娇之事。
葛老三介绍两个汉子,大龙和小龙,是另外两股络子的大柜。
张氏献上茶后,众入落座。葛老三喝了口茶,拱手道:“五爷,我弟兄闻知,张统领讲义重情,体恤下属,我等早想结束这毛贼草寇的日子。五爷是张统领眼前的红人,闻听五爷回乡,。我们兄弟就赶来请五爷在张统领面前多多美言,我们愿意到他麾下效力。”
阚朝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三爷只管放心,我此番回去,定在张统领面前力荐诸位,报效国家,做个堂堂正正的军人。我明天就给张统领写信,请诸位等我的消息好了。”
葛老三等人高兴而归,阚朝玺这才唤出阚老勺笑道:“老六,阚家的前途就在这几人身上了。”阚老勺大惑不解,阚朝玺这才低头悄声说出一番话来,兴奋得阚老勺连挑大拇指。
内室的阚朝山出来问:“老五,我刚才给你捏着一把汗呢!这几个胡子头跑到咱家干啥来了?”阚朝玺将葛老三和大龙、小龙托他让张作霖招抚的事说了一遍。
阚朝山又问:“老五,你答应他们了?”
阚朝玺点头道:“四哥,我答应他们了。不过,因为有了他们,咱们阚家就能飞黄腾达了。”阚朝山看着五弟摸不着头脑,阚朝玺咬牙道:“四哥,当年,马家子的水娇是被他给逼得跳了井,夺妻之恨,我怎能不报?”
阚朝山皱着眉头,说葛老三人多枪多,怎么报仇。阚朝玺说:“四哥,等过了年,我请求张统领发兵进剿,他葛老三再厉害,也敌不过张统领的部队。”阚朝山捋须沉吟说:“老五,你应当去通判衙门,找通判马绩卿,请他出面电请张统领剿匪,名正言顺!葛老三知道是马绩卿以政府之名将他们剿灭,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这叫借刀杀人。”.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5)
阚朝玺道:“此番剿匪,也是为张统领替兄报仇。”见阚朝山不解,他解释道:“张统领的大哥张作孚曾在黑山县做警务长,即死于盘山土匪之手。如果收拾了这帮土匪,既符合剿匪的大思路,又能替张统领报仇,岂不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阚朝山连连点头称妙。
第二天一大早,阚朝玺就悄悄去了盘山通判衙门。他赶到衙门时,马绩卿正在后宅的炕上和老婆抽大烟呢!听师爷说阚朝玺求见,马绩卿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吩咐道:“没看我在忙着吗?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就说我回吉林老家了。”师爷劝道:“老爷,这个阚朝玺可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他是钱坨子刀笔邪神阚连城的五儿子,现在张统领手下当书记长。”
马绩卿打了个激灵,马上吩咐师爷有请。阚连城的大名他岂不知,张作霖回乡祭祖,特意吩咐他关照阚氏父子。当时,阚朝玺就在他身边。现在,阚朝玺虽说只是个书记长,却在张作霖眼前红得发紫。只是他心里直打鼓,这大过年的,阚朝玺登门所为何事?
马绩卿整衣来到客厅。阚朝玺军装马靴,一见马绩卿进屋,双腿并拢,敬了个军礼:“小侄朝玺问候马叔叔。”马绩卿到任之初曾去过阚家,和阚连城称兄道弟,所以,阚朝玺没有呼他官职而亲称他为马叔叔。
马绩卿笑道:“贤侄英姿勃发,年轻有为呀!”
下人上了茶后,客厅里只剩他们二人,马绩卿这才问道:“贤侄来访,所为何事?”阚朝玺微微一笑,说道:“我在奉天就听说家乡匪患猖獗,没想到所见的比听说的竟严重百倍。我昨日回乡,竟有三股土匪要打我的主意。所以,小侄一早来找叔叔商量对策。”
马绩卿最头疼的也是境内土匪。他刚到盘山上任就吃了土匪的亏,_个姨太太被绑了花票,他一个堂堂的通判最后也只得拿出五百大洋把人赎回来。打那儿以后,马绩卿一听土匪两个字就头疼。为了自保,也为了在民众面前有个交待,他专门拨款组建了保安团,也有模有样地去剿过几次匪,可每次去,都被土匪打得落花流水,一来二去,就打消了剿匪的念头。现在,阚朝玺竟然来找他商量剿匪.马绩卿不由皱了皱眉。他知道,土匪们行踪不定,要想将他们剿灭,谈何容易?莫非,这小子有什么妙计?
马绩卿决定先探探口气再说。想到这儿,他叹息道:“贤侄,盘山县内匪患猖獗,可我一个小小的通判,又有什么办法?贤侄此来,莫非有什么锦囊妙计?”
阚朝玺呷了口茶道:“马叔叔,我知道县保安团的力量微薄,想要凭他们的力量剿匪,只是空梦一场。不过,如果咱们请求上峰派兵进剿,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马叔叔也会因此升官发财,光耀门楣呀!”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6)
马绩卿听阚朝玺话中有话,便说:“那以贤侄的意思,马某能为剿匪做点什么?上峰如果能派兵是再好不过,不过,上峰怎么会听咱们的呢?”
阚朝玺起身踱了几步,沉吟片刻后说道:“小侄此来,就是想和马叔叔联合向总督赵尔巽和奉天前路巡防张作霖张统领发报,请求派队讨匪。”
见马绩卿有些犹豫,阚朝玺又劝道:“马叔叔是担心发报后上边置之不理么?放心,我在张统领面前效力,深知他的脾气秉性。虽说他出身绿林,但对豪取强夺的土匪也恨之入骨。你我叔侄联手发报,赵总督和张统领不会不重视的。再说,张统领的大哥张作孚曾在黑山县做警务长,即死于盘山土匪之手。如果剿了这帮土匪,既符合剿匪的大思路,又能替张统领为兄报仇,岂不是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
马绩卿无数次做过这方面的打算,可想到自己人微言轻,一个小小的通判的话在上峰的耳边不会有多大的响动,也就打消了这等念头。今天听阚朝玺一说,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他知道,阚朝玺虽然是个书记长,在张作霖面前却红得发紫,有他联合发报请示,问题应该不大,于是点头道:“朝玺,既然你有这个想法为盘山百姓谋福,我就和你一起给总督大人和张统领发报,请求派兵剿匪。”
两人马上来到机要室发报:电文大致如下:“盘山境内,有匪数股,蹂躏百姓,抢男霸女。据悉该匪系枪杀黑山警务长张作孚之徒。我等以招降为名,已令其在傅家庄集结,望速派队清剿。”第二天,电文就有了回音,赵总督和张统领答应,正月十三派兵秘进盘山县,请阚朝玺和马绩卿配合。
马绩卿没想到,自己认为遥不可及的事却在阚朝玺手里蜻蜒点水般办成了。他拍着阚朝玺的肩膀哈哈笑道:“贤侄前途无可限量,我这儿还有两坛上等的绍兴老酒和吉林老家带来的狍子肉,贤侄就别走了,你我叔侄喝上几杯!”阚朝玺道:“那朝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闲谈之中,马绩卿问道:“贤侄婚配了吗?”阚朝玺摇头,马绩卿笑道:“贤侄,若遇佳偶也可天成哟!”
少顷,酒桌摆上,马绩卿给阚朝玺的酒满上,吩咐道:“来人,让夫人小姐出来作陪。”
丫头应声,一个容貌端秀的妇人和身段窈窕的姑娘走了进来,正是马绩卿的夫人淑媛和女儿小窗。互作介绍后,马绩卿让小窗为阚朝玺置酒:“闺女呀,你可知,你朝玺大哥年纪轻轻,现在已是张统领手下的书记长了,前途无量呀!”小窗含羞道:“祝贺朝玺大哥军界生辉,平步青云。”阚朝玺看着小窗,将酒一饮而尽,答道:“多谢小窗妹妹吉言了!”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7)
这顿酒一直喝到午后,阚朝玺这才骑马回到钱坨子。骑在马上,回味着马绩卿的话,虽未说破,但他知道,马绩卿有将小窗嫁他的意思。
望着远处苍茫天穹上飞过的苍鹰,阚朝玺想,他当兵之前,甭说是想娶通判家的千金,只怕想想都犯错误。没想到,他现在只是个张统领手下一个小小的书记长,就能让一县之长俯首帖耳,甚至想将女儿嫁给他。阚朝玺这才领略到了地位和权势的快感。他想,如果能将这批土匪剿灭,不光报仇雪恨,自己升迁也指曰可待了。
葛老三等人也被枪声惊醒,急忙抄家伙往外冲,奈何脚下失根,几粒子弹从窗外飞入,葛老三便做了枪下之鬼
阚朝玺兴高采烈地回了家。过年的时候,葛老三和大龙小龙都备重礼前来拜年。看着这几个人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阚朝玺想,暂且让你们多活几天,马上就是你们的死期了。
葛老三等人离开了阚家,大龙对葛老三道:“大哥,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老觉得有些慌。那阚老五能实心实意为咱们办事吗?”
小龙也道:“大哥,张统领怎么看咱们?咱们可别重现宋江的下场呀!”
葛老三道:“二位兄弟多想了。张统领为什么今天如此风光?还不是投靠了清军?咱们当了官兵,就不用躲躲藏藏,也不用担心被官兵抓住砍脑袋了,还可以去抓别人,砍别人的脑袋。”
大龙对小龙道:“兄弟,大哥说得没错。咱们就等阚老五的消息吧!”
正月十三这天晌午,葛老三和大龙小龙在一起喝酒,大龙道:“大哥,这张统领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葛老三道:“阚老五不能不给咱们办事,咱们归了张统领,他阚老五最少官升一级,所以,二位兄弟只管放心便是。”三人正在推杯换盏,门外小崽儿进来禀报道:“当家的,钱坨子阚老六求见。”葛老三冲着大龙二龙兄弟一笑,道:“瞧,来了吧?”
三人迎出大堂,阚老勺棉袍马.褂,拱手道:“三位当家的,五家兄身体有些不适,特让我来知会,事情已经办妥,正月十五,也就是后天,张统领委派专人,让你们集合队伍到傅家庄,等待点验改编。”
葛老三道:“多谢五爷六爷,此等大恩,必当厚报。六爷,请进屋喝杯水酒,暖暖身子。”
阚老勺道:“几位当家的,兄弟还有急事要办,后天我们再痛饮不迟。”
阚老勺上马走了。望着阚老勺渐渐远去的背影,葛老三对大龙二龙笑道:“二位兄弟,张统领派人来了吧?走,喝个痛快去!明天一早,集合队伍。”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8)
却说阚老勺离开了葛老三等人,心中暗忖,五哥真是厉害,后天就是这伙人的忌日。原来,阚朝玺接到张作霖电令,他将派一个营的兵力进驻盘山,由他和马绩卿统一指挥,在正月十五务必将这伙土匪一网打尽。接到电令,阚朝玺便吩咐阚老勺去知会葛老三等人,自己则和马绩卿相商如何在傅家庄进剿葛老三。
正月十四晚,张作霖派来的一个营到了盘山。为了稳妥起见,阚朝玺等人决定在正月十五晚上将土匪剿灭。
正月十五晚上,葛老三等人早将队伍集合在了傅家庄,可一直眼巴‘巴等到晚上,也没见张作霖派下的招抚人员。大龙对葛老三道:“大哥,会不会有变化?”葛老三也感到疑惑,望着漫天飞雪,白语道:“正月十五雪打灯,莫非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正要命令手下的小崽儿去钱坨子探个究竟,小崽儿兴冲冲来报:“大当家的,阚五爷来了。”
飞雪中,阚朝玺和十多个抬着酒肉的伙计走进了大院。一进院子,阚朝玺道:“几位当家的等急了吧?想是飞雪阻隔,张统领派出的点验人员还没到达。阚某特置下酒肉犒劳弟兄们,请大家安心等待。”葛老三这才放下心来,冲着阚朝玺施礼道:“多谢五爷冒雪前来,兄弟们感激不尽。请五爷和弟兄们同乐。”
阚朝玺道:“几位当家的,朝玺前来,就是让大家稍安勿躁。我得回去等候张统领派驻的招抚人员。朝玺在军界吃粮,只是个小角色,所以不敢稍有怠慢。”说完,他率人离去。
葛老三等人见到酒肉,兴致大增,命人在院子置下大锅炖肉,和手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子夜时分,众人已经喝得烂醉,忽听“砰砰”两声枪响,唯一还算清醒的两个哨兵被撂倒在地。葛老三等人也被枪声惊醒,急忙抄家伙往外冲,奈何脚下失根,几粒子弹从窗外飞入,葛老三便做了枪下之鬼。紧接着,枪声大作,大龙和二龙兄弟也倒在了血泊中。半个时辰后,三人的几百弟兄都在迷迷糊糊中被剿杀了。
傅家庄事件过后,阚朝山道:“兄弟,那么多土匪被剿杀,咱家可和辽河两岸的土匪结下了梁子,你就没什么别的打算吗?”
阚朝玺道:“四哥尽管放心,我早想好了退身的良策。出了正月,你和四嫂还有六弟随我去奉天。我早在小河沿买下了一所房子,你们住在那儿,咱们弟兄早晚还可相聚。”过完了年,阚朝玺不敢大意,举家迁往奉天。刚刚安顿好四哥六弟,阚朝玺就接到了张作霖的电话:“朝玺老弟,我已在统领府备下年宴,为你庆功,为四哥嫂和六弟接风洗尘。”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9)
撂下电话,阚朝玺转达了张作霖的意思,阚朝山哈哈大笑道:“五弟,我就知道你有出息。从今往后,我和六弟,还有你四嫂,就全靠你了。”
张作霖原以为,阚朝玺只会耍耍笔杆子,没想到这小子杀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见到阚朝玺,张作霖连连夸奖:“朝玺,干得不错嘛,有胆量。”
“多谢统领!”阚朝玺起身,双腿并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朝玺有一事相求,还望统领成全。”
“自家兄弟,何必客套?”张作霖哈哈一笑,“有什么话尽管说!”
阚朝玺道:“统领,朝玺想弃文就武,一展平生抱负。”
“朝玺,你有如此想法,为兄甚感欣慰。我决定让你到东北讲武堂步兵第一期学习,你看如何?”
“多谢统领,朝玺一定不负厚望,发奋学习!”
在张作霖的关照下,阚朝玺又创办了27师军官团和军士团,在军队内部搞“继续教育”,教育长一职也顺理成章地由阚朝玺担任。1914年,阚朝玺晋升为中校参谋,不久,又出任27师炮兵27团第二营营长,实现了“带兵”的夙愿。从此,,阚朝玺成了张作霖的爱将。
借兄之荣,六弟阚老勺也成了他手下的—个连长。阚老勺嗜色成性,当了连长后,更加飞扬跋扈,到处寻花问柳。千般好,万般好,不如屁股挎条枪。闲暇之余,阚老勺把时问都用在了寻花问柳上了。
最近,阚老勺和北市场边上醉花楼的头牌窑姐玉珑玲粘上了。玉玲珑十八九岁,有一回带着一个青水丫头去小河沿闲逛,被几个无赖盯上调戏,恰巧被阚老勺遇见。阐老勺二话没说,掏出手里的盒子炮朝天放了一枪,几个无赖吓得屁滚尿流。阚老勺演了出英雄救美,玉玲珑感激不尽,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个人就好了起来。阚老勺花了五百现大洋,给玉玲珑赎了身,又怕哥嫂知道,在小河沿旁一个隐秘的地方购置了一个院落,金屋藏娇,好不逍遥。
这天,阚老勺一身便装,从相好玉珑玲那儿回来,忽听前面人声嘈杂,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了警务处。领头的是个络腮胡子,阚老勺认识,竟是赫赫有名的汤玉麟旅长手下的一个营长,名叫刘景双!
就听刘景双大叫:“王永江,老子砸的就是你的警务室,弟兄们,给我砸!”
阚老勺知道王永江是奉天警务处长,刘景双因为是汤玉麟手下的爱将,居高自大,目空一切。就听王永江道:“刘营长,你让人砸了我的警务室,就不怕大帅怪罪吗?”刘景双嘴一撇,嘿嘿一阵冷笑:“是你的人不义在先,来人,给我砸!”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10)
有营长撑腰,手下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下就把警务室砸了个稀巴烂。阚老勺回家后,将事情告诉了五哥阚朝玺。阚朝玺闻听笑道:“老六,咱们兄弟的出头之日到了。”
阚老勺不解:“五哥,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时机来了?”
阚朝玺笑道:“老六,用不了半年,我保管你坐到刘景双这个位置上。”
阚老勺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对四哥的话将信将疑。阚朝玺看出了阚老勺的疑惑,悄声说道:“老六,想要官升一级,按我的吩咐去做。”
阚老勺犹豫了片刻点头道:“大哥,我听您的!”
阚氏兄弟评说刘景双挥兵怒砸警务处事件的时候,张作霖正躺在床上神情陶醉地听着留声机,卫士进来禀报:“大帅,警务处长王永江求见。”
张作霖吩咐有请,王永江气喘吁吁走了进来。张作霖问王永江因何如此慌张,王永江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道:“大帅,不好了!汤旅长的人和警务处的人打起来了!”
张作霖很惊讶,让王永江详细说来,王永江说:“大帅,就在刚才,汤旅一个司务长带人到东门外去买菜,与警察发生口角。警察一吹警笛,其他警察应声而至,将司务长等人一直赶到小南关娘娘庙直隶会馆关押了一阵。司务长回到驻地后,便将此事报告给汤旅长的营长刘景双。他一听自己的人吃了亏,立刻火冒三丈,带领全营士兵把警务处给砸了。”
张作霖道:“这个刘景双,也不怕乱子大。永江,你不要有顾虑,刘景双如此放肆,我一定要杀杀他的威风!”
王永江道:“大帅,此事还需慎重,毕竟,刘营长是汤旅长的人。”
“妈了巴子的,老子就不信这一套!”
张作霖知道刘景双心黑胆大,是出名的虎将。不过,为了给警务处的人一个说法,张作霖马上召开了会议。
汤玉麟,字阁臣.绰号汤大虎。他原籍山东掖县,生于辽宁阜新,出身绿林。汤玉麟早年为匪时,曾有恩于张作霖。当时盗匪横行,争夺地盘,互相吞并。一天深夜,张作霖的绿林队伍突然给一伙来历不明的匪帮包围了,张作霖吃了败仗,由汤玉麟等人保护着冲出了包围。待摆脱追兵后,才发现张作霖的妻子和儿子张学良不见了。张作霖为了保存实力,一狠心挥手示意大伙上马快逃,但汤玉麟却不肯逃走,执意重返敌围,从乱军中救出了张氏母子。此后,汤玉麟与张作霖的关系便非同一般了。
张作霖当上奉天督军后,先后把孙烈臣、吴俊升提拔为第二十九师师长,就连冯德麟也升为二十八师师长,而一锅抡马勺的汤玉麟还是个旅长。因此,汤玉麟心里很不服气,愈发骄横跋扈,使张作霖对他十分不满。汤玉麟对部下也十分放纵,在奉天城只要说起汤旅兵,不要说老百姓,连军警也要退避三分。
清王朝热河行宫大盗(31)
见有哥哥撑腰,阚老勺立即来了劲头,率领骑兵和机枪连追了上去。不仅把烟土全部抢了回来,还缴了执法队的械。
张作霖正在恼恨阚朝玺“通款”郭松龄,这次又干出如此无法无天的事,更是气得不得了。不久,郭军反奉失败,张作霖电令阚朝玺去沈阳,一见面,张作霖就愤怒地说:“你姓阚的有种也拉出去反呀!”
“大帅误会了,朝玺与郭鬼子并无勾结,要不然,能打起来吗?那份烟土,是军饷,不抢回来行吗?要不然,军队吃什么?”阚朝玺擦着脑门上的冷汗狡辩道。
“妈拉巴子的,你小子还不承认有错,来人,把他拉出去和郭鬼子一起埋了!”张作霖第一次对他的恩公阚连城的儿子阚朝玺骂起了娘。
“大帅息怒,”一旁的王永江劝道,“朝玺跟随您多年,怎会有反心呢?大帅宽容,以观后效。”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朝玺,看在王省长的面子和你以前的功劳上,这次就不深究了,不过,以后可要注意。”
要不是王永江,阚朝玺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但不管怎么说,阚朝玺和张作霖的裂痕是难以弥合了。不用说,都统当不成了,师长也当不成了。
阚朝玺从帅府出来后,感到后怕。他不敢直接回家,又不敢回新民,生怕张作霖会把他“扣”起来。琢磨了一下,他躲在满铁的一处秘密住所,过了两三天,他接到参谋长熊墨林和阚老勺发来的电报,说部队已经先后开到郑家屯和八面城,于是,阚朝玺偷偷地离开沈阳,乘南满的火车先到四平,然后拐到八面城。阚朝玺将运来的烟土分成两份,一半交四哥阚朝山保存,另一半送到郑家屯吴俊升公馆保存。过了几天,阚朝玺又悄悄回到沈阳,连夜乘满铁的火车前往大连,通过南满铁路当局大连警视厅在星个浦买了一处楼房,做起了“寓公”。
九·一八事变后,阚朝玺受日本人之邀,出任伪满中央银行总裁,当了十年傀儡。1945年8月,日本战败投降,苏联军队进驻长春,阚朝玺化装逃走,藏匿起来,直到1951年镇反时,才被揭发出来。1952年8月11日,阚朝玺病死狱中,活了68岁。
阚老勺呢,自打哥哥落势后,和四哥阚朝山悄悄回了老家盘山县裴家村,按照避暑山庄的样式,修建了阚家大院,当起了土皇帝。阚老勺横行霸道,引起了世人的公愤,盘山、海城一带的土匪武装联合起来,云集800多人,于1945年“八·一五”光复后砸了他的“响窑”。阚家有四座炮台,炮手百人,土匪们整整打了一个多月,也没打进去。后来,因他的五姨太与自家炮头通奸,炮头被土匪重金收买,成为内应,偷出大门钥匙,把土匪放了进去。
阚老勺手持双枪,在室内顽抗,后来被自家炮头从背后打了一枪,把阚老勺打死。土匪们打开阚家的地宫,从里面起出大量热河省币和现大洋,还有无数从皇宫里盗来的奇珍异宝。
如今,阚老勺的宅邸已成为盘山双台子河道,几度沧桑,砖瓦不存,只有那滚滚逝去的东流水,似乎仍在诉说当年的往事……
第89篇、《水浒传》谁最可爱?鲁智深喝孙二娘洗脚水
《水浒传》中谁是最可爱的人呢?一百单八条好汉至少有五位可以角逐这顶桂冠。先来看看宋江。黑三郎从外表到内心都不能可爱。虽然他在江湖上人称“及时雨”,道上的兄弟一闻他的大名纳头便拜。如果他只是一味奢遮地当及时雨,送别人钱送到手软下去,当然可以拔得“最可爱”的头筹,但是水浒的作者本就没有打算这样写他。宋江的政治目的是旗帜鲜明的统治阶级意志,招安的梦想就如同好汉们的砒霜,一旦他美梦成真梁山泊的末日便到了。所以,在水浒中谁都可以可爱就是天魁星呼保义宋江不能。
接下来该林冲了吧。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天雄星豹子头林冲要说可爱还是有条件的。首先性格就好,如果不是高俅一再加害逼迫,他是肯定不会风雪夜奔梁山去的;其次武艺高强,整个东京城乃至梁山泊也没有几个能赢得过他的。然而这就说他可爱了还是很勉强。施耐庵有意让林冲在刺配沧州的路上被董超、薛霸欺负成那样,浓抹了林冲委曲求全、性格懦弱的可怜;初上梁山的苟且偷生、末路穷愁又重彩了他活得窝囊的可悲;杀王伦虽解气但总有些仗势晁盖的可叹。一个可怜、可悲、可叹之人也可爱不到哪里去。
那么李逵呢?他舞板斧能运斤成风,嗜血残忍能烂漫率真,忠于宋江也时有憨直的冲撞,这些难道不够可爱的条件?但是一想起他把母亲背到不该去的地方喂了老虎,杀人如麻、嗜杀为乐,还要割下人肉大啖一顿的少根筋和少人味,就够令人厌烦和恶心的了,哪里还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可爱?虽然李逵的那声“招甚鸟安”,留下的是千年的傻得可爱,但此可爱不是彼可爱,因为在所有可爱中恰恰傻得可爱计划单列。天杀星李逵杀气太重,令人生恐怖的人实难可爱。
武松难道不是最可爱的人?金圣叹就说他是梁山泊排第一的天人。从小没了爹娘的武二郎,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最是肯为兄弟流血卖命。宋江对他好,立马就兵随将领马随风;柴进稍有怠慢,即刻便气不打一处来。杀淫妇潘金莲、奸夫西门庆,收拾皮条客王婆,血腥之余可谓快意恩仇,正是奸夫淫妇皮条客的遗臭万年,成就了英雄武松的流芳百世。何况武松还有快活林醉打蒋门神的酣畅淋漓;血洗飞云浦、鸳鸯楼的暴力美学;蜈蚣岭杀飞天蜈蚣的歪打正着。但是天伤星武松绝对算不得可爱之人,他身上的嗜杀成性、显摆成瘾、牛气冲天等毛病都在为他的可爱添堵。
水浒中唯鲁智深才称得上是最可爱的人。鲁提辖一出场就遇到了需要他搭救的金老父女。话说那日,他与几个好汉在酒家吃饭,被隔壁妇人的呜呜哭声扫了兴,如换得李逵,便会冲过去抡起板斧砍翻再说,若是武松恐怕二话不说提起哭啼的金翠莲便扔进了酒缸。而鲁达却能悲天悯人,问明缘由当场就为可怜人凑下回乡的钱,再去三拳打死肉霸镇关西,为此而浪迹天涯也在所不惜;后来又在桃花庄救下刘太公的女儿,叫小霸王周通“认得了老婆”;在野猪林救下林冲,并一路护送抵达沧州界内,叫天下人见识了兄弟情义。梁山好汉中最干净者,最重情义者,最见义勇为者,活得最尊严洒脱者都非天孤星鲁智深莫属,而且他还拥有一双犀利的法眼和本初的智慧,最后正果非凡地圆寂于钱塘潮信到来时的杭州六和寺。
鲁智深的可爱还包括,喝了母夜叉孙二娘的“洗脚水”,差点成了包子馅的鲁钝粗疏;以及在桃花山上打劫山大王,裹挟金银器物滚下后山离去的放诞怪异。鲁智深的人格魅力至今如美玉般藏之名山,此山因他石韫玉而山辉经年,亟待开发。(文/苏瑗)
第90篇、蚕神献丝
黄帝在战胜蚩尤以后非常地高兴,于是命令手下的乐官演奏乐曲,让战士们随着音乐跳起雄壮威武的舞蹈,以此来庆祝自己的胜利。
就在黄帝作乐庆功时,天上下来了一位神仙。她手里拿了两捆细丝。一捆颜色像金子一样灿烂,一捆颜色像白银一样耀眼。女子自称是蚕神,特地把精美的蚕丝献给黄帝。
蚕神是一个美丽的女子,惟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她身上披着一张马皮。这马皮就好象长在她身上一样,而不是穿在身上,根本不能取下来。如果蚕神把马皮左右收拢一些,那么马皮就整个地将她包围,女子就会变成一条白色的虫,长着马一样的头,人们称为蚕。
黄帝觉得很奇怪,谢过了蚕神的礼物,就询问她的情况。
蚕神说,她住在北方的荒野,那里有三棵高达百丈、并列生长、只有主干没有枝桠的大桑树。她常常半跪着爬在一棵树上,以桑叶为食,不分昼夜地从嘴里吐出闪光的丝。用这些丝就能织成美丽的丝绸。她住的荒野因此叫做欧丝之野。
黄帝听了大为赞赏,就让蚕神教导妇女缫丝纺绸。黄帝的妻子嫘祖也亲自培育蚕宝宝。百姓纷纷效仿,蚕大量孳生繁衍。从此,中华大地上就有了美丽的丝织品。
关于蚕神的来历,还有一个故事。
上古的时候,有一个男子出门远行,家里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一匹马。女孩每天操持家务,喂马洗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父亲走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女孩一个人非常的孤独。她越来越想念自己的父亲,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
一天,女孩做完家务,给马喂草。她轻轻抚摩马的脖子,一边自言自语:“马儿,马儿,你能不能把父亲带回来呢?如果真的能,那我愿意给你做妻子。”她好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出来,可是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
马奋力挣脱缰绳,从马房里跳了出去,跑出院子。支孩在后面都惊呆了。
马不知跑了多少路,跑了几个日日夜夜,一直来到了女孩父亲住的地方。它不停地蹭着父亲,用蹄踏地,一边向来的方向伸长了脖子,不停地悲鸣。父亲觉得很奇怪,自己家的马怎么跑了出来,还很悲伤地望着家乡。他担心是自己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一刻也没有停留,赶紧骑马回家去。
离家还有段距离时,父亲远远看见家门倚着一个小黑点。走近了一看,是自己的女儿,她好端端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女孩看见父亲回来,欣喜若狂。见父亲担忧的样子,女儿赶忙说明家里一切都好,只是自己非常思念父亲,马通人性,径自去接了父亲回来。
父亲见马这么聪明和重感情,心里非常高兴,于是对马格外地好。让它住温暖的马房,吃精细的饲料。可是马却变得奇怪了。它不吃也不喝,对所有的上好食物看也不看。但是每当女孩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它就又跳又叫,神情异常。
父亲觉察出了这情况,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问女儿。女儿就告诉父亲当初自己说过的话。父亲很生气,觉得这是一件丢人的事。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嫁给一个牲畜呢?于是他就用弩箭射死了马,并且把马皮剥下来,放在庭院里暴晒。
一天,父亲出门办事。女孩和伙伴在庭院里玩耍。她们看着干干的马皮,心想着这牲畜真不知轻重,还想娶人为妻,就指着马皮,说着奚落的话。
突然一阵狂风骤起,马皮乘风跃起,把女孩整个地包裹住,随大风飘走了。
女伴们惊慌失措,赶紧找来女孩的父亲。大家四处寻找。
几天后,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发现了这个被马皮包裹的女孩。她已经变成了一条蠕动的小虫,慢慢摇摆着马一样的头,吐出一条白而亮的细丝,缠绕在树枝的周围。
好奇的人们都赶来观看。大家就把这个小虫叫做蚕,说它吐出丝来缠绕自己;又把这树叫做桑树,因为女孩在这树上丧失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就这样,女孩做了蚕神,那马皮一直在她身上,和她做了永不分离的亲密伴侣。
第91篇、砍棉梗姚财主认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姚财主是个心毒手竦的人,在他手里吃过亏的长工、佃户很多,这些穷人都来求徐苟三帮忙出主意,整治整治姚财主,替大伙出口气。徐苟三满口答应了。
到了秋天,是砍棉梗、种小麦的时候,徐苟三找到财主家要打短工。姚财主正愁着自己的名声不好,请小工困难,看到徐苟三自己上门来找事,好生高兴。但想到他是一个精灵鬼,又怕斗不过。当天晚上,财主睡在床上想,你徐苟三是有名的奸狡像,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有七精,我有八巧,斗不过他才怪呢。主意一定,第二早晨鸡才开口,就把徐苟三喊醒说:“苟三,承你的人情来帮工,咱们有言在先,礼是礼,法是法,今天把湾西头那块田的棉梗包到你,三餐饭回来吃,一天起码要砍一半,要不就莫怪我不客气了。”
徐苟三听了二话没说,来到田边一看,五大丘别说一个人,就是五个人砍一半也要吃亏,他知道了财主的用意,便找来一把锷(即锈)镰刀,在田边寻了根最粗的棉梗,一刀砍进去,刚好只砍了一半,让镰刀夹在棉梗上,自己到树荫下睡到上午吃早饭,中午吃中饭。吃晚饭的时候,财主问:“今天派的活砍了一半吗?” 徐苟三吃着饭,头也未抬的说:“老爷讲好了的话还能变吗?你去田里看吧,一半还有多的。”
财主心里想,今天老子总算把你治住了。于是,他推开碗筷到田里去看。只见若大一块田的棉梗连一棵也没有动,气得七窃生烟,拉着徐苟三就大吵大闹。
徐苟三心平气和地把财主拉到田边,指着那棵夹着镰刀的棉棵说:“老爷你看清楚,这可是一半啦!”
财主一看,原来是一根棉梗只砍了一半,呕得连吐粗气,只好认输按条约付了工钱,白搭了三餐饭,打发苟三走了。
第92篇、巧用计要工钱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赵钱孙李四个财主,一个比一个小气吝啬。这一年,徐苟三在这四家各帮了三个月的短工,到了腊月三十,谁也不肯给工钱。徐苟三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办法有了,立即实施。
徐苟三先跑到赵家说:“你把我今年给你帮工三个月的工钱给我,我明年不要工钱给你帮一年。”赵财主一听,喜上眉梢,马上要立据为凭。
徐苟三写道:“今收三月短工钱,明年无酬帮工一年,正月初一上门接,迟了时候耽搁种田。”赵财主一看,条件不高,只要正月初一上门去接便可,于是就给了他三个月的工钱。
徐苟三又跑到钱、孙、李家,用同样的办法各要回了三个月的工钱。
第二天,也就是次年正月初一清早,徐苟三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巨响,如雷贯耳。开门一看,只见赵财主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徐苟三连忙招呼进屋,叫老婆烧茶接待。正在忙乎,钱、孙、李三个财主也赶来了。徐苟三说:“感谢四位老爷,大年初一的清早就来给我拜年哪!”
四个财主异口同声地说:“哪个给你拜年?我是来接你去帮工的!”
徐苟三为难地说:“四位老爷登门来接,实在领当不起。只是我一人一手,怎能同在你们四家帮工呢?”
四个财主嚷道:“我不管那些,你立下字据为凭,难道想赖不成?”说着,纷纷出示字据。
“不会吧?”徐苟三接过四张字据,故意看了看说:“字据上又没得年月,晓得是几时的旧据?”说着,窝成一团,丢进了灶膛。 四个财主急了,一齐拉住徐苟三,都要他今年帮工。
徐苟三说:“四位老爷,我徐苟三人只有一个,拉也没得用。我想了个办法,你们看如何?”说着,他从门角找到一条冲担:“来来来,你们四位站到门外,我用这条冲担射你们,射到谁身上,就到谁家去帮工。”说着举起冲担,拭目以待。四个财主一看这架式,立即掉转身子,如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第93篇、倒拉二胡
1911年初春,有一对德国的年轻夫妇来到中国,他们名义上说是到中国来旅游的,但是实际上却来探寻宝藏。男的名叫迈克哈罗,女的叫迪安娜。在德国,他们都是地质专家,因为那时候欧洲经济萧条,他们之所以把发财的希望寄予中国,原因是他们都是地道的中国通。
迈克哈罗听说苏北海州境内盛产天然水晶,就带着他的新婚妻子神秘兮兮地来到海州腹地大别致山沟。
他们白天上山寻找水晶,晚上就在豪客来客栈的客房内研究各种资料、绘制水晶矿图。没过半年,迈克哈罗夫妇已经查明大别致山沟一带的地质结构,发现这个地方果然有一个储量极为丰富的天然水晶矿藏。他们兴奋极了,当天晚上就在客房里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豪饮狂歌,庆祝大功告捷。
就在这时,豪客来客栈住进了一个神秘的姑娘,此人看上去二十来岁,一身淑女打扮,随身带着一把二胡,这二胡看来也有些年头了,二胡通体泛着琥珀色的油光,各根琴弦后面都可见到明显的指痕。
起初,这个姑娘的到来并没引起迈克哈罗的注意,他们照旧放纵地喝酒高歌,狂欢跳舞。不大一会儿,突然,外面传来了悠扬的琴声,这琴声初听起来虽然悦耳动听,可随着节奏的变化,欢快的曲调却奏出了阴森森冷飕飕的感觉,听得直叫人心烦意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迈克哈罗大叫一声:“混蛋!”就冲出去制止。
迈克哈罗借着酒劲,猛然打开房门,沿着灯火通明的走廊,大步向前走去。这家林区客栈是木结构的英格兰风格建筑,房子年久失修,地板也逐显老化,人在上面行走就会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这个前来兴师问罪的迈克哈罗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吱呀一声,那个神秘的姑娘突然打开房门,急匆匆向门外走去。此时,那烦人的琴声却仍然在耳边回响,迈克哈罗惊诧地自言自语说:“难道这客栈内还有一个拉二胡的人?”
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发出“唰唰”的恐怖声响,抬头一看,只见有个黑乎乎的影子朝他面门袭来。迈克哈罗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黑影已闪电般地在他眼前一掠而过。他感到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迈克哈罗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手蒙着脸颊乱叫:“上帝……不好了……疼死我了……快来救我呀……”
迪安娜听到喊叫声,急忙跑出房间,迈克哈罗的面部已肿得像面包一样了!这突然的变故,把迪安娜惊呆了,她惊恐万状地大喊:“快来人呀,迈克哈罗的脸肿得像面包了……”
客栈老板谭小杰闻声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他看了看那个疼得哇哇大叫的迈克哈罗,然后无可奈何地说:“客官,实在抱歉,据我所知,这大别致山沟一带方圆几百里,根本没有名医。凭我的经验,迈克哈罗先生的面部是被毒蝙蝠所伤。”“那可怎么办?难道就没救了。”迈克哈罗慌了。谭小杰道:“未必。我听说附近的老乡有一种专门医治被毒蝙蝠咬伤的解药,只是价钱比较昂贵,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迪安娜明白谭小杰只想要钱,便爽快答应下来了。“只要能把迈克哈罗的毒素解掉,出再多的钱我也无所谓!谭老板,你赶快去弄解药吧,救人要紧,不能再拖了。”
谭小杰说:“好的,我这就去弄解药……”说完,就要往外走。恰在这时,那个神秘的姑娘回来了,她看了看迈克哈罗的脸说:“别紧张,我这里就有现成的解药……”说完,随身掏出一瓶天蓝色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迈克哈罗的脸上,顷刻之间,迈克哈罗的脸渐渐消肿恢复了原状。
迪安娜既惊喜又感激地说:“你救了我丈夫,叫我怎么感激你才好呢?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
姑娘不卑不亢地说:“小女子展一风,是个行走江湖的游医。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不必客气。”
展一风的神奇医术,让迈克哈罗夫妇目瞪口呆,迪安娜掏出一张银票说:“展一风小姐,你的医术高明之极,这些钱归你了!”
展一风轻轻推开迪安娜的手,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要你的钱!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这一带的山林里,到处都有毒蝙蝠出没,你们要倍加小心才是!”说完,就回到自己的客房。
迈克哈罗夫妇惊魂未定,带着疑惑回到他们的客房,因为害怕再发生意外,躲进客房后再也不敢出来了。谭小杰气急败坏地推开了展一风的房门说:“展一风,你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原来谭小杰和展一风是师兄妹,当年都在五台山上拜一个法号为无极的世外高人学艺练武,并且都练就了无极法师的绝活“蝙蝠听琴术”——即用二胡引来山林中的毒蝙蝠,毒蝙蝠在独特的二胡琴声的指挥下,向对手发起进攻。谭小杰因为忍受不了习武之苦,尚未学成就不辞而别来到了大别致山沟,开了这家豪客来客栈,当上了小老板;展一风坚持学完后,都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向。刚才那对德国夫妇听到的琴声,就是谭小杰搞的鬼。谭小杰使出“蝙蝠听琴术”,就是想把这对夫妇逐个弄伤,然后再以卖解药为名,从他们身上发笔洋财。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不期而遇的展一风搅了好事,谭小杰简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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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拉二胡(2)
展一风淡然一笑道:“小杰兄,师父当年教我们‘蝙蝠听琴术’的目的,是让我们维护正义,扬善惩恶,像你这样贪图蝇头小利,误事不说,到头来只能落得个害人必害己的可悲下场!”
谭小杰把大手一挥,气恼地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瞎操心,人各有志,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坏我好事,我决不轻饶,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客房。
有道是隔墙有耳。展一风与谭小杰的对话,全被躲在窗外的迈克哈罗听得一清二楚。迈克哈罗莫名其妙地遭毒蝙蝠袭击,谭小杰乘机高价出售解药,展一风无偿地救了迈克哈罗的性命……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引起了迈克哈罗极大的怀疑,他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躲在展一风的窗下。终于弄清了“蝙蝠听琴术”的来龙去脉,以及谭小杰和展一风两人在这个问题上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迈克哈罗夫妇经过反复研究,最后一致认为那个神秘莫测的展一风才是最危险的人物,而那个贪图小利的谭小杰反而比较容易对付。迈克哈罗决定用重金收买谭小杰,要他帮助他们夫妇俩人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
迈克哈罗拿着一张银票来到了谭小杰的房间,谭小杰一看到这么多钱,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说:“既然迈克哈罗先生这么看得起我,我谭小杰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你的知遇之恩,有用得着我谭小杰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保证会让你满意!”
迈克哈罗说:“这张银票只是定金,现在要请你帮一个忙,帮助我们避开那些可怕而该死的毒蝙蝠,安全离开大别致山沟。事成之后,我还要加倍赏你,而且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真是金钱能使鬼推磨,一心想发大财的谭小杰就这样成了这对洋人的帮凶。第二天天刚放亮,迈克哈罗夫妇便急不可耐地带着绘制好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在谭小杰的护送下,悄悄离开了大别致山沟。他们刚刚走进大别致山的密林中,突然,耳畔又传来了那可怕的二胡声。迈克哈罗暗叫一声:“不好,毒蝙蝠来了,快跑……”带着迪安娜狂奔起来。
但他们没跑出几步,只见前面已有一大群毒蝙蝠,扑闪着翅膀朝他们飞来。他们赶紧转向朝树丛跑去。可是树丛里也飞出了一大群毒蝙蝠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眨眼之间,迈克哈罗夫妇被四面飞来的毒蝙蝠团团围住了。迪安娜吓得魂不附体,连呼:“救命啊,救命……”
就在这时,展一风手里拿着一把二胡从一块两米多高的岩石上“腾”地跳下来,不置可否地说道:“要想活命,快把水晶图纸留下,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迈克哈罗嘿嘿冷笑着说:“展一风,你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貌!不过,你没想到吧,你的大师兄谭小杰已经跟我们合作了。哈哈,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你来得正好,我要让你尝尝‘蝙蝠听琴术’的厉害!谭老板,赶快出来给这黄毛丫头点颜色瞧瞧!”
迈克哈罗话音刚落,只见谭小杰竟然从路边的草丛中钻出来,拿起二胡,也拉出一曲更加古怪的音调。在凄婉的二胡声中,那些原本准备攻击迈克哈罗夫妇的毒蝙蝠突然转向朝展一风袭来。展一风万万没有料到,这谭小杰会不顾师兄妹的情谊,助纣为虐,顿时怒火中烧:“谭小杰,难道你就一点不念我们之间的情谊吗?”
谭小杰得意地狂笑起来:“嘿嘿,展一风,我说过你如果胆敢再坏我的好事,我就决不轻饶,师兄妹的情谊值多少钱?迈克哈罗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呀!”
展一风说:“谭小杰,你别忘记,我们都是中国人!”
谭小杰仰天大笑:“哈哈,别忘了我还是商人。”
见此情景,展一风知道谭小杰已无药可救,她被迫拿起二胡拉出了一曲谭小杰从未听过的音调。在展一风的乐曲声中,那些毒蝙蝠突然调头向谭小杰和迈克哈罗夫妇飞去。迈克哈罗吓得六神无主,高声呼喊:“谭小杰,你狗日的东西,赶快把这些毒蝙蝠赶跑。”
谭小杰立刻拉出一曲更加奇特的音调,那些毒蝙蝠又调头向展一风飞去。展一风不敢怠慢,她马上改变了曲调……就这样,展一风和谭小杰凭借手中的二胡,向这些毒蝙蝠不断变换着指令。那些毒蝙蝠时而涌向谭小杰,时而又扑向展一风,斗了十几个回合下来,谭小杰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的琴声越来越弱,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就在这时,展一风突然把手中的二胡倒过来!谭小杰早就听说江湖中“二胡倒拉”之说,知道这是一着无人能敌的绝招。谭小杰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拉着自己的二胡,可是,那些毒蝙蝠就不听谭小杰的调遣,它们扑闪着翅膀,朝他们的脸上,身上猛攻……
只一会工夫,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都倒在了地上,毒素漫延的疼痛使得他们只有呻吟的能耐了!谭小杰心存侥幸地说:“展一风,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得来的银票全部给你……”“谭小杰,你以为所有的人会与你一样见钱眼开吗?师父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老人家就秘密地把‘二胡倒拉’的绝招传授给我,让我在关键时刻,替他清理门户。今天,你落到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大别致山的水晶矿藏是中国的财富,它只能由中国人自己开采!你们自己慢慢解毒吧。”
在迈克哈罗夫妇和谭小杰的呻吟声中,展一风拿着大别致山地区的水晶地质结构图,大步向前走去……
第94篇、寡妇成了香饽饽
一、亡夫托梦
灵玉是河湾村最美的靓妇。她的丈夫叫泥鳅,因车祸亡故,灵玉每天都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之中……一年后,经过数人的劝慰与开导,灵玉才从丧夫的阴霾里解脱出来。第一个劝她招赘的是她的婆婆。
婆婆说:“玉呀,孩子还小,俺迟早也是个累赘,你看有合适的就再迈一户人家吧!镇上有养老院,俺愿去镇上凑合几年。”说着双目垂泪,满脸凄凉。
灵玉给婆婆梳理着花白的发丝,边梳边真诚地说:“妈,您别这样想,我是不会让您去的。养老院里虽然好,可毕竟不如儿孙绕膝。孙子小鲤鱼是您我的希望,我想好了,哪儿也不去,什么人也不要,咱俩供养一个孩子还不绰绰有余!”
这天夜里,灵玉做了个梦,她梦见泥鳅了。泥鳅说我不能给你遮风挡雨了,你一个女人家孤儿寡母太不容易,你还是再找个中意的男人吧,答应我……接连几个夜晚都做着同样的梦。灵玉想,泥鳅一再托梦让我改嫁,做了阴鬼还惦挂着我的幸福,也许改了嫁才是对九泉之下泥鳅的安慰,想着灵玉的眼角又挂起了泪珠。天一亮灵玉来到泥鳅的坟前,点燃一大堆冥币,对泥鳅说:“俺听你的,俺改嫁,你放心,俺会把咱们的鲤鱼养大成人,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又将面临一次选择,说真的,在她的内心里,除了泥鳅,还寻不出第二个男人的影子。这第二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她一时有些慌乱,最后她告诉自己,要找的这个男人不说完全像泥鳅,至少得能从他那寻到几分泥鳅的影子。
二、漂亮人人爱
听说灵玉要改嫁,村里的光棍汉们都跃跃欲试,就连某些有妇之夫也色迷迷地想碰碰运气:这俏娘们做个情人蛮好的。
这天傍晚,灵玉从田里回来,婆婆把一封信件递到她手里,信封上面没有邮票,更没有邮戳,只题写着一句肉麻的话:灵玉灵玉我爱你。
灵玉问婆婆这信件哪来的,婆婆说在院门口捡来的。回到屋里,望着信封上的字,灵玉不由心如鹿撞,粉面潮红。她急于知晓信文里都说些什么,这个人会是谁。
亲爱的玉:你好!
这样叫你,你不反感吧?因为我太想你爱你了。实不相瞒,泥鳅活着时我就喜欢上了你!这小子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居然让你天天跟随着风里来雨里去,干又脏又累的粗重活儿,我就知道这小子没人性活不了多久,果然,他受了报应,活该!
玉,听说你天天还想着这个傻小子,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相信我吧,我才是给你带来幸福的那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美才是资本,你的美征服了我,所以我爱你!想知道我是谁吗?今晚我在小石桥上等你,不见不散哦。抱你!亲你!
一个疯狂爱你的男人
灵玉看完,想都没想就把信笺连同信封撕了个粉碎。这人竟然说泥鳅遭遇车祸是报应、活该,见你的鬼去吧,还不见不散,哪个愿去见你?连个面还没有见着,就抱呀亲呀的,老色鬼,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第二天,灵玉刚要出门,后街的“八哥婶”来了。叫她“八哥婶”自然是这女人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八哥婶”一出现灵玉就明白她的来意。“八哥婶”果然快人快语,嘴一张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灵玉,大婶今天来是给你做媒来了,小伙子不是旁人,就是后街里的卢生……”
说起卢生,灵玉并不陌生,眼前就出现一个身强体壮外露几分儒雅的大龄小伙子。听泥鳅生前讲过,卢生比他大两岁,为人朴实厚道。眼下,卢生还光棍一条,是他的父母拖累了他。卢生的爹患有心脏病,药没少吃,钱没少花,拖了数年才撒手人寰;爹死后,娘又半死不活的,又花去不少钱,等他披麻戴孝把娘送进坟坑里,早已过了婚配的光景,就这样成了老大难。
卢生虽然贫穷,但没了牵挂,更让灵玉动心的是卢生品貌端正,有上进心,无不良嗜好,灵玉一点也没犹豫就把卢生纳入了可考虑对象。
下午,灵玉正在玉米地里薅草,一辆红色小轿车在她家田地边停下来,从车中钻出一个秃了顶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一眼滑向西边却还毒辣辣的太阳,啪!撑开了一顶蓝色小雨伞,然后又提出两瓶可乐,径直向田中间的灵玉走去。
灵玉只顾低头薅草,没发现这人,直到感觉一把小雨伞罩在了她的头顶上空,这才发现身后站立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很礼貌地作了一番自我介绍,说他叫江天民,是“天民”面粉厂的厂长,因和老婆性格不合,特来向她表示求爱, 如果她同意,即可调她入厂掌管财政大权。
灵玉苦涩地笑了笑,推开头顶上的雨伞,克制着情绪,平静地说:“江厂长,对不起,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走吧!”
江天民不死心,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嫌我老,可我有钱呐,给我做相好咋样?每次……”
灵玉终于克制不住爆发了,抓起一把土坷垃撒向江天民:“滚!谁稀罕你的臭钱!”
江天民碰了一鼻子灰,把打开的那瓶可乐全倒在了冒烟的土地上,又不甘心地回过头来:“有人喜欢我还不给哩!还真怪啦,这世上还有不爱钱的!”看灵玉没有反应,这才灰溜溜地走了。
村口道边有一个男女厕所,灵玉路过这里进去方便,因是露天的,另一边在说话,这一边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另一边的“男人世界”里,正有两个人在说话,他们说的话题正好与灵玉有关。
一个笑说:“听说那个叫灵玉的俏娘们要改嫁,你不去试试?”
另一个叹了口气:“人家生得那样娇美,能看上咱这臭鞋巴子脸?可这也是个机遇,万一老天开眼,让咱也走回桃花运,不但能和她同床共枕,还一下得到二十多万元,这可是财色一起撮哇!”接着传来两个男子放肆、淫邪的笑声。
灵玉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这些男人不但日夜想得到自己的身体,还打上了那二十多万元的主意。那是泥鳅用生命换来的,她把它全都存进了银行,是将来给婆婆养老和儿子上学用的,连她自己都没想过动用一分钱。那些想和自己结婚的人是不是千方百计想得到这笔钱,然后再把自己一脚踢开?
回到家中,婆婆又把在院门口捡来的信件递给了她,还说谁谁家的媳妇受某某所托来牵线搭桥;还有外村一名村干部亲自找上门来……末了,婆婆说:“都这么多人了,也该有个合适的了,别挑花了眼。”
寡妇成了香饽饽,每天或托人或书信或亲自上门面见灵玉表达爱意的,算来已有十五人之多。灵玉明白这些人多半是冲着她的财色来的,嘴里不说,心里却不住冷笑,你们都做梦去吧!最后,她把目标锁定在三个人身上。
寡妇成了香饽饽(2)
三、三个条件
这三个人是任华强、石头和卢生。
任华强是个小商贩,谈了个女朋友,后来女朋友移情别恋,把等了她数年的任华强一脚给踹了。灵玉被任华强如何做小买卖的生意经所征服,就把他也列入了可选择对象。
石头是个二婚,老婆暴病亡故,身边带着个女儿。灵玉喜爱他有一手泥瓦匠手艺,一双不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透着精明与智慧。
在河岸边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8点整,四个人先后来到这里。灵玉见三人都很尴尬,自己也红了脸。一阵脸热心跳过后,平静下来,灵玉说:“三位哥哥,真不该让你们都到这里来,让大家都感觉不自然……”
灵玉虽然没有进行刻意打扮,那种天然浑成的质朴之美仍能让人眼睛一亮。任华强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灵玉微颤的前胸,笑道:“没有,没有,各自为了自己的幸福嘛!”
石头也有些想入非非,连声附和:“对、对,能作为你的候选人我感到非常荣幸!”
卢生没言语,只是点点头。他认为当着两个情敌的面,还是保持沉默好。
灵玉说:“能得到三位哥哥的喜欢我也感到非常幸福!你们三个都有我喜欢的优点,本来我想亲自选择一个,又怕他不适合我的最后一个要求,所以我才让你们三个作为我的候选人。我有三个要求,如果这三个要求都让我满意……”
灵玉突然羞红了脸,不由背过身去,下言不言而喻。
如果不是石头和卢生在场,任华强早上前一步把灵玉搂进怀抱之中了,他曾和踹了他的女朋友多次约会,却从来没有过这种冲动,灵玉那散发着好闻气息的娇躯几乎诱得他不能自持了。
此刻,石头的心里也正燃烧着腾腾欲火。他是个过来人,一年多都没碰女人了,但他明白欲速则不达,使劲儿咽下了两口唾沫。
卢生也感觉今天的灵玉美丽动人,不由为泥鳅暗自叹息:这样美的女人你都不要,独自一人走了,傻不傻呀你?!
灵玉转过身来,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面色严肃起来:“这三个要求,一是上门来与我同甘共苦抚养、赡养我年幼的儿子和年迈的婆婆,要像对待亲人一样不能嫌弃;二是上门后,不能打那二十多万元的主意,那是泥鳅用命换来的,那钱是放着以后泥鳅的儿子和老娘上学或生病用的,任何人都无权支配,这两条都同意不?”
任华强和石头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起转向卢生。
卢生望着灵玉响亮地说:“灵玉,我同意,这要求正当!”
任华强和石头也表示同意,夸赞灵玉人好心好,又迫不及待地催问第三个要求。
灵玉说:“这第三我给它起了个名叫‘看行动’。为了慎重和公平起见,这也是我经过反复考虑才把你们几个约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前两个要求你们都同意了,可我只能选择你们其中的一个,这第三就显得尤其重要,谁能做出我内心希望做出的事情谁就胜出,另两个落选,说明你我没有缘分,但还是好街坊!”
任华强好像有什么疑问,刚要问话,被灵玉制止住。他的疑问灵玉一眼就看穿了:“你是说我心里希望你做什么事不能早知道,到时我会变化?”说着灵玉从自行车的筐篮里取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又从本中翻出一页白纸:“你们三个都在这页纸上写上字,目的是日后让你们验证这张纸我有没有更换,然后,我再把我希望你们要做的标准答案写在纸的另一面。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们再聚到一起,看谁的行动适合标准答案,谁就是我的那个他!”
三人明白了,都为灵玉的良苦用心所感动。任华强抢先接过纸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我爱你!灵玉接过纸笔,含情脉脉地笑道:“华强哥,我希望是你!”石头上前一步,把手伸向灵玉。见任华强写了那么三个字,突然打消了题写姓名的主意,刷刷刷,写出六个字:我才是你男人!灵玉看了,依然情意绵绵地说:“石头哥,心想事成!”最后轮到卢生,卢生先写了自己的名字,看对方都打破了常规,也感觉缺乏新意,又添加了四个字:天长地久!灵玉看了这几个字嫣然一笑:“卢生哥,走着瞧!”
灵玉又把三人写的字重看一遍,然后戒备地看一眼三人,走远几步,迅速在白纸的另一面写下了一句话,对折起来对三人说:“这上面白纸黑字,我保证说到一定做到!”
三人听灵玉做了保证,也先后做了保证。
四、各显其能
回到家中,任华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灵玉希望他们做出一件什么事情,女人的心思真难琢磨。任华强无奈地打电话向他的大表姐、二表姐求教,两个表姐怕对他产生误导,担不起责任,都说猜不透,折腾得他接连几个夜晚都没有睡好,以至把脑袋都想大了,自己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方才横陈在床,酣然入梦。
石头有个外号叫“小眼精”,意思是他聪明绝顶。这会他的脑袋也变迟钝了,思来想去,不知道灵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把几位好友召集到一个饭店里,求他们帮他动脑筋,结果什么也没有给他想出来,又白搭进去一百多块钱。石头又烦又躁,地上的烟头甩了一地,直到一包烟空了,才突然来了主意:对,就这么办!
卢生也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不透灵玉的心思。夜里,卢生做了个梦,他梦见泥鳅来到他面前。泥鳅问他想不想娶灵玉?卢生说想。泥鳅又问他灵玉出的题知道怎么做吗?卢生说不知道。泥鳅说这个题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我看你是真心喜爱灵玉,对我的儿子和老娘也表示好感,你来取代我我放心!接着,他让卢生附耳过去……醒来,卢生感觉奇怪,难道灵玉希望的真如梦中泥鳅所说的?
二十天过去了,三个人都默默无闻。灵玉不免有些着急,这三个人难道都是榆木疙瘩?这天夜里,灵玉正在睡梦中,忽被一阵异样的声音惊醒,不好,房里进贼了!只见窃贼亮着一个微弱的小电筒,正在她床前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自从泥鳅“走后”,灵玉每晚都把一根短棒放在一边,以便应对不测。她紧握短棒刚要棒击窃贼,忽听窗外响起一串脚步声,灵玉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乖乖,一个窃贼就够对付了,这又来了一个,他们来偷什么?偷那二十多万块钱?做梦去吧,那钱家都没进就去了银行,除了钱,再没有让灵玉担心的了。灵玉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来我家盗窃什么,莫非是……第一个入室的窃贼敏感地发觉了房外的来人,迅速潜伏下来。
第二个窃贼见房门洞开,以为灵玉粗心,房门都忘了关,暗暗欢喜。第二个窃贼进得房来也亮起了一束微光,直扑灵玉的房间。接连把灵玉床前的三个抽屉都拉开了,从中取出一个硬皮记录本——正是那天灵玉拿去河岸边约会三人的那本。第二个窃贼确认了封面,如获至宝,刚刚翻开,忽被身后一只手猛然抢去。第一个窃贼抢过记录本,又使劲儿推了第二个窃贼一把,然后跑出房去。第二个窃贼被推了个趔趄,哗啦!碰翻了身边的一把座椅,响声惊醒了另一间房里的婆婆,叫问灵玉哪来的响声,接着拉亮了电灯。第二个窃贼一见要露马脚,脱兔一般蹿出门去。灵玉起身下床,见房门和院门都敞开着,两个窃贼都没了踪影。
这两个窃贼原来是冲着那个记录本来的,那张题定着“标准答案”的纸片就夹在其中。灵玉心里一惊,坏了,他们把“标准答案”偷了去!这可是自己筹划了无数遍的要命的东西!灵玉正自责着自己不该粗心大意,无意中往地上瞟了一眼,发现那张对折起来的“标准答案”静静地在地面上躺着。原来窃贼拿起记录本时,纸片从中脱落了出来,两个窃贼都浑然不觉。灵玉又惊又喜,回想刚才那两个晃动的黑影,灵玉突然明白他们是谁了,不由“呸”地骂了一声:“卑鄙!”
又过了数天,眼见就到期限了,三个人都还没有任何举动,灵玉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很着急。心说明摆着的事儿,怎么都没看出来?灵玉头晚这么想,第二天就有人上门来了,一看是任华强。任华强大大咧咧跨进灵玉的房门,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
“灵玉,一点心意,送给你!”说着打开小盒,从中取出一个明晃晃的戒指,拉起灵玉的手就往手指上戴。
灵玉使劲儿一缩,抽出自己的手,笑道:“华强哥,谢谢你,什么金项链、金耳环,还有戒指什么的,我都不缺,你还是带走吧。”
“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的!”任华强坚持要把戒指戴在灵玉手上。
灵玉后退两步:“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透露些信息?”
任华强点点头:“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灵玉拦住了他,说你死了这个心思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这样对石头和卢生太不公平。
任华强收起戒指,悻悻而去。
石头也不失时机地给灵玉送来了两套服装。灵玉拒收,问石头是不是也想让她告诉他标准答案?石头见自己的心思被灵玉一眼看穿,闹了个大红脸,同样被灵玉轰赶出门。
随后,卢生也来了。卢生来不是找灵玉的,他径直来到泥鳅妈面前,突然叫喊一声“妈”,跟着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接连磕了三个头。
卢生的举动,让泥鳅妈大吃一惊,伸手要把卢生拉起来,拉了拉,拉不动,卢生不愿起来。卢生诚恳地说:“妈,泥鳅哥去了,您身边没人尽孝,我现在孤单一人,正好填补这个空缺,再说……”
“妈!”这时,灵玉抱着鲤鱼出现在两人面前,“既然卢生哥愿意给您做儿子,您就别推辞了。”
泥鳅妈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恍然大悟,爽快地笑道:“好、好,俺答应,你这个儿子俺认下啦!”
卢生认泥鳅妈为妈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很快就传进了任华强和石头的耳朵里。二人大吃一惊,什么?卢生认了泥鳅妈为妈?再往深处想,二人都悔恨不迭。是啊,认了泥鳅妈,成了她的儿子,灵玉本来就是她的儿媳,这样和灵玉的关系不就更加顺理成章了嘛!灵玉希望的十有八九就是这事。眼见良机错过,美梦渺茫,二人悔得不住地捶胸顿足。
寡妇成了香饽饽(3)
五、标准答案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灵玉又把三人约到了一起。任华强望着卢生冷冷地哼了一声,卢生报之以自信的微笑;石头面沉似水,看不出任何表情。灵玉还像上次那样没有刻意修饰,却依然端庄秀丽。她取出那张写着标准答案的纸笺,表情异常冷静,没有了上次的多情、娇羞与妩媚。“华强哥,你看这是你的笔迹吧?”灵玉展开纸笺让任华强过目。
任华强接过纸笺看了又看,突然把纸笺揉成一团,使劲儿摔在地上,瞪圆了双眼:“这不是我写的,假的!”
灵玉早已料到宣布结果时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场面,果然不出所料,刚开始任华强就变了脸色。看任华强露出了无赖的嘴脸,灵玉本想辩解几句,又一想算了,无赖之人不可理喻。她捡起纸笺让石头看:“石头哥,你不会说这笔迹也不是你的吧?”
石头接过纸笺,不由自主地瞟了任华强一眼,正与任华强的目光相遇,赶紧移开了,说:“没错,是我的笔迹。”
“石头!”任华强大吼一声,咬牙切齿,紧握双拳,扑向石头,“你他妈敢耍我……”
原来,从二人夜里去灵玉家盗窃标准答案未成,又悄悄送东西遭遇拒绝,他们就意识到今生和灵玉无缘了。想到蟾宫折桂的将是卢生,二人就愤恨不平,尤其是任华强更有一种我得不到任何人都不能得到的作祟心理,找到石头,与石头形成了统一战线,要搅黄卢生的好事。当时,妒火中烧的石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过后一合计,心说我这样和任华强瞎搅和,搅了初一人家还有十五呢,到时还不是眼巴巴地看着人家花好月圆,比翼双飞,自己能捞到啥好处?卢生还不恨死了我,灵玉也会视我为路人。不行,不能这样做!每次瞧见灵玉,石头就心生欲望,早晚也要把这个女人搞到手。基于这种心理,石头不想让灵玉记恨,中途变了卦。
石头见任华强挥拳向他打来,知道自己打不过任华强,迅速一闪,躲过了任华强的猛扑。任华强看自己扑了空,更加气恼,返身又扑,被灵玉叫住:“华强哥,不管你俩有啥仇恨,你也得等我把结果宣布了,男子汉大丈夫心胸要宽广嘛!”
任华强停止了反扑,气哼哼地怒视着石头,又露出对灵玉这句话的不满。
灵玉又让卢生看了签字,卢生说没错,我的字谁也做不了假。然后,灵玉把她写字的那一面翻转过来,让三人挨个观看,上面写着:认我的婆婆做亲娘。
结果出来了,灵玉深情地望一眼卢生,卢生笑了。石头的脸又麻又木,像死猪皮一样。任华强的脸因被同伙出卖而扭曲变形,终于克制不住又爆发了。石头见灵玉温柔地望着卢生,心里正不是滋味,忽见前胸被一只手揪着,一看是任华强又要揍他,不由惊叫一声。任华强一只手抓住石头,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却被卢生一把抓住。任华强本来就对卢生由嫉生恨,看他多管闲事,更是愤恨交加,抬腿就向卢生的要害处踢去。卢生后退一步,手疾眼快,伸手抓住了任华强的裤腿,顺手往前一拉,任华强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任华强,知道你的第一个女友为啥抛弃你吗?”卢生嘲弄地说,“就是因为你有一副无赖的嘴脸。我知道你的居心,但你办不到,只要我的行动符合灵玉的要求,我就是胜者!我告诉你,今天你休想动石头哥一指头,你俩的行为直接关系着灵玉的名声,我已经是她的丈夫了,我要对她负责!”
石头向卢生和灵玉道声祝福,又冲任华强骂一声“人渣”,骑上摩托车走了;任华强从地上爬起来,含糊不清地骂一句:“看老子早晚饶不了你!”怒视一眼卢生也走了。
见二人都走远了,卢生上前抱住了灵玉。灵玉问卢生认娘之事是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卢生沉吟片刻,向灵玉摇摇头。灵玉有些吃惊:“这么说你认娘不是发自内心?是——”
卢生看灵玉变了脸色,忙笑道:“认娘我是诚心实意的!但我没有想到这就是你的标准答案,你不知道那些天我一直坐立不安。”
灵玉感觉奇怪:“那你最后怎么认定这就是标准答案呢?”
卢生坦诚地回答:“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泥鳅了,泥鳅把你母子和大妈都托付给我了,并让我一定照他说的办!”
想不到灵玉的话也让卢生吃一惊,灵玉说这个“标准答案”的主意也是泥鳅托梦给她的!二人来到泥鳅的坟前,灵玉说:“泥鳅哥,谢谢你在另一个世界还关心着我的幸福。”卢生说:“泥鳅兄弟,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他们三个都当成我的亲人,让他们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二人对着他们看不见的月老——泥鳅的坟茔,深鞠一躬……
第95篇、百兽谷惊魂
传说横断山区有一种猴头灵芝,卖价每公斤高达两千块钱。鲁哲和两个朋友何冲、王爽筹划了一年多时间,尤其是看了很多关于森林生存方面的资料,然后一起坐上了公共汽车,来到了处于横断山南麓的马边县城。鲁哲的姑母住在这里,她找来了一对同胞兄弟,分别叫彭东和彭西。这两人都是打猎的好手,在政府机关办理了采猎证的,又对横断山区南部一带非常熟悉,所以请来给鲁哲一行当向导。鲁哲对姑母感激不尽,大家商量了,进山去除了采灵芝,还可以猎获一些野兽,寻找一些珍稀观赏植物回来。
三天后,他们顺利进了大山。一路上鸟声密集,不时地见到飞瀑如烟,令人心旷神怡。遗憾的是林间没有路,他们只能依靠指南针辨别方向,但是大家走走停停,异常兴奋,没有人叫累。晚上,他们就支起帐篷,钻进睡袋里睡觉。两天以后,他们来到了又一座山脚下,看到这里是一个独路口,所有野兽来往都要经过的,因此挖了一个坑,在里面插上了尖锐的竹片。
忙完后走了不远,他们听到一阵淙淙水响。顺着声音找过去,原来这里有一个四五十米宽的小湖泊。湖泊周围好几十米远都是浅草,湖水清凉透彻,映着蓝天白云,好看极了。更奇妙的是,有两个光着身子的姑娘在水里游来游去,使这里更像一幅人间仙境图画。鲁哲一行人藏在树林里不敢现身,但是都非常奇怪,深山里没有人家,怎么会有两个姑娘呢?
好一会儿,两个姑娘上岸,走进一丛深草里不见了。鲁哲等人都感觉很惆怅,一个个默不作声地走到湖边来,提不起兴趣说话。山林中有两个姑娘,这是多么雅致的事情呀,可是眨眼间就美梦一般消失了。五个人都懒散地躺在草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大家睁开眼睛一看,两个姑娘穿着衣服从她们消失的地方走出来了。她们嘻笑着走到五个人面前停下来,盯着他们看,一点都不怕生。一个姑娘笑着用并不流畅的汉语问鲁哲:“你们从哪里来的啊?”
鲁哲竟然结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姑娘听了他们的来历,问:“那里的森林好玩吗?”
“那里可不是森林,是城市。”
“城市?”姑娘一脸调皮而且充满疑惑,“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原来姑娘们连城市都没有听说过。鲁哲问:“那你们的家在哪里?”
姑娘说她们的家离这里半天路程,然后她问,你们愿意看我们跳舞吗?鲁哲等人一听,高兴得不由自主地拍手称好。两个姑娘也非常兴奋,其中一个双手轻轻一扬,竟然从另一个姑娘头上跃了过去,她落下来的时候四肢着地,另一个姑娘也学着她,两人忽然就这样向前跃起来,四掌击在一起,然后分别来一个优美的空中后滚翻。她们的舞技丝毫不逊于专业舞蹈演员,这令鲁哲诧异不已,竟然忘记了鼓掌。
大家很快就混熟了,鲁哲和王爽拿出干粮招待两个姑娘,何冲却让其中一个姑娘带着他去树林里找三月瓜。两人进了树林,何冲并不急于去找,而是停下来和姑娘说话。“你太美了!”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美的姑娘!”
姑娘很高兴,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你说的是真的吗?何冲说当然是真的,然后凝视着姑娘,姑娘一点都不害羞,也看着他。何冲一阵冲动,抓住姑娘的肩膀掰了过来,把她紧紧地抱住,并且吻她。姑娘挣扎着叫道:“你干什么呀?”何冲也不回答,只管吻,并且用手往她身上摸去。突然间,姑娘头往下一缩,警惕地看着一侧说:“糟糕!”
鲁哲等人正在挑逗留下来的那个姑娘,忽然间听到了何冲的惨叫,都吃了一惊,一起往那个方向跑去。等他们走到的时候,惨叫声没有了,那个姑娘也不见了,只见到何冲倒在地上,他的喉管被咬断,已经断气了。
大家惊骇不已,呆了好一阵子,鲁哲才说出话来:“一定是什么野兽,野兽!”
彭东彭西二人到处看,然后说:“看不出来,地上全部是厚厚的树叶,找不到野兽的痕迹。”
不是野兽还会是什么呢?大家都沉默了。鲁哲忽然想起跟何冲一起进来的那位姑娘不见了,她们的来历很蹊跷,难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他们想到另一位姑娘还在外面呢,立即跑出树林去,看见她在原地坐着看着潭水发呆呢。彭东用枪指着她问:“你到底是什么?”
姑娘惊慌地站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睛到处看。忽然她腾地跳起来,一下子落在了一两米远以外,开始往树林里飞奔。彭东大声叫“站住”,她不听,而且跑得更快,一瞬间就被树木遮住了。彭东一着急,扣响了枪机,“啪”的一声,枪口喷出巨大的白烟团。几个人急忙跑过去看,姑娘的影子都没有了,地上躺着一头受伤的小豹子。那豹子挣扎着回头用哀怨的目光看看这四个人,一会儿就死去了。
“她们是豹子精!”彭东说。大家听了,一个个都惊慌得回不过气来,顿时感觉到处阴气逼人。王爽胆子最小,立刻建议大家往回走。可鲁哲和彭氏兄弟都不愿意,因为算起来到生长猴头灵芝的地方只需要半天时间就到了,一往回走就前功尽弃了。但是此地不宜久留,鲁哲看了看指南针,确定了方向大家继续往前走。走了几个小时,鲁哲忽然觉得眼前的景物好熟悉,他想了半天,说:“这就是我们上午呆的那个潭水边呀!”
果然,大家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何冲的尸体,再往前行,清澈的潭水就出现在了眼前。这时候人人都惊慌了起来,难道指南针也不管用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大家不敢久留,只好胆战心惊地根据太阳确定大致的方向继续前进。约晚上六点时分,他们到了一个山谷,准备在这儿宿营。吃过饭,天已经黑了,他们忽然听见周围到处都是簌簌的声响。他们想看个究竟,但是忽然发觉不对劲,因为伸手不见五指啊。他们紧紧地挤在一块儿,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还是彭东有经验,他在身旁摸索了一阵,找到一些枯树枝,点燃火把,一看周围,却惊得魂飞魄散。原来他们处在一个成百上千只动物的包围圈里,每只动物的眼睛,无不充满仇恨地盯着他们。鲁哲拾起彭东吓丢了的火把,却只能是两腿颤抖,动也不敢动一下。过了一会儿,豹子、熊、野猪、猴子等挤挤挨挨地逼过来了,嗷叫声此起彼伏,阴森森的。人人都想逃走,可无处可逃,因为不管哪个方向都有大批动物堵着路。然而动物们也没有进攻,鲁哲明白,这是因为有火把,它们都怕强光,但是火把总会燃尽啊,那时候怎么办呢?
一会儿,鲁哲发现动物们又纷纷在移动,在他们的身边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来。鲁哲没敢多想,带着三人缓缓地从通道往外走,动物们也不拦阻。他们一直往前走,后来火把燃完了,通道两旁密密麻麻的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灭灭。他们抖抖索索地从那些眼睛中间走过,奇怪的是野兽们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这条路特别长,鲁哲一边走一边看时间,到了晚上十点的时候,他们才走出了那些眼睛之间的通道,看见从树林间透出道道惨白的月光。正在这时候,走在最后的彭东忽然一声大叫,接着从地面上消失了。
彭东的惨叫声还在从地下传来。鲁哲叫大家站着别动,他在微弱的月光中看看周围,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那个独路口,原来彭东跌进他们自己挖的陷阱里面去了。
鲁哲根据记忆小心地走到了陷阱边上。这时候已经没有彭东的声音了。他试试手电,居然能打亮了。他往陷阱里照去,只见彭东被树根竹片刺穿了身体,全身是血。
“你不要下来了,”彭东说,“赶紧走出去,这里是……百兽谷,不要侵犯它们的地盘……”
鲁哲想起在书上看到过百兽谷的传说,那是横断山中一个聚集了所有动物的神秘地带,想不到今天真的遇到了。据说猴头灵芝就生长在百兽谷的山崖上,然而他们只能失之交臂,狼狈回去了。谁知走了不远,忽然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其中竟然有被他们认为是豹子精的两个姑娘。另外几个人都是青年男子,穿着百衲背心,原来是彝族人。一个姑娘说:“你们活着出来了啊?你们没有到百兽谷吗?”
鲁哲等人不敢说话,因为他们相信这些彝族人是来报仇的。但是他们错了,这些人是来救他们的。原来在横断山深处住着几百户彝族人,都是以耕作为生,这些人就是那儿的。昨天其中一个姑娘跟何冲一起进树林之后,凭经验就听到远处有豹子来了,叫何冲快走,但是何冲不相信,以为姑娘是想摆脱他,因此迟疑了一会儿。谁知就在那一瞬间,豹子就跑到了他的跟前,咬死了他,而姑娘顺利地逃走了。两个姑娘回到村子,和众人说起鲁哲这几个人,一位老人大惊失色,说鲁哲他们肯定是进了百兽谷,他连忙派几个年轻人连夜去救他们。两个姑娘带路,他们趁着月色走进树林,谁知道忽然发生了月食,天地间一片黑暗。月食是彝族人最忌讳的自然现象,他们蹲在树林里不敢走动,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走到百兽谷。
鲁哲等人听了冷汗涔涔,要不是数年难有一遇的月食及时出现,引起了野兽的惊慌,他们恐怕早已尸骨无存了。月食也使得他们的指南针失灵了,否则他们就会在百兽谷里走得更远,那就更不容易出来了。两个姑娘这时候才看见他们又少了一个人,脸色顿时严峻下来。大家一路什么话也没有说,直到走进彝族人的住地。
第96篇、王半仙传奇
浙东有一个小村,叫做汪家湾,汪家湾人的总太公,即汪家湾人共同的祖先,叫做王小明,是个半仙,为什么总太公姓王,而子孙们却姓了汪呢?现在的人都说不清、道不明,有人说跟他出生在小溪边,死于河里有关,因为生和死都与水有关,于是,他让他的儿女们姓了汪。
王小明二十几岁时,父亲为他娶了一个老婆,老婆为他生了两儿两女。有一日回家路过汪家湾,他觉得这儿有仙气,于是与父亲兄弟商量分家,带着老婆孩子住到了汪家湾,在汪家湾住了一段时间,他突然想去学道了。于是,他离家去杭州学道,几年后,师父告诉他,你已学成,可回家去,回家途中如果看到路边有闪着银色光芒的饼,一定要把他全吃了——因为那是月亮的粪便,是有仙气的,吃了就可以成仙。王小明拜别师父回了家,快回到家时,在路边果然看到了闪着银光的月亮粪,王小明马上捡起来就吃,吃到一半,忽然想到家人,想想自己不能做嫦娥,自己去了月宫,丢下家人不管,于是,另一半便随手丢到了小溪里,那月亮粪一碰到水,便消失了,王小明想起师父的话,有点后悔,但想想也没办法了,就回了家。
没想到,只吃了一半月亮粪的王小明,神清气爽,干活力气也大了,某天还发现自己能腾云驾雾,通了一些法术。原来,王小明沾了月亮粪的仙气,成了半仙。
第二年夏天,浙东一带大旱,汪家湾附近一带田地冒烟,开裂,庄稼枯黄。庄稼人们求了三天的雨,也没见下一滴。半仙王小明来到求雨的人们中间,对他们说:“明天午时,敲锣打鼓,就会有雨!”
人们当然半信半疑。
这王小明腾上云头,便去找雨,说是找雨,其实是找水,这大旱年间,水并不好找,找了好久,他才发现在一片青山翠树之中有一个大潭子,于是,下得云端,奔了过去。
问了当地的人,才知道,这里属于东阳地界,这个地方有个大龙潭,大旱也不少水,据说是因为龙潭中住着龙王。
王小明找来当地的一些权势之人,问他们可否借水,有位员外问:“你要借多少?”
王小明说:“一号角。”
大家看着王小明的那只道士用的号角,心想,一号角能装多少水,于是都说,那也不用借,你舀便是。
王小明拿起号角,扑通一声放下水,眼看水已装满号角,却不见他拿起来。忽然有眼尖的当地人看见水在不断浅下去,感觉不对,于是大叫“不借了,不借了。”话说出的时候,半潭子的水已经没了。哪里去了?原来是装进了王小明的号角之中了。
这时,当地人有的说要把王小明抓起来,有的要来夺王小明手中的号角,还有一个人说道:“潭中有龙王,别把水全部装完!”
王小明看见有人下来夺号角,心想,水也差不多可以够汪家湾那几亩田地用了,再说龙王也不能得罪呀,便急忙收起号角,腾上云端,向汪家湾方向飞去了,这边龙潭的水已经少了一大半。
第二天午时,人们按照王小明说的,在田间地头敲起锣,打起鼓动来,“咚咚咚”的锣鼓声振天动地。不久,云来了,并且渐渐变厚,颜色也渐渐变黑,忽然间,大雨一场,人们顾不得被淋的滋味,都叫,好雨好雨,敲锣鼓的则起劲地敲起了锣鼓。
不久,天上忽然掉下一些鱼虾蟹鳖来,这下,大家热闹了,“天上下鱼了,大家快捞啊。”的声音到处都是。为什么会掉鱼虾?原来是王小明下的雨水,其实是东阳龙潭的水啊,龙潭中当然有鱼虾啊!
于是锣鼓戛然停止,大家都去哄抢天上掉下的美味来。
这边锣鼓刚一停,那边云就散了,只见一人从天上掉了下来,“叭”一响声,跌在田里,人们围上去看,正是王小明,这一跌倒也没伤他的性命,只是跌断了一条腿。
他一个劲地埋怨:“叫你们锣鼓不要停,你们不听,我去请龙王,是要你们敲锣打鼓才能请来的,锣鼓一停,龙王就回去了。现在,把我一条腿给跌断了,唉!人心太贪了啊!”
王小明真的请来龙王了吗?哈哈,如果真能请龙王,他也不用去东阳借水了。其实,那些乌云是骗人的,是王小明的衣服,衣服一挡,王小明就看不到地面了,于是要地面上的人们敲锣打鼓,他才知道要下雨(确切说是倒水)的地方。锣鼓一停,他忙着看地方,收了衣服,停了腾云咒,便跌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重新腾云,已经跌到了地上。
不过,这以后,王小明还做了不少好事,比如帮助乡亲们赶跑土匪,打败了盘踞在山上的蛇精等。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他开始有点飘飘然了,到处卖弄自己的本事,没想到有一次,因为卖弄本事,丢了性命。
那是一个冬天的午后,他来到县城,摆了个摊算命卜卦。刚坐定,便有几个好事的围了上来,“半仙,你这卦准不准啊。”
“当然准,不准我敢在这里摆摊?”
“我们兄弟几个想见识见识您的本事!”
“我只算以后的事,你们要算什么,婚姻?寿命?”
“我们想看看你其他本事,哈哈哈……”几个人在那边笑。“算命这玩艺算不上真本事,要就来点其他本事,听说你能在水面上跳大神?我们几个倒想见识见识!”
王小明见他们的模样,看上去不太相信自己。
于是说:“你们觉得我是江湖骗子,好吧,我跳给你们看。”
他找来一张席子,放到江里,默念咒语,开始跳大神。
只见他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在席子上走来走去,这席子竟能稳稳在江上飘着。
江边围来很多人,都说,半仙本领真好!
为什么席子能稳稳飘着呢?原来是王小明念咒召来了几个河水鬼用头顶住了席子。
千不该万不该,当天王小明穿的是一双钉鞋,钉子戳穿了席子,刺到了那些头顶着席子的河水鬼,他们疼死了,于是他们改用手来托,这倒避了一阵钉子,但王小明在上面总觉踩得不实,于是拼命找能踩实的地方,这下坏了,又踩到那些河水鬼的手上了,这些河水鬼觉得王小明是在捉弄他们,于是喊了一二三,都撤了。席子支撑不住沉了下去,王小明也如一个秤砣沉到江底,这王半仙居然不会游泳,在水中扑腾了好久,还好有个好心的河水鬼把他托上岸来。
初冬的河水有点冷,王半仙从昏迷中醒来,瑟瑟发抖。看看河边,观看的人纷纷散去,不相信他的人朝他吐唾沫:“骗子,骗子!”声不断拥入耳际,他站起身想回家,但眼前一黑,又倒在地上。还好有个邻村人认识他,想起他做过的一些好事,就找来一辆马车把他送回了家。这之后,半仙大病,终于无法医治,在家里仙逝!唉,就算是半仙,也算不到自己是这样的结局,真是可怜,可悲!
第97篇、火云神功
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江湖两大绝顶高手火云邪神与冰天老人约战华山之巅。漫长的三天转眼过去,恶战终于结束,两大高手虽然胜负未分,却两败俱伤,无力再战,由双方弟子抬下华山。火云邪神的女儿陈秀容迎回重伤的父亲,立即命人快马加鞭往药王谷请神医牛药师。 第二天,牛药师赶到火云山庄,他青色的长袍沾满了黄尘,英俊的脸上尽是焦虑之色。牛药师三十出头,但医术冠绝江湖。他在三年前被仇家追杀,为火云邪神所救,得知恩人受重伤,自然心急如焚。
牛药师到了火云邪神床前,立即为火云邪神探脉。过了一会儿,他皱起眉头,脸色凝重地叹口气,说:“火云前辈的心脉为寒冰功所伤.即使痊愈,只怕也难恢复昔日的武功呀!”
火云邪神淡然一笑,说:“牛老弟只管下药,老夫纵横江湖十几年,世间事已经看淡了,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牛药师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瓷瓶,分别倒出一红一白两粒药丸,让站在一旁的陈秀容给火云邪神服下。
一个时辰后,牛药师与陈秀容再次来到火云邪神的卧室,却见火云邪神已经起了床,正在把弄窗台上的那盆兰花。陈秀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时辰前还重伤卧床的父亲,现在看来一点事也没有。她惊喜地说:“爹爹,你的伤痊愈了?”
火云邪神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脸色怪异地说:“我的内伤确实好了,但我体内的功力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牛药师沉思一会儿,说:“火云前辈所修炼的火云神功,刚猛如烈火,因受冰天老人至阴至寒的寒冰功所伤,所以才导致前辈的功力散失。” 火云邪神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但接着他的脸色又开朗起来,说:“老夫已将这一战当作最后一次出手了,现在功力散失也好,老夫可以正式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
牛药师叹息一声,说:“火云前辈是当世的绝顶高手,现在退隐江湖真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只是晚辈有一事难明,前辈的武功天下无敌,可是你收的十三名弟子的武功却很平常,这是因为他们的资质平庸,学不会您的火云神功吗?”
火云邪神微微一笑,说:“老夫可以说是大器晚成,在三十八岁才成名,那是因为我在三十五岁才开始修炼火云神功。我的弟子们的武功确实不入流,因为我还没有把火云神功传授给他们。”
牛药师不解地问:“为什么不传授神功给他们?难道众多弟子没有一个合您心意的?”
火云邪神从怀里取出那本火云神功秘籍,叹口气说:“不是他们不合我心意,而是时机未到。这其中因由,却不便与你说。”
牛药师说:“晚辈也是多嘴一问。前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现在要出去为您配药。”牛药师告辞后,就上马出庄而去。
傍晚掌灯时分,牛药师配药回来。陈秀容接过那包药,立即去煎药,给父亲端去。火云邪神服下药汤,感觉有些困,便上床睡觉了。
江湖上的成名豪杰,不管是正是邪,总会有仇人。火云邪神是绿林大盗,他的仇人当然很多,他最大的仇人就是黑风寨的首领黑二爷。火云邪神自己说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但黑二爷却不管这些,他知道火云邪神的功力全失,又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复仇好机会?
当晚三更,黑风寨的强盗偷袭火云山庄,攻进庄里杀人放火、劫财劫色,无恶不作。陈秀容幸得牛药师保护,杀出重围逃生。威慑江湖的火云山庄,一夜之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风景秀丽的药王谷,陈秀容大病一场,牛药师虽然治好了她的身体,却无法治好她的心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陈秀容在药王谷已经两年多了,但她的忧伤却没有减少半分。一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人,永远都不会有开心的时候。忧伤的陈秀容更加楚楚动人,牛药师对她又怜又爱。这天,牛药师说:“秀容,你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是孤身一人,我们成亲好吗?好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
陈秀容叹息一声,说:“牛大哥,我又不是木头人,怎会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意?而且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以身相许。但我的大仇未报,我又怎么可以成亲?”
牛药师也叹息一声,说:“现在黑风寨人强马壮,黑二爷武功又高,你一个弱女子怎么报仇?”
陈秀容苦笑,说:“人们总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父亲有数不清的财宝,可是我每次用重金请杀手去干掉黑二爷,都没有成功。现在,就算我用再多的银子,也没有杀手敢接单了。”
牛药师很惊讶,说:“你做这些事,我怎么全不知晓?”
火云邪神生前是绿林大盗,掠夺的财宝自然不少。陈秀容说:“这两年多,牛大哥你总是出谷,难得有几天待在谷里。而我自己的事也不想惊动牛大哥,所以我出谷去取财宝请杀手的事你才会不知道。”
牛药师点点头,说:“君子括仇,十年不晚。秀容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你不许再擅自行动了,免得再打草惊蛇,让黑二爷起防范之心。工夫不负有心人,等时机一到,我一定会为你杀了黑二爷。”
火云神功(2)
陈秀容现在已经毫无办法了,只好答应。
牛药师又说:“我明天又要出谷,去为塞北大侠古城治伤,这次出谷大约要三个月时间。秀容,你一个人好好待在谷里,等我回来好吗?”陈秀容点头答应了。
三个月后的一天,牛药师回到药王谷,他给陈秀容带回来一份礼物。当陈秀容打开这份礼物时,她立即呆住了,接着她泪流满面,泣声说:“爹爹,你可以安息了,火云山庄的大仇终于报了!”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一颗人头,正是黑风寨黑二爷的首级。
原来牛药师治好塞北大侠的伤,却拒收诊金,只求塞北大侠助他杀黑二爷。塞北大侠答应了,与牛药师一道到黑风寨外挑战黑二爷:武功稍逊一筹的黑二爷中了一记铁砂掌,逃回了黑风寨。塞北大侠单枪匹马也不敢闯入寨中追杀黑二爷,只好告别牛药师回塞北。牛药师独自住在山下的客栈里,他在想办法杀死黑二爷。正巧,黑二爷的手下下山找大夫为黑二爷治伤,牛药师趁此机会上了黑风寨。黑二爷已经昏迷在床,牛药师挥刀就砍下了他的人头,趁着寨里两位头领争权而火并之机,逃下了山。
陈秀容大仇已报,一个月后,答应了牛药师的求婚,并把父亲的宝藏也交给了牛药师。牛药师此时可谓春风得意、财色兼收了。
成亲当晚,牛药师进洞房。可是面对如娇花般的新娘,他费尽全身功夫,竟然是有心无力!
第二天,牛药师给自己开了一剂壮阳药,但是对他竟毫无作用。
到了第三个晚上,牛药师在床上的表现还是不行。天还没有亮,他就出了药王谷,快马走到他往昔寻欢作乐的黄沙镇,进一间妓院找了个他往日喜欢的妓女。牛药师开始还以为他对陈秀容不行,但对其他女人还是像从前一样勇猛,可是他心里的愿望落空了。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不行了。
回到药王谷,牛药师不敢正视妻子关切的目光。晚饭时候,他搬出一坛酒。牛药师一直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喝酒也是一杯起三杯止,从不会狂饮伤身。但今晚他几乎喝光一坛酒,他如此痛饮只求一醉。牛药师终于醉倒在饭桌下。
牛药师酒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午时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躺在床上,也不是躺在饭桌下,而是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酒醒后,他觉得口干舌燥,他想喝杯茶,却不能动,因为他不但穴道被点,而且还被绳子牢牢地绑在椅子上。
陈秀容就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双眼盯着他。
牛药师一呆,说:“娘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你把我绑起来的吗?”
陈秀容冷冷地说:“牛药师,你的火云神功练成了吧?”
牛药师莫明其妙地惊叫起来:“火云神功?火云神功是你爹爹的成名绝技呀!当初他连他的弟子都不传授,又怎么会传授给我?娘子,你到底怎么了?”
陈秀容说:“我五岁那年,我娘亲去世,我爹爹才开始练火云神功。我爹爹在江湖上绰号‘火云邪神’,是因为火云神功又名火云邪功,练成后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牛药师叹口气,说:“娘子,就算我不行了,但你也不能就此断定我练成了火云神功呀!”
陈秀容站起来,走到牛药师身边,把柳叶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说:“牛药师,我爹爹死后,他身上的火云神功秘籍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而你又将我爹爹杀死,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
牛药师气愤地说:“胡说八道!我救了你,还为你杀了黑二爷报仇,没想到你竟然恩将仇报!”
陈秀容把手中的刀微微一压,牛药师的脖子上隐见红光。她说:“我爹爹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杀死他。牛药师,如果你坦白认罪,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如果你还要狡辩,我立即就把你的人头砍下来。”
陈秀容这一刀终究没有砍下去,她看见牛药师干裂的嘴唇,便端了一杯茶给他。待牛药师喝完茶后,她说:“牛药师,我知道是你勾结黑二爷灭我火云山庄的,现在给你一个时辰考虑,到时如果你还不承认,我也会杀了你。”
牛药师喝了杯茶,便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大笑了起来。他说:“陈秀容,不用等一个时辰那么久,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真相。不错,是我杀了你爹爹,是我勾结黑二爷灭了你的火云山庄。”他说完,突然“啪啪”声响,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突然断开。牛药师站了起来,伸个懒腰说:“火云神功的内力真厉害,我运功冲穴,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你点的穴冲开了。”
陈秀容深深叹了口气,说:“真凶果然是你!但这是为什么呀?”
牛药师冷笑一声,说:“我医术高明,但武功低微,这叫我如何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我曾经恳求你爹爹收我为徒传我火云神功,但他却拒绝了我。假如当初他告诉我,练火云神功就做不了男人,我也不稀罕练这破邪功。我这人天生好色,寻花问柳是我人生的最大乐趣,现今我拥有无敌的武功和无数的财富,对我又有何用?陈秀容,你是我遇见过最美的女人,但我却得不到你;不过就算我得不到你,也不会让别的男人得到你,你必须死。”
陈秀容垂泪说:“火云山庄已灭,我一人独活于世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我不明白,当初黑二爷为什么会帮你灭我火云山庄?”
牛药师说:“黑二爷的大哥黑大爷死于火云邪神的手下,我告诉他火云邪神的武功已失,他又怎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报仇机会?而且他对火云山庄的财富早就垂涎三尺。不过火云邪神却是我杀死的,因为我在黑二爷攻进山庄时,已抢先杀死火云邪神夺取了火云神功秘籍。回到药王谷,我一直以治伤采药为名出谷偷偷练功,待我神功练成,我第一时间就上黑风寨杀了黑二爷。”
陈秀容说:“当初我就觉得奇怪,以你低微的武功,怎么可以杀出重围?原来是你与黑二爷勾结!”
牛药师冷笑着说:“你知道了又能将我怎样?最多让你做个明白鬼罢了。”
陈秀容忽然笑了,说:“我经受灭门之灾,做事还敢大意吗?我明知你练成了火云神功,还会不知道你运功冲开穴位所需的时间吗?你可别得意太早了,刚才我给你喝了一碗茶水,那茶水我早就下了化功丹。”
牛药师一惊,一提内功,全身的功力果然空空如也。
陈秀容说:“当初你给我爹爹治伤,给他服用一红一白两粒药丹,后来我在药王谷生活近三年,才知道那粒红丹是治伤药,而那粒白丹是化功药,服用后六个时辰内功尽失。牛药师,你要六个时辰才能恢复功力,但你认为我还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牛药师大骇,双脚不由自主地发软,终于瘫软在地上。
第98篇、乱世军师
心怀鬼胎
朱庆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阎王岭的土匪。
这得从上个月说起。朱庆国当时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国内恰逢军阀混战,朱庆国一寻思,还是先回老家看看老父亲吧。路过阎王岭那棵歪脖树的时候,不料被土匪头子崔麻子抓住了。这崔麻子在阎王岭一带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见他喝过洋墨水,能说会道的,硬是要拉他入伙。朱庆国一看落到土匪手里啦,只得上山给土匪们当起了“军师”。
这天午饭后没啥事,朱庆国随手拿起一本古书胡乱翻着,就见崔麻子一阵风似的上了山。放下书,朱庆国忙问:“当家的,又遇到啥好买卖啦?”崔麻子取下头上的棉帽子,说他寻到了一桩好买卖。他在奉县城里遇到一个叫禄德维的洋毛子,禄德维叫他帮找十几名手艺好的石匠,还说过几天有一批东西需要他押镖,然后顺手就给了他五百块大洋。
朱庆国“哦”了一声,心想这奉县荒郊野岭的,洋毛子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朱庆国一时好奇,便问禄德维找石匠干吗?崔麻子摇了摇头说并不清楚。
禄德维大老远地从外国跑到这山窝子里,一下子要这么多石匠,他到底想干什么?朱庆国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了禄德维的地址,便只身来到奉县城里。吃过晚饭后,朱庆国摸到禄德维的住处,翻墙跳了进去。
正厅的灯亮着,从窗纸上看有十几个人影晃来晃去。朱庆国将耳朵贴在窗边,只听一个声音说道:“……动手割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越完整,我给的大洋越多。知道了吗?”屋里其余的人都说“知道了”。听刚才那安排工作的声音应该是禄德维,他们要割什么?
“出发!”接着屋门被打开了,走出来十几个人,身上都背着布袋,应该是崔麻子说的那群石匠。金发碧眼的禄德维带头朝城外走去。朱庆国趁人不注意,也装作石匠的样子悄悄跟在人群后面。
一伙人出城后,直接往城西的荒山走去。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禄德维叫众人点亮马灯,小心翼翼地钻进一个石窟。朱庆国紧紧地跟在后面,越往里走越黑。不多时,禄德维停了下来,手指着前方石壁上的一幅浮雕,说:“就是它,你们把它割下来,我给你们每人一百块大洋!”
众石匠一听有一百块大洋,都乐坏了。禄德维在一旁指挥着,让他们小心地切割。朱庆国装模作样地拿起一把锤子,定睛朝石壁上望去,只见石壁上刻的是大大小小的佛像浮雕,工法细腻,栩栩如生。
朱庆国想起来了,他在国外留学时曾在报纸上见过这幅浮雕的介绍,记得叫作《众生礼佛图》,报纸上说极具考古价值,堪称无价之宝。
直到此刻,朱庆国方才明白禄德维为什么不远万里跑到奉县城了,敢情是要把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给偷走啊!朱庆国知道就算这时候把洋毛子的坏心眼说出来,石匠们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的,他们心里只有那一百块大洋。略一琢磨,朱庆国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石窟往山寨跑去。
偷天换日
回到山寨后,朱庆国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崔麻子听完一拍大腿,大骂道:“好你个洋毛子!竟敢来偷咱祖宗的宝贝。老子第一個不答应!”说罢他迅速召集山寨里的弟兄,全副武装跟着朱庆国赶到石窟里。可惜为时已晚,石壁被割了一大块,《众生礼佛图》已经不见了。朱庆国扑通一声跪下,大哭道:“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在这乱世中给毁了,愧对祖宗啊!”崔麻子在一旁不停地劝慰道:“这事也怪我,还给那个洋毛子找石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合计合计看有没有法子把宝贝夺回来。”
朱庆国望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啊,这么大面积的一幅浮雕,就算被割下来,也已经是一块一块的了,肯定还需要高手重新拼凑才能还原。
于是,朱庆国立马跟崔麻子说了自己的想法。
崔麻子火速来到奉县城,召集各路江湖朋友四处打听,三天后终于打听到了一些眉目。城西的双茶巷内住着一个叫七爷的工匠有这门手艺,是道上公认的高手。朱庆国跟着崔麻子一起来到七爷的住处,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开了门,把他们请进屋里。
朱庆国拱手道:“是七爷吧?在下朱庆国,这位是阎王岭的崔麻子。”七爷咳嗽几声,盯了二人一眼,说:“老了,眼睛不好使了,不知二位登门有何贵干。”朱庆国说道:“七爷,事情紧急我就直说了。倒腾古玩的人都知道您在道上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作旧的手艺更是巧夺天工。”
七爷接话道:“二位,那都是过去的事啦。如今老朽年事已高,手艺早就荒废喽。”朱庆国扑通一声跪在七爷面前,急道:“七爷,前几天,石窟中的《众生礼佛图》被洋毛子盗去了。那可是无价之宝啊。我想您也不愿意看着咱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被洋毛子运到国外去吧。这《众生礼佛图》被割下来后是一块一块的,洋毛子正在到处寻访高手还原。整个奉县城只有您有这个本事。我想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您这里了。”
七爷长叹一声,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真是造孽啊,老朽一生最见不得好东西被人糟蹋。你们想让老朽怎么做?”朱庆国眼见四下无外人,凑近他耳边小声说了一番,七爷边听边点头。
说完,朱庆国连忙道谢,二人正要出门,忽然听到敲门声。七爷应了声:“谁啊?”门外的人答道:“请问七爷住这儿吗?我叫禄德维,是从英国来的,是来向您请教的。”这么快就找来了,七爷递了个眼色,朱庆国二人连忙躲进了里屋。
禄德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皮箱。坐下后,禄德维从皮箱里拿出十根金条,说:“七爷,我这里有一幅残画,想请您帮忙修补修补。这十根金条是定金,事成之后,另有重谢。”七爷心中早已了然,果然如朱庆国所说,他愣了片刻,不动声色地说:“冲着这几根金条,这笔买卖老朽接了。但是有个条件,老朽在修补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偷看。”
禄德维满口答应,便告辞了。过了一会儿,就有一辆马车驶来,卸下两口木箱子放在后院。待马车离开后,朱庆国二人才走出来,打开箱子,果然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七爷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嘴里大呼“作孽”。七爷擦了擦眼角的浊泪,让他们先回去,四天后的夜里十二点过来取货。
真假难辨
四天后的夜里,朱庆国跟着崔麻子坐上马车又摸进奉县城,来到七爷住处的后门。七爷开门后,面容憔悴,显然是为还原《众生礼佛图》伤了神。
“东西在后面的箱子里,老朽还照着描了一幅小样。等风波过后,你们再寻访高人照着小样还原,应该还行。”二人连忙将箱子搬上马车,正要离去,只见七爷愣愣地立在原地,叮嘱他们回去后赶紧挪地方,洋毛子可不是好惹的。
朱庆国也是不舍:“七爷,您自己当心。”七爷招招手,马车快速向城外驶去。七爷一个人回到屋里,他实在太累了。这四天里他先将原画拼好,然后和道上的朋友连夜赶制了一幅假的《众生礼佛图》,又按照原画的样子照着敲碎,再重新拼接起来。朱庆国他们把真品拉走了,留下这幅赝品给洋毛子交差,希望能应付过去。
“嘭嘭嘭——”是一阵急促的砸门声。七爷被惊醒了,一看自己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嘴里一边应着“来啦”,一边就开了门。禄德维闯进来说道:“七爷,画该补好了吧。”七爷镇定地说:“在后院里,请随我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只见《众生礼佛图》已经补好,简直是完好如初。禄德维扫了一眼,然后冷冷地盯着七爷。
七爷正自疑惑,却见禄德维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石片,说:“七爷,这画中右边倒数第三个佛像应该叫‘弥勒佛’吧,他的鼻子明明在我这里,而现在的鼻子却完好无损。这是怎么回事?”
这禄德维心里鬼着呢,《众生礼佛图》何等珍贵,他担心被人偷偷调换,故意取走一块石片,留了一手。
七爷一时愣住了,没想到这洋毛子心思如此缜密。禄德维冷冷道:“事实上是你做了一幅赝品,暗中却换走了真品。快说,真品在哪里?如果不老实回答,就要了你的老命!”说完,禄德维朝门外喊道:“马警长,进来吧!”这时,只见院门被踢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闯了进来,领头的歪歪斜斜地戴着个警帽,正是奉县警察局的马警长。马警长猛吸了口烟,说:“七爷,得罪啦!有人告你欺诈国际友人,局子里走一趟吧!”说完,两个警察上来将七爷押了出去。
七爷被抓的消息传到山寨,可把朱庆国给急坏了。七爷是因为他们才获罪的,如果不施救的话于心何忍?崔麻子说他和马警长有些交情,先使使钱看能不能救出七爷,说完揣了几百块大洋下山去了。
一直挨到黄昏,才见崔麻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山来。朱庆国忙问怎么样,崔麻子喘着粗气说:“军师,你放心吧,有钱好办事。那马警长给支了一招,让我们今夜过去劫狱,他到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话,洋毛子那边他也好交代。”
朱庆国沉吟一阵,同意了。日头下山后,天渐渐黑了。众人操起家伙悄悄地朝警察局摸去。摸到牢门入口,崔麻子利落地将两个值夜的警察打晕了,朱庆国说:“当家的,你在外面看着,我进去救人。”崔麻子点点头。
牢房里阴沉沉的。朱庆国掂了把鬼头刀在手里,老远见两个守卫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显然是喝高了。朱庆国瞄着两旁的一间间牢房,没有看见七爷。好一会儿,才在拐角的一间牢房里看见一个囚犯靠墙坐着。朱庆国看身段挺像七爷,喜道:“七爷,我是朱庆国,我来救你啦!”那囚犯没吭声。朱庆国几刀劈开锁,冲过去扶起那囚犯,看到的是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可怜的七爷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了。
肝胆相照
朱庆国连忙将七爷背出牢房。众人上了马车,朝城外飞奔而去。朱庆国给七爷喂了几口水,七爷才清醒过来,张了张嘴,像是要说话。朱庆国连忙将耳朵凑过去,只听他虚弱地说自己大限将至,临死之前希望能再看一眼《众生礼佛图》。
崔麻子愣在一旁。朱庆国哭得稀里哗啦的,连忙点头。马车来到了山脚下,朱庆国背着七爷朝山寨走去,崔麻子忽然拦住他,急道:“七爺,上次您给的两幅小样我不小心弄丢了,您能不能再给我画一幅,万一您老人家……”
七爷吃力地说:“好,等我看到《众生礼佛图》,马上就画。”这时,崔麻子大叫道:“他根本不是七爷!”然后一脚扫了过去,朱庆国背上的“七爷”身手灵敏,一翻身闪开了,撕下脸上的伪装,却是警局里的一名探员!
那探员说道:“不错!崔当家的果然好眼力!”这崔麻子到底是老江湖,在马车上看到假七爷张口说话,没有看到门牙左边的一颗金牙,而上次见七爷时是有的。这是第一个破绽。然后他故意说两幅小样丢失了,假七爷根本不知道,其实上次七爷只给了一幅小样。有了这两个破绽,崔麻子立马断定面前的七爷是个冒牌货。
崔麻子掏出手枪,威逼道:“说!姓马的派你混进山寨来干什么?”“崔当家的,这个问题我亲自回答,包你满意。”这时,马警长从一旁的草丛里钻出来,身后跟着禄德维和一百多名荷枪实弹的警察。
其实,马警长早就被禄德维的金条喂饱了。恰好这时,崔麻子来找他帮忙营救七爷。马警长将计就计派探员假扮七爷,以图混进山寨,连夜查找《众生礼佛图》的下落,而他则带着一大帮手下跟在后面等待时机。不料假七爷被揭穿了,马警长只得提前现身了。
马警长命令道:“先下他们的枪!”一群警察扑上来,将一众土匪的武器全部缴了。禄德维狰狞地笑道:“七爷早就去见阎王爷啦。快把真品交出来。否则杀光你们!”
崔麻子沉吟一阵,说真品藏在一个山洞里。于是众警察押着土匪们朝山洞走去。好一阵子,才到了一个山洞。一大帮人全都钻了进去,只见山洞正中央的位置凌空吊着一个大木箱,一头的绳子拴在陡峭的石壁上。
崔麻子说真品就在木箱子里。马警长怕山洞里设有机关,连忙让崔麻子派一个手下解开绳子,放下木箱。崔麻子冲朱庆国递了个眼色,又望了眼洞口,低声说道:“好兄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时间过得真快呀,一眨眼你给我当了两个来月的军师了。”
朱庆国已然会意,慢慢爬上石壁,一道一道松开绳头。就快完全松开时,他突然双手抓住绳头。木箱子太重快速坠了下去。借着坠势,朱庆国整个人像一道弧线跃到了洞口,快速跑了出去。马警长正要去追,崔麻子大声叫道:“慢着!谁敢动我就引爆炸药箱!”不知何时,崔麻子手里多了一把枪,木箱子里全是炸药,只需要一个火星子,炸药就会引爆。
马警长连忙挟持了余下的土匪,大叫道:“崔麻子!这些可都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忍心看着他们都被炸死吗?”崔麻子大笑几声,说:“弟兄们!我崔麻子一生打家劫舍,干了不少坏事。这次跟着军师和弟兄们一起保护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应该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这洋毛子害了七爷,还要抢咱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我崔麻子今天就要送他回老家去!只是对不起诸位弟兄啦!”众土匪群情激奋,大叫:“快点开枪,跟着当家的一起上路”!
随着一声枪响,整个山洞爆炸开来。朱庆国刚走没多远,就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后来朱庆国在他和崔麻子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棵歪脖树的树洞里找到一幅地图,按着地图找到了真品的藏处。崔麻子到底是个老江湖,深谋远虑,早已将真品藏了起来。
几天后,朱庆国修了个坟包。在坟前,朱庆国磕了三个头,说:“当家的,诸位弟兄,你们都是好样的!若有来世,我朱庆国还给你们当军师。”
新中国成立后,《众生礼佛图》在博物馆里展出。众佛或嗔或笑,宝相庄严。有好事者打听宝物来源,工作人员介绍说是一位老人无偿捐赠的,老人没有留名字,只说姓朱,其他的就无从猜测啦。
第99篇、对联告状
一、是谁贴的对联
小鞋匠陈刚有块房宅地,被李艳丽女士看中了,她想买,但他不卖。后来,他申请建房,李艳丽给他出了一个难题。建房申请表上有个四邻盖章签字的栏目,李艳丽是他房宅地的东邻,就是不给他盖章签字。小鞋匠心急火燎地找到刘镇长说:“我土地证什么都有,李艳丽不给签字盖章怎么办?”刘镇长答复:“镇政府之所以做这样的规定,是为了安定团结,四邻中有一邻不签字盖章,那就不能批准建房!”
小鞋匠知道李艳丽是刘镇长的情人,他俩是一唱一和,仗势欺人。他被逼得实在无路可走了,就递了一纸诉状,把李艳丽告上了法庭,但法院驳回了他的起诉,理由是:这样的案子不属于法院受理范围,四邻盖章签字这条,不是法律规定的,是镇政府的土政策,李艳丽不能当被告。
小鞋匠告状未果,只好心灰意冷地回家去。他刚一下班车,见自己的修鞋棚子前围了几十号人。出了什么事?他好生奇怪,急忙上前一看,不知是谁给他的鞋棚子贴了一副对联,红纸黑字,十分醒目。
上联是:东来风西来风不能见到云彩就当及时雨;
下联是:这法律那法规只有选准被告才能上法庭。
横批:民可告官。
看到“民可告官”这四个大字,小鞋匠心里一亮:“对呀,告李艳丽跑偏了,还有行政诉讼法,政府不作为,可以告政府呀!”
这时,有人发现小鞋匠也站在人群中,就问他,这对联是何人所写。
小鞋匠说:“我也不知道呀!我昨天回家时,还没这对联;今天早晨起来没到鞋棚子来,就直接到县法院去了,现在才回来。这对联一定是昨天夜里谁给贴的!”
人群中有位老者说:“写这对联的人一定懂法。这笔体我怎么越看越像是陈律师写的!”他这一说不要紧,又有一个上岁数的老头说:“像,真像,过去我家贴过陈律师写的对联!就是这笔体!”
陈律师是小鞋匠故去的父亲。他俩这一说,大家心里都有点发怵!小鞋匠一细看,也觉得这字体真像父亲写的。
大家都用奇异的眼光望着这神秘的对联,眼神里都饱含着怀疑和惊恐。
转眼工夫,小镇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小鞋匠被人欺负了,他父亲陈律师回来给他贴了一副对联,让他民告官!这消息也传到了刘镇长耳朵里,他让镇上法律顾问老苏去看看。老苏回来绘声绘色地说:“这对联上的笔体,还真像陈律师写的,镇里没有一个人能写这种字体!”
刘镇长不相信死去的陈律师会回来贴对联,他认为这一定是小鞋匠捣的鬼,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对联,故意制造恐怖,吓唬人。
对联告状(2)
二、镇政府不是好告的
不管这对联是谁写的,小鞋匠觉得这对联说得有理,他就一纸行政诉状,把镇政府告到了法院。
当起诉状副本放在刘镇长的写字台上时,他暴跳如雷,二目圆瞪:“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一个修破鞋的瘸子,竟敢告镇政府!”
刘镇长把法律顾问老苏找来了。
老苏说:“如果真打这个官司,镇上非输不可!”
刘镇长拍案而起:“输什么输?没开庭你就说熊话了!咱们还斗不过一个修破鞋的瘸子?”
老苏说:“这诉状上说得非常清楚,申请建房让四邻盖章签字这一条,法律上没规定,镇政府坚持这样做,是不合法的……”
老苏还想往下说,但看刘镇长脸色不对,就把话咽了回去。
刘镇长发了一阵脾气后,也觉得底气不足,就建议老苏去法院做工作,走调解之路。老苏说:“关于行政诉讼案件,法律上有规定,还不适用调解。”刘镇长问老苏:“你的意见呢?”老苏说:“上策是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然后再动员他把案子撤回来。”
马上批准小鞋匠建房,这不等于给我刘镇长脸上抹黑吗?这不是说我害怕小鞋匠告状了吗?不行,这比打我一顿还难受!那到底怎么办才好呢?刘镇长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了个一打二拉的高招。
他对老苏说:“你告诉小鞋匠,就说行政诉讼的案子一审审理期限是三个月,镇政府如果败诉了,还会上诉;二审是两个月的期限,如果镇政府上诉再败诉了,李艳丽还可以告他,这官司打个三年五年的都可以。只要不结案,小鞋匠的房子就盖不上。如果他把案子撤回来,镇政府可以出头做李艳丽的工作,待她盖章签字后,就可以研究审批他的建房了!”
老苏向小鞋匠转达了刘镇长的意思,小鞋匠犯寻思了:到底怎么办好,不撤诉,这官司打个没完没了,何年何月才能建房呀;撤诉,李艳丽不盖章签字怎么办,镇上还是不批怎么办……那不是跑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踏步走了吗?他想了半天,对老苏说:“想让我撤诉可以,但必须得先发给我建房批件!否则,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告到底了!”
刘镇长听了老苏的汇报后,十分气恼,说:“那好,咱们就拖他,看他有多大章程!”
三、第二副对联又出现了
这天早晨,小鞋匠的鞋棚子又出现了第二副对联。
上联是:打官司时间太长等不起;
下联是:要建房必须另找告状方。
横批是:声东击西。
小鞋匠望着对联,心中一片茫然,哪里还有“告状方”呀,怎么去“声东击西”呀?他想了一阵子,也没理出个头绪来。他心事重重地打开了鞋棚子门上的锁,一进屋,见地上还有一页纸,很显然这纸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他捡起一看,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也是父亲的笔体。
他慌忙展开纸一看,上面对告状的内容、法律依据、地方等等都说得详详细细。小鞋匠看完后,心里豁然开朗。他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有希望的告状之路,他也理解了怎么做才是声东击西!
他在鞋棚子里刚坐稳,来看对联的人就围了一大帮,还边看边议论。有的说,陈律师活着时打官司就厉害,外号“法律通”、“陈铁嘴”;他变成了鬼,更有道行了。还有的说,这回可够刘镇长喝一壶的!
这第二副对联出现的消息,传到刘镇长的耳朵里后,他还是怀疑。
他问老苏:“这对联会不会是小鞋匠模仿他爸爸的笔体写的?”老苏肯定地说:“小鞋匠就初中文化,也没学过书法,他哪有这运笔的功夫?这字写的,是横如棒,撇似刀,笔笔都力道十足,我看这对联真是他父亲写的!”
“不可能,不可能……”刘镇长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没底、发毛。
这对联到底是谁贴的?为了弄清这对联的来路,小鞋匠昼思夜想,终于琢磨出一个科学的侦查办法。
自从第一副对联出现后,小鞋匠就天天晚上睡觉前,到鞋棚子门口撒上一层细沙面,然后再用扫帚扫平。他想,不管是谁再来贴对联,他一定会留下鞋印的。
这第二副对联贴出后,他仔细地观察了现场,惊喜地发现,沙地上留下的是42号鞋印,而且还清晰地复印出了鞋跟凹陷处的“?”形图案。带有这样图案的鞋跟,是他刚学修鞋时、从省城鞋料店购回来的,是他亲手给爸爸钉在鞋后跟上的,到现在已经近十年了。他相信,这样图案的鞋跟,在小镇里肯定是绝迹了!
小鞋匠从字体、鞋号、鞋跟上的“?”形图案等几方面综合判断,他认定这对联是在天堂的父亲回来贴的。带着对父亲的思念和感谢之情,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把父亲的鞋印照了下来。
对联告状(3)
四、这一状告到了纪检委
这一天,太阳刚刚爬上东山,小鞋匠就来到了父亲的墓地。他跪在父亲的公墓前,泪如泉涌。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后,他口里就念念有词起来:“爸爸呀,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呀,生前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死后还这样关心我。儿子想念你呀!爸爸呀,我就按你对联上的意见,今天还告状去!我就走您指点的另一条告状路。爸爸,你和我一块去吧!我不懂法,有说错的地方,你好给我提个醒!”
小鞋匠迈着坚定的步伐上路了,他觉得爸爸就在他身边,陪他走路,陪他坐车,陪他聊案子。
他信心十足地来到了县纪检委。他对信访室赵主任说:“我有一条法律不懂,想请教一下可以吗?”
赵主任回答:“当然可以,什么法律呀?不过,得看我懂不懂呀!”
小鞋匠问:“擅自变卖被法院查封、扣押、冻结财物的党员,应该给什么处分?”
赵主任翻看着桌上的。《党员处分条例》说:“情节较轻的,也要给予警告或者严重警告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撤销党内职务或者留党察看处分;情节严重的,给予开除党籍处分。”
小鞋匠说:“按规定,凡是违犯这一条的,都得给处分的吧?”
赵主任又看了一遍条文,说:“对,都得给处分!”
小鞋匠在起诉李艳丽和镇政府前,取证’时了解到,李艳丽和他家相连的这块土地,原来是镇上扎花厂的,后来扎花厂解体了,债权债务都交给了镇上,因扎花厂有外债被,起诉了,法院把扎花厂的这块地皮扣押了。李艳丽看好了这块地皮。要买。刘镇长就签字硬把这块土地廉价卖给了李艳丽。后来这事被原告发现了,就找到了法院。刘镇长又来了个移花接木,和法院通融,把镇上的另一块闲置的土地给被告抵押了。
小鞋匠说完上面的事实后,又说:“刘镇长犯的就是这条,铁证如山,我写了一封检举信。”说着,他从兜里把检举信掏出来,递给了赵主任。他又说:“材料后,有一个复印件,是刘镇长批准卖这块地的签字材料。看来,你们是必须得给刘镇长处分了吧?”
“那……那得看领导的态度了,我说了不算!”赵主任像泄了气的皮球,犹豫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
小鞋匠虽然是第一次走进县委大院,但他觉得今天来告状,是父亲的在天之灵陪他来的,此刻,父亲应该就站在他身后,所以,他胆子很壮。他掷地有声地说:“县纪委领导,不也得听中纪委的吗?如果你们不给处分,你就把揭发材料给我吧,我去市里告!”
赵主任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哪有胆量把检举信退给小鞋匠,赶紧连声说:“你别着急呀,我向领导汇报一下再说,你先等一等吧!”
小鞋匠说:“我等半月怎么样?半月后,我再来一趟,如果你们不立案,我就上市里或省里告去了!”
听小鞋匠说话铿锵有力,赵主任问:“你在什么单位工作?”
小鞋匠笑了:“我在街头工作,是修鞋的,外号‘小鞋匠’!”
第二天,赵主任就把小鞋匠告状的事透露给了刘镇长,他说:“咱俩是多年的好朋友,我把实底交给你,你必须得安排好小鞋匠,他要什么条件你都得满足。如果他不追了,不告了,这事还有缓:他要再追再告,谁也压不下,你非挨处分不可。”
刘镇长像当头挨了一棒,他这才理解了对联上“另找告状方“和“声东击西”的含义了,第二天他就责成办事人员给小鞋匠办了建房批件。
对联告状(4)
五、第三副对联吓坏了刘镇长
这一天,镇法律顾问老苏拎着一双鞋,来找小鞋匠修鞋。当他把鞋摆在小鞋匠面前时,小鞋匠一看鞋底,大吃一惊:这鞋跟的凹陷处也有一个“?”形图标,和那天印在沙地上的鞋印一模一样,这鞋也是42号。顷刻间,小鞋匠原来认为对联百分之百是父亲贴的想法模糊了,动摇了,这对联会不会是老苏写的呢,他痴痴地用眼盯着这鞋跟苦思冥想,老苏如果真想帮自己打官司,有事和自己直接说就可以了,何苦还贴对联呢?
小鞋匠如坠五里雾中,犹豫半天,决定用话试探一下老苏,就说:“苏叔,你几次写对联,指点我告状,辛苦了,谢谢你了!”
老苏像晴空中听到了一声霹雳,急忙矢口否认:“啥?你说啥?我可没写对联,也没指点你告状!”
小鞋匠把手中的鞋举到了老苏眼前,说:“证据就在这里!”接着,他便说了自己撒细沙面侦察照相的全过程。他还拿出了那天拍的照片给老苏看。
老苏一看,那照片上的“?”形图标真和自己鞋跟上的图案一样。
老苏支支吾吾地说:“就算鞋跟一样,也不是我写的!”
小鞋匠猜测老苏有顾虑,就故意吓唬他说:“那我就把你的鞋跟也拍张照片,然后和我的这张照片一起,拿到鉴定部门去鉴定一下,看沙地上的脚印到底是不是你留下的?”
老苏嗖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说:“那可使不得,那可使不得!”
小鞋匠笑了说:“我是找帮我忙的恩人,要谢谢他,又不是抓小偷,看把你吓的!”
“我也没想让你知道是我帮你忙的呀!”老苏一着急就坦白了!
在小鞋匠的穷追不舍下,老苏说了实话。他和小鞋匠的父亲,原来是好朋友,他俩一起学过法律,一起练过书法。这双鞋也是他俩一起上街买的,他这鞋跟,也是小鞋匠当年给钉的。他之所以暗中帮小鞋匠,一是因为和小鞋匠父亲的友情,二是出于对小鞋匠的同情,同时,他对刘镇长仗势欺人的做法也很不满意,也想为小鞋匠出口恶气。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而要写对联呢?”小鞋匠又问。
老苏笑了:“大侄子呀,因为我是镇上的法律顾问,这事我为什么不想让你知道呢,怕日后暴露了,我落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再说,刘镇长这人心思很重,说不定会报复我。你爸爸的字体,没有一个人知道我能模仿。我以为这样做,会神不知、鬼不觉,谁知还是让你侦破了。”
小鞋匠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把抓住了老苏的手:“苏叔呀,在这个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好人太少了!通过打这个官司,我体会到,不懂法真不行呀,这要不是你这高人暗中指点,我哪有今天呀!苏叔,以后我跟着你学法律吧!”
三天后,又是一个漆黑的夜里,鞋棚子又贴出了一幅对联。
上联是:练修鞋,要一针一线一丝不苟;
下联是:学法律,要一字一词一句不疏。
横批是:告状到底。
小鞋匠看着这对联,百感交集,内心充满了对老苏的感激。
周围群众看了这对联,都说陈律师的在天之灵,帮助小鞋匠把刘镇长告老实了,但这事应该还没完,这是要小鞋匠告状到底呢!
刘镇长看了这对联,两腿直哆嗦。小鞋匠还会不会告他,纪检委会不会查他,都是个未知数。他连续多日失眠,精神有点恍惚。
这一天,他找到了小鞋匠父亲的公墓。对着墓碑,他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说:“尊敬的陈律师呀,论年龄我得叫你大哥,我求你了,大哥,你就别再写对联了吧,让小鞋匠就此止步吧,别告状到底了!”
第100篇、巨蟒恩怨
在南美圭亚那一座小城里,有个猎人叫奇迈果。他一家四口,都靠他打猎为生。奇迈果学得了一手制作标本的手艺,他将打得的珍奇禽兽迅速剥制,再塞进防腐防虫的填充剂,稍等干燥,就拿到市场上去卖给动物标本中间商,能获得比单纯卖猎物高两倍的报酬。
圭亚那的丛林里炎热异常,要及时处理那些珍稀的鹦鹉、树蜥等确实不易。奇迈果找到了一个五米深的小山洞,将自己的防腐材料藏在里面,他自己则背着小巧的弓箭到周围捕.猎,一旦有所收获,就迅速赶回山洞口,在那儿剥制标本。
那个山洞的旁边,还有一个向下的石洞,蜿蜒曲折,深不见底。奇迈果每次都将剥开来的动物内脏、脂肪和多余的肌肉扔下去,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他从没去想那个石洞里会不会有生物。虽然他曾经怀疑那些扔下去的东西为什么不发臭,但那只是一闪念,他很快又全神贯注地干活了。
一个贮存材料的仓库似的山洞,一个废物垃圾箱似的石洞,奇迈果很满意自己选择的地方。有几次,因为丛林里飞禽很多,他将剥制好的标本放在那个山洞里,再去捕猎,隔了一天回来,标本还很完整地塞在那些材料中间,因此,他对这个地方更放心了。
1974年的一天,正当他很兴奋地在剥制几只猎物时,脚下被地上的一块脂肪一滑,身体竟不由自主跌进了那个石洞。他的手上也满是油腻,根本攀不住任何地方,等到跌入洞底,才知道要爬上去是毫无希望的。
石洞口小肚大,周围的石壁又很光滑,没有专门的攀登工具,怎么能重见天日呢?
正在这时,他又发现,洞底左侧还有一个横洞。仔细一看,他竟吓得魂不附体。原来,横洞里有一对绿色的眼睛,这时正阴森森地注视着他!那是一条比人身体还粗的巨蟒!
奇迈果的猎刀和弓箭都留在地面上,要赤手空拳跟这么大的巨蟒搏斗,生还的希望几乎等于零。但是,他马上想起这条巨蟒不知吞食了多少自己扔下来的动物杂碎,难道它一点都不知报恩,反要伤害我吗?
他哆嗦着对巨蟒喊道:“你不能伤害我!我是你的恩人!……你离开得远远的,我会想办法出去的!”
巨蟒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竟在横洞中慢慢转过身体,将尾巴朝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不见了。
奇迈果吓出了一身汗,又试着向上爬。但是,他的手又软又抖又滑,什么东西也抓不住。
正当他又气又急,准备坐下来歇一会儿时,突然,他觉得,那条巨蟒的大尾巴碰到了他的腰,将他拨到东,又拨到西,像是在戏弄他。他还听见,横洞那一头的蛇口中发出可怕的嘶嘶声,好像巨蟒也在干什么重活。
奇迈果躲闪到一旁,但不一会儿,巨蟒的尾巴又找到了他,开始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有一次,奇迈果觉得,那尾巴卷着他往上送,不过,因为他自己惊慌,迭上去两尺,又掉了下来。这时,他对重上地面有了希望。
当巨蟒的尾巴再一次卷过来时,他索性倒骑上去,双手紧紧抱住又滑又腥的巨蟒尾部,让自己的脸朝向洞口。
这一次,巨蟒和他配合得很好,它慢慢地向后延伸,将尾部渐渐沿着石壁升上去。不一会儿,奇迈果就像乘在一架慢速“电梯”上,升到了石洞口,
他的双手用力一撑,顺势一个翻滚,终于回到了地面。
这番经历,使他仿佛做了场恶梦。待他清醒过来之后,他激动地朝着石洞下喊道:“老朋友,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会饿死在地底下的!”
从此以后,奇迈果一到石洞口,就要大声呼唤巨蟒,他除了扔下动物杂碎,还将好些不能剥制标本的猎物扔下去,让他的救命恩人尝尝鲜。
他看不见那条巨蟒,但还是很清晰地听到它在洞底发出的嘶嘶叫声,他感到,巨蟒也在向他表示感谢。
奇迈果的妻子也知道他的历险经过,她告诫奇迈果说:“你别再向别人讲这件事了。丛林里狩猎的人很多,万一他们知道了,会用烟熏火攻,把巨蟒撵出石侗,将它杀死的。”
奇迈果点点头说:“它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出卖它呢?!”
事实上,巨蟒除了奇迈果喂给它的那些东西外,它还要到外面去捕食。
有一天,它在捕食时被一支狩猎队发现了,但它很快逃出包围圈,钻回了地下巢穴。
狩猎队们大肆渲染这条巨蟒“世界罕见”,引起圭亚那国家动物园的注意。动物园主任与狩猎队签了一个合同,答应为那条巨蟒付两万美元。但是,狩猎队员们搜遍了丛林,也没有再发现巨蟒的踪迹。
最后,动物园在丛林的各条小道上贴了告示,悬赏两万美元,要活捉巨蟒。告示还说,凡能提供可靠线索的人,也将得到两千至五千美元的赏金,这也等于说,只要奇迈果说出石洞的秘密,不管他们能不能逮住巨蟒,他至少能得到两千美元的奖赏。
这是一笔非常诱人的钱。
但是,奇迈果还是拼命忍熬着不去想那些绿色美金。他的妻子也对他说,只要四口之家能维持下去,咱们不能要那笔昧心的钱。不过,他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因为动物园出了巨额悬赏,到这里来狩猎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组成人网,在丛林里拉来拉去,吓得那些珍奇的禽兽四下飞窜,当然,也有不少在他们无情的枪口下丧了命。
奇迈果一连十多天没逮到任何猎物。
狩猎的淡季很快就要来到,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奇迈果犹豫了,他几次走近那个狩猎队的住处,但几次又折回来。最后,他终于推开门对那个狩猎队长说:“我知道巨蟒住的地方……它已经好些日子吃不到东西了……但是,我不愿亲自去将它引出来……”
狩猎队长很快问清了情况,他拿出一台微型录音机,对奇迈果说:“你不必亲自到那个石洞口去叫唤,只要现在对着这台机器叫几声就可以了,一切都由我们来安排。”说着,他拿出一千美元,塞在奇迈果手里。
奇迈果知道,这一千美元是定金,如果他们逮到巨蟒,还将给他四千美元,即使巨蟒从他们眼皮下逃走,他也将得到另外一千美元。
更使他觉得安慰的是,巨蟒被逮走后,丛林将重归宁静、安谧,珍禽异兽又会重新回到这里。
想到这儿,他觉得心安理得了,便弯下腰对著录音机,像每次往石洞里喂食物一样,呼唤了一次又一次。
第二天,狩猎队抬着大铁笼,带上绳网和枪械,悄悄来到石洞前,很快设下了圈套。
奇迈果不愿靠近,只是躲在一棵大树背后提心吊胆地向前望着。
狩猎队长揿下了录音机按钮,奇迈果的呼唤声一遍又一遍响了起来。过了好久,大概巨蟒一直没等到食物,想爬出来弄个明白。但是,当它大半个身子离开石洞时,狩猎队长一声令下,绳网猛地升起来。巨蟒本能地朝前游窜,整个被裹在那又粗又密的绳网里了。
十几名猎手立刻将巨蟒连着绳网一起弄进铁笼。这时,狩猎队长高举起那四千美元,大声叫道,“奇迈果,咱们大家互祝好运气!你快来看看这个老朋友吧!”
奇迈果从树后出来,心里充满了负罪的感觉,慢慢地走了过去。狩猎队长将钱塞到他的怀里,对他说:“好好点清……别垂头丧气的,它又不是你的妻子!”
这时,巨蟒的眼睛正朝着奇迈果,目光中似乎充满愤怒和仇恨。奇迈果的脚软了,扑通一下跪到铁笼前,朝着巨蟒咕噜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他连连磕头,几乎把前额磕破了。但是,正当他起身要离开时,巨蟒张开大嘴,朝他喷来了一股像芒果汁一样黄色的液体,将他的右脸颊全喷湿了。人们将他火速送往医院。医生发现,那种黄色液体有强烈的腐蚀作用,还带着毒素,只能将他右面颊的肌肉全部刮去。
两个多月后,奇迈果出院了,他花光了那五千美元。当他在镜子里发现,他的右颧骨全部暴露在外面,简直吓傻了。受创的脸部经常发出恶臭,他的妻子无法忍受下去,带着孩子离开了他。
不久,人们发现奇迈果失踪了,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人们很快就发现,那个出了名的石洞里冒出一股股难闻的气味。
大家相信,奇迈果跳进石洞自杀了。
第101篇、喝人尿俩流氓上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的老婆长得很漂亮,两个流氓早就想调戏他的老婆。有一天,两个流氓在一起商量:“嫖他老婆不着,喝他老婆的尿也安逸。”这话传到徐苟三的耳朵里去了。
一天,两个流氓跑到徐苟三家里,恰巧徐苟三不在,他老婆早就听徐苟三说过:“要是他俩来了,你去找我。”
两个流氓前脚进门,徐苟三的老婆后脚从后门溜了。
两个流氓在徐苟三屋里七翻八寻,找了几本书,书内夹有糖酥饼干,不由分说地将饼子吃了。
徐苟三回到家,连忙笑脸相迎:“二位稀客,看我的书吧。”
两个答道:“不但看了你的书,连书里的饼子都被我们吃光了。”
徐苟三蓦地一惊:“哎呀!真是错了拐,屋里老鼠多,啃烂了我不少书,为了整治这些害人精,书内都夹有含砒的饼子,你们两个死了我可不负责。”
那两个流氓吓得面如土色:“咋办呢?呕都呕不出。”
徐苟三一摸脑袋:“不要紧,我家里备有驱毒汤,端来你们一人喝一碗就可以无事。”
徐苟三从马桶里舀了两碗尿,让他两个乖乖地喝了。两人喝后苦笑道:“驱毒汤喝都好喝,就是燥气难闻。”
徐苟三也笑着说:“你们前天不是说要喝我老婆的尿吗?”
两个流氓羞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第102篇、唐伯虎潜心学画
唐伯虎是明朝著名的画家和文学家,小的时候在画画方面显示了超人的才华。唐伯虎拜师,拜在大画家沈周门下,学习自然更加刻苦勤奋,掌握绘画技艺很快,深受沈周的称赞。不料,由于沈周的称赞,这次使一向谦虚的唐伯虎也渐渐地产生了自满的情绪,沈周看在眼中,记在心里,一次吃饭,沈周让唐伯虎去开窗户,唐伯虎发现自己手下的窗户竟是老师沈周的一幅画,唐伯虎非常惭愧,从此潜心学画。
第103篇、胡恩勇闯巴比伦
这个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法兰西大帝时代。
有一年,波尔多领地的公爵去世了,他那九岁多的儿子胡恩继承了爵位。
胡恩聪明好学,很快就将波尔多治理得秩序井然,欣欣向荣。七年后,波尔多的富饶甚至超过了巴黎。
这时,年轻的胡恩公爵也练就了一手好剑法,成了远近闻名的勇士。
有一天,法兰西大帝听近臣们谈起了波尔多的变化,他默算了一下,波尔多已经七年没向巴黎朝贡了,新公爵基本成年,应该诏令他立即赴巴黎宣誓效忠,否则,他将取消胡恩的爵位,剥夺他们家对波尔多领地的继承权。
胡恩接诏后,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他的弟弟杰拉尔德和十二名骑士,火速奔赴巴黎。
但是,这时另有一个人对波尔多领地垂涎三尺:这里沃原千里,物产富饶,气候又特别宜人,古代诗人对这里的吟诵,并不少于巴黎!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法兰西大帝的长子,皇太子凯凡。
这位皇太子野心勃勃,诡计多端,他认为胡恩年轻无知,可以任他摆布,就与他的跟班阿莫斯密谋,设下毒计,要在胡恩去巴黎朝拜的路上设下埋伏,找机会把他杀死。这样,皇上在巴黎久等不到胡恩,定会生气地将他们的继承权一笔勾销。到那时,他皇太子再开口素要,那块宝地就唾手可得了。
皇太子和阿莫斯带着十五名骑士,隐藏在通往巴黎的森林里,日夜等候着胡恩的到来。
这一天,波尔多的朝贡马队出现了。杰拉尔德意气风发,腕上托着猎鹰,胯下骑着白马,跑在最前面。
皇太子将头盔压得低低的,对手下人说:“我先一个人出去对付,免得他们早存戒心。我一举手,阿莫斯就带大家冲出来,把波尔多人全部干掉!” 说完,他隐蔽在一棵大树后,等朝贡的马队靠近,突然冲出森林,横马拦住了杰拉尔德的去路,嘿嘿冷笑道:“年轻的外乡人,巴黎就在前边,何必走这么急呢?咱们尽可以玩上一会儿……” 杰拉尔德十分厌恶他的无理挑衅,皱着眉头说:“请你让开,骑士先生。
我们确是外乡人,到巴黎去有要紧事呢。” 说完,他想避开对方,从旁边冲过去。
谁知,皇太子趁他不防,举起长矛,一枪就刺中了他的肩胛,把他挑下马来。杰拉尔德疼得大声叫喊道:“胡恩,我的好兄弟,快来对付强盗!” 胡恩一听,策马过来,对着皇太子凯凡叫道:“你身穿盔甲,俨然是位骑士,怎么可以暗害一个赤手空拳的孩子呢?你太卑鄙了!” 皇太子看见已将胡恩引出来,心中好不得意,他一面催马挺枪刺向胡恩,一面挑衅道:“什么孩子!你也吃我一枪!” 这时,胡恩像所有好汉一样,立即闭紧嘴,猛地抽出剑,只一挡,就震得皇太子两手发麻。趁对方正在发呆,胡恩又兜头一剑砍去,直砍穿了他的头盔,砍进了他的脑壳。
皇太子来不及惊叫一声,就跌下马呜呼哀哉了。
胡恩收起剑,对大家说:“巴黎的欢迎仪式很特别,先来一位不经打的强盗骑士,会不会再有第二位、第三位呢?” 这时,还在树林里埋伏着的阿莫斯和十五位骑士已经看到了胡恩的厉
害,他们躲着再也不敢动弹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胡恩亲手为杰拉尔德包扎伤口,又让人将他放上担架。等他们走远了,阿莫斯才钻出林子,把皇太子的尸体横放在马背上,垂头丧气地运回巴黎。
胡恩到了巴黎,立即叩见法兰西大帝,送上了一份珍贵的礼物。法兰西大帝见胡恩年轻有为,十分高兴,还对巴黎近郊强盗拦劫他们的事十分愤慨,他对着司法大臣说:“这简直是丢京城的脸!这帮强盗死有余辜!你得给我尽快查明!” 法兰西大帝的话音刚落,阿莫斯却把太子的尸体抬来了。他匍匐在大帝的脚下,说:“陛下,皇太子被人杀死了!凶手就是那个波尔多人,他脾气暴烈,为了一点口角,就趁皇太子不备,一剑砍了过来……” 法兰西大帝顿时怒不可遏,拔剑向胡恩乱劈。胡恩掉头就跑、在宫殿里转来转去。法兰西大帝提着剑,边骂边追,恨不得将胡恩剁成肉酱。
几位大臣深知皇太子的为人,连忙拦住法兰西大帝,劝阻说:“陛下息怒,还是先让胡恩老实招供,弄清情况再杀他也不迟。” 法兰西大帝勉强坐下来,但根本不想听胡恩的话。胡恩将情况说了一遍又一遍,又将被刺伤的弟弟杰拉尔德抬来作证,法兰西大帝还是不愿相信。
最后,他说:“现在,我要你跟阿莫斯决斗!因为你们各执一词,只能由上帝来证明谁是忠实的,谁犯了欺君之罪!” 满朝的人都以为,黄毛小子胡恩休想斗得过老奸巨滑的骑士阿莫斯。但是,阿莫斯是深知胡恩的力量的。事到此时,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挺剑来刺胡恩。
这时,胡恩已憋了一肚子气,见阿莫斯一脸狐假虎威的样子,更是怒发冲冠,他跃上一步,“铛铛铛”就是几剑。
阿莫斯原想仗势欺人,根本没看清胡恩的剑路,没等他还手,胡恩的利剑已“嚓”地割断了他的脖子。
这时,满朝文武不禁为这年轻公爵的剑法叫起好来。
但是,法兰西大帝还是不能从心眼里谅解胡恩,他当众宣布:“要我宽恕胡恩,他必须到巴比伦城去办几件事。第一,他必须闯进巴比伦酋长的王宫;第二,他必须抱住酋长的女儿克拉曼黛公主接三次吻;最后,他要扯掉酋长的胡子,敲掉他四颗牙齿!这样,他才能回法兰西见我,只有做到这些。
波尔多领地才能归他!” 众大臣听到这些话,不免为胡恩倒抽了一口气:别说这三件,就是其中的任何一件,要办到也不容易呀! 说实话,胡恩是不怕去做任何危险的事的。但是,他出世十七年来,还从没离开过法兰西一步,更不用说独自一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冒险了。他闷闷不乐地告别了弟弟和骑土们,踏上了去巴比伦的长途旅程。
横渡过地中海后,他又骑马穿越辽阔的沙漠,与好些冒险家结伴,从叙利亚向巴比伦进发。
在进入巴比伦城的前边,有一座巨大的铜培。塔门口守着两位号称“青铜骑士”的壮汉,他们是两位身材魁梧的武士,体重都超过两百公斤,被一般人尊为“天神”。他们手执比风车还大的连枷棍坐在那儿不停地饮酒,自以为天下无敌,全不将路人放在眼里。
胡恩在铜塔前勒住马,对其中一名叫安古莱弗的青铜骑士说:“请打开栅栏,让我到巴比伦去。”
安古莱弗仰脖倒下杯酒,傲慢地说:“你一身骑士披挂,如果上前砍断我的脖子,我们就放你过去。”说完,他挥了一下连枷棍,将胡恩的马惊得跳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胡恩抽出剑,双腿一挟,冲了上去,一剑砍下了安古莱弗的脖子,顺势抹下了他左手的青铜戒指。
这时,安古莱弗的兄弟,另一位青铜骑士艾格雷伯已醉得站立不稳,他骂了一句:“你滚吧,我会到巴比伦来找你算账的!” 巴比伦城充满异域情调,这里富裕而神奇,又时时可见刀光剑影,似乎遍地都是金钱和危机。胡恩跟着一些衣着华贵的王公和骑士们,来到巴比伦酋长的王宫前。
卫士们从来没有见过像胡恩这么白晰的肤色,也没见过与众不同的法兰西式武士甲胄,心想定是酋长从远方请来的贵客,不敢多问,就放他进了王室。
胡恩从王公、骑士们的嘴里,终于弄清了今天酋长宴宾客的原因:原来,酋长的女儿克拉曼黛公主刚满十七岁,酋长就逼着她嫁给另一部落的海坎里阿王子。今天,是酋长宣布公主订婚的日子。
胡恩心想,强逼女儿嫁给别人,这人就该拔掉胡子,敲掉牙!他挺起胸,穿过大理石走廊,绕过清凉的喷泉,来到了宴会大厅。
在这里,巴比伦酋长和客人们一个个斜倚在软垫上,有说有笑地享受着美酒佳肴。酋长的右面坐着一位趾高气昂的年轻人,他的薄嘴辱上浮着令人生畏的冷笑。巴比伦酋长陪着笑,不时给他敬酒。不用说,那人就是以凶狠著称的海坎里阿王子。这时,他正用恶狠狠的眼光注视着坐在酋长左边的克拉曼黛公主。公主是宴席上唯一的女性,她那藏在面纱后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胡恩笔直走到酋长面前,鞠了一躬,大声说:“酋长大人,我带来了法兰西大帝对您的问候。” 酋长皱着眉头,嘀咕道:“我好像没邀请法兰西大帝呀这时,那位海坎里阿王子“刷”地站起来,抽出剑说:“我要宰了你这个带剑的不速之客!” 但是,胡恩的动作比他还快,没等他跨上前,就一个箭步跳过去,飞快地拔剑一挥,将海坎里阿王子的脑袋砍了下来。
刹那间,宾客们都四散逃窜,连仆人们也都躲了起来。巴比伦酋长呆若木鸡,死死盯住胡恩的剑,一时不知所措。
这时,坐在酋长左边的克拉曼黛公主站了起来。说实话,她心里虽然有些惊恐,但更多的是感到庆幸,因为,这位游侠使她摆脱了一桩强加于她的婚姻,她再也不会嫁给那个冷酷、残忍的海坎里阿王子。她走上前,掀开面纱,对胡恩轻轻说道:“谢谢你,游侠!” 胡恩记起了法兰西大帝的要求,赶快对克拉曼黛公主吻了三次。但是,真要叫他揪掉巴比伦酋长的胡子和敲掉他的牙齿,他又犹豫了。
就在这时,巴比伦酋长恢复了理智,大声命令卫士们说:“快把这个疯子抓起来,投进地牢去饿死!” 胡恩掏出青铜骑士安古莱弗的戒指戴上,对酋长说道:“我们最好做朋友,不要做敌人。你看,守卫铜塔的安古莱弗刚被我宰了。法兰西大帝对我还另有吩咐……”这时,巴比伦酋长的卫士们冲进了宴会厅,把胡恩团团围住。酋长神气起来,大大咧咧地说:“哈哈,我们几次成功地袭击了法兰西大帝的船队,我想,他派你来,是想找我算账的。现在,你错过机会了!卫
士,给我上!” 卫士们一批批地冲上来,终于将胡恩打翻在地,套上铁链,投进了地牢。
巴比伦酋长松了一口气。他盘算着,要将克拉曼黛公主嫁给海坎里阿王子的父亲,以弥补王子被杀造成的裂痕。
整整两天过去了。
胡恩在地牢里饿得发慌,忽然听见锁孔一阵响动,牢门嘎嘎打开。他抬头音见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他仔细一看,竟是克拉曼黛公主。
公主含羞地说:“孤胆英雄,我很钦佩你,我已经买通了看守,他同意我每天来送水和食物……” 话没说完,胡恩已经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直到吃完,他才想起向公主道谢。
从此以后,公主每天都来看他,两人的情谊一天深似一天。
巴比伦酋长几次问起胡恩的情况,都被看守巧妙地搪塞过去。最后,他想,除非神仙,这个法兰西骑士是死定了。
正在这时,青铜骑士安古菜弗的哥哥,另一名青铜骑士艾格雷伯纠集了一支队伍,团团围住巴比伦城,要酋长拜倒在他的脚下。酋长向全城的骑士发出征召令,但没有一个人胆敢去跟青铜骑士比武。酋长急得团团转,懊悔地叫道:“如果我没将那个法兰西骑士饿死,岂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吗!” 这时,克拉曼黛公主说:“那位看守也没说过,法兰西骑士已被饿死了呀!我看,只要你恕了他的罪,放他出狱,他是能够战胜青铜骑士的!” 巴比伦酋长惊喜万分,吩咐召见胡恩,发还给他宝剑和战马,命令他出城与青铜骑士艾格雷伯比武。
这一天,巴比伦酋长在卫士们的簇拥下,出了巴比伦城,得意洋洋地观看胡恩与青铜骑士比武。
青铜骑士艾格雷伯虽然长得又高又大,挥舞着吓人的连枷棍,但他的动作非常笨拙,只有胆小的人才会被他吓住。
胡恩放马过去,一眼看透了艾格雷伯的弱点,他迟迟不正面交锋,骑在马上灵活地兜着圈子。艾格雷伯不善骑马,不一会儿就被胡恩搞得头晕眼花了。胡恩看中机会,上前一剑打掉他的连枷棍,一把将他抓下马背,抓到巴比伦酋长面前。
酋长看到胡恩智勇双全,担心继续留下他会带来后患,竟不顾信义地叫道:“胡恩,我饶你一死,快滚回你的法兰西去吧!” 胡恩一听,愣住了。
正在这时,青铜骑士艾格雷伯纠集的那支武装冲了过来,救下艾格雷伯,乘机截断了酋长的回巴比伦城的退路,向酋长又发起了一场新的进攻。
胡恩挥起剑,左砍右杀,一场混战下来,他仍没能救出巴比伦酋长——青铜骑士艾格雷伯揪掉了他的胡子,又用连枷棍把他的牙齿全敲了下来!不过,艾格雷伯也没逃掉胡恩致命的一剑。
胡恩拾起巴比伦酋长被揪下的胡子和四颗牙齿,带着克拉曼黛公主,回到了法兰西。
法兰西大帝仍在为皇太子的死悲哀,但鉴于胡恩孤胆远征,就赦免了他,让他回到了波尔多领地。
第104篇、变成尼姑的新娘
明朝末年,湖北云梦县有个姓白的员外,只生有一个女儿叫翠晴。翠晴在七岁那年,就和陈家一位少爷订下了“娃娃亲”。两家商议好,只等翠晴年满18岁后,陈家就来迎娶。
不料翠晴在满18岁的前几个月,满头乌黑的秀发竟然在短短一个月内就掉光了,成了一个光光的“尼姑”头。翠晴服用过县上那些名医开的药,却丝毫不起作用。
陈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赶到了白府。白家夫妇面面相觑,怕他们提出退婚。没想到陈家夫妇只是让翠晴安心地养病,说会让儿子准时来迎娶的。送走了陈家夫妻后,白老爷和夫人商量着,既然陈家如此重情重义,于是便决定了将白家一半的财产都作为翠晴的陪嫁。
送走了亲家,白老爷一下子想到了下游邻水县的柳郎中。五年前,他们一家到邻水县去踏青,翠晴不小心跌伤了头部,就是让当地有名的柳郎中包扎的伤口。没有几天,翠晴的伤口就长好了。当下,白老爷就派出管家和家丁去邻水县接柳郎中,并嘱咐管家先不要泄露了小姐的病状,也可以再试探一下柳郎中的医术。
不到一日,管家便领着柳郎中来到了白府。白老爷喜滋滋地出来迎接时,不料看见的却是个陌生的年轻人。管家对白老爷解释着:“老爷,柳郎中去年就过世了,这是他的儿子。人们都夸他医术也是一样了得。”白老爷一听,只得请这位年轻的柳郎中进内堂为翠晴看病。
柳郎中隔着竹帘为翠晴把起了脉,向白老爷问道:“小姐是否有脱发的症状?”白老爷不禁点头表示赞许。柳郎中解释道:“这是因为小姐前一段时间心情紧张、焦虑引起血虚所致。”他起身到外厅开好了药方递给管家,交代着要用小姐的少许青丝做药引,服上半个月就能见到疗效;连续服上半年的话,即可痊愈。白老爷听说需要翠晴的头发,又连声叹着气说道:“小女的头发早在几个月前就落光了,已经找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柳郎中沉思了一下,安慰着说:“我这就回邻水一趟,去找药引子吧。”白老爷听说有替代物,立即转悲为喜。
柳郎中第二天晌午便赶回了白府,将一些黑色细末放入草药中,让翠晴服用。就这样,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翠晴的头皮上果真生出了短短的发桩。
待翠晴的生日过后,陈家风风光光地把翠晴迎娶到了陈府,白家夫妇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三天后,当翠晴和陈家少爷一起乘轿回娘家看望二老时,白家夫妇发现女婿对翠晴很是体贴。白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憔悴的脸,悄悄地交待她虽是新婚的夫妻,也要注意节制房事,翠晴只是满脸羞怯地点头答应。白夫人又不厌其烦地交待着,让她好好记住安排家丁去找柳郎中给她看病的时间。陈家少爷连忙对白夫人说着:“岳母大人您就放心吧,我们陈家不会亏待翠晴的。”送走了恩爱的小两口,白家夫妇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三个月后的一天,陈家的少爷来到白家,说是来接翠晴的。白家老两口听完这话大吃一惊,因为翠晴并没有回这里!当下翁婿二人一起,急急忙忙地到县衙报了案。县令传来陈家的两名轿夫,两名轿夫跪在公堂下都说少奶奶在离白府不远处就要求下轿,他们当下人的不好多问,就只有按照少奶奶的吩咐,打道回府了。
县令差人去打探消息,衙役查了几天也毫无头绪。更奇怪的是,几天后,陈府那两名轿夫也同时失踪。据陈家少爷说,两名轿夫失踪前,家里还丢失了一大笔钱。
这四人连续的失踪案让县令忙得晕头转向,四处派人打探消息。可是衙役们查来查去,依然没有任何线索,白家和陈家也在惶惶不安的心情下,期待着翠晴能平安回来。
陈家少爷受到新婚妻子失踪的打击,一病不起,昏迷中一直喊着妻子的名字。几日后,陈家的老爷和夫人又满腹心事地到白府来拜访,悲伤地说儿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希望亲家能答应他们再为儿子娶亲来冲冲喜。白家夫妇一听这话,虽觉得他们有些操之过急,不过想到如果女婿有个三长两短,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当下便点头同意了女婿再娶。陈家也信誓旦旦地承诺着,如果翠晴平安归来,正房的名分还是她的。
不久后,陈家为儿子娶了一房姨太太,陈家少爷在身体逐渐恢复后,也到白家去探望岳父岳母。白家夫妇看着孝顺的女婿,感慨着老天爷待他们不薄。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摇摇晃晃的陈家少爷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纤巧女子的身影向他飘过来,他一把将女子揽进怀里。那女子柔声地叫着他“相公”。陈家少爷睁开迷糊的眼睛时,只见竟然是一个光光的头在对着他,他立即把怀中的女子推到在地,然后吓得连滚带爬地喊道:“鬼呀!有鬼呀!”地上的光头女子这时幽幽地说道:“相公,有什么要说的,我们到公堂上去说个清楚吧!”当下从街角旁边冲出几个衙役来,将面如死灰的陈家少爷绑到了县衙的公堂上,县衙外也挤满了从附近赶来看热闹的人们。
夜半的县衙内灯火通明,此时的陈家少爷早已被衙役们的吼声吓清醒了,头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的汗珠。他困惑地对县令说,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妻子失踪那么久了,可能是死了,才喊有鬼的。
县令又命令手下“传证人”。堂上又来了两个打扮香艳的女子,陈家少爷直说自己并不认得她们。两个女子跪在公堂上说,她俩本是青楼的女子,有一个晚上,陈家的两个家丁到青楼找上她俩。喝了几杯后,他们便高兴地说自己快发财了,等拿到少爷给他们的那一笔奖赏后,就会为她俩赎身,然后过平常夫妻的日子。可是自从那晚上他们走后,她们等来的却是那两人失踪的消息。
此时,陈家少爷依然一口咬定说自己与这几起失踪案毫无关系。县令再拍惊堂木,不急不缓地问道:“本县再问你,我已经吩咐牙婆检查过你妻子的身体,为何迄今为止,她还是处子之身?”陈家少爷哑口无言,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瘫坐在了地上,招认了所有的犯罪经过。
原来,就在成亲的那天,在红烛摇曳的新房内,他一把拉开翠晴的红盖头,恶狠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们家真的这么稀罕你?那是我爹娘看中你家的财产,才强迫我娶你进门的!我才不会和一个光头尼姑同房呢!”说完便走出新房,留下翠晴和小红哭到了天明。翠晴在娘家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但是她侥幸地想着可能是相公一时冲动才那样说的,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被自己的贤良和温柔所感动的。于是让小红一定要为她保密,不得在娘家二老的面前泄露半点秘密。
三天后,翠晴夫妇带着小红一起回娘家时,陈家公子在岳父岳母面前对翠晴表现得极为体贴的样子。翠晴看着双亲,为了不让他们伤心难过,只得强颜欢笑。小红站在一旁,也不敢多说半句。
翠晴在陈家生活了不到半个月,头上才冒出的发桩又全部落完。小红想着要偷偷跑回白家去向老爷禀告,但是每次都被陈家的家丁们挡住了。主仆俩就这样在陈家被软禁着,有苦说不出。两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翠晴正在房里和小红相拥而泣的时候,少爷跨进来不耐烦地说她们哭坏了自家的运气,拽着小红就往屋外走,并将翠晴的房门反锁上。可怜的小红被陈家少爷拉到柴房奸污后,含恨冲出柴房,哭着叫小姐多保重,然后跑到园中投井自杀了。
当翠晴听说陈家少爷吩咐家丁要将小红的尸体扔到江里的时候,她苦苦哀求着他:“念在小红从小陪我一起长大的情分上,就让我卖掉自己的首饰去把她安葬了吧……”陈家少爷看着这个急得快要疯掉了的光头妻子,竟然开恩答应了这个请求。
天明之后,翠晴到江边准备安葬小红。旁边的两个家丁却架着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着:“少奶奶,你不要怪我们啊,这都是少爷安排的。”便将她一下就推进了波涛汹涌的江水中。之后,两个家丁又将丫鬟的尸体也一气扔进江里。后来,那两个家丁在县衙为少爷做了假证,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在不久之后,他们自己也遭到了报应……
在白家的“好女婿”假装重病、再次成婚后不久,白府来了一个送信的人。白老爷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柳郎中写来的信。信上说前一段时间有一艘邻水县的渔船捞上来一个没有头发的女子,辗转被送到他那里医治,目前还在昏迷中。他在白府并没有见过小姐的相貌,所以不敢肯定是不是白家的小姐。白老爷和夫人本想马上去通知陈家这个好消息的,但是又想到万一不是女儿,到时候只会让女婿干着急的。所以老两口便急急忙忙地赶到邻水县,找到了柳郎中的家。一进门,白夫人便伏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哭开了。
柳郎中告诉他们,小姐的昏迷不碍事。可是又受了江水的刺激,只怕头发在短时间内是不能长出来了。白家夫妇从柳郎中那里把昏迷中的翠晴接回云梦家中后,因为觉得她落入江中这事很蹊跷,因此就多了一个心眼,打算先不通知陈家,而是悄悄地禀报了县令。在柳郎中的悉心调理下,翠晴终于醒了过来,哭着把嫁到陈家的一切都告诉了父母。
而今晚的陈家少爷的“遇鬼”事件,也是明察秋毫的县令安排的。
陈家少爷在公堂之上画了押,看到了悲切的双亲。他瞪着眼睛向他们怒吼道:“这就是你们贪图钱财的后果!哈哈……”陈家二老万分悔恨地跌坐在地上。
县令宣告,云梦的四人离奇失踪案就此结案,人犯罪大恶极,关入牢中,秋后问斩。
几天后,柳郎中向白老爷辞行。白老爷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柳郎中:“上次你说小女的药里面需要她的头发来做药引,你后来回到邻水,是用什么东西来代替的啊?”柳郎中尴尬地说道:“白老爷,不瞒您说,我上次回去找的药引,正是小姐的青丝……”
柳郎中这一席话令白老爷和夫人大吃一惊,柳郎中赶紧解释道:“白老爷,五年前翠晴小姐在邻水游玩的时候,头部受伤。在我家包扎完伤口走了之后,我就把小姐的头发收了起来,系到了门前那颗老槐树上。”
这个柳郎中在五年前就悄悄地喜欢上了翠晴,后来又把翠晴包扎伤口时剪落的发丝小心地系在树上。他不敢奢望得到翠晴,只是每天都对着老槐树念着“平平安安”四个字,祈祷翠晴能健康快乐地过一生。没想到翠晴的头发竟然在几年后恰好做了药引。
此刻白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泪流满面,当即向柳郎中问道:“翠晴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还会喜欢她吗?”柳郎中躬身回答说:“真正喜欢一个人,不会因为对方的容颜改变而改变的。如果二老放心,请让我来照顾翠晴的一生吧!”翠晴在帘后悄悄地听着他们的交谈,也被柳郎中的一片深情所感动。
不久之后,白家便为翠晴和柳郎中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两年中,翠晴不间断地服用了丈夫配制的药,后来果真又长出了一头乌黑的长发……
第105篇、女党员被扒光游街:不惧裸刑的中国女杰们
中国古代史上统治者最卑劣最下流的刑罚,莫过于当众裸露女性的身体。在“穿衣文化”的世界观形成后,中国人便开始以裸体为耻了,掠去女性的衣服,使其一丝不挂,这就是贬低她的身份,侮辱她的人格的一种卑鄙的做法,尤其是将女犯处以裸刑,除了贬低其身份之外还额外起了一个羞辱的作用。从古至今,有很多女性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这里,我们例举六位中国历代的女杰,看一看她们是如何面对这种惨无人道的卑劣刑罚:
1、毛皇后
毛皇后是前秦皇帝苻登之妻,她出身将门,美貌出众、武艺高强,善于骑射,有万夫不当之勇。她率军与姚氏叛军交战时,由于寡不敌众和符登的错误指挥,致使她本人被姚军所生擒。姚军生擒了这位英勇美貌的女英雄后欣喜若狂,将毛后当做战利品奏凯回营。当即,毛后就被剥光了盔甲和衣服,受尽了士兵的嘲弄和凌辱,最后被士兵们用绳索捆绑后押至姚苌处报功。尽管毛后此时鬓发散乱、满身汗污,且被五花大绑,但却不能掩饰她那出众的美貌和婀娜多姿的身段,姚苌见之不禁大为心动,竟欲纳她为后,说道:“假如你能和我相好的话,那么你将会是国母了。”毛后听罢,凤目圆瞪,对着姚苌骂道:“我乃堂堂的皇后,怎能受羌贼们的侮辱,要杀便杀,何需多言!”姚苌虽被臭骂了一顿,但还不忍心用刑。这时毛后又仰天大哭,骂道:“姚苌无道,前害天子(指苻坚),今辱皇后(就是她),皇天后土,宁不鉴照!”姚苌见她越说越凶,不由得怒从心生,立刻喝令手下将毛皇后推出帐外施以裸刑斩首。这就是我国历史上的一位宁愿牺牲身体,也不愿委屈求权的女杰皇后。
2、陈硕贞
隋末巾帼女杰陈硕贞于唐高宗永徽四年(公元653年)十月率众起义,自封为“文佳皇帝”。陈硕真是当地百姓的崇拜对象。后来起义失败了,陈硕贞被俘。在遭处死的时候,唐军为了破坏其在百姓心目中的极高威望,行刑时剥光了陈硕真的衣裤,使她一丝不挂地跪在秋风之中,以供广大围观者对女性胴体的欣赏,这对于任何女性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随之,刽子手又当众对她实施凌辱,然后,割去其双乳,想以此来摧毁其意志,但是,陈硕贞对于刽子手的种种暴行却毫无畏惧,挺直了自己赤裸而坚强的身躯,欣然的向死亡走去。
3、廖观音
清末,领导川西起义的女领袖廖观音在义和团运动失败后,不幸被清军捕获。在实施斩首刑的时候,刽子手剥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服,赤身裸体游街示众,但她依然神色自如,一路上昂首大骂:“慈禧是洋人的大奴才,岑老四(岑春煊)是小奴才,红灯教是灭清剿洋的天兵天将!”一路经过走马街、督院街后,廖才被押至位于锦江下莲池的刑场。廖观音虽被按跪在地,但依然昂首挺胸,毫无惧色。围观众人无不暗暗称赞。直至刽子手的鬼头刀一挥,廖观音那坚强不屈的美丽身躯才因失去首级而慢慢地倒下,鲜红的热血染红了刑场,围观众人无不唏嘘叹息,廖观音短暂而辉煌的一生就此画上句号,就义时年仅十七岁。
第106篇、盘点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六位风流客
1、最成功的风流客:柳永。这位北宋时期的大词人以词名传后世,却以嫖而扬名当时。他是景佑元年的进士,做过朝廷的命官。他虽然政绩平平,却天天泡在妓女堆里,在今天绝对属于检察机关打击的对象。柳永嫖娼,与其他嫖客大不相同,其他嫖客只是泄欲,很少有人把妓女当人,而柳永却把妓女当朋友,推心置腹地谈心,平等自由地上床,再加上他写得一手好词,随便给哪个妓女写上一首,那个妓女就会身价倍增,颇似现在的文化包装。于是妓女们对柳永爱如潮水。柳永排行老七,人称柳七,能和柳七郎床下填词床上戏水,成了妓女们的星语星愿。“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成了当时妓女界时尚的真实写照。柳永在妓女堆里灵感不绝,写出了许多千古绝唱。但同时,他这种以妓院为家的生活也使得统治者对他十分讨厌,认为他伤风败俗。最后,他政治上失意,因穷困潦倒而死。死后凄凉,竟然是几个妓女凑钱埋的他。他的死讯传出后,有上千的妓女络绎不绝地到他的墓地悼念,轰动一时。中国有句俗语,叫“婊子无情”,可人们在这些妓女身上,却看到了她们对柳永的一片深情厚意。当嫖客能当到这种份上,古今中外,大概只有柳七一人了。
2、最失败的风流客:同治皇帝。同治的级别在嫖客中算是最高的了,可他嫖娼却是嫖得最失败的一个。这位年青皇帝在娶老婆的问题上和他母亲慈禧产生了严重分歧,两人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是他得到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但同时必须得搭配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于是这位小皇帝开始了苦难的夫妻生活:和喜欢的女人同床,慈禧不准;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同床,他又不愿意。帝后之间的政治斗争被引申到了床上,最后,这位守着五个老婆的皇帝陷入了极度的性苦闷中,他只好微服私访,出宫嫖娼。养尊处优惯了,嫖娼都没经验,一进入大胡同就染上了梅毒,医治无效,才19岁就死了。他死后,关于他的死因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位倒霉的嫖客因为嫖娼,使自己成为史学界长期争论的人物。皇帝有嫖娼爱好者,绝非同治一人,人家好多皇帝嫖娼嫖了一辈子,都名不见经传,落了好名声,可同治帝没嫖几回就成了焦点人物,以因嫖送命的坏名声截入史册。
3、最有收获的风流客:韩世忠。这位南宋著名的爱国将领在当低级军官时,有一天按耐不住青春的冲动,去嫖了回娼,坐台的是一位与众不同的风尘女子:梁红玉。梁红玉一眼就看出他是不凡之辈,心甘情愿地嫁给了他。在那个金国入侵兵荒马乱的年代,嫁给一个小军官就意味着嫁给危险,而且那时韩世忠还很穷。但是梁红玉毫不在意,一心一意地追随着他。随着韩世忠职位的升迁,梁红玉也渐渐展现出她女中英豪的本色,她协助丈夫训练士兵、管理军营,干得有声有色,成了他不可多得的助手。在著名的黄天荡大战时,夫妻二人合演了历史上壮美的一幕:妻子擂鼓助战,丈夫浴血厮杀,大败金军,差一点活捉了金军统帅。金兵败北后,夫妻二人名扬天下,梁红玉被朝庭加封为“杨国夫人”。
4、最会演戏的风流客:蔡锷。这位好男儿原本没有这个爱好,嫖娼纯属被逼出来的。民国初年,袁世凯背叛共和阴谋称帝,却很不放心蔡鄂这位具有革命思想的滇军将领,于是把他招到北京的将军府,加以监视。蔡锷急于重返云南招集部属讨袁,却苦于袁世凯盯得太紧,只好用计,于是一位叫小风仙的妓女就成了他的掩体。他每天带着小凤仙游山玩水,一副安于享乐不问政治的样子,使得袁世凯放松了对蔡鄂的警惕,在小凤仙的配合下,蔡鄂利用一次在妓院饮酒的机会,悄悄地溜走,从此龙归大海,回到云南重举反袁的义旗,在他的带领下,各地义军蜂起,各省纷纷独立,袁世凯只做了83天皇帝,就一命呜呼。
5、最幸运的风流客:。周邦彦。这位北宋的乐师和当时的皇帝宋徽宗喜欢上了同一个妓女——李师师。这位历史名妓当时可是宋徽宗半公开的情人,敢泡皇帝的马子,罪名可想而知,而且更让宋徽宗不能容忍的,是周邦彦又成了李师师的音乐制作人,李师师不仅欣赏他的音乐,并且还爱上了他。宋徽宗醋意大发,周邦彦眼看就要大祸临头,紧急关头,李师师舍身救情郎,梨花带雨,向宋徽宗苦求,进而又向宋徽宗推荐了周邦彦,说他的音乐是如何如何美妙。奇迹于是出现了:同样爱好书画音乐的宋徽宗原谅了周邦彦,不但没找他的麻烦,反而给他封了官,让他当了大晟乐正。
6、相比之下,有个叫贾奕的风流客就没这么幸运了。这个英俊的小白脸和李师师一夜温存后,竟然妒忌起了皇帝。因为他常常被皇帝抢了先,见不到心爱的师师姐,心生怨气,竟填了首《南乡子》讽刺宋徽宗。消息传到宋徽宗那儿,他龙颜大怒,要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嫖友,经过别人劝解,才消了气,免了贾奕的死罪,把他发配到了海南。嫖娼嫖到敢和皇帝争风吃醋的份上,贾奕也算是诸位嫖客中最大胆的一位了。
第107篇、救命一卦
清朝道光年间,苏州有一小商贩,名叫向永吉,靠趸货肩挑零卖度日。小生意不好做,眼看到了除夕,不仅还不起债,年货也无钱置备。
向永吉心灰意冷,正打算投湖自尽,元妙观一个算卦先生告诉他:“我看足下相貌,今晚半夜时分,就会发财。本道熟读麻衣相经,深得其中奥妙。不信,你回家一试。”
向永吉将信将疑,回到家里,与妻子一说,妻子也有些狐疑。
二人还是用仅有的一吊钱,上街买了酒肴,点灯敬神过年。
夜半时分,妻子说:“算卦先生说,今夜会发财,莫不是咱床下藏有金银珠宝?”
向永吉觉得有理,两人挪开床挖了起来。
挖了三四尺深,一无所获。妻子说:“肯定有银子,莫不是在别的地方?”
两人正准备转移地方,恰好隔壁咸鱼行的老板从窗前路过。
咸鱼行老板听见向妻的话,趴在窗口偷看,只见屋内点着灯,床斜在旁边,地面泥沙堆积,笑了笑,哼了一声,吓得夫妇二人停下来。
咸鱼行老板推门进来,向永吉害怕他张口讨账,低下了头。鱼行老板拉住他的手,说:“兄弟,账先欠着,以后再说。明天就是正月初一,一般没人做肩挑零卖。我行里有咸鱼,你是不是挑些去卖,换得一些过年钱?”
向永吉难为情地说:“我欠你的账尚未归还,怎好还来赊欠?”
咸鱼行老板慷慨地说:“没关系,你卖了咸鱼,再付钱吧。”
当夜,向永吉就去咸鱼行扛回一捆咸鱼。他拆开咸鱼捆,意外地发现咸鱼里面裹有一两碎银。天啊,算卦先生的卦显灵了。
夫妻俩暗暗高兴,藏好银子。第二天,肩挑咸鱼,到大街小巷去推销,很快卖完。
向永吉很高兴,去咸鱼行付钱时,又赊了一捆咸鱼,拆开来,仍然裹有一两银子。向永吉惊诧得合不拢嘴,当下跑到咸鱼行,问老板总共积压了多少捆咸鱼。咸鱼行老板说,库房里有一万多捆。向永吉喜不自禁地说:“这些鱼,我全部包销。”
向永吉把一万多捆咸鱼拉回来,迫不及待地拆开鱼捆,一一寻找。奇怪的是,一万多捆咸鱼里,再也找不出半星银子。
向永吉傻了眼,看着满屋堆放的咸鱼,只觉得浑身虚脱,这才后悔因贪小便宜而吃了大亏。
无奈之际,夫妻二人只好痛下决心,振作精神,起早贪黑,背扛肩挑,四处去推销咸鱼。奔波了一个多月,总算赶在天气暖和前,把那一万多捆咸鱼卖完了。
夫妻二人一结账,不仅还清所有欠债,还大有盈余。
向咸鱼行老板交赊销款时,向永吉额外多付了二两银子。
老板问是怎么回事,向永吉说了缘由。
老板狡黠地眨眨眼睛,问:“难道只是在两捆咸鱼中夹裹有银子?”
向永吉据实相告:“是的。”
老板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那是我有意放进去的。要不,我那一万多捆积压货,你肯为我全部推销吗?不过,你也赚了一大笔钱呀。不是形势逼迫,你敢做那么大的生意吗?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向永吉在商海沉浮中汲取经验教训,逐渐积累起资本,开起了商号。
成了老板,他不忘旧恩,准备聘请那个算卦先生做顾问。算卦先生淡淡一笑,说:“像我这类从事算卦行当的人,有几个能够未卜先知?实不相瞒,这是我跟咸鱼行老板上演的一出双簧戏。因为自身经历过许多坎坷,又由于职业原因,我能阅人。我一眼看出你只是一时受困,只要肯吃苦,将来一定有作为,于是故意编造一个半夜得财的谎言挽救你。等你走后,我拜访了隔壁的咸鱼行老板。他正愁咸鱼滞销,听了我的计谋,当然求之不得。人生在世,只要不绝望,就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第108篇、狼之灭亡
它深深地钦佩制服它的猎手,它为能败在如此不凡的对手手下深痞荣耀。它就是这么傲气,包括尊敬自己强大的对手。也许正是固为有了狼,才成就了猎人的强悍。
山谷谷底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泉水在流淌着,小溪边有一片平坦的绿草地,上面有几棵伞状的合欢树。合欢树上的花把这小谷映衬得异常妩媚。在其中一棵合欢树下一对青年男女正在嬉戏着,他们面前还铺着一方橙色的塑料布。
此时,在山坡上的荆棘丛中,一条健壮的狼正在潜伏着。它年轻极了,那身体上深棕色的毛泛出金属般的光泽。它那深蓝的眼珠死盯着这片绿草地。并且从绿草地上发现了它异常厌恶的动物——那对青年男女从不远的小镇一并带过来的白狗。白狗很讨人喜欢,在两主人面前不停做着花样,不时逗得他们哈哈大笑。但也就是这形态愈发激起狼的厌恶,狼恨不得立刻一口将它吞下。也许狼就有这种本能,一嗅到狗的气息,便会全身热血沸腾。这一切源于狗的背叛,狼恨它们成了人类忠实的奴仆。
狼紧盯着那条白狗,但由于那合欢树丫上挂着一支枪,而不敢马上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否则,狼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把白狗撕个粉碎。
而在草地上,那对青年男女正在戏耍那条小白狗,男的将一只花花绿绿的空罐头瓶扔来扔去,并让那狗给叼回合欢树下。白狗在叼那罐头瓶时,作出种种可笑的姿态,逗得两个年轻人笑得前俯后仰。这次,男青年把白狗叼回的空瓶扔到了小溪的对岸,并一下子滚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狼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白狗还没来得及觉醒是怎么一回事,喉管和颈动脉已经被同时啮断了。那十分讨人喜爱的白狗就这样离开了喜欢它的主人。
狼并不敢粗心大意,它在时刻警惕着那对男女,狗久久没有回去,引来了他们,他们一步步走近了,空着手。狼猛地从石头后窜了出来,打算就此逃离。然而,那对男女见到突然出现的狼,吓得掉头就跑,连树丫上的枪也丢在那里。狼并没有追赶人,它又回到石头后面继续享用那条白狗。在吃完了那白狗之后,便像一团流体似地消失在荆棘丛中。
实际上,这条狼是一条独狼,四处流浪便是它的生活。但在它幼小时它在所属狼群中是常胜将军,因为它健壮、聪明、蛮横、凶狠,但难免隐含其傲气,也正是由于它的这种傲气注定它不可能成为那狼群中来来的头狼。
因为每个狼群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因而作为独狼,生存下来是异常困难的,它必须在狼与人交界处的那个夹缝里求生,就是在这样狭小的生存空间里,它还需要防止同类的攻击和人类的捕杀,独狼的食物自然是无保障可言的,这条狼也一样,在吃过白狗之后好几天都是在饥饿中度过的。它努力地奔跑在草莽间以保持它的敏捷。它被水的气息引到了一片沼泽地边。熟悉的沼泽地勾起了它无限的回忆,因为沼泽地,它遭到了原来狼家族无情的驱逐,当时所有的一切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历历在目。
那天,它所在的狼群到了一片沼泽地边。一条年轻的雌狼由于草率而陷进了一片泥沼。
这雌狼正是它亲密的伴侣。它听到了呼救声,不顾一切地要奔去救助。头狼截住了它,一爪子把它击倒在地。头狼长嗥一声,整个狼群原地站定,肃然无声。只有那遇难的狼在黑色的泥沼里哀叫。
看到那双绝望、哀怨的眼睛,它又爬起来想冲过头狼的警戒线。头狼一口咬住它的后腿,惊人准确地把力量控制在将透而未透皮肉的临界点上。它当时简直是疯了,竟当着整个狼群的面回头咬了头狼一口。这还了得!立刻,几条强壮的公狼一齐向它扑来..因此,它被家族无情地驱逐了,成为一条到处亡命的独狼。
此时,它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响,在它环顾了四周之后,向那片灌木丛靠拢。随着扑哧一声响,二只野雉从灌木丛中飞起,从那华丽的锦羽可以看出那是一只雄雉。但没一会便从空中掉下,在草地上逃跑。因为雄雉明白它遇到了怎样的敌人,于是怒从心头起,那华丽的锦羽一齐展开,飞起有几丈之高,然后扬起双爪直向独狼扑去。但雉却扑了个空,跌落在地,恰好就跌在狼嘴的附近。只听见“咔叭”一声,那雄雉便死在了狼嘴之下。
它舔了舔唇,昂首四顾。
沼泽地依然一派宁静和平。远处有什么鸟在叫,好像就是雉,而灌木丛里还有一只雉。
狼还没有吃饱,即使吃饱了,它也会进灌木丛去。好奇是狼的又一天性。
它喜欢灌木丛。一进灌木丛,它的身体就柔软得像一团棕褐色的流体。
一切如它所料。灌木丛深处有一个野雉窝。一只麻栗色的雌雉正扑开双翅护着雉雏们。
母雉展开颈羽,鸡冠如血一般鲜红。
狼竖起尾巴,一晃,又一晃。
正待母雉想看清晃动的是什么东西时,它的脖子断了。它没挣扎,到此时它还记得身下有孩子!
但是毕竟雉太弱小,虽然是义无返顾,但在面对比自己异常强大的狼时还是无能为力。
狼对它们的天敌和弱小的动物是凶狠无情的,但在狼群的整个家庭当中却是从不缺乏亲情,特别是母狼和幼狼之间的那种母性的亲情。如此也不难引起独狼对自己家族的怀念。
也只有在属于自己的狼群中才能真正感受到那种特殊的温情。它决定回到自己的狼群中去,因为它再也无法忍受没有温情的孤独。它在回想着它的家族的气息。但是回归必须带回去猎物作为见面礼,虽然它全身的饥饿像火一样烧灼着它,但在它捕捉到一头鹿之后便叼着鹿昼行夜伏地向着自己家族所在地奔去。其中经历过其它狼群的追捕和围攻。可是归心似箭在支撑着它不断地前进。在终于踏上它家族领地后却发现它的家族已经失去了踪迹。
它失望了,一身疲惫随之而来,在这紧要关头它又发现了两只虎,似乎那虎也嗅到了它的气味,一只雄虎冲它吼了一声以示警告,而它已经被惊吓得狼毛直悚了。但老虎并没有认真地来追捕狼,也许那两只老虎刚享用过一顿美食吧,一声吼叫后反而打不起精神。它灵敏地躲过老虎,奔向了荆棘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狼正向它逼近,它却一无所知,当它从以前搁置那鹿的地方取回猎物正准备食用的时候,它方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一个陌生的狼群包围了。因为它侵犯了那群狼的领地,必然要遭到那群狼的攻击。狼群包围了它,却悄无声息,不难看出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它显然不是它们的对手,并且前后都有狼的夹击,它决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它不顾一切地撕下一块鹿肉,就算是死也要尝一尝鹿肉。它“嗖..”的一声窜出荆棘丛,径向巨石飞奔。
它要将自己送人虎口吗?没错,它宁愿死在自己所敬佩的老虎之口,它就是如此傲气,连死都要选择优劣。
当它纵身登上了那巨石的时候,只见两只年轻的虎一卧一站,逆着’目光,硕长的身体上披着一层层淡淡的晕。当它们发现独狼时,似乎还有一丝惊诧。而独狼本身是怀着必死的、超然的念头的,因而它全然不惧怕那两只老虎。
老虎的平静使它产生了求生的欲望,它的心脏在狂跳。要是能从老虎身边走过,到巨石那一边,就能摆脱狼群的追赶了!它想跑,它又深知老虎有追逐奔跑活动的嗜好。所以,它拼命地夹着尾巴,压制着惶恐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慢慢迈开步子,它在老虎的懒散下走了过去。开始下坡,每一步似乎都那么长久,那两只老虎对眼前的一切全然不顾,一个劲地在那巨石上面,闭目养神地休息。当独狼一脚踩到谷底时,它再也无法遏制地狂奔起来,一直跑到精疲力竭。
它躺了好久才让自己回过神来,回想起恶梦一般的山谷之行,它想得异常的多,它决定自己要像虎那样做强大的生物,它要当一条像虎一样的独狼。
过了一会,它沿着兽道下坡走,逐渐走近了人类居住区,它得去河边喝点水,然后再回到它的荆棘丛去,它总以为荆棘丛比山洞安全得多。河面上泛着幽幽的白,它先用舌尖点了点水,凉而微甜,然后便埋下头吮起水来。这时的它仿佛嗅到了一丝气味,强烈而单纯。它似乎可以断定上风头不远处便有一条雌狼,于是飞也似地向草丛奔去。
只见山坳草丛间果然卧着一条雌狼,它的左腿被猎人设置的铁夹夹住了。雌狼见到它显得十分亢奋,以低沉的哼声表示痛苦和绝望。
它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轻轻地靠近雌狼想用嘴去接触一下雌狼的身体以表同情,但是被困的狼怀疑一切,仇恨一切,它恶狠狠地嗥了一声以表强烈的反抗。
此时,异样的动静让它预感此地不宜久留。它向着山崖一阵狂奔,待它卧在山崖上时,却又想到天一亮,猎人便会把那条与自己一样孤独的狼逮去,同情心一下子让它不安起来。
另外,它似乎从那条雌狼身上看到了以前陷死在沼泽地的那条母狼的痕迹。
于是,它站了起来,似离弦之箭般窜下崖头,回到囚着雌狼的山坳。紧接着是一阵汽车的喇叭声,雌狼恐惧地打了个激灵。就在这一刹那,它果断的齐铁夹旁咬断了雌狼那条被夹的腿。为了让雌狼尽快脱身,它只能这么做。
雌狼狂叫惨嗥,在草地上打滚。之后恶狠狠地向它扑来。它敏捷地躲闪,嘴里呜呜地嗥叫。
雌狼明白过来了,不再向它扑咬,吮着断足上淋漓的鲜血,甚至还看了一眼离开身体的那一截脚爪,眼睛里涌满了泪水,说不清这泪水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感激。是的,狼也有泪。
雌狼知道必须不顾创伤赶紧离开这可恨的山坳,便用三条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一迈腿,又摔倒了。断腿触地的剧痛几乎使它回不过气来。它并没有气馁,又站了起来,不熟练地用三条腿歪歪斜斜地走起来,奔跑起来,那条残腿空划着,滴着血。
它堵住了它奔向山坡的去路,示意向相反方向奔跑。雌狼领会了它的意思便随着它向小河奔去。
它们趟着水顺流奔跑,冰凉的河水螫得雌狼创口剧痛。
只有如此,它们才有可能摆脱即将临头的追捕。河水会使猎狗失去追踪的线索。
在经过一段水路之后,它们向着一个幽深的山谷奔去。在奔波过程中,那雌狼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但是疼痛仍没有减轻。两条狼一前一后在奔逃着,继而进入了一片自以为安全的荆棘丛。
两条狼并排匍匐下来,雌狼闭目而卧,连下巴都紧贴着地面,它却在昂首警视着。雌狼就这样在这片荆棘丛中躺了三天三夜,似乎伤势已经有了好转。就在第四天晚上,雌狼悄悄地离开了这片荆棘丛,离开了几天来一直照看自己的它,原因是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山洞以履行一个母亲的义务。
于是,雌狼毅然而艰难地离开了荆棘丛。
当它回到荆棘丛,雌狼已不辞而别。它四处寻找,找了整整一个晚上,但那小溪却截断了追寻的线索。它只好又回到了那个安置狼夹的山坳,那里什么也没有,除了被重新布置的狼夹。
雌狼在找到一个山洞之后生下了三条小狼,其实那个山洞并不理想。那三条狼崽愣头愣脑的非常可爱。做母亲的感觉真累,尤其是它现在只有三条腿却必须支撑四条生命,实际上也就是整个部落,因为这条雌狼是它们部落惟一的幸存者,其它的狼在一次人的围猎中全部死亡。
这天傍晚,雌狼又来到山腰的那个小池塘边潜伏,在这里基本上海晚都能以这种方式猎取一些小动物。此时的雌狼似乎感受到一只大鸟在空中盘旋,那是一只鹰,一只视狼为天敌的鹰,那只鹰也看见了雌狼。在另外一个山头上,它也看见了这只鹰。
鹰犀利的目光在巡视着山林,滑动在天边辽阔的地平线上。雌狼已吓得狼毛悚然,雌狼更多地在担心山洞里那几条小狼崽。担心它们跑出山洞,这种担心应验了。那因耐不住洞中寂寞在山洞口玩耍的小狼自然没法躲过鹰的眼睛。一会儿,一条小狼惨叫着被鹰抓离了地面。
雌狼就在一箭之遥眼睁睁地看着一片乌云掠过,那只鹰为了不让小狼乱动乱咬,故意一松爪子让小狼从数丈高空跌落下来后再将其抓起飞走。
雌狼见状已经悲愤欲绝了,此时它赶到了,四日相视许久后。它慢慢走了过去想舔舔雌狼的残腿,但雌狼却稍有戒备的躲开,并向活着的小狼走去。
雌狼不让它走进自己的洞穴,雌狼怕它会伤害自己的狼崽。它屈服了,便栖息于山洞附近的灌木丛中。到了晚上,一场大雨哗然来临,以至于在灌木丛中听到的雨声格外的纷乱。
全身湿漉漉的它瑟瑟发抖,但强烈的责任感驱使它不能离开去找一个躲雨的地方。而洞中的雌狼和两条小狼崽正在熟睡着。
接下来的几天里,雌狼一直为迁窝计划着,在费了一番心力后终于找到一个比较理想的新窝。这天晚上,趁它不在,雌狼决定搬家,雌狼叼起一条小狼向新窝奔去,将另一只狼崽暂时留在了窝里。在雌狼走远后,它进洞叼着那一条小狼向新窝走去。就在雌狼刚安置好小狼的时候,它叼着另一条小狼赶到了,并迅速放下小狼,彼此对视了一会,然后礼仪般地用颔部和颔部相互摩擦了一下。就这样两条狼走到了一起,它们历尽了万重磨难,但是磨难是一重又一重,在几天后的一个黎明,当两条狼叼着猎物归巢时,发现小狼不见了。
那雌狼开始怀疑它,尽管它们是形影不离,同去同归的。雌狼的怀疑激起了它的愤怒,以至于它一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雌狼在那山洞口呜咽似地嗥叫着。
雌狼没有离开,它在等待着侵犯者的再度到来,复仇的心理愈发冲激着它的脑袋。雌狼的乳房由于没有了小狼的吮吸而日渐肿胀,以至于坐立不安,雌狼也只有去狂奔和翻滚中去放松那种痛楚。
这天黎明时分,雌狼回窝进洞时嗅到了强烈的异味。雌狼激动起来,复仇之火烧灼得全身战栗。风也似地闪身进了山洞,没一点儿声息。
山洞里竟有两条胖嘟嘟的小狼!可雌狼一眼就看出这不是自己的孩子。雌狼警惕地回头四顾,嗅、闻、听,没发现什么情况,这才一纵身跳到小狼的旁边,慢慢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小狼呜呜的叫声多么像自己的孩子啊!雌狼愣住了。
这时,两条饥饿的小狼跌跌撞撞到了雌狼的腹下,两个温暖的吻几乎同时吮住了雌狼的乳头,不要命地吸吮起来,雌狼依然愣着,工时不知怎么办好;只觉得肿胀的痛苦在消退,那一股曾经出现过的神奇的柔情又出现了,而且无法遏止地弥漫开来......雌狼不知道这是两条小狗而不是两条小狼!雌狼也不知道这是猎入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用这计策让雌狼培训他们的猎犬。由狼哺乳,由狼培养的狗,才真是第一流的狼犬呢!
没过几天,母狼从上卷的尾巴认出了这不是两条小狼,可它已是这两条小狗的母亲了。
此时,它却伏在一个崖石上,冷峻地凝视着山谷。它看到了山谷里躺着一个人,已经一动不动很长一段时间了。
它心中思虑着那个躺着的人,其实他是一个优秀的猎人,此次专为这条独狼而来,并且他要赤手空拳活捉独狼。这一切缘自于他与人的一个赌局。
周围一片静寂,或许这预示着将有一场激动人心的人狼大战的来临,可是一切却在突然的开始中结束了。
它在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虑之后出现在了那个山谷里,其实猎人早已从眼缝里瞅见了它,他看到的是一条年轻、雄壮、凶狠的公狼。
它在经过好几次的试探之后,终于认定面前躺着的是一个可以吃的死人,动作也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就在这时,它的睾丸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像铁钳似地抓住了,并且在捏握中它失去了知觉。
等到它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已被囚禁在铁笼中。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朝四周一张望,还看见一个小一点的铁笼子,笼子里囚有两条小狼,那不分明就是那三条腿母狼的孩子么?
它努力地站起来,睾丸在“哧哧”地作痛。它努力止住后腿的痉摩。它深切地钦佩制服它的猎手,它为能败在如此不凡的对手之下深感荣耀。它就是这么傲气,包括尊敬自己强大的对手。
过了几天,它被装上了卡车,同样还有那两条小狼,人们是要把它们送往动物园。
它深深地叹息,为自己不能救那两条小狼倍感无奈。心想,那条雌狼在此时会不会突然觉察到什么,赶来舍身救子呢。一切仿佛都那么的漂渺。车驶在那山谷的公路上,静静地静静地驶向远方......
第109篇、对对联三获胜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三伏天的夜晚,一些人坐在禾场上乘凉,扎堆闲聊,谈起了徐苟三,都赞不绝口地说:“徐苟三思维敏捷,出口成章,在我们这里算得是个才子,没有谁能比上他。”
有个姓周的财主在一旁听了,很不服气地说:“他是个种田打土块的,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怎么能称才子呢?如果他都算才子,像我这读了“川年经馆”、“四书五经”的人,岂不是才子中的才子了。”
人们想看一下周财主的笑话,就说:“你说他不是才子,能不能把他喊来,你们俩比试一下文才呢?”
周财主说:“行啦,这不是我吹牛的话,在文才方面,我比他不知要强多少倍,我把他骗的卖了,他还以为是在走亲戚哩。”
人们不信这个邪,就把徐苟三喊来了 周财主傲慢地对徐苟三说:“我想出几副对联你对,不知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徐苟三不以为然地说:“既然来了,那就试试看吧。”周财主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吟出了上联:“夫人儿子我。” 徐苟三不假思索地应对:“乌龟王八蛋。” 周财主斥责徐苟三:“你为什么骂人。” 徐苟三说:“我没有骂人啦,我是在对对联,这对联是讲对杖的,你看:你的夫人对乌龟,你的儿子对王八,你对蛋,你说这对的好不好?”周财主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乘凉的人一个劲地叫起好来,周财主第一招就吃了败仗,他想:“你骂我,难道我就不会骂你吗?”他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会,又吟出了一联:“ 苟三之苟乃为狗。”徐苟三随口答道:“财主的财应是豺。”
乘凉的人又叫起好来。周财主这一招又吃了一个闷亏。他对徐苟三说:“在众人面前骂来骂去,有失大雅。我来出个富有文采的对联你对:”
他又出了一上联:“珍珠玛瑙钱。”周财主话音一落,徐苟三就对道:“ 箢子扁担锹。”
周财主说:“你怎么对的都是你用的东西?”
徐苟三说:“因为你出的都是你想的东西,所以我对的就是我用的东西。”
乘凉的人又是一阵喝彩声。周财主心想:“看来对短对联不行,我要搞一副长对联,他对不出来。”
他摸了半天脑壳,好不容易才想出了一副上联:“香花不白,白花不香,只有栀子开的花,又白又香。” 徐苟三随即用讥讽的口语对道:“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只有财主放的屁,又响又臭。”
周财主气得直翻白眼,徐苟三乐得暗暗发笑,乘凉的人一个劲地叫好,搞得周财主无地自容,他找了个借口说:“徐苟三,我的口干了,回去喝口茶了再来。”
说罢,周财主就灰溜溜地走了。乘凉的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掌声既是对徐苟三大获获胜的赞美,也是对周财主惨遭失败的讥笑。
第110篇、觉生寺为何被俗称为大钟寺
坐落于北三环西路的大钟寺因永乐大钟驰名中外,如今鼓楼西侧的铸钟厂胡同即是缘于明代永乐年间铸造出这口大钟而得名的。其实,重达46.5吨的大钟曾几经辗转迁移,才最终落户到了觉生寺。那么,觉生寺为什么被称为大钟寺?永乐大钟为何从万寿寺移走?重达46.5吨大钟是如何搬移至大钟寺的?
觉生寺啥时被叫成的大钟寺?
觉生寺创建于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正月,在建成后,真正使其成为重寺的原因,却是悬挂在觉生寺藏经楼之后,铸造于明朝永乐年间的华严钟(现俗称永乐大钟)。永乐大钟铸造于北京鼓楼以西的铸钟厂。大钟铸成后,先是悬挂在明朝内宫掌管百官作佛事的机构汉经厂——专门为皇帝、后妃礼佛的场所。永乐大钟之所以被收藏在汉经厂,主要是因为钟体内、外壁均铸有佛教经文,所以被当作是佛经文献的一种收藏版本。
明成祖朱棣死后,汉经厂被废。万历年间,明神宗恢复汉经厂,并将永乐大钟移至当时京西新建的万寿寺。因为万寿寺是继承汉经厂的制度而兴建的,汉经厂所收藏的汉文佛经被迁移时,这口大钟也被一起迁至万寿寺。直到清代雍正十一年(1733年),雍正皇帝下令将大钟移至觉生寺。寺因钟而显,觉生寺的名字逐渐被叫成了大钟寺。
永乐大钟为何从万寿寺移走?
雍正十一年四月,一位大臣向雍正皇帝所上奏折中记载:“觉生寺在京城之干方,在圆明园之巳方,钟之本体属金,若移安觉生寺后甚为合宜。若在京城之东南安设,位属贪狼木星,有金木之克,未为合宜。看觉生寺殿宇五层,后阁属土,若在阁后另建一层安设此钟,取金土相生之意,甚属妥协。”这个奏折的大意是说,从风水角度来看,原来悬挂永乐大钟的地方不吉利,影响皇家风水,而觉生寺这个地方属金,适合悬挂大钟,所以建议将万寿寺永乐大钟移至觉生寺。
由此不难看出,觉生寺的建寺之请及移钟之举是缘于“风水。
敕建觉生寺的工程,自雍正十一年(1733年)正月起,告成于十二年冬,但将钟从万寿寺移过来,一直到乾隆八年(1743年)才完成,历时十年。觉生寺的修建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基本完成了,但大钟的迁移却是在十年后,直到乾隆八年才寺钟合璧,并建成悬挂大钟的钟楼,觉生寺这才得以全面竣工。此移钟盛事,在许多史籍中有详细记载。
46.5吨大钟如何搬移?
一口重达46.5吨的大钟历经辗转,终于在几次大的迁移后,最终落户到了觉生寺。相传在移动大钟时,每隔1里挖井1口,将沿途通过的道路挖成浅沟,再往沟里注水,然后在钟体下面垫上滚木利用冬天水结成冰,用畜力拖拽运行。每到一个陈悬之地,便要将钟垫高,悬挂在钟架上,然后再修建钟楼,所以觉生寺里的大钟楼是先有钟再建楼的。
历史上,觉生寺不仅是佛教徒做佛事的场所,在清代也是京师皇家祈雨的重要场所之一。在清代皇室宗亲非常重视祭祀活动,其中也包括传统的祈雨拜天活动。这项活动有一定的季节性,它与农事活动和自然灾害连在一起。清代初年,遇上久旱无雨,为了祈求上苍降雨,皇帝要亲自前往圜丘、黑龙潭、大高殿等处去祈雨。
从现有的史料来看,乾隆帝曾先后在乾隆八年、十一年、十二年和二十九年、四十一年、五十二年多次驻跸驾临觉生寺。除四十一年外,乾隆每次都留下了吟咏觉生寺大钟的诗文。其中乾隆十二年(1747年)所作《御制觉生寺祈雨诗》,于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被镌刻于御制碑阴:“侵晨奠静安,返跸礼栴檀。结习镇如此,觉生良已难。聊因甘雨足,稍为畅怀宽。调御无忧喜,金刚四句观。”自此以后,觉生寺又成为了京师“甘雨足”的祈雨场所。
觉生寺虽是皇家寺庙,平时香火亦很旺盛,尤其是每逢正月初一至十五日都会举行规模盛大的庙会,届时游人多慕大钟之名来此游览。庙内香烟缭绕,钟鼓齐鸣,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根据文献《燕京岁时记》记载觉生寺庙会:“每至正月,自初一日起,开庙十日。十日之内,游人坌集,士女如云。长安少年多驰骤车马以为乐,超尘逐电,劳瘁不辞。一骑之费,有贵至数百金者。岂犹有金台市骏之遗风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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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大钟铸有多少铭文?
大钟寺坐落于北三环西路,是北京现存的一座规模比较完整的寺院。它坐北朝南,规模宏伟,布局严谨对称。由南向北建筑依次为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后殿、藏经楼、东西翼楼等主体建筑,总占地面积约为三万多平方米。1957年北京市政府公布大钟寺为市级重要的文物保护单位。1996年12月被国务院公布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0年2月建立大钟寺文物保管所。1985年10月5日辟为大钟寺古钟博物馆。大钟寺因永乐大钟享誉世界,永乐大钟钟身遍铸佛教经咒铭文,有汉梵两种文字,共计23万多字。
钟铃最早出现于何时?
中国钟铃文化历史悠久,考古资料表明,早在新石器时代中国已有原始钟铃。
钟、铃是指一端闭合、一端敞口的中空响声器物。钟因钟槌从外部撞击钟体表面而发声,铃因内悬的舌体与铃体碰撞而发声。钟、铃既是文化的产物,也是文化的载体,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传递信息的响声器、演奏音乐的乐器、标志统治阶层权力和地位的礼器、佛道信众装点佛国净土和道教仙界的神圣法器,到报时用的器具,中国古代钟铃文化走过了漫长历程,形成了两种风格迥异的钟铃体系。
古代乐钟有哪些种类?
“乐钟”即奏乐之钟,古代贵族用于庙堂祭祀、婚冠丧葬、军事征战、宴享宾客等各钟活动中,具有乐器和礼器功能。出现于商,兴盛于西周至春秋战国时期,是先秦礼乐制度的产物。西周时期形成了严格的用钟制度,不同等级的统治阶层享有不同规格的钟乐,“钟鸣鼎食”是先秦社会统治阶层生活的真实写照。乐钟包括铙、甬钟、钮钟、镈钟、钲、铎、勾鑃、錞于等多钟类型。它们具有共同的形制特征;器体为扁圆体,口部呈合瓦形,多数为青铜质地。青铜乐钟在夏代已见雏形,商周开始进入繁盛时间,秦汉以后逐渐衰落,少量的铸造一直延续至清代。青铜乐钟是我国古代社会的传统乐器之一,在“金、石、丝、匏、土、革、木、竹”八类乐器中位居首位。
第111篇、土匪海爷
一
大名鼎鼎的海爷,磨盘山上的土匪海爷,那是我爷,我是他孙子。
海爷是干什么的,现在的丰阳,大概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你翻开《丰阳县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海大标,丰阳土匪,曾随着冯二胖子横行整个商洛地区,后死在抗日之中,解放后,被追认为烈士。”
海爷的出名,首在喝酒上。
海爷出生满月时,客人盈门,海爷看着人多热闹,一对眼珠子随着客人转,骨骨碌碌的,一不高兴,脚一蹬,手一伸,“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很刚猛,惊得一屋的客人都回过头,张大了眼,接着就咯嘎咯嘎地笑,说,这孩子,声音像张飞一样。
喝酒时,海爷他妈,也就是我太奶,抱着海爷,给客人敬酒,那小家伙在怀里闻着酒香,小嘴一张一翕的,就有客人笑说:“看这娃儿,也想喝酒了。”说着用手指蘸点酒,放在海爷的嘴唇上,谁想,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就香喷喷地砸起那带酒味的手指,“吱儿吱儿”响,津津有味。
一席人都啧啧称奇,说:“不得了,这娃长大了,一定是个武将,玩枪的。”
一番称赞,让我太奶的脸开成了一盘花,将海爷抱在怀里,在那胖胖的小脸上亲了又亲,一亲一个响。
谁知后来,海爷没有当将军,却当了丰阳有名的土匪,不过,这是后话,不提。
海爷好酒,但以酒出名,却是在猎了那条白狐之后。
那时,海爷家道中落,我太爷太奶也早早过世,一把天火,把海爷烧得只剩下了一个光身子,在白少良白三爷府上打工。海爷虽穷,可人穷志不短,坐如钟,立如松,行如风,在丰阳这个地面上是一条叫得响的汉子。
当时,为了防止土匪,每个财东家,都少不了几杆枪,土匪来了,守住寨子。土匪走了,拿着枪,跟着财东,摆摆排场。
枪的多少,就表示着身份高低。
白三爷当时有三十多条枪,三十多条啊,震住了丰阳一带大小土匪。丰阳土匪大大小小几十股,冯二胖子、石大锤、大北风,愣没有一个敢到白三爷一亩三分地上捣乱。怎么着?一则白三爷枪多;再则,白三爷有海爷啊。
海爷那枪法,蚊子过去,一枪都能打折一只腿。
现在,谁也弄不清海爷的枪法从那儿学来的,但是,那个枪法的准啊,据多年后见过他枪法的王大眼说:“那哪叫枪法啊?那是阎王爷的咒语!”
一次,白三爷带着自己的小老婆,丰阳有名的美女冷小玉,在花园里看花。冷小玉这女人,爱把一朵朵花拉到鼻子边嗅,一嗅,一笑,笑得天蓝水白,风轻草绿。
但就有一只不知怜香惜玉的蜂,在花上忙碌着,受了惊吓,“嗡”一声飞起,撞在那张水嫩的小脸上,一刺,蛰在冷小玉的脸上。
冷小玉一声叫,捂住嫩脸。
白三爷心痛的,马上抱住冷小玉,仔细地看着,粉白的脸上,立时起了个包,红红的,桃子一样。
那只蜂干了坏事,想逃,展翅一荡,刚绕了一圈,海爷当时就在身边,举起枪,“砰”的一声,黄蜂不见影子了。
那黄蜂,愣叫海爷一枪击毙了。
白三爷本来很喜欢海爷,也挺相信海爷的,出门回家,都让海爷跟着,提一只枪保护着。但是后来,却因为冷小玉,和海爷反目成仇了。
事情还得从白三爷进城说起,白三爷城里经营着几爿店铺,有绸缎,有瓷器,还有茶叶。没事时,过一段时间,白三爷要进城去一趟,去时,一定要带着海爷,还有冷小玉。
可那次,却没带。
白三爷说:“一天多就回来了,就不要去了。”于是,海爷和冷小玉留了下来,白三爷带着几个人,坐着马走了,一直上了大道,灰尘荡漾,向县城进发。
可白三爷并没走远,出庄转了一个大弯,绕过一个树林,就歇了下来。到天黑左右,又回来了。白三爷进门,鸡不叫狗不咬的,直奔自己的房子,打开房门,让人上前,把床上被子一掀。被子里,窝着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一个是海爷,一个是冷小玉,还在忙活呢。
白三爷很大度,说:“美女爱英雄,自古这样,没什么。”然后对着海爷,双目灼灼,问,“海大标,你只回答我一句话,你这样做,是真心爱冷小玉呢,还是为了给我戴绿帽子?”
海爷精赤着身子,“嗵”一声跪下:“是爱冷小玉,绝没有作践三爷的意思。”
白三爷笑了,满意地点点头说:“这样吧,你是个英雄,我愿意结交你。说实话,一个女人我舍得,但我怕传出去,别人误认为我怕你,把女人让给了你。那样的话,丰阳一带,就没我这号人了。”
海爷望着三爷,满脸惭愧,说:“请三爷示下。”
“你送一个别人都没有的聘礼,别人就不是没话可说了吗?”三爷慢条斯理地坐下,慢慢喝口茶,“咕噜”在嘴里一转,吞下,望望海爷,“把塔元山那只白狐猎来,浑身上下不要一点损伤,冷小玉就是你的婆娘了。”
这不是让海爷去捉那只白狐吗?那家伙很狡猾,用枪都打不到,能捉吗?一厅人都愣住了,冷小玉冷住了,海爷也愣住了。
“怎么?不敢?不敢就给我滚!”三爷的声音冷得像石碾子,一个一个滚下来,在大厅中回荡着,“嗡嗡”作响。
海爷嘴角冷咧地一翘,似笑非笑地说:“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白三爷什么时候失过言?”
“给我一坛酒!”海爷要求。
白三爷一挥手,一坛烧刀子拿了出来,外带一个海碗。海爷接过碗,“哐啷”一声,打得粉碎,然后一掌,拍开酒坛的泥封,嘴对着酒坛口“咕咚咕咚”几十口,坛子底朝天。然后,一下扔了坛子,往外就走。
“海大标!”冷小玉喊。
白三爷冷冷地回过头,眼光如电,射退了冷小玉。
海爷回过头,望了冷小玉一眼,一笑说:“我要回来了,以后有好日子等着过。如果回不来,你就把我忘了吧。”
说完,打开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外面,雪已齐大腿根深,天空,雪团子棉朵一样,一团一团往下砸,落下地就是一个坑,漫天遍野,都是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不说去捉那只白狐,就是出去撒泡尿,也会把人冻死。
望着消失在雪帘中的海爷,白三爷呵呵地笑了。
一天,两天,到了第五天上,大家都认为,海爷这回完了,不知被埋在哪一处雪原下,大概要到明年春天,雪开化了才能发现尸体。
那天,白三爷心情很好,叫来冷小玉,陪自己在前厅喝酒,说:“海大标这小子,这会儿还不知死在哪儿,可惜了那枪法。”
话还没说完,门“砰”地撞开了,一个冰雕的人走了进来,浑身一抖,冰渣子“咔啦咔啦”往下直落,一看眉眼,是海爷。
海爷把肩上的白狐往地下一放,还是活的,四蹄缠着,对白三爷说:“聘礼我已送来,人,我带走了。”说着,一把拉过冷小玉,向外走去。
有庄丁来拦,海爷掏出枪,笑笑:“我的枪瘾犯了,你们谁来?”一屋人,包括白三爷在内,痴愣愣的,钉在那儿,一动不动。
二
白三爷是什么人?丰阳城里城外响当当的人物,说出的话,放出去的马儿一样,有斤有两,岂有收回的道理?
海爷走了,带着冷小玉没影了。白三爷坐在太师椅子,呼呼地只喘气,过了一会儿,气足了,神闲了,把一伙庄丁叫了进来,吹胡子瞪眼地问:“谁叫你们刚才拦海大标的?”
大家嗫嚅道:“我们准备给三爷拦下冷小玉。”
“放屁!”白三爷大怒,拍着桌子,桌上茶杯直跳,“你们把我白三爷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骂完,挥挥手,一伙庄丁个个如霜打的茄子,退了下去。
白三爷又喊来账房先生,吩咐:“给准备三百块袁大头,用那匹白玉梅花马驮了,给海大标送去,连马带银元就当给冷小玉的嫁妆。”
账房先生一愣,抬起头,望着东家,惶惑地问:“三爷,那马磨盘山的冯二胖子看上了,几次来信要,你要送给海大标,不是得罪了冯二胖子吗?”白三爷“哼”一声,眯了眼睛,吸一口水烟,两股烟从鼻孔窜出来。然后,带着一种沉闷的鼻音,“我还不知道其中的厉害?按我说的办,沿途鞭炮锣鼓一起响,给我放热闹些。”
账房先生眨巴眨巴眼睛,仍摸头不知脑,摇着头下去了。
第二天,白三爷庄上热闹起来,白三爷的坐骑白玉梅花牵了出来,这是白三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纯蒙古种,雪白的身子,上面撒着梅花小点,茶盏大的蹄子,竹尖耳朵竖起,“咴咴”一叫,马圈里所有的马都噤了声。
白玉梅花见了三爷,“咴咴”长鸣,靠过来,温顺地用头挨着白三爷。白三爷用手拍拍马头,说:“伙计,去吧!宝马随英雄。”说时,眼圈发红。
旁边有庄丁不满,气愤愤地说:“三爷,以你的气势,凭什么巴结那样一个小子?”白三爷瞪了庄丁一眼,又叹气,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人要讲江湖义气,说出的话就如板上的钉,怎能更改?”一切准备就绪,白三爷一挥手,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一匹马驮着礼物,随着一群人,向着海大标的村子热闹地前进。
一路上,人们纷纷看热闹,谁不夸一声白三爷是个仁义的主。
礼物送到海家,海爷和冷小玉都红了眼圈,迎出来,迎进客人,摆上酒席,请客人喝酒,可这些庄丁都不喝,放下东西,按白三爷吩咐的,一个个都忙忙离开了。
冷小玉对着远离的人影,“咚”地一声跪下,一个又一个头,叩在雪地里。
海爷,也从心里称赞白三爷,是一条汉子。
当晚,海爷的庄子就被围了,海爷听到外面有动静,暗暗拉开箍在脖子上的冷小玉那双嫩白的胳膊,偷偷溜下床,突然看见外面一颗人头一晃,举起匣子炮“砰”的一声,一顶帽子飞了老远。
墙角,突然飞出几个人影,扑到海爷身上,抓胳膊绑腿,将海爷捆成了一个大粽子。这一下,海爷纵是枪法如神,也只有干瞪眼了。
接着,里面一声叫喊,是冷小玉的声音。
“不要难为她,有什么冲我来!”海爷喊,双手使劲挣,胳膊上的棕绳“咯咯”直响。
这时,一个小胡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说:“放心兄弟,我们当家的有话,请你们两口子上磨盘山走走,绝不会伤害你们的。”
说着,向里一声喊,里面,几个人架出冷小玉,穿得整整齐齐的。海爷见了,一颗心才放回腔子。
当夜,海爷和冷小玉随着小胡子一行上了磨盘山,当然,走时小胡子没忘了拉上白玉梅花。
土匪海爷(2)
三
磨盘山,是丰阳最高的山,山高得碰着了天,树粗的有一抱那么壮,是一个土匪出没的好地方。
这儿,是丰阳最大的土匪冯二胖子的老巢。
冯二胖子这家伙,杀猪出身,一把杀猪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这个行业十八年。忽一日,为了“花月楼”的小风仙,一刀捅了一个嫖客,自知难逃性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了磨盘山,日久天长,竟也混出了气势,杀猪刀换成枪,手下也有二百多人,几十条枪,自称司令,耀武扬威起来。
这家伙当了司令,发下三桩心愿:第一,要小风仙为司令夫人;第二,弄到白玉梅花当坐骑,抖抖威风;三嘛,听说海爷枪法好,“让那狗日的上山来,加入我们兄弟伙。”别看冯二胖子人粗鲁,也知道爱惜人才。
娶小风仙做妻子简单,派小胡子带了一包银子下山,到了花月楼,送给老鸨,月亮地里打兔子——明开,说:“小风仙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不然,银子得不上,一把火烧了‘花月楼’。”一句话,说得老鸨肥肉直抖,忙忙地用一辆轿子,打发小风仙上了磨盘山。
后两样却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白三爷那狗日的三十多条枪可不是吃素的,为着这事,弄得冯二胖子吃喝无味,险些瘦掉了一身胖肉。
机会说来就来,白三爷送礼,一路锣鼓鞭炮也招来了冯二胖子的密探。冯二胖子听了兄弟们的报告,双眼乐得眯在了一块儿,摸着光光的胖脑袋,笑道:“吆喝,该着本司令发了。”连夜派小胡子带弟兄们下山。
上了磨盘山大寨,小胡子进去汇报:“大当家的,值得,那马,那人,都值得。瞧,一枪,就在这个帽子正中穿了个洞,幸亏我是用树枝挑着,不然,看不见大当家的了。”
冯二胖子一哼,说:“你以为那枪法是虚传的吗?算你小子不笨。”说完,伸了个懒腰,让把马拉到马圈里,喂养好。一切都结束后,张着个胖嘴长长地打个哈欠,一抬手,小胡子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不一会儿,海爷和冷小玉被推推搡搡,拉了进来。
“跪下!”所有的喽罗一声喊,冷小玉没有跪,却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接着“嘤”地哭开了
海爷直直地站着,不动。
“跪下!”大厅里又是一声喊。
海爷望望冯二胖子,嘴角噙着冷冷的笑,瞥了冯二胖子一眼。
“来呀,把那个娘们的衣服扒了,让兄弟们尝尝腥。”冯二胖子冷哼一声,两只三角眼眯起,如两点香火头,闪闪发亮。
几个喽罗一声吼,眼睛放光,向冷小玉扑去。
“住手!”海爷喊,声音变得嘶哑。
可没有一个停手,一双双手扒拉着冷小玉的衣服,扯着裤带。冷小玉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挣扎着,嘶叫着,发出母狼一样的惨叫声。
“住手啊!我求你们住手啊!”海爷“咚”地跪下,叩着头,一下一个血印。
冯二胖子一摆手,那几个喽罗忙放了手,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
冯二胖子望了一眼海爷,冷冷一哼,说:“海大标,你只要忠忠诚诚地跟着我冯二胖子,吃香的喝辣的,由着你。如果脑后有反骨,哼,跑得了你,可跑不了那个一掐一出水的娘们儿,听着了吗?”
“听着了!”海爷轻声回答,一颗心,也慢慢落回了腔子。
海爷从此成了冯二胖子的手下,被人称为海爷。
四
大概在日本人打到丰城的第二年,白三爷和冯二胖子发生了一次火拼。
那时,丰城一带,乱成一锅粥,丰城左近大小土匪一时都六神无主:投降日军吧,当然不愿意。和日军干,又打不赢。大家想起了冯二胖子,人多势众,靠得大树好乘凉,纷纷投靠了磨盘山。
冯二胖子见了这种情形,高兴地一搂胳膊,道:“娘的,怕啥?日本人还不是一枪一个窟窿,看我的。”就扯了一杆旗,大书:抗日救国军。堂而皇之地自任司令。
海爷,也随着升为副官。
一天,冯二胖子派海爷下山,去寻白三爷:“拿着我的信,去看看,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了。打东洋鬼子,是中国人,都有份。”
海爷不想去,可冯胖子说,军令如山倒:“兄弟,成功了,你也算立了一功。”而且,为了赶速度,冯二胖子特意把白玉梅花送给海爷骑。
海爷舍不得冷小玉,怕这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对冷小玉千叮嘱万叮嘱:“如果我去了,不能回来了,你千万要为我守寡。”一直望着冷小玉流了泪,点了头,说了狠话:“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才放心地在冷小玉身上捏了两把,恋恋不舍地下了山。
谁知,白三爷并没有难为海爷,白三爷拍着海爷的肩膀,笑声如红铜一样,道:“我知道你们会找我的,瞪着眼睛瞅,可让我等来了。”
海爷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联络打小日本的事啊,冯司令还会忘了我?”白三爷很得意,哈哈大笑,一边让坐,一边让人端茶。
海爷心中,过去的一些不快烟消云散,也随之大笑起来。
谈到归顺的事,更是顺利得出乎意料,白三爷谈到小日本,胡须竖起,双目圆睁,一拍桌子:“小鬼子,太欺负人了,冯司令就是不找我,我也要联系他。”而且,即刻让海爷回山报信,请冯司令三日后下山,收编自己的庄丁。
海爷非常满意,一揖而别,跨马而去。
可收编的过程,却充满了危险,
那天,临出发前,冯二胖子调兵遣将,固守山寨,然后才带着海爷他们一大队人马出发。海爷说:“司令,收编白三爷,不必带这么多人吧?”
冯二胖子“哩嘿”一乐,说:“兄弟,有些事,还是小心为好啊。”
海爷望望冯二胖子,很不解。
冯二胖子带着海爷他们,并没有径直去白三爷府上,而是去了丰阳城到白府的必经之路,在石梁坡埋伏下来。冯二胖子命令大家,不许出声,就是要撒尿,也得忍着,“娘的,过一会儿,有小日本的军队经过,给我往死里打,不要手软。”冯二胖子擦着满脸油汗,狠狠地说。
兄弟们不信,日本人没事,轻易出来到这儿来干嘛,喝西北风啊?
“老子给他设好了一个钓饵,他狗日的还不来贪吃?”冯二胖子说,胖脸上挤出一片阳光。
果然让冯二胖子料中了,不久,一辆汽车过来了,车上满载着日本兵。
冯二胖子大手一挥,海爷“当”一枪,驾驶室里那个开车的小鬼子头一歪倒了下去,汽车摇摇晃晃,向路边奔去。驾室室旁边坐着的一个小鬼子见了,忙急着去把方向盘,海爷又是“当”的一枪,那人头一歪,倒了下去。
车冲下了路,一车小鬼子炸了窝。
喜得冯二胖子直拍海爷肩,说:“兄弟,好样的,大哥没看错你,看那个举东洋刀的,干掉他。”
海爷一噘嘴,枪一点,那个举指挥刀的家伙一头栽下,来了个狗啃泥,再也不动了。
一时,枪声如炒豆。
当一切结束,打扫好战场时,冯胖子吼道:“兄弟们,知道日本人准备去哪儿吗?”
兄弟们都摇头,不知道。
“去白三爷府上,捉我们的。”冯胖子把胸脯拍得山响,非常愤怒。
“可,日本人怎么知道啊?”海爷问,睁大眼睛。
“问得好,兄弟!日本人怎么知道啊?走,去问白三爷。那个老狗,一定是他投靠了日本人。”冯二胖子说,挥动着手里的枪。
海爷一听,炸了。
兄弟们一听,也炸了,
大家摩拳擦掌,跟在冯二胖子后面,还没到达白三爷府上,远远就看见一队人马,惶惶急急,从白三爷府上奔出,绕小道向丰城奔去。
“想跑,没门。”海爷要过一杆长枪,瞄准着那个领头的人。
那,正是白三爷。
“兄弟,算了,不要打,以后活捉他,让我活剥了他的皮,才解恨。”冯二胖子伸过大手,一把抓住了海爷的枪。为了解恨,让一把火烧了白三爷的家。并且贴出布告,捉住白三爷,给两千块大洋。
海爷觉得,冯二胖子真是多事,一枪,什么都解决了,多好。
土匪海爷(3)
五
白三爷最终死在了海爷的怀里。
白三爷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血已经把他的衣服染红了很大一块:“海大标,你狗日的不是人,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占了我的女人。”
海爷不说话,紧紧的拉着白三爷的手,搂着白三爷。眼眶里,眼泪滚豆一般往下落。
“你不要让冷小玉当寡妇,你要让她幸福。”白三爷仍在说,血仍在一口一口地喷,把海爷都喷成了红色,“让她远离日本人,让她不要为你担惊受怕。”
海爷点头,海爷已经泣不成声了。
“让小玉远离枪炮吧!她见不得这些,连杀鸡都怕。”白三爷说,脸上仍带着一丝笑,慢慢合上了眼。
海爷嚎啕大哭起来,像死了爹娘一样难受。冯二胖子也落了泪,在白三爷尸体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白三爷是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死在丰阳城攻击战结束的时候。
打丰阳城,是冯二胖子梦中都忘不了的事,他说:“当司令如果不住在丰阳城里,还像什么鸟司令。”为了像司令,冯胖子决定打丰阳城。而且,叫来海爷,特地嘱咐:“打丰阳城,兄弟,你的枪谁都可打,千万不要打白三爷。”
“什么?那个狗汉奸为什么不能打?”海爷脖子上的筋鼓多高,愤愤地问。
“你忘了,我说过,要活剥了他的皮。”冯胖子一挥手说,一脸狡猾地笑。
丰阳城,城高墙厚,前临漫川河,背靠苍龙山,易守难攻。这样个地方,不是说攻就攻得下来的,很多兄弟都暗暗担忧,怕这一次得跟着冯二胖子横尸丰阳城下。
“别怕,兄弟们,攻下丰阳城,我请大家喝酒吃肉。”冯二胖子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一张胖脸,笑得横肉直抖。
大家暗骂冯二胖子,想进城都想疯了,不顾惜兄弟们的命了。
可结果,攻打丰阳城,却有惊无险。
半夜里,抗日救国军出发,天蒙蒙亮,就到了城下。冯二胖子让部队围住城,却并不偷袭,只是枪声齐鸣。
日本人听到,纷纷往城头上跑,可是枪炮还没摆好,身后,飞来了子弹,雨点一样密密麻麻,是白三爷的手下,刚刚改编不久的皇协军独立团。
日军丰阳守备队队长藤田大佐刚举起指挥刀,就倒下了。他旁边,就站着白三爷,手枪枪管冒着烟。
海爷那时正精神抖搂,特意拿了一杆长枪,准备露一手,城门开了,白三爷手下的几个兄弟把手直招,喊快进来快进来。冯二胖子骑着马,带着下属们,一拥而入。
这是一次里应外合的攻坚战。
再坚固的堡垒,也怕遭到内部的攻击。
白三爷,是埋在丰阳城日军中一颗炸弹。
过去的一切,都是白三爷和冯二胖子演给日本人看的,为的就是让日本人相信白三爷。只要白三爷一旦进了丰阳城,丰阳城,也就算攻下了。
狗日的冯二胖子,难怪整天看《三国演义》呢,真成了诸葛亮。海爷边射击边想,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白三爷。
白三爷戴着皇协军大盖帽,手上提着盒子枪,看到他和冯二胖子,就笑了,向这边跑来。身后,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声枪响,非常清脆。是一个日本伤兵,打的黑枪。
“狗日的。”海爷恶毒地咒骂一声,一枪,那黑枪再也不响了。
但同时,他发现白三爷踉跄了一下,倒了下去。
“三爷!”他跑过去抱起白三爷,子弹从白三爷的背部穿入,前胸透出,拳头大一个血洞。对白三爷,过去,他的心里一直都充满了仇恨。在冯二胖子偷袭他之后,他就明白了白三爷送他礼,还有马,并且一路上吹吹打打那么热闹的原因,是给冯二胖子报信呢。他是想借冯二胖子的手,害死自己。
再后来,白三爷投靠日本人时,他在对白三爷的愤恨中,已经掺杂了鄙视。如果不是冯二胖子提前吩咐,他的子弹早已钻进了白三爷的头颅。然而,现在,抱着白三爷,他的心里只有佩服,只有愧疚,和悲伤。
三爷死了,可眼睛没闭,大大地睁着,望着他。
“三爷,我一定对她好,你闭眼吧。”海爷说。
三爷不闭眼,仍大大地睁着。
“三爷,我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你就闭眼吧。”海爷把三爷眼睛往一处合,可一放手,仍睁着。
海爷想了想,说:“三爷,我把她带走,安生地过日子,你放心吧。”海爷说完,看三爷时,三爷的眼闭得严严实实的。
六
海爷从此有了心事,有了挥之不去的烦恼,像磨盘山上的雾,怎么挥也挥不去。
海爷想,三爷是一条多好的汉子啊,可说没就没了,就像风中的灯一样。
海爷想,说不定自己哪一天也会那样,说没了就没了,留下冷小玉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该多■惶啊。再说了,冷小玉那样一个嫩生生的人啊,在兵荒马乱里,怎么生活啊?最后,不是进窑子,就是改嫁。还有,还有自己未出生的娃娃呢,还没见过爹啊。
海爷的脑海中,那情景就像在眼前,真真实实的一样。海爷闭了眼,可闭了眼,那情形就更加明显了,海爷甚至能听到冷小玉的哭喊声,还有孩子的喊爹声。海爷一惊,巴掌在脸上一扇,醒了,可是额头的冷汗,却一粒一粒滚了下来,
吸过三根烟,海爷扔了烟蒂,骂了一声:“狗日的!”也不知骂谁,进了屋。
海爷定下了心,走,带着冷小玉远走高飞,逃到乡下去,置几亩田,过几年平安日子。可是,置地要钱啊,海爷没钱,但冯二胖子有钱,海爷打起了冯二胖子的主意。
冯二胖子攻下丰阳城后,自己搬进了县衙门,将县长的二层小楼改造为司令部,自己堂而皇之,开府治事。
原来的县长小别墅,被冯二胖子改造后,成了冯公馆。海爷和小胡子也接受了新的任务,一人一班人马,不干别的,轮流坐庄,守在冯公馆的楼下,架着机枪,吃喝拉撒,枪不离人。
“兄弟,这不只是我冯胖子的身家性命,也是整个丰阳人的身家性命。”冯二胖子带着他们两个人,上了楼,齐齐看了一遍,然后笑着拍着两个人的肩膀,嘱咐道。
原来,这座小楼上,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个铁柜。柜子里面,有珠宝,还有一张丰阳城防图。柜子上安有机关,一动柜门,铃声大作,楼下的人就冲了上来,几挺机枪就会同时开火。
“好好防守。娘的,甭说人,蚊子也休想上来。”冯二胖子安排好,蛮有信心地走了。
海爷和小胡子听了,都微微地笑了。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海爷上了楼。海爷如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进了密室,三下五除二,铃不响人不惊的就打开了铁柜,大把的珠宝也就进了海爷的腰包。装得差不多了,海爷轻轻推上柜门,锁好。刚准备撤时,“吱”的一声,身后的门蚊子似的一哼,开了。海爷一惊,忙一闪身,藏在了柜子旁边。
两个人影随着声音飘了进来,脚不带声,轻车熟路地摸到柜前,同样熟练地打开柜门,像海爷一样,用手摸起来。海爷躲在柜子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心里暗暗纳闷,今天怎么了,做贼的赶场?然后又暗暗好笑,这个冯二胖子,弄的这个柜门,豆腐渣一样,屁用。
其中一个黑影摸了一会儿,拿出一卷纸,轻声惊喜道:“找到了!”另一个一听,忙拧亮一个小小的手电筒,接过去看了一会儿,连连悄声道:“好的好的,你的很好,打败了冯二胖子,皇协军五旅旅长非你莫属。”
荧荧的灯光下,一个是一个仁丹胡,另一个则是小胡子。这一刻,海爷的心如掉进了冷水盆,透凉。他知道小胡子他们偷盗的是什么,也知道给谁偷的。他想喊,可嗓子眼里如长了草,喊不出声音来。海爷的身上,汗珠子“唰”地冒出来,吧嗒吧嗒往下直落。
那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关上铁柜门,刚准备转身离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警报铃声,也在这个时候急促地响了起来,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楼下人冲上来,枪声爆豆一般,密匝匝响起。枪声结束,当冯二胖子带着人冲进密室时,只见地上倒着三个人,都已经被打成了蜂窝,死了。就是死了,海爷的手,还仍然摁在警铃上。室内,警铃如雨。
第112篇、冥画师
天启七年夏,京畿五龙岗。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祭拜过父亲的坟茔后,他一摆手,冥画师牛打滚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冥画师就是给死去多年的亡者招魂画像的人。
牛打滚在坟前焚香祷告完毕,他徒弟苦瓜就递过来两片沾着鸡血的桑树叶?牛打滚借着鸡血的粘稠,将桑树叶沾在了自己的眼皮上。
牛打滚随后仰天而倒,抽风一样,在地上连连打滚,等他一连打了九个滚之后这才僵尸似的站了起来,他来到早就准备好的桌案前,右手抓起画笔,疾风骤雨般,在纸上画出了马骏父亲生前的形象。
牛打滚画完了亡者的形象,苦瓜急忙跑了过去,他伸手摘下了师傅眼睛上的两片桑叶,牛打滚这才大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马骏马大人原本是个布衣,自幼失父,直到中年,他才考中了进士,因为屡破奇案,被皇帝钦点为应天府的府尹。马骏的父亲死得早,连张画像都没有留下,马骏今天请牛打滚给自己的父亲画张像,这也算尽一点孝心。
牛打滚不愧为京城最厉害的冥画师。马骏的父亲咽气时,马骏虽小,可是对父亲的相貌却已有印象。牛打滚画的是一位中年的秀士,丰额广腮,手中持卷,双目眺望着远方。这张画像画得非常传神,真的很像马骏的父亲。
牛打滚看着马骏满意得连连点头,他悬在喉咙眼里的心,这才放到了肚子里。
马骏将桌子上的画像卷起,他转头对牛打滚说道: “牛先生神力无边,冥画通幽,本官现在就聘请您当应天府的画师,您还是帮我们破案子去吧!”
应天府主管着京城的治安,责任非常重大。特别是最近,皇官大内进贼,一块暹罗国进贡的夜明碧竞忽然失盗了=大内、刑部和应天府一起寻找,可是却苦无破案的线索,正需要牛打滚这样的绘画高才协助呢!
牛打滚连连摆手说道: “小民只会画冥画,可不会破案啊!”他讲完话,正欲招呼徒弟溜走,没想到马骏喝道: “将他绑了!”
人要走霉运,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牛打滚就这样被马骏绑到了应天府衙门。
马骏升座后堂,牛打滚跪在了地上,他连声哀求道: “大人,皇宫中丢失的那块夜明碧我真的不知道下落!”
马骏呵呵笑道: “谁问你夜明碧的下落了?”
三天前,京城中有一家陈家粮店,店主就是京城中最大的米商陈半城,他3岁的独生子陈天麟在后花园玩耍时,叫人贩子跳墙给拐走了。应天府的公差已经调查了三天,丢失的陈天麟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牛打滚一听叫他破拐童案,他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他又故伎重施,一阵折腾后,一幅田庄图就被画了出来——这张图上画的是一个青砖门楼,门旁还生着两株粗壮的龙爪槐,不用想,陈天麟一定是被人贩子拐卖到这家了。
马骏得到牛打滚的图画,真是如获至珍,他急忙叫画师画了多份,然后给京城300里之内的州府县道分发了下去。两天后,公差们果然在100里外的邓家集找到了被拐的陈天麟,花钱买陈天麟当儿子的就是邓员外,邓家就是一个青砖的门楼,门楼外面的空地上,还种着两棵巨大的龙爪槐。
京城里一下子就轰动了,找到儿子的陈半城敲锣打鼓,将一千两赏银亲自送到了应天府。
刑部的王大人听到消息,急忙坐轿来到了应天府,他对着马骏一竖大拇指,羡慕地说道: “马府尹,你可真的是得到宝贝了!”
冥画师(2)
王大人来应天府,是有事相求的。半年前,刑部的公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捕住了飞天大盗玉面狐狸:可是这个玉面狐狸武功高强,竞在当天晚上,施用缩骨法,卸锁脱枷,从刑部逃之天天了。
王大人本来就和东厂的魏忠贤不睦,魏忠贤逮着机会,在熹宗皇帝面前以督查不力为由,狠狠地参了他一本。幸而王大人为官清正,在朝臣中很受拥戴,十几位耿直的朝臣联名作保,当今天子才勉强同意叫王大人戴罪立功。
马骏急忙领着他的顶头上司王大人来到东厢房,牛打滚正蹲在厢房的地上数银子呢。王大人一说要求,牛打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嘟嘟囔嚷地说道: “马大人,王大人,小人只是一个画死人的冥画师,这画活人,可不是我的专长!”
王大人一指地上的银子说道: “如果你能提供线索,将那玉面狐狸擒捕归案,刑部可有两千两的赏银等你来拿呢!”
王大人讲完赏格,牛打滚想了好一会,才勉强答应一试。可是这个牛打滚在地上连着打了十八个滚,桌子上的画纸还是一片空白。
马骏对一身尘土的牛打滚道: “牛画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为难地说道: “如果我要画的人身上带着符咒,不管怎么打滚,我也找不到他!”
王大人已经拿牛打滚当救命的稻草了,他怎么会放过这最后抓住玉面狐狸的机会?他“砰”地一拍桌子,怒道:“你如果不提供玉面狐狸的线索,我就叫马骏永远不放你回家,你要是跟本大人敷衍,我就治你个妖祟蛊惑之罪!”
牛打滚被逼得冷汗直流,最后实在没法,只得一咬牙,用上了损他阳寿两年的阴招。他拿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用自己的指血涂到了自己的眼皮上,牛打滚这一次打完九个滚后,他终于在画纸上画出了一个巍峨的门楼,门楼外面是九级整齐的台阶,看样子窝藏玉面狐狸的人家,竟是个官宦大户!
刑部的公差成千上万,牛打滚的第二幅画像又被仿画了很多幅,图画被分发到了大明的各地,经过仔细地排查,玉面狐狸却没有现形。
王大人看着牛打滚的原画,他也不由得皱紧眉头,这个牛打滚究竟是个冥画奇人,还是个江湖骗子呢?想到此处,王大人把那幅画卷成一卷,拿在手里。他上了官轿,直奔应天府而去。
马骏把牛打滚找了过来,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第二幅画,说道: “牛画师,天下各地和这幅画相像的地方都已经查过,却并没有找到玉面狐狸的踪迹,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打滚抹了一把冷汗说道:“两位大人,小人拼着损失两年阳寿,用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我,我已经是施用全力了!”
王大人皱着眉头看着那幅画,他忽然说道:“马府尹,你看这幅画上面好像飘着一层青烟?”
马骏手举蜡烛,凑到了画前,果见那座大宅子的上空,有牛打滚用毛笔淡扫的墨痕——那岂不就是飘着一层青娴的样子?
牛打滚画画的时候,神志是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等他明白的时候,叫他解释画上的青烟是怎么回事,他却是一问三不知!
还是马骏聪明,他一拍脑门说道: “我知道了,牛画师画的不是住宅,而是寺庙,那上面飘飞的就是庙里和尚烧香的烟雾!”
玉面狐狸真是狡猾多端,他为了躲避追捕,竞在南华山落发为僧,最后,捕快们终于在南华寺,将玉面狐狸这个飞贼擒获了。
玉面狐狸被关在木笼囚车里,押运进京,牛打滚的威名传遍了大明天下的每一个角落,王大人不仅给牛打滚送来了两千两银子,他还将一块京城名家书写的——天下第一冥画师的大匾,送到了应天府中。
牛打滚见好就收,他在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马骏,说已经离家一月有余了,他想请假回家,看看自己的老婆去!
冥画师(3)
马骏呵呵大笑道: “牛画师,你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冥画师了,我就是想放你走,当今天子也不会答应!”
牛打滚愁眉苦脸地叫道: “大人,您已经看到,为了完成第二幅画,我都已经折了两年的阳寿,皇宫大内丢失的夜光碧煞气太重,我根本无法捕捉到它的任何信息呀!”
马骏未及说话,就听守门的差人进来禀报,大内总管太监手持金牌来到了应天府,原来当今天子也知道了牛打滚的事,皇帝要夜传马骏和牛打滚进大内。叫牛打滚画一幅关于夜光碧下落的画来!
牛打滚的脸上都是冷汗,他悄悄地把马骏拉到了一边,带着哭音说道: “大人,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
牛打滚其实就是个大骗子,什么冥画、杀鸡抹血、眼皮上贴桑叶满地打滚等等的一切都是障眼法,他画的冥画,都是根据后入的形象,然后推测出逝世先人的相貌。
第一幅画破了拐童案,第二幅画擒捕玉面狐狸,这都是他蒙的呀!马骏听完也愣住了,听着大内总管一个劲催促他们上路的声音,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牛打滚,你害得我好苦!”
欺君罔上,那是不折不扣的一个死罪,现在箭已在弦,难道还能不发吗?牛打滚说道: “马大人,救命啊!”
马骏想了想,说道: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牛打滚和马骏跟在总管太监身后,来到了皇宫。果然熹宗皇帝是叫牛打滚画一张关于夜光碧失踪线索的画。熹宗皇帝重病在身,透过珠帘,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他正躺在龙床上喝药呢。
君命如山,牛打滚哪敢违抗,他只得重施故伎,然后提起笔来,在桌子上的宣纸上画上了一幅画。
牛打滚将画画完,他假装昏迷“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知了。马骏急忙招呼围观的几位太监抢救牛打滚,他则拿起了桌子上的画纸,两手捧着,递给了等在门口的大内总管。
大内总管拿着这张画纸,呈给了连声咳嗽的熹宗皇帝。熹宗皇帝看了一眼,说道:“明天一早,到金銮殿上,叫文武大臣们辨一辨吧……”
马骏救醒了假装昏迷的牛打滚,两个人在皇宫中一直等到了五更天,他们俩这才跟在熹宗皇帝的龙辇后面,来到了金銮殿。
牛打滚画的第三张画在文武大臣们的手里传了一遍,最后这张画落到了九千岁魏忠贤的手中,魏忠贤看着那张画眉头一皱,说道:“万岁,这张画,画得怎么像是老奴的府邸呢?”
那张画上的宅子巍峨气派,门口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对着行人咧着血盆的大口。除了魏忠贤的府邸,谁家的门楼也没有如此的气派!
熹宗皇帝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朕瞧着也像,可是魏公公一心为国,怎么会盗窃朕的夜明碧呢?”
马骏早就看出牛打滚画的那幅图是魏忠贤的府邸,他听熹宗皇帝说完,急忙出班跪奏道: “万岁,老奴回去一定把这张图画成几百份,然后分发到各地的衙门,相信不久之后,定会找到夜明碧!”
就在当天夜里,京城60里外的田庄一片黑暗,一个黑衣蒙面人翻进田庄,他用匕首悄悄地拨开东厢房的房门,他手举钢刀,对着床上酣睡的人就狠狠地砍了下去……藏身院外的马骏高叫道: “来人,抓刺客!”
冥画师(4)
那刺客一刀砍在被子里的枕头上,他才知道上当,再想转身逃走,却为时已晚,马骏手下的差人恶虎似的猛扑了上来,将那刺客按倒在地,捆粽子似的绑了起来。
这刺客就是魏忠贤九千岁府中的仇教头。盗取夜明碧的就是那巨奸魏忠贤,魏忠贤借着熹宗皇帝有病的机会,暗中正在实施着篡位的阴谋,他府中的十几名工匠正在赶制龙袍龙冠呢。那块夜明碧经过打磨后,将会镶嵌在龙冠的正顶之上。
可是魏忠贤听说牛打滚的冥画绝技后,生怕他会画出什么指向自己的线索,他就命管家魏福带着夜明碧躲到魏家的秘密田庄中
牛打滚果然厉害,他给熹宗天子画的那幅画就是魏忠贤家的府门。魏忠贤在金銮殿上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急匆匆地回府之后,决定叫府中的仇教头赶到田庄,杀了魏福,以图灭口……
没想到马骏棋高一着,他已经派人在田庄等着呢。
魏福一见魏忠贤竟要杀了自己灭口,只恨得咬牙朗齿,他决定弃暗投明。魏福跟在马骏身后,来到金銮殿上,他刚讲出了魏忠贤的几桩罪恶,魏忠贤就气得鬼叫一声,夺下了金甲侍卫的腰刀,一刀刺死了魏福。
魏福被魏忠贤一刀杀死在金銮殿上,飞溅的鲜血喷了熹宗皇帝一头一脸,这个特别喜欢做木匠活的皇帝吓得一声惨叫,两眼一翻,昏迷了过去,熹宗皇帝被太监抬回后宫,当天晚上就驾崩了。
熹宗皇帝死后,朱由检登基,他登基后,最先办的一件事就是把魏忠贤下到了大狱——魏忠贤最后被流放凤阳,死在了阜城南关的旅店中。
牛打滚真是越想越糊涂,最后实在忍不住,他悄悄地对马骏问道: “马大人,小人当时怕被杀头,我给皇帝画的是一座虚无缥缈的深山,可是最后怎么变成魏忠贤的府邸了呢?”
马骏眼睛一瞪,训斥他道: “当时你画的就是魏忠贤的府邸,是你记错了吧?记住你回家后,要干点正事,可不要再做那个骗人的冥画师了!”
看着牛打滚离开了应天府,躲在花厅中的王大人呵呵大笑着走了出来,这从头到尾的一切都是他们两个订的计策呀。
陈天麟和玉面狐狸的下落两个人早就知道。那块夜明碧他们觉得就是魏忠贤盗的,可是苦无证据。他们就根据牛打滚的冥画,把玉面狐狸和陈天麟押送到了和画上的环境相符的田庄和寺庙内……这场戏演下来,束城果然轰动。盗取夜明碧的魏忠贤因为做贼心虚,终于坐不住了,他派魏福连夜出府,把夜明碧藏到田庄那一刻,魏福就被应天府的公差盯上了。
牛打滚给熹宗皇帝画的第三幅画确实是一座深山,可是马骏为了打草惊蛇,他就来了个偷梁换柱,将自己袖子里暗藏的魏府府门图拿了出来,换下了那幅深山飘渺的图画。
马骏抓住了魏福后,却没有收网,他静等着魏忠贤派刺客来杀魏福,魏福一见魏忠贤要杀他灭口,他终于要反戈一击了……
第113篇、欠狗的债
大关东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来得也特别厉害,尤其是大山里。八月节刚过,鹅毛大雪便铺天盖地呼啸而至,一下就是几天几宿,天地间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窝在大青岭山脚下的小岩村也被北风冻得瑟瑟发抖,那稀稀拉拉十几户人家的小房都缩在雪地里,怎么看怎么像一座座坟。
靠山吃山,这是老祖宗几千年来不变的规矩,小岩村几乎与外界隔绝,人们所能依靠的也只有眼前的这片大山。采蘑菇,摘山菜,挖棒槌,这是小岩村孩子记事起就知道的事情。打猎,才是小岩村人生活的根本。在小岩村,枪和猎手,是人们最尊敬的物和人。
刘恩茂的老爹刘福棠是小岩村最有名的猎手,他曾经接连追了七天七宿,翻过七道山梁,趟过七条大河,终于把那只据说有好几百年道行的白银狐猎到手上,小岩村的人都尊称他为刘炮。刘福棠进山打猎从未空手回来过,可自打老婆去世以后,他空手而归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因为他放心不下独自留在家里的儿子恩茂。
十八九岁的刘恩茂长得颇为健壮,整天呆在家里憋得难受,总嚷嚷着要和刘福棠一起进山打猎。虽然刘恩茂的枪法得了老爹的真传,几乎是弹不虚发,可他咋说也还是个孩子。再加上山高林密,野兽出没,危机四伏,稍有疏忽便可能有去无回,刘福棠说什么也没有让儿子跟自己进山。每次打猎,他都把刘恩茂一个人留在家中。可渐渐地,一丝忧虑和不安又缠在了刘福棠的心头。
作为一个出名的猎手,刘福棠知道,山里最让人担心的野兽不是熊,也不是老虎,更不是被人们传为有道行会法术的狐狸,而是最普通也最常见的狼。狼是最狡猾最凶狠的野兽。它们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它们在每次攻击前都会了解对手,而不会轻视对手,所以它们的攻击很少失误。它们不会为了所谓的尊严在自己弱小的时候攻击比自己强大的动物,如果不得不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东西,它们必然群起而攻之。同时狼也是最团结最具报复心的动物。它们虽然常常独自行动,可当同伴受伤时,它们绝不会独自逃走。一旦它们和对手结下了仇,它们会跟随对手的气味一路追杀,甚至上千里。
刘福棠打猎以来杀过恶狼无数,他很担心,哪天狼会抄后路偷袭自己的家。恩茂一个人在家,家里唯一的一根猎枪又带在自己的身边,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孩子恐怕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刘福棠想了几个晚上,终于想出了对付狼的办法,那就是用狗。狗很聪明,也很勇敢,又特别忠诚于主人,为了主人,它们可以不顾自己的生命。还有一条,它们似乎与狼有说不清的仇恨,遇到狼,猎狗极少有退缩不前的。把狗留在家里,不但可以和孩子做个伴儿,关键的时候还可以起到丢卒保车的作用,。最起码狗的狂咬乱叫还能给同村的人报信,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大伙儿解救也来得及。
欠狗的债(2)
打定主意,从不养狗的刘福棠便抱回了三只狗崽,分别取名大郎、二郎、三郎,整天和儿子一起训练它们。三条狗长得很快,进步也很快,一年多就可以进山围猎了。
这天,刘福棠把三郎留在家,仔细叮嘱了刘恩茂一番,带着大郎、二郎进山打猎去了。
三天后的傍晚,刘恩茂做好饭,刚把食给三郎端过去。三郎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猛地跃起,冲开房门箭一般冲了出去。刘恩茂一愣,一把抓过墙上的匕首,紧跟着冲到屋外。
屋外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刘恩茂仔细搜看了半天,这才拍了拍三郎的脑袋:“听错了吧?走,回屋吃饭。”
三郎猛地摆了摆头,向着村外箭一般跑去。
刘恩茂急忙追了过去,还没跑出五步,低沉的天幕下,一条浑身是血的猎狗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
“二郎!”刘恩茂的脑袋“轰”的一声炸了,他几步蹿过去,“二郎,出什么事儿了?我爹呢?”
二郎不顾三郎的吼叫,一口叼住刘恩茂的裤角,向着自己来的方向拼命扯着小主人。
爹一定是出事了!刘恩茂一扭头,拼命喊了起来:“来人呐,快和我去救我爹——”
村里的门几乎同时推开,家家户户都有人冲了出来。大伙儿一见眼前的情形,想也没想,转身回屋抓起枪,跟着二郎,急冲冲向山里奔去。
雪地上的血迹蛇一样一直伸向远方。
二郎摇摇晃晃跑在最前面,三十几个男人提着枪,红着眼睛拼命地跟在后面。
翻过一个山头,雪地上的脚印杂乱起来,不时有死狼横在地上。转过一个山弯,随着二郎的一声厉叫,操枪的男人们都惊呆了。
雪地里横躺竖卧布满了狼尸,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远处一棵孤零零的大树上,刘福棠趴在最高最粗的树权上,身子用绑腿带子死死地捆着,枪横在手里,却没有再响一声。
树下,黑乎乎围着一群野狼。有的野狼不时跃起,想扑到那高不可及的树权上;有的野狼顺着树干,笨拙地想爬上去;更多的野狼竟然张开大嘴,啃咬着树于,狼牙咬碎木头的“嘎吱”声传出老远,让人毛骨悚然。
“爹——”刘恩茂惨叫一声,抡起匕首就往上冲。
邻居汪老九一把拉住刘恩茂,大吼一声:“开枪——”
枪声怒吼,子弹纷飞,血肉模糊,野狼惨叫。
几分钟后,狼群狠狠地瞪了火力强大的敌人一眼,扔下满地的尸首,风一样撤去了。
欠狗的债(3)
大郎的尸体就倒在树下,已经被野狼撕成了碎片。
“爹——”刘恩茂悲叫一声,扑到树前。
“儿子……”刘福棠张了张嘴,泥一样瘫在了树上,手里的枪“当”的一声掉了下来。
三天后,刘福棠和二郎一块儿死了。临终前,刘福棠抖着手,摸着儿子泪流满面的小脸:“儿子,爹……不行了……记住爹的话,以后……不要……进山打猎……”
爹死了。大郎、二郎都死了。爹临死前一再叮嘱不让自己再进山打猎,可杀父之仇岂能不报?猎人的儿子身上永远淌着猎人的血,不给老爹报仇,打死那些野狼,不要说刘恩茂一辈子都活不安心,村里的人也绝不可能再接纳他,就连三郎都无法容忍。更何况这方圆数百里,除了山就是山,不进山打猎怎么活?刘恩茂把老爹和大郎二郎下葬后,一个头重重地磕在坟前,提起枪,带着三郎,径直上了大青岭。
刘恩茂下意识地在雪地上一抓,一段粗树枝被他从雪里抠了出来,他想也没想,双手握紧,狠狠地捅了上去
进山一转悠,刘恩茂才知道打猎并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茫茫群山,哪儿都是树,哪儿都是石头,哪儿都是雪,哪儿都一样。表面上四处一片平静,可就是那平静之下却蕴藏无数杀机。不用说虎豹豺狼那些大动物,就是岩石下、大树上、草丛里都让人安心不得。毒蛇、毒蜘蛛、草爬子(蜱虫),看似小的东西,哪个咬上一口,抢救不及时都会致人死命。安安稳稳没有任何毒虫隐藏的大树也让人提心吊胆,突然间就可能会有一段俗称“吊死鬼”的枯树枝、枯树干从天而降,躲闪不及就会被串糖葫芦,非死即伤。白雪覆盖的大石、小路,同样不可大意,那下面很可能就是石缝甚至冰窟窿,一不小心掉下去连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再加上山洪、泥石流,一个人在大山面前的确是微不足道的。刘恩茂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大自然面前,一切生物的机会都是均等的,人不能光靠手里的枪,更多的要靠自己的脑袋。
渐渐地过了小半年,刘恩茂摸清了大山的一些规律,找到了一些找野兽、打野兽的方法,逐渐在山里站稳了脚,每天进山也从不空手而归,山鸡野兔信手拈来,就连不常见的鹿都被他猎过一头,他的名气也逐渐响了起来。可不知为什么,野狼他却从来没有碰到过,甚至没有发现过狼踪。
这天,刘恩茂转遍了大青岭上野狼可能出现的地方,可连泡狼粪都没有发现,而且大小动物仿佛蒸发了一样,一个都没有露面。眼看着太阳已经偏西,刘恩茂把枪横在脖子上,第一次空着手领着三郎没精打采地下山回家。
欠狗的债(4)
刚走到崖边一片较为开阔平坦的雪地上,刘恩茂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头。满身大汗的他竟然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就像有几百把钢刀贴着自己的肉刷地划过,全身的汗毛“刷”的一下子全竖了起来。一股冷森森的杀气从身后猛地逼过来,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有狼!
凭着父亲的教导和这半年来的经验,刘恩茂心里一翻个儿,断定附近肯定有狼,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狼。
他顺手抄起枪,突然一个转身,刚转过来的枪也猛地抬了起来。
不出所料,一条半头驴大、鼻子尖上带有一道白毛的野狼风一样扑到了眼前。
白鼻子狼!
刘恩茂记起来了。父亲遭到狼群围攻时,冲得最猛的就是这条白鼻子狼。
是人在找狼还是狼在找人?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只有仇恨和杀机。双方都清楚:今天只有活着的才能走出这片雪地。
刘恩茂的枪口还没扬起,枪便被白鼻子野狼狠狠地扑了出去。
刘恩茂本能地往后一退,这才躲开了白鼻子狼狠命的一扑。趁着野狼扑在雪地上的一刹那,他一伸手,从绑腿带子上拔出了寒光闪闪的腿叉子(匕首),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就在他刚往前一探身的时候,白鼻子狼的大尾巴竟然猛地横扫了过来,狠狠地抽在了刘恩茂的腿上。
刘恩茂大叫一声,匕首飞出老远,狠狠地摔了出去。右腿重重地砸在了一块巨石上,清楚地传出骨头断裂的声音。
白鼻子狼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骄傲和冷酷,它身子一弓,猛地扑了过来。
突然,大黄狗三郎狂吼一声,闪电般扑了上去,一口死死地咬住了白鼻子狼的后腿,
白鼻子狼痛叫一声,一回头,狠狠地咬住了三郎的脖子。一狼一狗纠缠在一起,在雪地上打起了转转。
刘恩茂硬撑着骨折的右腿,使足了平生的力气向着远处雪地上的猎枪爬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抓向枪柄。
就在这时,三郎猛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刘恩茂一扭头,只见白鼻子狼狠狠地扭脖子一甩,大黄狗三郎就像片树叶一样被甩了出去,脖子上的一片皮肉已经被白鼻子狼撕掉,露出了血糊糊的一大块。
白鼻子狼张口吐出三郎脖子上的皮肉,纵身一跃,泰山压顶般向着刘恩茂扑了下来。
刘恩茂下意识地在雪地上一抓,一段粗树枝被他从雪里抠了出来,他想也没想,双手握紧,狠狠地捅了上去。
“噗!”
树枝从白鼻子狼的前胸捅进,从后背透出了木头尖,鲜血喷了刘恩茂满脸满身。
刘恩茂顺着白鼻子狼扑下来的力量一侧身,野狼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他双手抓着树枝拼命地捅着晃着。
欠狗的债(5)
白鼻子狼身体抽动了几下,气绝身亡。
刘恩茂两手一撒,泥一样瘫在了雪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刘恩茂突然觉得有条舌头在自己的脸上舔着。他猛地一睁眼,只见身上已凝满了血冰的三郎正在边舔着自己的脸边悲伤地哼叫着。
“三郎!”刘恩茂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一见刘恩茂醒了过来,三郎的眼里掠过一丝欣喜,它轻轻扯了扯刘恩茂的裤角。
刘恩茂双手撑地想站起来,可右腿刺骨的剧痛又让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三郎一转身,把猎枪拖了过来。
刘恩茂拄着猎枪,咬着牙终于站了起来,可浑身无力。,腿部剧痛钻心,想要走路已是难上加难。
刘恩茂抬头看了看已经隐入山凹里的残阳,又看了看地下白鼻子狼的死尸,长叹了一声:“瓦罐难免井口破!看来我这一百多斤要扔到这山里了,谁让咱是猎手呢!”
三郎盯着他叫了一声,叼住他的裤角就往山崖下扯去。
刘恩茂不知道三郎想干什么,他咬着牙拄着枪一步三挪挪到了山崖下,在三郎的示意下,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背靠大山坐了下来。三郎又扭身跑回雪地,把那把腿叉子叼给了刘恩茂。三郎看了看主人,用头在主人的身上蹭了蹭,呜叫了几声,带着满身的血冰,转身向着山下跑去。
刘恩茂顿时明白了,三郎这是回村子搬救兵。
三郎走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刘恩茂就清楚了它的良苦用心。
雪地里传来了“沙沙沙”的踏雪声,无数盏绿莹莹的“鬼灯”围拢过来。
狼!
十几条狼从四面八方聚了过来,在刘恩茂身前不远处停下,静静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突然,几条狼猛地跃了起来,向着刘恩茂扑了上去。
刘恩茂抬起枪,对准“鬼灯”接连开火。弹无虚发,那几条狼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狼群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狼群发动了另一次冲锋,在扔下几条尸体后,又恢复了平静。
几条狼狗一样蹲坐在雪地上,静静地盯着刘恩茂,另外几条狼向两边绕了过去。大约两炷香的功夫,那几条狼又失望地绕了回来,狼群里顿时流露出焦急的气氛。
刘恩茂清楚,自己的身后就是高入云霄的山崖,两侧又有立石保护,狼想从后面和左右包抄袭击的办法根本无法实现。看着眼前已无法平静的狼群,他心里默默地想:不管我能不能活着下山,三郎的救命之情我永生难忘。
突然,狼群骚动起来。
远处传来了隐隐的火光。紧接着,汪老九等人的狂呼声也传了过来。
欠狗的债(6)
救兵来了。刘恩茂心里一阵翻腾,他听到了三郎那焦急的吼叫声,他的嘴角抽动了起来。
狼群平静了一下,拖起白鼻子狼的尸体,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狼群刚刚退却,三郎便带着众人奔了过来。
一见主人安全地坐在那儿,三郎的眼里满是惊喜,它狂叫一声,猛地扑了上来。
“三郎——”刘恩茂一下子抱住大黄狗,眼泪“哗”的一下淌了下来。
火光下,黑影一闪,三郎从汪老九家的火海里冲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段燃着的木头,猛地扔到了刘恩茂院前的草垛上,很快就燃起了冲天大火
刘恩茂得救了,可他却负了重伤,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宿,在昏迷的时候,他嘴里只喊着一个名字,那就是“三郎”。
邻居汪老九把刘恩茂接到了自己家,亲自给刘恩茂治伤。他每天上山打野物、弄草药,亲手配制红伤药,还四处求人前来治伤,又把老爹留下的一苗五品叶的棒槌给刘恩茂补了身体。汪老九的独女汪娥对刘恩茂更是精心,做饭熬药调汤炖补,料理起居,无微不至。
在汪家父女的全力照顾下,刘恩茂的身体很快就好转了。
等刘恩茂第一次苏醒,刚睁开眼睛,便一把抓住坐在身边的汪娥问:“小娥妹,三郎呢?”
一见刘恩茂醒了过来,汪娥一脸的惊喜:。可是忘不了你的三郎?稀里糊涂的时候还喊呢!它比你恢复得快,就在外边呢!”说着,扭头叫唤,“三郎,三郎,进来!”随着喊声,三郎跑进了屋。一见主人坐了起来,兴奋得在炕前摇着尾巴直转圈。
刘恩茂双手一撑就要下地。汪娥急忙一把拉住他,问:“干啥?你这腿现在还不能吃劲,想落个点脚哇?”
刘恩茂在汪娥的坚持下又坐了回去,他一把抓起三郎:“三郎,你救了我的命,我刘恩茂发誓:这辈子都要报答你。”
汪娥气呼呼地一扭头,假装抱怨道:“这年头,救人都不如救条狗,狗还知道跟你摇摇尾巴呢,这人可好,连句话都不会说。”
刘恩茂急忙放下三郎,问道:“小娥妹,谢谢你救了我,你和九叔没少受累吧?”
汪娥一撅嘴:“不受累!我们爷俩欠你的呢!”
刘恩茂脸一红,诚恳地说:“小娥妹,你别生气,刚才我光顾着想三郎了。你放心,我刘恩茂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和九叔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定要报,我——”
“你怎么报?”汪娥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你说你怎么报?”
欠狗的债(7)
“我……我给你们打猎、盖房子、种地……我……我当牛做马也——”
“谁稀罕你当牛做马?谁要你打猎?你赶紧老老实实呆着,省着让人家担心。为了你,我们爷俩啥没做?我倒没啥了,你知道人家咋说我爹的吗?人家说……人家说……赶上对待姑爷的了……”
听了这话,刘恩茂的脸更红了:“那是他们瞎说,他们愿说就说去吧,反正——”
汪娥“呼”的一下把脸转了过来,红红的脸上隐隐挂着泪珠:“反正啥?反正也不是真事儿是不是?你小子可真没良心,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天跟死猪似的往那一躺啥也不管,我是咋办的?给你换药翻身,帮你解手,给你收拾这擦擦那,我……我都看见了!”
“啥?你都看见了?”刘恩茂的脸顿时成了红布,嘴也结巴起来,“那……那……那咋整啊?”
汪娥一咬嘴唇:“咋整?你说还能咋整?实在不行,我就……”
“别!小娥妹,你千万别!”刘恩茂一着急,往前一探身,腿部一阵剧痛,他一咧嘴又坐了回去。
“你当心点儿,你以为你现在是好人呐!”汪娥急忙扶着刘恩茂坐好。
刘恩茂一把抓住汪娥的手:“小娥妹,其实我早就对你……可我不能啊……”
“咋?嫌我长得不好?还是嫌我不会打枪?”
“不是,小娥妹,你长得多俊呐!我也不是嫌你不会打枪……”
“那你为啥……”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大笑:“我闺女大了,能自己找婆家了!”门一开,汪老九提着几只山鸡走了进来。
“爹!”汪娥脸一红,接过山鸡就要往外跑。
“别走!”汪老九一把拉住了女儿,“反正话都说开了,今天应该交个底了。恩茂哇,平时我早看出来你和小娥之间的意思了,你爹活着的时候也跟我说过这意思,可那时你俩都太小。现在你们俩都长大了,再加上这几天的事儿,你就给我个实底,对这事儿你啥意思?”
“九叔,您和小娥妹的恩情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汪老九一摆手:“不用说这个,我就问你跟小娥的事儿。”
欠狗的债(8)
刘恩茂脸红到了脖子:“九叔,能跟小娥妹在一块儿,让我死我都干。可我现在一没个大人二这腿能不能落个啥根还都不好说,这不太亏了小娥妹了吗?我……”
汪老九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什么原因呢,就这,不碍事儿。你没大人,我不就是你爹吗?你那腿,实话告诉你吧,你九叔我亲自配的药,再加上我又请了方圆几百里有名的老红伤手给你治了,保管啥毛病没有,一点儿根儿都不会留下。你赶紧给我养好了,我还等着喝我闺女的喜酒呢!”
“爹!”汪娥脸一红,跑了出去。
三个多月后,刘恩茂和汪娥的婚礼隆重举行了。由于刘福棠是出了名的猎手,汪老九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刘恩茂又是小岩村后起之秀,所以婚礼特别热闹,小岩村所有人都聚到了刘家贺喜。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尽情欢笑,婚宴从日上三竿一直进行到月上柳梢头。直到所有的人都醉了,稍微能分辨出路的人连拖带扶着烂醉如泥的人东倒西歪地回了家,新房这才安静下来。
安顿好了汪老九,同样没少喝酒的刘恩茂这才走进自己的家。麻油灯下,娇羞的汪娥越发动人,刘恩茂搂着心上人一起走进了销魂的天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刘恩茂仿佛听到了三郎凄厉的叫声,他迷迷糊糊地刚睁开眼睛,一条黑影便蹿了进来,跃上炕,冲着他的耳朵就是一口。
刘恩茂“哎哟”一声坐了起来。
咬他的正是三郎。
“三郎,你疯了?”刘恩茂刚说完,三郎一扬脸,冲着窗外狂叫了起来。
刘恩茂放眼看去。天呐!月光下,院子里围满了狼,一盏盏绿莹莹的“鬼灯”配上那一张张白森森的狼牙,杀气包围了整个小屋。
刘恩茂一把抓过枪,把匕首塞到惊身坐起的汪娥手里:“别怕,狼这是报仇来了。”
直到这时,刘恩茂才感觉到父亲刘福棠对狼的评价是多么的正确。狼是不会忘记仇人的,可当仇人实力远远超出自己的时候,它们又会等待时机。他大意了,他没有想到狼如此记仇,他更没有想到狼会选择在他结婚、一村人全都醉倒的时候来报仇。这个时候,狼已经完全占据了优势,要想血洗整个小岩村,那都是易如反掌。
容不得刘恩茂多想,他推弹上膛。
月光下,几条狼一转身,向着旁边的小屋围去。
“爹!”汪娥惊叫了起来。
此时的汪老九正因喝醉了酒而沉睡,狼进屋后会轻而易举地咬死这个老人。
“三郎,快去报信!”刘恩茂嘴里喊着.手里的枪已经响了——冲在最前面的一条狼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欠狗的债(9)
与此同时,三郎箭一样冲了出去。
几条狼怪叫着冲了上来。
刘恩茂的枪又响了,围上来的狼纷纷倒地。三郎眨眼间冲进了汪老九的家。
狼群里传出了一声低吼。野狼狂叫着向着刘恩茂和汪老九的屋子冲了过来。
刘恩茂冷静地开着枪,野狼一条条倒下。
汪老九的屋里也响起了枪声,围上去的野狼也开始倒在地上。
突然,眼前红光一闪,汪老九的小房冒起了火光。
狼群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
火光下,黑影一闪,三郎从汪老九家的火海里冲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段燃着的木头,猛地扔到了刘恩茂院前的草垛上,很快就燃起了冲天大火。
狼群“呼”的一下后退了老远,可依然没有撤走的迹象。
人影一闪,汪老九手提猎枪冲进屋来,一把抓起刘恩茂的衣服,几下穿在身上,大吼一声:“把枪给我!”说着把自己的枪扔给刘恩茂,一把抓过了刘恩茂的枪。
“爹!”刘恩茂和汪娥同时叫了起来。
“狼这是报仇来了,它们一是要找你,因为你打死了白鼻子狼,我没猜错的话,那是狼王。二是要找这条枪,因为你爹拿它杀的狼太多了。它们从气味上就可以分辨出这两样在哪儿,不见这两样它们是不会走的。恩茂,好好待小娥!小娥,恩茂,要好好活下去。”汪老九说完,提起枪冲了出去。
枪声响处,野狼倒地。汪老九杀出一条血路,向山里跑去。野狼紧紧地跟在后面,潮水一样追了上去。
枪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大青岭的群峰之中。
三天后,三郎带着众人找到了只剩下一副骨架的汪老九的尸体。
葬下汪老九,刘恩茂看了看群山:“小娥妹,大青岭咱是呆不下去了,狼如果知道我没死,还会来的,咱们搬走吧。”
汪娥流着泪点了点头。
“三郎,咱们要离开这儿了,跟我们搬家吧!”刘恩茂看着三郎,自言自语地说。
三郎仿佛听懂了刘恩茂的话,它眼睛里竟然布满了忧伤、迷茫甚至几丝惊恐,它趴伏在汪老九和刘福棠的坟间,就像一个害怕离家的孩子一样,低低呜叫了起来。
汪娥擦了擦眼泪,拍了拍三郎的脑袋:“三郎啊,这次又是你救了我们,我们都欠你的情。你放心,不管走到哪,只要有恩茂和我吃的,就有你三郎吃的,你三郎永远是我们刘家一口子。”
三郎似乎听懂了汪娥的话,它在两座坟前呆望了一会儿,站起身,跟着两个主人,慢慢地离开了大青岭。
欠狗的债(10)
刘恩茂红了眼睛,光着脚丫子,踩着满地的雪,穿着衬衣衬裤,手抡着菜刀,疯了一样在后面死死地追赶
刘恩茂一家搬到了数百里外的县城,在县郊僻静处选了一座小房,住了下来。
县里的日子和山里的日子完全是两个过法。县里的一举一动,哪怕喝口水,都要花钱。钱在县里显得太重要了,有了钱才能生存,才能过得好一点儿。等到他们的儿子刘辉来到世上后,钱的作用就更加明显了。
刘恩茂两口子既不识字又不会别的本事,县里他们又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亲戚,甚至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两个人只有靠出苦力过日子。每天,刘恩茂出去蹬三轮,谁家要干出力活儿的,只要给钱他就干,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一点一点地挣着血汗钱。汪娥把孩子托出去后,也在县里一家饭店里当上了服务员,每天早五晚九地忙碌着,和丈夫一起辛辛苦苦地维持着这个家。
汪娥每天在饭店里早出晚归,饭店离家又非常远,有时候太晚了,刘恩茂就要去接她。刘恩茂接汪娥的时候,大黄狗三郎就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和男人一起到饭店外等着女主人,一来二去便被饭店老板尤大明看在了眼里。
这天晚上,刘恩茂刚到饭店门口,尤大明便从里面走了出来,二话没说把刘恩茂让进了饭店。
“你说你这人也真够外道的,来接小汪也不是啥丢人现眼的事儿,在外面站着干啥?来了你就进来呗,这不跟自己家一样吗?”尤大明一脸真诚地说。
刘恩茂憨厚地笑着说:“外面也不冷,我寻思进来没地方呆没地方站的,别打扰你们做生意。”
尤大明摆了摆手,说:“这话说的就更见外了,外面再不冷它也是外面,屋里就是再冷它也是家不是?小汪是给我当服务员,说白了,她端菜送酒都是给我挣钱,我这就是太忙,要不我正应该安排人去送她。你亲自来接那也是给我减了不少负担,哪还能让你在外面等着呢?再说晚上要关门了,也没啥客,你进来呆一会儿她们收拾完就可以一块儿走了,根本不耽误我的生意。”
刘恩茂笑了笑,说:“谢谢尤老板了。”
尤大明叹了口气,说:“小汪也跟她们那帮小姐妹说起你们家的经历,我有事儿没事儿的也听过那么几耳朵,你们可真不容易呀!要说城里和山里就是两个天地,生活方式、生活观念、生活水准,包括为人处事的观念和态度那都完全不一样。要是不尽早地转变过来,你们还真不一定适应这城市的节奏呢!”
刘恩茂听得深有感慨,点了点头说:“可不是咋的,原先我们在山里就不是这样。最起码吃住不愁,人和人都熟得很,有什么事儿大家伙一齐帮忙,日子过得虽说没法儿跟你们城里人比,可也不觉得多苦,也有滋有味儿。虽说家家的钱都没几个,可也没觉得钱那么重要。可现在不行了,左邻右舍的很少来往,有个啥事儿也很少互相照应,人和人之间咋就没有山里那种感觉了呢?再有,这钱太重要了,早晨起来一睁开眼睛,那就要钱。吃喝拉撒睡,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上学打针吃药,哪一样都离不了钱。你就说我蹬三轮吧,明明好几天一点儿活没干,又来个什么管理,硬要去了三十块钱。哎……”
欠狗的债(19)
“你个畜牲,那是三郎救了你!”刘恩茂猛地下了地,“你知道不?你那一棒下去结果是什么?尤大明死了你能跑得了吗?三郎认出了你,这么些年在一块儿了,三郎能不认识你吗?它为什么没再咬第二口?为什么让你逃了?那是它不想让你杀人!”
刘辉顿时愣在了那儿。
“走,快跟我去看三郎,再跟人家尤老板说实话。”刘恩茂说完,向着尤家走去。
刘辉想了想,紧紧跟了上去。
谁知,尤大明说出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三郎已经死了。为了刘恩茂的身体,尤大明一直没有告诉他。其实从尤大明送三郎回刘家再回来的那天起,三郎就一直没精打采,不吃不喝,并且对任何人都不再相信,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一周过后,三郎就死了。死前,三郎面向大青岭的方向,凄惨地哀嚎着。
刘恩茂颤抖着到了三郎的坟前,摸着刻有“义犬三郎之墓”的墓碑,“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哗”的一下淌了下来:“三郎啊,你救了我,又救了刘辉,我们刘家都欠你的情,欠你的债,可这个债我今生今世没法还了!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忘恩负义,你虽然救了刘辉,可你却认为刘辉是图财害命,你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人的话,你觉得人最无情无义。可是三郎啊,人活着要面对许多事儿呀,当情义和生存、和责任、和贫穷有了冲突,只能选一个,人有时候是不得不这么昧心选择的。三郎啊,三郎,你知道吗?你明白吗?你懂吗?……”
第114篇、维——魏晋风流与盛唐气象的完美结合
神龙二年,李白生,王维已六岁,距离《唐才子传》称“九岁知属辞”,仅三年。
先天元年,杜甫生,王维已十二岁,距离治装赴长安,亦仅三年。
三年后,唐玄宗开元四年,王维十六岁,客居长安,交接名流,正是青春年少,风流俊赏。距他写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夷少一人”的名篇仅有一年。
开元九年,王维二十一岁,是春,高中状元,解褐为太乐丞,诗名已动于天下。
此时,李白十六岁,初作《明堂赋》;杜甫仅十岁,始习大字。
此时,距离那段群星毕集,文采动古今的岁月,尚有数年的时间。
数年时间内,盛唐明月空照耀,曲江春色待人来。长安的诗酒繁华、太平盛世中,便只这一朵奇葩,风流独占。
当是时,王勃已死四十余年,岑参尚幼,高适、孟浩然诗名未就。
当是时,五言诗体尚为主流,他集其大成;七言诗体才开风气,他已为一代高标。
当是时,魏晋风流已渺,王谢之家的鼎盛,渐成为书卷中的一段传奇。而这位出身太原王氏的惊才绝艳的少年,便在初盛唐灿若晨星的诗人中脱颖而出,为自己煊赫的门楣更添光辉。
魏晋以来,虽王谢并称,但论起文学,陈郡谢氏2一直独占风流,诗文一脉,向来称谢而不称王。却恰恰到了唐代,太原王氏却接连出了王绩、王勃3、王维等诗歌名家,让整个文学史为之震撼,也让喋喋不休数百年的王谢高低之争,在文学一体上有了定论。
只是,王氏的代表,却不再是魏晋传统望族琅玡王氏,而是太原王氏。
一个人改变整个文学史的天平,便因为有了王维。
他是魏晋流传至于盛唐的最后一段风流,诗画双绝。王维曾自云:“当代谬词客,前身应画师”,然而他所绝的并非只是诗画。
音律琴曲,在他手中亦是出神入化。
相传,王维曾与人欣赏《按乐图》,一时乐工皆不解图中之意,王维笑而指曰:此霓裳羽衣曲第三叠初拍。众人查对乐谱,果如所言,一时叹服。
更为传奇的,却是《集异录》中所载的小说家言。
开元九年,王维赴举应试,却听闻状元已内定,这位王氏少年心高气傲,不愿屈于人下,通过歧王面见当时势焰绝伦的九公主。王维此时二十一岁,年方弱冠。史载他“妙龄白皙”,风姿美曼,于歌伶簇拥下,在公主府邸弹奏一曲《郁轮袍》,情声哀切,举坐为之动容。九公主倾倒其风仪之下,更得知自己时常讽颂的名篇亦是出自这位翩翩少年之手,更为惊叹。后来发生的一切,颇似前朝武则天故事,公主夺锦袍而与他人,王维此年高中榜首。
很多人怀疑这则故事的真实性,或认为这是王维一生的白璧微瑕。其实大唐年间,干谒已成一时风尚,李、杜均未能免俗,杜牧亦因干谒公主而得到第五名。唐代的科举不似后代规则严谨,但却选拔出了王维与杜牧。我们宁愿看到行卷的王、杜,也不愿看到后世那些将八股做得严丝合缝的文坛夫子。
一曲而倾倒天下,那是怎样的风流?由是不禁想,那些史书所不能承载的传奇呢?王维又有多少?
有多少的琴音、有多少的仪容、有多少的美谈,在长安风月中消解,不能为我们所了解、追忆。有多少风流湮没在画卷不能承受的生动中,化为历史的尘埃,只留下一个名字。
留下一个让我们无尽想象的名字。
王维。
王维,字摩诘。意为降服恶魔。
很难想象,如此温文儒雅的诗人,竟有如此金刚怒目的名字。
很难想象,这风流蕴籍的才子,竟有着如此多姿多彩的人生。
正是这个人,曾于弱冠之年,华服盛装,携一只琵琶,萧然弹奏一曲《郁轮袍》,于是九公主惊叹,竭力推荐为当年魁首。
这个人,曾戎马边疆,铁衣紫尘,见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荒凉。“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是他的激情洋溢,“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却是他的豪迈沉雄。
这个人,曾旅居京华,长安群彦无不拜服。多少名动天下的才子,都读着他的诗篇长大。“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是他的雍容优雅。“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便是他的鼎盛气象。
安史之乱后,经历了山河破碎的诗人们齐集于朝,写下了追缅盛唐的《早朝大明宫》组诗。王维、岑参、杜甫……几乎当时最优秀的诗人尽集于此,同题唱和,争彦竟秀。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慨叹,也许是盛世不再的感伤,也许是因为同场诗人皆是一时俊秀,才激得每个人才华勃兴,挥洒翰墨……“诗成珠玉在挥毫”,每一篇都是大师们集中上品,也是数千年诗歌史上最成功的唱和之一,引得后人就孰为其中最上之篇争议千年。
其实,我们更该感叹自己的幸运,千载之下,犹能目睹这样一场文坛盛事,诞生在已繁华不在的长安,留给我们那段鼎盛年华的最后追忆。
岑参有名句“花迎剑佩星初落,柳拂旌旗露未干。”杜甫亦有名句:“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而个人以为,最能体现盛唐气象的,还是王维的那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短短十四字,气象恢弘,风华绝尘。
自此后,鼎盛繁华一去不返,我们虽有高入九天的宫阙,却不再有万国来朝的伟业;我们虽还有的文采风流诗人,却不再有如此群星灿烂的盛会,我们虽还有泱泱大国的称誉,却不再有这般睥睨天下的情怀。
也是这个人,曾弃置繁华,逍遥尘世,终日与山水相对,于是天地大美皆融入他的诗篇。“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如果说,七言之体,他仅是唐代巍峨群山之一,是高峰到来前的重要先驱。那么对于五言,他无疑已站在了艺术顶峰。正如杜甫《秋兴八首》已超出了时代,是对唐诗的伟大贡献,王维辋川组诗也是。
也是这个人,自从爱妻死后,再未续弦,独自于辋川别业中,参禅向道。《唐才子传》云:“奉佛,蔬食素衣,丧妻不再娶,孤居三十年。”静参佛法,自是文人的一种雅兴,且或者,也是对亡妻的一种追怀。若真如此,这份深情,对于一个风流俊赏的士族公子,一位才华纵横的诗坛宗匠,又是何等难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写出这句诗的,是后世的元稹。言虽恳切,人却薄幸,已成为文人言胜于行的典范。
亲身做到的,却是王维,虽有生花妙笔,却始终未出一语。
相对李白的布衣傲王侯,岑参高适的行旅生涯,杜甫的终生干谒,王维显得萧然冲淡很多。功名富贵于他真如浮云一般,有固然好,失去也无不可。终生不见营营苟苟,终生不见阿谀逢迎。天下山水,尽在其胸中,所以写出来的诗句也无限清和,天光云影,自在徘徊。
故《诗人玉屑》中评王维:秋水芙蕖,倚风自笑。
风神萧散、神仙姿态,却又雍容沉静,气势浑融,这便是魏晋风流与盛唐气象最完美的结合,便是中国古代文人最完美的人生典范。
哪一个男子,不愿如王维这般,风流骏赏,名满天下,却又心淡行闲,终生萧散?
哪一个女子,不愿遇到王维这样的男子,一身温文,名垂千古却又情根深种?
只是如九公主那样倾慕其才华,点为当世状元,成就一场传奇;还是如他的妻子一般,受其一生执手、一世相爱?
我想她们都是幸福的,无论九公主还是妻子,因为她们都相伴了这个男子的辉煌,消受了他的诗画两绝,绝尘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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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维生年、中状元之年、李白生年学界尚有争议,本文所有王维相关年代均根据陈铁民《王维年谱》。
2、谢灵运、谢眺均出自陈郡谢氏。
3、王勃是否太原王氏尚有争议。
第115篇、第四十一个
故事发生在苏联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当时,红军与白军的斗争是十分残酷的。这一天,红军一队25个人,在政委叶甫秀可夫的带领下,拼死突围出来。重重包围他们的,是大量手执闪闪发光的马刀的哥萨克。未能突围的119名战士和所有骆驼都直挺挺地长眠在那冰冷的荒滩上了。白军指挥哥萨克上尉,认为突围红军走的是沙漠,没有根草,没有骆驼,他们是活不了多久的,所以放弃了追击。
25个人中有1个是女的,名叫马丽娅。她是个小个子,身材纤瘦苗条,长一头的棕发,一对淘气的大眼睛,闪着猫眼一般的黄光。
马丽娅酷爱写诗,一空下来,就要舔着铅笔头,在报纸边角上,吃力地写下些字体歪歪斜斜的诗句。这些诗有写革命的,有写斗争的,也有写领袖的。可是编辑部里的那些人却说这些诗火候不够,还不能录用。
马丽娅写诗的火候或许真不太够,但她的枪法是十分够火候的。每逢上战场,只消政委用手指向前方一指,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党军官!”马丽娜会眯起眼睛,舔舔嘴唇,然后从容地端起枪来。到此为止,这个军官算是已向阎王报了到了。枪声一响,那人就会应声而倒。于是,马丽娅就会放下枪,说:“嗯,第29个,这个遭鱼瘟的!” “遭鱼瘟的”是马丽娅的口头禅。这也难怪,因为她是地地道道的渔家女。7岁起,她就穿着硬绑绑的油布裤子,坐在油腻腻的剖鱼凳上剖银白色的青鱼肚子了,这一剖就是12年。
到19岁那年,红军在招赤卫队志愿兵,她就报名去了。起初,人家取笑了她一顿,将她赶跑了,可是后来经不住她一次次的软磨硬缠,终于收下了她。于是,她就成了赤卫队中唯一的一名女性。
这伙突围的人自己也搞不清,他们该上哪儿去。到安全的地方,最近的也得走10天,可他们只有3天的粮食。
正当他们愁眉不展的时候,前面来了一个商队,他们迅速地包围了这个商队。政委登上沙丘,端着枪,发出喇叭般响亮的声音喊迫:“喂,站住!要是有枪,都撂在地上。不许动!否则将你们统统干掉。” 吉尔吉斯商人吓得魂飞魄散,全都屁股一撅,像只鸵鸟一般地卧倒在沙地上了,红军士兵们气喘吁吁地从四面八方围上去。
蓦地,一排枪声响处,政委身边一个士兵“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伸直了胳膊。
政委一卧倒,高喊道:“卧倒!……打这些龟孙子们!” 枪声大作。骆驼后猫着的那些家伙枪法相当准,不像是商队里的人。荒野被这僻僻啪啪的枪声震动了。最后,商队里的枪声终于稀落下来。
红军一步一步逼近去,直到30步之遥才看清,骆驼后面有一个头戴皮帽、肩上佩金肩章的家伙。
政委回过头来,对马丽娅说:“马丽娅,瞧,一个白匪军官!” 马丽娅答应一声,从容端起枪,手起一枪。
不知是马丽娅的手指冻僵了,还是她跑得手发了颤,总之,正当她刚刚说出:“第41个,遭鱼瘟的”时,这个军官却活生生地从骆驼背后站了起来,两手举着长枪,刺刀上挑着块手帕。马丽娅气得将枪往地上一扔,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脱了皮的脏脸往下直淌。她的百发百中上哪里去了?
政委要人点清了这商队的财产,然后用化学铅笔写了一张收据,塞给了这些生意人,任他们倒在地上,捂着脸去痛哭。
他记起了这个军官,回过头来,只见这个军官泰然自若地站在那里,边抽烟,边冷冷地笑着,盯着政委瞧,两只眼睛湛蓝湛蓝的。
政委问他:“你是什么人?” 军官喷了口烟,回答:“近卫军中尉奥特罗克。” 人们在这军官的一只秘密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张公文。公文里写明,白军头子高尔察克上将任命中尉奥特罗克为邓尼金将军里海军部政府的全权代表,由他去作口头汇报。看来,这个蓝眼睛是一个要人呢。
政委问了他几句后,发现他的态度极其恶劣,就对马丽娅说:“喂,马丽娅,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儿看着他。要是放跑了他,我就扒了你的皮!” 马丽娅没有吭声,将枪往肩上一背,走上前去说:“喂,跟着我,你是归我管的了。你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想溜之大吉。我让你先跑300步,看我能不能一枪将你嘣了。一次失手,第二次保险饶不过你,遭鱼瘟的!” 中尉斜了她一眼,咯咯笑着,很斯文地鞠了一个躬,说:“能在您这样漂亮的小手下当俘虏,真是三生有幸!” 马丽娅哼了一声道:“废话少说,你大概只会跳跳四步舞吧。抬起你的蹄子,起步……走!” 就这样,这个白军中尉就当了马丽娅俘虏。
这天夜里,他门在一个湖的岸上宿营。
马丽娅用驼毛绳子把这个中尉的手和脚捆起来,然后又在腰间缠上一圈,将绳头紧紧惧在自己手里。红军小伙们都来嘲笑她,可她不睬他们,倒下来睡在这中尉的身边。
这天夜间,风声呼啸,雪片像鹅毛似的飘下来,哨兵只好钻到毛毡里去避寒。这一避,竟睡着了。3个商人潜回来偷偷牵走了所有的骆驼,而骆驼上还背着救命的粮食呢。
第二天一早,中尉从毛毡下探出脑袋来。望了一下,吹了一声口哨,冷笑说:“太帅了,苏维埃的纪律性,十足的笨蛋!” 政委气得七窍生烟,大喝一声:“闭上你的鸟嘴,坏蛋!” 现在,生活变得异常艰难,走着走着,他们已只剩下10个人了,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了。几乎每天早晨总有这个或者那个睁不开眼睛,腿肿得像圆木一般,他们的鼻孔里只有出气,已没有进气,于是政委只好流着眼泪,亲手用枪打死了他,让他早些解脱。
10个人走得跌跌磕磕的,唯独这个白军中尉腰板笔挺,走得很沉着。红军战士们已不止一次地劝政委:”政委同志,干吗还带着这个累赘?口粮已经不足了,还让这家伙白吃?嘣掉算了,他那身衣服和靴子还蛮好的,大家也可以分着穿。”可是政委就是不让他们动中尉一根毛。政委说:“只要我们还活着,我们就要带他到司令部去。他是一本活材料,肚子里的资料大有用处,不能白白打死了他。”就这样,他们走啊走啊,终于走到了阿拉尔海边。
第二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吉尔吉斯的村落。乡亲们既可怜,又佩服他们,就给他们东西吃,使他们迅速恢复了体力。
一个星期后,他们弄到一条被风刮来的渔船。这船还有几分新。他们将船修理好了,坐上4人,2个摇船掌舵, 1个是马丽娅, 1个是白军中尉。
政委吩咐要将他早日送到司令部,万一路上有变,就毙了他。
开始时一路顺风,可是第三天的夜里,狂风呼呼地怒号起来,滚滚巨浪越来越高。一个巨浪滚过之后,桅杆旁的两个红军战士不见了。白军中尉坐在齐腰深的水里在画十字祈祷。
马丽娅生气地叫道:“魔鬼!……你干吗泡在水里?快舀水!” 中尉跳起来,赶快用自己的皮帽舀起船里的水来。
马丽娅朝着狂风怒号、黑乎乎的大海大声叫道:“谢明!维赫尔!你们在哪里?” 浪花激荡着,听不见有人回答。显然,这两个红军战士被浪卷走淹死了。
接着,风将这艘半浮半沉的船送到了一个小岛边,船底在沙子上擦得“籁籁”发响。
马丽娅跳下水去,说:“来,跟我下水!” 中尉也跳进水里。
他们两人先将船拖上岸。马丽娅抓起了枪,叫中尉将口粮袋背上岸来。
登岛四望,这里原来只是一座孤岛,岛上连一个人也没有。马丽娅不由丢下枪,号陶大哭起来。
白军中尉安慰她说:“喂,别哭了,小姐,哭也没用。这里既有屯鱼的木仓,我们就先上木仓去吧。” 说着,他弯下腰去取枪。
马丽娅连忙推开他,说:“多谢你帮忙。不过……不过,我是奉命将你押送到司令部里去的……我就不能让你拿枪。” 鱼仓找到了。黑漆漆的木仓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鱼腥味。
中尉摸着黑进去,竟摸到了一大堆干鱼。
他叫了起来:“啊哈,有鱼!有鱼就饿不死!” 马丽娅呻吟道:“湿淋淋的,冻坏了。用鱼生一堆火吧!” 中尉从没听说鱼可以当柴烧,简直是听呆了。
马丽娅拿他取笑了一顿,就拔出子弹头,倒出火药,用火药引着了火,再用小木片引着了鱼干,生起了一个簧火堆。
孤岛上有的是鱼干。这是渔民在渔汛时捕获的,他们晒干了堆在这里,然后用船来运走。
他俩烘干了衣服,吃了鱼干和烧饼。但是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中尉却病倒了。
这么许多天的奔走,饥饿、劳累,加上在水里一浸,他像一只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然而,祸不单行,拖在岸上的船被海浪冲走了,他们两个己被围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孤岛上了。
马丽娅弯下腰来仔细打量中尉,只见他瞪着眼睛,张着嘴,他那对湛蓝的眼珠模糊了,疯疯癫癫的,浑身火烧火烫的,嘴里胡乱说着呓语梦话。马丽娅灰心丧气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脱下皮衣,铺在沙地上,拼死力将中尉失去了知觉的身子拖过来,让他睡在皮衣上,然后再盖上皮袄。她束手无策,只好缩作一团,蹲在一边。浑浊的泪水顺着她消瘦的双颊,缓缓地淌下来。
她仰着脸,喃喃地说:“他要死了……叫我怎么去向政委交待呢?” 这个白军中尉足足病了一个星期。他烧得很厉害,一会儿梦见阅兵式,一会儿梦见皇宫,一会儿梦见有人将肚肠拉了出来,最后他终于醒了过来。他之所以能活下来,靠的就是马丽娅的护理和体贴。这个孤岛上没有淡水,没有药,没有床;而中尉在昏迷中则又是大喊大叫,又是喊口令,又是骂人,闹得天翻地覆。说实话,这一个礼拜,也真够马丽娅受的。
现在,中尉终于活了下来,马丽娅的心里也很高兴,她为他煮好了鱼,烘干了湿透的烟,还因为没有纸卷烟丝,竟将自己写着诗的小纸片也捐献了出来。
以后的几天里天气很好,太阳暖烘烘的。马丽娅已走遍了全岛,找到了一间渔民小屋,这小屋又干燥,又结实,窗子上还有玻璃,那里有炉子,有碗盏,有床。最主要的,储藏室里还有些面粉和大米。估计他们还得在岛上再呆上两个星期,这以后,渔民就会来运鱼。这样,他们就有救了。
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他们已少了敌意。马丽娅替中尉干活,中尉为马丽娅讲故事,讲鲁滨孙漂流记给她听。就这样过了些日子,他们两个就像朋友,像爱人一般地好上了。
但是,有一次,他们吵了起来,这是因为两个人的世界观压根儿不同:中尉恨战争,恨劳动人民,恨革命破坏了他美好的生活;可是马丽娅是劳动人民出身,她知道只有打倒了这些吸血的地主富人,才有好日子过。当中尉骂她是“无赖”的时候,马丽娅扑了上去,举起手照中尉瘦削的、没有刮过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但是,岛上只有两个人,不和好也得和好。
三天后的中午,他们正躺在门口的沙子上闲聊,突然,中尉的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平线。他眼睛里闪出狂喜的光芒,低声他说:“看,船帆!” 马丽娅跳了起来。果然,远处蔚蓝的地平线上,有一个小白点在闪烁,在微微颤动、摇摆,这是迎风飘动的船帆。马丽娅双手按住起伏不定的胸脯,眼睛死不盯着,还不相信那是久久期待的帆影。中尉甚至高兴得拉着她跳起舞、唱起歌来。
然后,中尉跑进屋去,取出枪来,一连放了3枪。震耳的枪声冲破了四周的沉寂。但每放一枪,中尉的身子都要摇晃一下,这是因为他的身子还很弱。
船上人听见了枪声,船帆摆动了一下,改变了航向,侧着船身,向这边驶来。这时,船已看得清楚,这是一艘橙黄色的帆船,不像是一艘渔船。
马丽娅小声嘟哝着:“是巡逻船,见鬼,这个时候,有谁会出来巡逻?” 相距百把米的时候,船尾上突然站起一个人来,他用双手拢成喇叭筒,喊起话来。
中尉颤抖了一下,把枪往沙地上一扔,两个箭步窜进了水里。
他伸开两臂狂喊起来:“乌啦!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快,先生们,快,快!” 马丽娅的目光死死盯着船,猛的,她看清楚了,舵柄跟前坐着的人肩上有闪金光的肩章。啊,这是白军! 她记起了政委的话,“唉呀”一声,咬着嘴唇,拾起中尉扔掉的枪,拼命大叫:“喂,你这个……这个白党坏蛋!你给我回来!……我在对你说呢,你听见吗?回来,你这个鬼东西!” 中尉站在齐脚深的水里,急切地挥舞着双手,要船快过来。
陡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起处,中尉一头栽在水里,鲜红的血浆从
打碎的脑壳里涌了出来,散开在海水里。
他,就是被她打死的第41个! 马丽娅丢开枪,跑过去,抱起他来,低声地痛哭起来……
第116篇、白色的小绒帽
蒲公英有好多好多小绒帽,其中,白色的小绒帽漂亮极了。
风娃娃说:能送给我一顶吗?
蒲公英说:好呀!
风娃娃不好意思地说:能再给几顶吗?还有小蘑菇、小松鼠、小蚂蚁呢!
蒲公英说:请拿吧!
风娃娃拿走了六顶。蒲公英的小绒帽不多了。
老树说: 能给我几顶吗?
蒲公英说:小绒帽太小啦,你戴不上。
老树说:给我小孙女戴哩。
蒲公英给了老树八顶小绒帽。哈,她只剩下一顶了。
雨娃娃来了。
雨娃娃说:能给我一顶小绒帽吗?
蒲公英说:哎呀,我只剩下一顶了。
雨娃娃就要走远了,蒲公英让自己的最后一顶小绒帽飞着追上了雨娃娃。
雨娃娃戴着美丽的小绒帽飞远了,她不停地招着手说:再见!再见!
第117篇、乖外甥趣逗舅父母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少年时就死了父母,靠舅父舅母生活。长大后一天,他的舅父母见他生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又有点名气,想考考他的本领,就对他说:“你要能把我们先撩的哭起来,再撩的笑起来,才算真行!”徐苟三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跟着舅爷舅妈嗑得行(开玩笑),那还了得!”他舅父说:“你有办法尽管使,我们不怪你哩。”
这天天气炎热,苟三和舅父去打鱼,他们来到一处清澈的河边,苟三随即下河去游泳。舅父见他游的津津有味,也脱下衣服下水了。他的舅父正游的痛快时,苟三上了岸,乘舅父不注意,把舅父的鞋子拿了一只就往回走。走了一段就飞快地往家里跑,跑得汗流如雨,气喘嘘嘘。舅母惊奇地说:“怎么这个样子?”苟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不好了!舅父淹死了,我只捞回一只鞋子!我正准备回家搬块门板去救他郎。”舅母一听,嚎啕大哭起来,往外就跑。苟三搬了一块大门,绕近道飞腿向河上跑去。到了河边,苟三气吼吼地喊:“舅爷,不好了!家里失了火,什么都烧光了,舅母也烧死了,我只抢了一块门板来!”舅父一听也大哭起来往回跑。半路上老俩口会了面,四目对射,都惊住了。过了一会,舅父镇定下来,问道:“你不是烧死了吗?”舅母也清醒了,问道:“你不是淹死了吗?”一踱穿,才知道上了苟三的当,不禁破涕为笑。
这时苟三搬着门板来了,舅父母都埋怨他,把事情做得太过火了,苟三委屈地说:“是您郎们要我撩的,现在又都怪我了。”舅父母满意地笑着说:“这伢子是有些鬼板眼!”
第118篇、人与狼交换“人质”的奇迹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发生在20 世纪40 年代的云南省铜回县关安镇。那年6 月的一天晚上7 时许,李玉栋和妻子与邻居在屋外乘凉拉家长,李玉栋4 岁的女儿和3 岁的儿子在屋前屋后玩“捉迷藏”。
“哇”随着儿子一声凄厉的惨叫,李玉栋夫妇赶紧跑了过去,然而儿子不见了,只剩下4 岁的女儿呆呆地站在原地。李玉栋忙问女儿弟弟哪去了,女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小手往山上指了指——李玉栋夫妇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月光下,一条老狼正叼着儿子飞奔而去,李玉栋着急地呼喊着:“狼叼走小孩了!快撵狼呀!”
听到呼救声,村民们纷纷拿上锄头、棍棒、猎枪,跟随着李玉栋朝山上追去。
老狼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跑着,人们在后面紧紧地跟随,这样的情形持续了约两个小时,追到一座山岗脚下的时候,老狼坐到山头,两只前爪压在哇哇哭的小孩身上不动了。紧迫不舍的人们朝老狼一步一步地逼进。
人和狼相差不够10 米,人们看清了这是一条全身灰黄的母狼。母狼的乳头胀得发紫。
看到越来越近的人群,母狼既不向人们发动攻击,也不畏缩后退,而是一味地冲天发出凄怒的嗥叫。双爪更用力地压在了小孩身上。人们怕母狼伤害到孩子,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开枪。人和狼就这样对峙着。
对峙持续了足有半个小时,人们看出母狼并没有伤害孩子的意思,它好像把小孩当筹码,要和人类交换什么似的。
对峙又过了约半小时,突然,一位大伯似有所悟地问李玉栋:“最近是不是在山上掏过狼窝捉过狼崽。”李玉栋一拍脑袋说:“想起来了,昨天我在这座山腰的土洞里捉了六条狼崽卖给了王老板??”
“赶快去把狼崽抱回来,要不然,小孩命可就没了。”
于是,李玉栋急忙赶往王老板家。
王老板听说李玉栋是来接狼崽赎小孩的,连忙从家里拿出装狼崽的铁笼子。
母狼一见李玉栋提着装有小狼崽的笼子出现在跟前,立时声嘶力竭地长嗥起来,同时把小孩按得“哇哇”直哭。
小狼崽似乎听到了亲人的呼唤,也“嗷嗷”大叫。李玉栋似乎完全明白了母狼的意图,赶紧把小狼崽从铁笼里放了出来。母狼见自己的孩子被放,也松开了按在爪下的小孩,飞快地朝“孩子们”跑去。
第119篇、湘裙
晏仲是陕西延安府人氏,与兄长晏伯同居。兄弟之间的感情非常友爱诚挚。晏伯三十岁那年不幸病故,也没有留下子女;不久妻子也死了。为此,晏仲非常伤心难过,常常想生两个儿子,把一个过继给兄长作后嗣。没想到刚刚有了一个男孩,自己的妻子也死了。晏仲怕续房的妻子不肯抚养前妻生下的孩子,就打算花钱买一个小妾。听说临村有个富户要卖使唤丫头,晏仲跑去相看了一眼,感觉不大如意,心情有些郁郁寡欢,被朋友留下,多喝了几盅洒,便醉醺醺地踏上回家的路。在半路,忽然遇到昔日的同窗好友梁生,梁生十分热情地同他握手,并邀请晏仲到他家里坐一坐。晏仲由于喝醉了洒,意念有些模糊忘记梁生早已死了,于是便跟他走去。到了他家门前,晏仲发现梁家的门第已经与过去大不相同,就向梁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梁生解释说:"我是新搬到这里来的。"到了家里,准备喝酒的时候,梁生才发现自己家里酿的酒已经喝光,便嘱咐晏仲坐下稍等,自己携带酒瓶出去买酒。晏仲从梁家走出来,站在门前等候。忽然看见一个妇人骑着驴从门前走过,后面跟着一个小孩,年龄有七,八岁的光景,面目和神色都特别象自己的兄长。这使他心里一阵难过。于是便尾随在他们身后,问那小孩:“娃子,你姓什么?”小孩回答说:“姓晏。”晏仲更加惊奇,又问:“你父亲叫什么?”小孩回答说:“我不知道。”说着,说着,就到了小孩的家门口,那妇人下了驴先走进去了。晏仲拉住孩子的手,问:“你父亲在家吗?”小孩答应了一声便跑回家里去了。过了一会儿,门里出来一个妇人,晏仲一看果然是他嫂子。嫂子看见小叔子意外到来,也感到吃惊。晏仲哭着跟嫂子走进家中。晏仲打量了一下哥哥的居住坏境,房舍和院落都整理得千干净净。便问:"大哥在那里"嫂子说:"出去讨债还没回来。"晏仲又问:"刚才那个骑驴的是谁"嫂子回答说:"那是你大哥纳的妾,姓甘。她生了两个男孩,长子叫阿大,赶集还没回来;你刚才看到的是老二,名叫阿小。"晏仲在哥哥家里坐了很长时间,酒意渐醒,这才意识到,眼前见到的都是鬼。但由于兄弟感情亲切,他并不觉得害怕。嫂子忙去温酒作饭。晏仲急于要见到哥哥,便叫阿小出去找。过了很久,阿小才哭着回来,报告说:"李家欠债不还,反而与父亲大闹。"晏仲听了十分生气,便与阿小一起跑了出去,果然看见两个人把哥哥揪住,按倒地上。晏仲怒气冲冲,挥动拳头打了过去,阻挡的人都被他打倒。当他把哥哥从地上救起来的时候,对手都纷纷逃跑了。晏仲追上了其中的一个,挥拳打了个痛快,这才站起身来。晏仲一把拉住哥哥的手,顿足大哭;哥哥也在伤心地流泪。回到家中,一家人都跑过来慰问。于是,准备好了酒饭,为兄弟的团聚,表示庆贺。又过了一会儿,一少年进来,年龄约有十六,七岁。晏伯叫他阿大,让他过来拜见叔父。晏仲把侄子拉起来,哭着对哥哥说:"大哥在地下有两个儿子,而你的坟墓却无人打帚;我的孩子年纪又小又孤独,该怎么办呀"晏伯也觉得很难过。大嫂对哥哥说:"要不,就打发阿小跟叔叔去,不是很好吗。"阿小一听,高兴地依附在叔叔肘下,眷恋着不肯离去。晏仲亲切地抚摸着阿小也倍觉酸楚,问阿小说:"你愿意跟着叔叔走吗"阿小"乐意跟叔叔。"晏仲心想:"鬼虽然不是人,但对自己多少是个安慰,有总比没愉快地说:有强,所以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晏伯说:"叫他跟你回去也好,但不要娇惯他。宜于让他多吃带血的鲜肉,白天赶他出来多晒太阳,过午以后再让他回屋。象他这样六,七岁的孩子,经过几个春天和夏天,多多吸纳阳气,骨肉是可以更新的,长大了也可以娶妻生子;只恐怕不得长寿。"
屋里说话的时候,门外边一直有个少女在偷听,意态表情都很温柔善良。晏仲怀疑是哥哥的女儿,便向哥哥打听,晏伯说:"她名叫湘裙,是哥哥小妾的妹妹。自幼孤独无靠,在我家寄养了十多年了。"晏仲又问,有婆家了吗"晏伯说:"还没有。不过,最近有媒人来议亲,对方是东村的田家。"那女子便在窗下小声说:"我不愿嫁给田家那个放牛的小子。"晏仲听了心有所动,但不便明说。这时,哥哥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设了一张卧榻,安排弟弟住宿。晏仲本不想在这里留宿,只因为心里念着湘裙,打算找机会探一探哥哥的意思,就告别兄长到书房睡觉去了。时逢早春,气候还有些寒冷,书房里平常不生烟火,身上不觉有些瑟瑟发抖。一个人孤单单地对着蜡烛凄凉地坐着,心里想着,如果能饮上一杯热酒暖暖身子该有多好啊!"一会儿,阿小果然推门而入,把一碗菜汤,一壶美酒放在桌上。晏仲不由喜出往外,问阿小:"这是谁为我准备的"阿小说:"是湘姨。"酒快喝完的时候,阿小又端来了一个上面压着一层死灰的火盆,放在了晏仲的床下。晏仲又问:"你爹娘都睡了吗"阿小回答:"他们早就睡了。"晏仲又问:"你睡在那里?"阿小回答:"跟湘姨睡一个床。"阿小一直等到叔叔躺下,才关上门,走出去。晏仲越发觉得湘裙真是一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姑娘,对她更加思幕爱恋;又因为她能抚育阿小,想得到她的愿望也愈加强烈,在床上翻来复去,一夜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晨起床以后,晏仲对哥哥说:"弟弟现在失了配偶,孑然一身,希望大哥为我留心,帮我张罗张罗。"晏伯说:"我家里也不是一瓢一担的穷苦人家,只要留心去寻,一定能找到合适的。这阴间里即使有漂亮女子,恐怕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晏仲说:"古人不也有娶鬼为妻的吗有什么妨碍呢"晏伯好象明白了弟弟的用意,便说道:"湘裙确实不错,但需要用大针刺在她左手腕上的人迎穴位,如果流血不止,才能给生人作妻子。这事可千万马虎不得。"晏仲又说:"如果能让湘裙跟去服侍阿小,不是很合适吗"晏伯听了只是摇头不语。晏仲再三央求,大嫂在旁边说:"那就抓住湘裙,扎一针试试,实在不行那就算了。"于是大嫂就拿了一根大针走了出去,正好迎面遇上湘裙,急忙抓住她的手腕一看,殷红的血痕还湿漉漉地呢。原来,她听到晏伯说的话,已经在自己身上作了试验,嫂子放下她的手不由笑起来,回来告诉晏伯说:"这丫头早就有了这番美意,我们还替她操什么心。"但是哥哥的小妾甘氏听说此事却很生气,走到湘裙跟前,用手指着湘裙的眼眶说:"你这骚丫头不知害羞!你想跟小叔子私奔呀我决不会让你得逞!"湘裙听了又惭愧,又气愤,哭着要寻死,闹得一家人惶惑不安。晏仲也觉得很难为情,就告别了兄嫂,领着阿小,走出哥哥的家门。"兄弟你姑且回去吧。阿小就不要让他再回来了,恐怕损伤了他的阳气。"晏仲答应哥哥说:好。
回到自己家里,晏仲就替阿小虚报了岁数,假托他是兄长卖掉的使女所生的遗腹子,村里人也因为这孩子的面貌酷似晏伯,也就信以为真。晏仲教阿小读书识字,阿小就抱着一卷书在太阳底下用心诵读。虽然其初觉得有些苦,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六月中旬,天气暑热,桌案晒得烫人,阿小一面读书一面游戏,一点怨言也没有。这孩子天资聪明,一天能念半卷,晚上与叔叔抵足而眠,便能把白天念的书一直背诵下来。晏仲为此感到很宽慰。又因为心里老是想着湘裙,也就打消了蓄妻纳妾的念头。
一天,有两个媒人来给阿小说亲,家里无人招待客人,晏仲心里很是焦急。忽然甘氏嫂嫂从外面走了进来,愧悔地说:"阿叔不要生气,我把湘裙给你送来了。上回只因为这丫头不知羞,我故意让她受点挫折。阿叔这样的一表人才,如不能相从,还想寻找什么样的人家啊"晏仲见湘裙就站在甘氏的身后,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悦。敬请嫂嫂坐下等候,说是前厅来了客人,于是便匆匆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晏仲从前厅回来,不料甘氏已经走了,湘裙也换下礼服卸了妆下厨做饭去了。只听见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剁肉切菜的声音,不大一会儿,满桌的酒菜已准备停当,而且烹饪得法,大受欢迎。送走客人,回到屋里,晏仲看见湘裙已经打扮好了在等他,于是二人交拜成亲,行了婚礼。到了晚上,湘裙仍要与阿小睡在一起。晏仲说:"我要用阳气来温暖他,不能间断。"便安排湘裙住到别的房子里,只有每天晚上到那里喝杯酒表示欢会而已。湘裙对前妻留下的孩子象自己亲生的一样关怀,晏仲觉得湘裙实在是一位难得的贤妻。
一天晚上,夫妻倾心畅谈,晏仲半开玩笑地问:"阴间里有没有特别漂亮的佳人"湘裙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没见过。只有邻居家的女孩葳灵仙,大家都说她美;其实我觉得跟主要是会打扮罢了。我与她的交往已经很久了,我真有点看不惯她的淫荡。一般人也差不多,你想见的话,我立刻就能把她招来,但这种人,最好不去招惹"。晏仲急着想见到她。湘裙提起笔,好象要写信的样子,可是马上又把笔扔下了,说:"不行,不行!"晏仲却一再强求,湘裙无奈才答应说:"如果把她招来,你可千万不要受她的迷惑。"晏仲满口答应。湘裙这才撕下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笔,象符咒一样,在门外点着火把纸烧掉。不大一会儿,门帘一动,挂钩一响,未见其人先听到嗤嗤地笑声。随后湘裙便拉着一个女子进来,只见那女子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就象图画上的美女一样。湘裙扶着她坐在床头上,二人一边饮酒,一边畅叙别后的离情。那女子刚刚见到晏仲的时候还有些羞涩的样子,总是用红袖掩住小口,不敢随意说笑,喝了几杯酒以后,便戏谑狎亵,无所顾忌,渐渐地伸出一只脚,压在晏仲的衣服上,晏仲不由心迷意乱,魂不守舍。不过,眼前碍得湘裙在场尚不敢纵淫;湘裙又有意加以防范,一会也不离开,灵仙便一时无计可施。忽然,灵仙站起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湘裙和晏仲也跟着走了出来。没想到灵仙不顾湘裙,拉着晏仲的手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湘裙非常恼恨,但却无可奈何,只好愤然回到自己的住室,任凭他们去胡作非为。晏仲回来以后,湘裙责备他说:"你不听我的劝告,恐怕你以后想把她赶走也不可能了。"晏仲怀疑湘裙出于嫉妒之心,便不欢而散。次日晚上,灵仙不招自来。湘裙因为厌恶她的到来,所以对她非常倨傲,毫不客气;而灵仙一点也不在乎,便与晏仲拉着手走了出去。这样鬼混了几个晚上。湘裙一看见灵仙进来就羞辱她,谩骂她,但却无法将她赶走。转眼过了一个多月,晏仲便染病不起,这时才开始后悔起来,便叫湘裙与自己同寝一室,希望用这种办法避开灵仙的纠缠;不过这办法也不灵,虽然日夜防范,只要稍有松懈,人鬼已在阳台云雨交欢。有一次湘裙操起一根木棍要把灵仙赶走,只因自己身体纤弱,手脚反被灵仙挫伤。晏仲终因淫鬼缠身,病入膏肓。湘裙哭着说:"这个样子,我怎么去见姐姐呀!"
又过了几天,晏仲便昏迷死去。其初,晏仲看见有两个官府的衙役手里拿着公文进来,自己便不知不觉地跟着去了。走到半路上,他发觉自己身上没带盘费,便请求衙役从哥哥的住所经过。哥哥见他被衙役押解着,吓得大惊失色,问他说:"你近来作了什么坏事吗"晏仲说:"没有别的事,只是得了鬼病而已。"然后就把与灵仙发生的事具实相告。哥哥说:"原来是这样。"于是便从家里拿"请二位差役笑纳。我兄弟罪不当死,请您先放他回去,我让我出一包黄金,送给衙役说:的大儿子跟你们去打官司,可能更合适。"于是便唤来阿大陪二位公差饮酒。自己返身回到家中,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家里的人。然后让甘氏到隔壁去叫灵仙。灵仙不知何事,立刻就来了。当她看见晏仲的时候,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就想逃走。晏伯将她一把揪住,厉声斥骂:"贱货!你生为娼妇,死作淫鬼,早为大家所不齿;现在又来作害我弟!"说着,一巴掌打在灵仙的脸上,灵仙被打得披头散发,那妖冶的容貌顿时减了几分。过了好大一会,灵仙的母亲闻讯起来,趴在地上哀求。晏仲怒声斥责老太婆纵女为娼,不顾羞耻。责骂多时,才让老太婆把女儿带走。
晏伯送弟弟出门,飘忽之间已经回到家里,直接到达晏仲的卧室。晏仲醒来时,就象刚做了一场大梦,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次。晏伯责备湘裙说:“我和你姐姐都认为你很贤惠,才让你嫁给我弟;没想到你反而促成我弟早死!要不是碍于名分之嫌,我非要狠狠打你一顿不可!”湘裙悔恨交集,禁不住哭了起来,趴在地上向大伯谢罪。晏伯一眼看见了阿小,不由转悲为喜,高兴地说:“我儿居然长成大人了!”湘裙要到厨房为大伯做饭,晏伯告辞说:“弟弟那边的事还没有完,我在这里不能耽搁。”阿小已经十三岁了,逐渐知道依恋父亲;见父亲要走,流着眼泪跟在父亲身后不愿离开。父亲对他说:“还是跟着你叔叔快乐,我走了还会回来看你的。”一转身的工夫,父亲就不见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消息。
后来,阿小也娶了媳妇,并且生下了一个男孩。阿小活到三十岁就死了。晏仲抚育阿小的孤儿,就象对待侄子一样尽心尽力。晏仲八十岁的时候,阿小的儿子也已经二十岁了,这才让他分家单过。湘裙一直没能生育。一天她对晏仲说:“我先赴地下为你驱赶狐妖好吗?”说罢她就打扮得整整齐齐,从从容容地躺在床上死了。晏仲对她的死并不哀伤,半年以后,他也死了。
异史氏说:“天下像晏仲这样友爱的人,能有几个呢这样的好人应该益寿延年。晏伯在阳世绝嗣而在阴间生子,这都是因为晏仲对死兄友爱诚挚的感情感动了上天的缘故。如果在人世间没有这样的情理,难道在天上会有这样的运气吗在阴间里生下的儿子,愿意到阳世去继承产业的,想来一定不少;只恐怕已经继承了绝后产业的兄弟,不肯加以收留抚恤吧!”
第120篇、秀才的三次“求神问种”
有一田姓人家,家中生有二子,老大种地为农,老二进了学堂,以求金榜题名。可天不遂人愿,老二虽已年近四十,也只求得个“秀才”头衔!
一日,秀才对父亲说,要改行学种地。父亲有些舍不得,可最终还是同意了,并把家里河北的地分给了老大,河南的地分给了秀才。
秀才知道老大庄稼种得好,就去了老大家讨教。老大是个实在人,见秀才兄弟来求教,就把自己种地的秘诀和盘告诉给了秀才。
原来,古时的庄稼人大都要靠天吃饭,春种秋收,只有春天播对了种,秋天才能获得个好收成。为此,也就自然形成了春天“求神问种”的习俗,田家老大也不例外。不过,老大说,他求的这位徐老是位与众不同的高人,不但算得特别准,还特别灵!
这年刚一开春,又到了“求神问种”的时候,秀才就跟着老大去了同村的徐老家。
徐老果然是位高人,见来了位新客,就说:“到我这里来‘求神问种’,我可有条铁规矩!”
秀才毕恭毕敬地问:“什么铁规矩?先生说来听听。”
徐老来回踱着步子,慢条斯理地说:“‘求神问种’靠的是心领神会,小神我只摆出庄稼的形状,任由你猜、你种。秋收前,‘求神问种’者既不能直接向小神询问打探,相互之间也不可互问互说,否则泄露天机,不但不灵,还会遭到天谴。这些你能做得到吗?若不能,赶紧走人!”
秀才听后,心里想:别说这一条铁规矩,就是再来个十条八条的又有何难!就随口答应了。
徐老见秀才答应了下来,就燃烛焚纸做起了法术。一阵祷告之后,就见徐老双腿一盘,头一歪,人坐在地上就再也不动了。
按照徐老的铁规矩,老大和秀才没再问什么,相互之间也没再说什么,就各自回了家。
临分手的时候,老大放心不下,就对秀才说:“兄弟呀,依照徐老坐在地上的形状,像什么庄稼,你可千万想好了再种!要不然,人误地一时,地可要误人一年呀!”
让老大没想到的是,秀才却趾高气扬地说:“哥,你就把心放肚里吧,就徐老坐在地上那形状,我早就知道是什么庄稼了。秋后,你就等俺丰收的好消息吧!”
秀才美滋滋地,没过多久,就在自家地里种上了谷子。等谷子出齐了苗,秀才更是满心欢喜。这时,秀才就想到老大的谷子地里看看、比比,谁种的谷子长势更好。
于是,秀才就过河来到老大地里,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子!原来,老大种的不是谷子,而是向日葵!
秀才心想,老大种向日葵也对,“求神问种”时,徐老歪头坐在地上的样子,不是既像谷子,也像向日葵吗?谷子和向日葵的头可都是歪着的!
秀才一头雾水,他拿不准究竟是老大种向日葵对,还是自己种谷子对。按照徐老立下的铁规矩,秋收前既不能直接去问徐老,也不能去问老大,秀才只能干着急地等。
好不容易熬到秋天,随着庄稼的枯黄,结果也逐渐露出了端倪:老大的向日葵获得了大丰收,秀才的谷子却收获无几!
秋后,秀才找到徐老,想问个究竟。徐老却说:“秀才呀,你猜得不对呀!”
秀才一本正经地说:“你歪头坐在地上的样子不正像谷子吗?”
徐老“哈哈”一笑,说:“秀才呀,谷子是弯着腰的,向日葵才是歪着头的!”
秀才一听,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徐老叹口气,说:“秀才呀,常言说得好,隔行如隔山,种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看你还是好好读书,好好当你的秀才,别再种地遭这份罪了!”
听了徐老这看不起自己的话,秀才很不舒服,但嘴里却说:“谢谢先生指教,不过,明年俺还来‘求神问种’。”
第二年一开春,又到了“求神问种”的时候,秀才跟着老大又去了徐老家。
这回,徐老一阵法术、一阵祷告之后,又做出了个深深勾头的形状。
按照徐老的铁规矩,老大和秀才相互之间也再没说什么,就原路回了家。
临分手的时候,老大实在放心不下,又对秀才说:“兄弟呀,依照徐老坐在地上的形状,到底像什么庄稼,这回,你可千万想好了再种呀!”
秀才却胸有成竹地说:“哥,你别忘了,前些日子,俺不是专门跟你讨教过各种各样庄稼的形状吗?这回,俺要是再猜不准、种不准,俺可不就白学了?”
听秀才这么一说,老大只好将信将疑地回了家。
回家不久,秀才就在自家地里种上了豆子。不久,勾着头的豆苗们便纷纷破土而出。这时,秀才又过河来到老大地里,一看,心里喜滋滋的。原来,老大地里种的也是豆子!
看着茁壮成长的豆子,秀才无比高兴,自言自语地说:“徐老呀徐老,等秋后豆子丰收了,俺看你还有什么话说,看你还有什么理由看不起俺!”
可出乎预料的是,到了秋天,老大种的豆子又获得了丰收,可秀才种的豆子却又是收获无几。
看着那些光长豆秧不结果的豆子,秀才又气又恼,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秋后,秀才又找到徐老,徐老却说:“秀才呀,这回你是猜对了,可你不知道庄稼的习性,种得不对呀!”
“俺怎么不对了?”秀才不解地问。
徐老“哈哈”一笑,又说:“秀才呀,其实俺早就知道,你们田家河北河南各有一块地,这两块地虽只有一河之隔,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河北的地薄,水浇条件也不好,可河南的地就不同了,不但地肥,水浇条件也好!你父亲偏袒你,分家时,有意把河南的好地分给了你。你既不知道你得了块肥水充足的好地,也不知道豆子的习性是不喜大肥大水,你偏偏就把不喜欢大肥大水的豆子,种在了大肥大水的好地里,这就如同你叫水牛去犁旱地,你想,这豆秧还能结出好豆子来吗?”
秀才支支吾吾地,心里还是不服气,可嘴里却说:“谢谢先生指教,不过,明年俺还来‘求神问种’。”
第三年一开春,又到了“求神问种”的时候,秀才跟着老大又去了徐老家。
一阵法术、一阵祷告之后,这回,徐老却把头直直地挺了起来。
回家的路上,老大还是不放心秀才,又说了一些叫秀才一定想好了再种的话。
秀才却说:“哥呀,这回你就真放心吧,各种庄稼的形状俺跟你学会了,各种庄稼的习性俺也跟你请教过了,今年俺要是再猜错、种错,俺岂不是白活了?”
回家不久,秀才就在自家地里种上了玉米。不久,绿油油的玉米就长满了地。这时,老大实在太担心,就专门过河来到秀才地里,一看,一颗悬着的心不但落了地,还对秀才说:“兄弟,这回你总算猜对了,也种对了,哥哥恭喜你!”
秀才高兴坏了,就满怀信心地只等着秋天的大丰收了。
秋天很快又到来了,可出乎预料的是,老大的玉米又获得了丰收,可秀才的玉米却仅仅收回了种子!
秋后,秀才又找徐老,没想到,徐老却说:“秀才呀,这回你缺的可是一个‘勤’字呀!这次,你虽然猜对了种,也种对了地,但你光顾着等待秋天的丰收了,却忽视了对庄稼的辛勤管理。常言说得好,人勤地不懒。你不辛勤地耕、不辛勤地种、不辛勤地管,庄稼又怎么能结出丰硕的果实来呢?”
三次“求神问种”,三次以失败而告终,秀才似乎悟出了什么道理。于是,他向徐老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谢先生教诲!”
第121篇、烧饼大侠
洛阳城有个卖烧饼的,姓杜名三瓜,烙得一手好烧饼。前一段时间,洛阳城治安出现恶化趋势,盗贼在夜里频频出现在大街小巷,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也不知从哪天夜里起,一位武功盖世的蒙面大侠横空出世,让人们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夺命暗器,几乎每个盗贼咽喉处都插着一只烧饼。
杜三瓜已经声明无数次,他不会武功,更不是那个烧饼大侠。但大家认定了杜三瓜就是烧饼大侠,不说别的,就说杜三瓜烙烧饼,一人面对三个火炉,不慌不忙,手起手落十几分钟工夫,案板上就堆满了刚烙好的烧饼,色泽形状都是一样,少说也有几百只。这么快的身手,普通人能行吗?
话说这一天上午,杜三瓜的烧饼店座无虚席,不得不在店门口也支起了桌子。“杜老板,我买五只烧饼。”那声音婉转动听入耳即化。杜三瓜一抬头,只见一主一仆两个绝色姑娘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丫环,杜三瓜认识,是城东柳员外家的丫环翠儿,她家小姐柳烟很喜欢吃他烙的烧饼,经常吩咐翠儿来买。
“我家小姐听说了你的大名,今天特地出闺房一睹你的尊容。”翠儿的一席话,说得柳烟杏眼含春脸色桃红。杜三瓜看呆了,手拿着五只烧饼,竟忘了递到翠儿手里。“瞧你那个色样,还像个大侠吗?”翠儿掩嘴一笑,随手夺过烧饼,主仆二人转身急急离去。
随即,一阵嘈杂声从前面传来,紧接着人群纷纷向四周散开。杜三瓜举目一望,坏了,柳烟主仆二人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绔纨公子,就是洛阳城刺史唯一的儿子李承晚。李承晚好色成性,不知多少黄花姑娘着了他的毒手。
李刺史是封疆大吏,洛阳城最大的官,他的儿子谁人敢惹?当下,众人远远围观着,无不为柳烟主仆二人捏着一把汗。就见李承晚挥了挥手,家丁们立即如狼似虎般地朝柳烟主仆二人扑去。
“救命啊,救命!”柳烟杏眼含露,万般期盼地朝杜三瓜望来。杜三瓜浑身血液“腾”地一下全涌入脑门。“住手!”他高叫一声,迈开大步,三下两下就挡到了柳烟主仆二人面前。
整个街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你们傻站在那里干什么,把这个卖烧饼的,给我往死里打。”李承晚恼羞成怒。众家丁一拥而上,和杜三瓜打在一起。杜三瓜看上去是高大威猛,但没一会儿就被几个家丁打倒在地。就在这时,李承晚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他的右腿膝盖处有一只烧饼深深嵌在里面,血都染红了半个烧饼,今后这李承晚的右腿算是残废了。
众家丁连忙收手,抬着嗷嗷直叫的李承晚,灰溜溜地跑了。“烧饼大侠,烧饼大侠,不到关键不出手!”人们一拥而上,抬起杜三瓜,兴奋地一连向空中抛着。“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终身不忘。”柳烟上前深施一礼说道,“那李承晚定不会善罢甘休,杜公子还是避避风头出去躲藏一阵再说。”
“多谢小姐提醒。”杜三瓜虽说只是个卖烧饼的,但也读过一些圣贤之书,连忙还了一礼,“大家都认为我是烧饼大侠,把匡复正义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如一逃,岂不让大家寒心?”柳烟点点头,眼露敬佩之色。
柳烟主仆二人走后,杜三瓜又支起铺子卖起烧饼来。
当天夜里,一帮差役砸破店门,冲进店里,把他抓进了大牢。经过几天草草审讯,杜三瓜被判了个秋后问斩。杜三瓜在牢里听一个同情他的狱卒说,为免夜长梦多,李刺史已暗中指使知府大人,三天后就把他处斩。“这还有王法吗?”杜三瓜仰天长叹。
三天后的早晨,随着“哐当”一声响,牢门被打开了,两个佩刀的差役走了进来。“杜三瓜,起来,起来!”他们伸脚朝杜三瓜身上踢了踢。杜三瓜知道今天是行刑的日子,掸了掸身上泥土,站起身毫无畏惧地跟着两个差役后面,走出了牢门。
两名差役除掉了杜三瓜身上的枷锁,说道:“你可以走了。”杜三瓜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愣住了。“是柳烟姑娘救了你,她答应明天嫁给李公子。”一个差役说道。因为他,柳烟就要被那个比豺狼还坏的李承晚蹂躏,一想到这些,杜三瓜就心如刀绞,恨不得把李承晚撕成碎片!
回到店门口,闻讯而来的人们早把烧饼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杜公子,一切都怨我,现在能看到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柳烟哽咽着。杜三瓜是个老实人,千言万语涌入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
“杜公子,还有烧饼吗?”柳烟问道。杜三瓜点点头,生火揉面,等忙完这一切后,柳烟早已悄然离去。手捧烧饼,望着店门外柳烟离去的方向,杜三瓜百感交集,泪如雨下。
傍晚时,杜三瓜提起烙好的两袋烧饼出了店门,一把火把烧饼店点燃后,头也不回地朝柳员外家赶去。
来到门口,迎面就碰到匆匆出门的丫环翠儿。“快,快救小姐!”翠儿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杜三瓜来不及多问,一个箭步迈进大门,只见柳员外指着西厢房,急得在那里直跺脚:“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西厢房门口站着两个家丁,屋里不时传来柳烟的呼救声以及李承晚的浪笑声。这李承晚真是淫性不改,连一天都等不及了,这回正在调戏柳烟。杜三瓜一把推开拦住他的两个家丁,冲进屋里。屋里,李承晚正沿着桌边追赶柳烟,杜三瓜万般仇恨集于心头,冲上前一把抓住李承晚,抡起右拳朝他脸上就是一下。
李承晚脸上被打开了花,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一动不动了。也怪这小子平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竟被一拳毙命。门口那两个家丁,一见主人死了,连忙溜之大吉,回衙门报信去了。
出了人命,洛阳城是不能呆了,杜三瓜带着柳烟一家人,乘着马车,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出了洛阳城。幸亏杜三瓜早有准备,拿出两袋烧饼,大家才不至于饿着肚子赶路。
在离洛阳城五里路的地方,他们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谁是烧饼大侠,连刺史的公子也敢杀,刺史命我特来取你等狗命!”壮汉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杜三瓜正要跳下马车,被柳烟拦住了。“公子,他是会武功的人,你去只会送死。”不知何时,柳烟手中多了一把宝剑,纵身一跃,她跳下了马车。“想必你就是那个烧饼大侠,和我猜测得一模一样,可李公子说什么也不相信。你夜里杀死了我那么多的弟兄,今天我就陪你好好玩玩。”原来这个壮汉是那些盗贼的头,一直和刺史狼狈为奸。
“本姑娘秘密学了一手好武艺,就是为了杀光你们这些恶贼,还天下一个公道。那天在李府被调戏,只是本姑娘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暴露自己身份。恶贼,看剑!”柳烟挺剑就刺,二人打在一起。壮汉武功确实是高,没几个回合,柳烟后背中了他一掌,倒在马车下,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壮汉狞笑着,一步一步向柳烟走去。杜三瓜急了,抓起袋中的烧饼一一向壮汉扔去。杜三瓜是干什么的,烙烧饼的,手特别快,只是一眨眼工夫,无数只烧饼就向壮汉飞去。壮汉无法躲,也不想躲,烧饼砸到他身上,又弹到了地上,由于力道不够,根本伤不了他。
壮汉走到柳烟面前,刚举起右拳,脸部肌肉突然怪异地抽搐一下,血瞬间从咽喉处喷溅而出。壮汉做梦也没想到,情急之中,柳烟也扔出一只烧饼,这只烧饼混杂在众多烧饼中,直插他的咽喉!
第122篇、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
2007年11月29日上午,有着“最美的山乡女教师”美誉的王锐身披婚纱,脚蹬花车,行进在四川省雅安市的大街上。坐在她身边的是满面春风的新郎刘明波。大街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群众,大家都为这对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
有谁相信,2006年8月,一场车祸让刘明波变成了植物人。女友王锐深情呼唤了57天,把刘明波从沉睡中唤醒,并不惜举债十多万元,让刘明波重新站了起来,也为自己披上了婚纱……
美女爱英雄 一个老套故事的开头
王锐,四川省荥经县泗坪中学的老师,大学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时,似乎还情窦未开。亲朋好友给她介绍男朋友,都被她一概拒绝。有人说她还没有长大,也有人说她不食人间烟火……
2002年国庆节刚过,王锐走进校园,就听同事说花滩中学一位老师被人打伤住院了。
“当老师还打架?莫名其妙!”王锐一听,不屑地说。
“那位老师是为了救学生,被几个街痞打伤的。”王锐从同事口中得知,这个被人打伤住在医院的老师叫刘明波,人称“老帅哥”,是荥经县花滩中学的老师。
刘明波的老家在荥经县民建乡竹阳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体弱多病。刘明波排行老三,大姐出嫁了,二哥一直头痛得厉害却又查不出病因,长期服药:嫂子丢下才两岁的儿子,离家出走了。
刘明波因为交不起学费多次辍学。1992年刘明波高中毕业,为了给二哥挣药费,他便踏上了外出打工路,一干就是三年,挣回了几千元钱,解了父母的燃眉之急。
“我要读书!”在外打工的日子,刘明波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1996年,他参加高考,考上了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靠贷款完成了学业。
虽然王锐并不认识刘明波,但作为“老帅哥”的小师妹,王锐早已听说过有关刘明波的故事。王锐也毕业于西昌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刘明波1999年7月毕业,王锐同年9月入学。
当王锐得知是“老帅哥”挨打后,一整天都心神不定。她的心思被一位女同事看在眼里,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我跟‘老帅哥’是同学,要不我给你引见一下?”
就这样,两人见了面。
王锐爱上了刘明波。有好心人劝她:“你家境不好,再找一个比你家更糟糕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刘明波的二哥吃了十多年的药,花了好几万元,最后还是撒手而去。并留下一个11岁的侄儿,抚养侄子的重任理所当然地落在了刘明波头上。
不久,刘明波的弟弟又出了车祸,刘明波借钱救活了弟弟。
然而,正当他们一路艰难前行时,没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正向他们袭来……
买爱情玫瑰 惨遭车祸成植物人
2006年8月4日,花滩中学初中毕业生高中上线率破天荒地超过了全县很多学校,刘明波是毕业班年级组长,他打电话向王锐报喜。“我要给你一个惊喜!”刘明波生平第一次走进了花店。他看着一束红玫瑰要好几十元,舍不得买,最后掏出5角钱,买了一枝。
走出花店过了街,当刘明波一只脚踏上街沿时,突然后面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正要回头看,一辆疾驰的摩托车翻车倒地后径直向他冲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他呢?”王锐得到消息后,头脑一片空白,踉跄着跑向医院。当她赶到医院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两腿粉碎性、开放性骨折,锁骨骨折……更严重的是脑干、大脑皮层损伤严重,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王锐听完医生的话,几乎站不稳了。
看着病床上血肉模糊的刘明波,王锐哭得死去活来。
哭泣中的王锐把脸贴到刘明波脸上,这一贴,刘明波竟然睁开了眼睛。他盯着自己的右手,挣扎着说了几个字:“你……来……了……就……好,玫瑰……”他满是鲜血的手竟然还攥着那朵鲜艳的红玫瑰。
王锐的父亲王秉峙听到刘明波受伤的消息后,马上赶到医院。王锐一下抱住父亲:“爸爸,他要是走了,我怎么办啊!”
王秉峙是位朴实的农家汉子,他看着血泊中昏睡不醒的刘明波,并没有退缩,转身就去找肇事者。可他见到肇事者后,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那人的摩托车是赊来的,无牌无证,而且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什么家产都没有。那人也受了伤,躺在病床上无钱治疗。
王秉峙一溜小跑赶回家,从亲戚朋友手中借了4万多元,又跑回医院。经过六七个小时的抢救,刘明波被推出了手术室,清醒了一会儿,又陷入昏迷中。
刘明波的父亲刘成括已年过古稀。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大儿子死了,小儿子残了,寄托着全家希望的二儿子现在又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看着忙前忙后的王锐,刘成括把她叫到跟前:“姑娘,你走吧……别拖累了你。”
“爸,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儿媳妇了,你就把刘明波交给我照管吧……他要是走了,我就是你的女儿。”王锐跪倒在了老人面前,老人感动得泪水直流。
一天天过去了,刘明波一直没有醒过来。脑外科、神经科医生会诊后得出结论:刘明波如果再不醒过来,可能就永远成为槽物人了。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2)
感天动地57个昼夜唤醒植物人
“我不信,刘明波不会丢下我不管……”暑假期间,王锐已托人找好了房子,本想租房也要把婚礼办了……要是刘明波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怎么活啊?
王锐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心爱的人唤醒,让他重新站起来。从此。只要有空,王锐就趴在刘明波的病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地呼唤:“明波,你不能走。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郊游吗?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我们忘记了世俗的一切,尽情地欢笑,尽情地嬉戏,是多么快乐啊……还记得那天你对我说的话吗?你说会一辈子照顾我、爱我。还把我背下了山……”
王锐每天守护在刘明波身边,双手轻柔地抚摸刘明波的脸。白天黑夜,王锐一遍又一遍地讲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讲到动情时,不停地亲吻着刘明波毫无表情的脸……
开学了,刘明波没有醒,荥经县教育局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在全县教育系统组织捐款。教育工会送去了6000元的慰问金,并把王锐借调到严道二中,方便她照顾刘明波。
刘明波什么知觉也没有,大小便失禁,床上污秽不堪。常常是王锐刚刚收拾好,他又排泄了一床。王锐总是默默无言地把一切重新清理干净。
经过多次会诊,医生做出结论:刘明波已经成了植物人,如果能够苏醒过来,除非奇迹发生。
此时,刘明波似乎正行走在一个永远也没有尽头的黑洞里。四周很安静,仿佛前方鲜花盛开,有人在向他招手。而身后又有人喊他回头:“波波……波波……”刘明波终于想起来了:是女友王锐在呼喊他,怎么刚睡觉又要喊我吃早饭?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他睁开了眼,看到泪眼滂沱的王锐正伏在他身边,深情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波波,你醒了?刘明波醒了!”王锐哭喊着冲到了医生办公室。
受伤57天后,沉睡的刘明波终于被王锐唤醒了。
举债十几万让爱人重新站起来
睁开眼的刘明波并没脱离危险。医生告诉王锐,他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尽管此次事故责任最终认定由摩托车驾驶员负完全责任,但肇事者身无分文,治疗费还得刘明波自理。
对刘明波这个早已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高额的治疗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重担最后还是落在了王锐的肩头,王锐借遍了所有的亲友,“帮我救救刘明波吧!我给你们跪下了……”少到几十,多到几千,拿着救命钱,王锐几乎都要下跪感谢。
周围的亲友都借完了,王锐把电话打到了在成都工作的姨妈李增华家。
听清楚刘明波的伤势后,当医生多年的李增华自然知道刘明波凶多吉少。“刘明波是死是活,我都认了……你救救他吧!”王锐哭着说。李增华叹了一口气。先后几次托人带回5.8万元救命钱。
终于凑够了第二次手术的钱,刘明波被送进了手术室。手术是痛苦的,刘明波痛苦地呻吟了9天9夜。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王锐说:“那真是撕心裂肺。看见他满脸豆大的汗珠。一声连一声的呻吟,我的心如刀绞。”
付不起高额医疗费,刘明波只能拄着双拐回家休养。为了能够早日站起来重返讲台。刘明波抓紧时间锻炼。不料又出了意外,左脚固定钢板的受力螺丝钉断在骨头里,只能暂时用石膏固定着,右脚受力螺丝钉又外突了,一动就钻心般地痛,双脚不能动弹。刘明波再次住进了医院。
2006年12月。刘明波花光了王锐一家借来的十多万元,还欠了荥经县医院8000多元治疗费,他只得“逃”出荥经县医院,回到家中休养。
刘明波死里逃生,他和王锐的心思都花在了筹钱治疗上,其他的都顾不上了。有时,连一袋食盐都买不起,一连好几天吃白水菜。
唤醒植物人的山村女教师(3)
王锐和刘明波婚礼现场
披上婚纱 雅安市民替有情人圆梦
王锐和刘明波执着、凄婉的爱情感动了很多人,素不相识的人们纷纷赶到医院探望刘明波,认识的,不认识的,病房里堆满了水果、鲜花和千纸鹤。荥经县教育局先后两次在全县教育系统开展募捐活动,为刘明波筹款3万余元。众人的关爱,为刘明波鼓起了战胜困难的勇气,也点燃了他重返讲台的希望。
“一年多没有到学校了。我放心不下我的学生。”2007年11月27日上午,刘明波在王锐的搀扶下,终于回到了花滩中学。客车驾驶员也很感动,二话没说,多绕了1公里路,把刘明波送到学校门口,所有乘客无一人反对。 “刘老师回来了!”同学们在校园内奔走相告。他们涌到学校门口,争着要背刘老师进校园。在校长周建新等人的簇拥下,刘明波来到教室,看到了他曾经教过的学生。
刘明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学校。同学们依依不舍:“刘老师,我们等着你回来!”刘明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一定回来……”
“我们要为刘明波圆梦。让他当上新郎,让他重返讲台!”刘明波、王锐的生死恋感动了雅安市民。“他们的爱情故事感天动地,王锐是中国最美的山乡教师!他们的梦想,我们替他们圆!”
12月28日,雅安市民自发地开展了募捐活动,当天收到捐款5000多元。
12月29日,由《雅安日报》主办的公益性婚礼在雅安市举行。刘明波的学生刘婧已经上大学了。听说重新站起来的刘老师要当新郎了,特地从成都赶回来,执意要给师母王锐当伴娘。
在婚礼进行曲中,只见新郎刘明波拄着拐杖。和新娘相依相偎,缓缓地踏上了红地毯,一步一步走上了婚礼舞台。每走一步,刘明波都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钢针紧紧地扎着腿骨,痛彻骨髓,但他依然面带微笑。
“去年8月4日,我没有送到玫瑰花,今天一定要送到!”刘明波张开双臂,把新娘王锐紧紧拥在怀里,用嘴唇叼着玫瑰花,送到新娘口中。两人一起朗诵他们的爱情宣言:“一路的艰辛有爱相伴,人生的永恒用爱渲染……”
那一刻,台上台下,激情似火。台上的新郎新娘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台下的嘉宾都热泪盈眶,共同见证了这份真挚的爱情。
2007年12月26日,笔者走进了刘明波、王锐的“爱情小屋”。出租屋里家徒四壁,刘玉波坐在床边,双脚浸泡在热水盆中;王锐正在一旁忙着,温馨满屋。
刘明波、王锐接受了笔者的采访。王锐说:“我们什么也没有,但我们有爱。面对死亡,我们艰难地挺了过来,还有什么困难比面对死亡更可怕?”
刘明波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纵然将来站不起来。我坐在轮椅上也要重返讲台!”
第123篇、黑犬
暮色渐浓,树林里一个黑影在徘徊,不时地向湖边看着。这时,又一个黑影向他跑来。先来的高个迫不及待的问:“快拿来!”,来者却说:“钱呢?”,高个将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到来者面前的同时接过了“东西”,双方验讫。这时高个却突然抽出利刃将来者刺死,“愚蠢的书呆子!”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高个刚要转身却见一只小狗来到脚下,“该死的畜生!”一脚将它踢到湖中,一阵涟漪过后湖面死一般的平静,高个四下里望了望,大步流星的向城中走去。
清晨,何公推开窗户,望着窗前带露的菊花“又是一个好天气”自语道,衙门里专管捕盗抓贼的李捕头匆匆忙忙的走进来“大人,城外南湖边上发现一具尸体,男的,是被利刃刺死的”,何公顿时兴致全消眉头紧皱,“看来明天的赏菊会要取消了”何公自语,“李岳,传令三班衙役师爷随我去南湖”,何公说罢便风风火火地出衙门而去。
湖边众人正在紧张的忙碌着仵作见何公到来急忙呈上验尸表格说道:“死者大约二十五岁,中等身材,系利刃刺破心脏失血而死,手脚细嫩象是读书人”,何公点头不语,走道尸体前,死者是个青年人,一身绸缎,是个富家子弟,脸形虽然因为疼痛而严重扭曲,但可以看出他生前是个清秀的年轻人。“大家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可疑物证!”,众人领命而去,何公如电的目光盯在死者身上,企图发现点什么,但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大人,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湖边有一只黑狗”李捕头有点沮丧,“是吗?”何公知道在现场哪怕是一丁点东西都是值得研究的,更何况是一只狗。果然,一只黑狗蹲在湖边,浑身露水——显然它晚上就来了,不住的鸣叫,声音凄凉。也许这只狗正在为它的主人而悲哀,何公心想,“李岳,你先帮仵作将尸首抬回衙门,然后发告示找人认尸”,“顺便查一下这只狗是谁家的”,李捕头领命而去,众人也随即忙碌起来。
“一个书生为什么被杀,为仇、为财或是为情?”师爷张懋德问道,“眼下世风日下,年轻人或嗜赌成性或沉湎于烟花柳巷,如此以来斯文扫地,如果确实是这样的话,这个没出息的年轻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应该!”,何公愤然,“纵然如此,人命关天大人要谨慎行事!”,张师爷诚恳的提醒道,何公点头,他深信着自己的这位师爷。“大人”,李捕头一步闯近来,“张财主门前含冤,说死者是他儿子,他儿子是偷了他的柳公权真迹跑出来的,另外那只黑狗是南门里马屠户家的,马屠户说自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见到这只狗,他还问我见没见一只小狗”,“多嘴的屠户!”何公心想,换罢官服,何公来到堂上。
张财主跪在地上,一见何公上堂便口喊冤枉,“死者可是你儿子?”何公问,“是的,大人!”,这位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张财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不禁使何公动了恻忍之心,“坐下回话”,一旁衙役搬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你怎么知道是你儿子偷的真迹?”何公和蔼的问道,“我是猜的”,“你儿子近日可曾和什么人经常来往?”,“缙儿生性懦弱,整日闭门读书不曾外出,当然就更谈不上和什么坏人来往”,张财主神色稍定,“那你的真迹可有外人知晓?”何公又问,“那幅字是我十年前在韩记古董铺买的,知晓的人当然会很多,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何公面沉似水,“张善人,你先将儿子的尸首认回好生超度,本县自会公断的!”,张财主唯唯而退。
一天下来,案情没有任何进展,何公苦恼不已。“马屠户是不是就是凶手呢?”何公心想,“不管怎样,明天去看看,毕竟这是一条重要线索!”
第二天早晨,何公刚刚吃完早饭,李捕头急急忙忙走了近来,“大人马屠户被人杀死在从肉铺到家的路上,另外,前街的牛二也被杀死在街上!”,何公的心顿时凉了下来:不仅一条重要的线索断了,而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添了两条人命!“赶紧带我去马屠户那里!”。马屠户的妻子守在尸体前,泣不成声,见何公到来口喊冤枉。何公看了看尸体,也是被凶手用利刃刺死的,死者手中提着一包东西,何公看了看是一包草药!何公不禁精神大振,“夫人,这包草药是你丈夫给谁抓的?”,马屠户的妻子止住啼哭,“这是昨天傍晚,我出去找狗回来的路上检到的,本来我们又不生病,检它是没用的,我想一定会有人找的,所以就拿回家!”,何公点点头若有所悟,“本官会给你做主的,你回去吧!”。何公又在李捕头的带领下来到牛二的尸体前,牛二死前象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珠突出,嘴张得大大得。何公看了看伤口,对李捕头说道:“速速找人认尸,另外你去打听一下牛二的为人,把报案的人带到衙门!”。
张财主又在衙门里坐着,见何公到来,哭丧着脸说道:“大人给我做主,我的妻子昨天晚上精神失常跑了出来,至今未归!”,何公本来心乱如麻,但是只得对张财主好言相慰。这时,李捕头进来,说道:“大人,牛二平日里嗜赌成性,四邻里没有人可怜他,只有一个哥哥,相处不好”。“李捕头,你对这些案子又什么看法,不妨说说。”何公问到,“马屠户会不会是被妻子的奸夫所杀?我见他的妻子油头粉面,不象是安稳的女人!至于牛二很可能是因为欠了赌债被人杀死的”,何公说道:“牛二是受惊吓而死,后又被人捅上的刀子,你没有见他的伤口,没有血流出?至于马屠户的死因有待商榷,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杀死张缙!”,“大人为什么这么说”李捕头问到,“我在勘察张缙的尸体时闻到一股草药味,发现马屠户的手中拎着草药时我心头一振,以为马屠户就是杀死张缙的凶手,因为,他具备两个条件,一是时间,二是他手中的屠刀特别锋利,与张缙的伤口整齐相吻合,但是我很快有改变了看法,你想,马屠户整日与猪肉打交道,手上怎么会没有猪油呢?但是包草药的纸上却是一点猪油都没有!你去打听一下马屠户的妻子,看平日里的为人处事怎样,有没有奸夫!”,李捕头领命而去。
何公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他考虑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一件件案子,使他焦头烂额。李捕头回来说道:“马屠户的妻子人缘很好,平日里夫妻感情极佳,邻居并没有说她不贤惠的”,“哦”,何公答应一声,“李捕头,你随我去牛二死的那条街看看”。何公来到这条街,很狭窄,也比较冷清。何公信步走着,果然听见有木匠干活的声音。来到铺子里,干活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见何公进来,连忙问到:“客官,要做什么?准备好木材了?”,何公问到:“这里就你一个人吗?”,“是的”中年人见何公无意买他的东西,就径自干活去了。“你为什么要亵渎牛二的尸体!”,何公说完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木匠,木匠听完何公的问话,不觉的将锤子砸在自己的手上,慌忙跪下:“说道,牛二欠了我的钱非但不还,还几次三番的到我这里取闹,我恨透了他!今天早上我去西门外给李家送东西,看见这该死的东西躺在那里,我以为他又喝醉了,走过去看了看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怕,看看四周没人我就朝尸体捅了一刀,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住嘴,尸体是神圣的,人有罪过但尸体不可亵渎,李捕头,将他带会衙门重打二十!”。
时近中午,蓬莱县的名流们来到县衙,他们个个神采飞扬地谈论着今天的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等待着何公的到来,然后一同去城外赏菊赋诗。何公素来讨厌这些整日无所事事却有附庸风雅的人,况且今天有出了这件棘手的命案,但因有事先约定却又不便推辞。众人见何公到来纷纷拱手施礼,何公谦让一番。古董商孙誉雄姿英发,虽然礼貌周到,却有掩饰不住满脸的傲气;章举人少年得志,雄姿英发;刘秀才老成持重,一身正气,“今天以诗会友,各位应尽兴才是”何公高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允。何公在前,大家众星捧月一般紧随其后缓缓走出县衙。
一路上大家温文尔雅,谈论着子曰诗云好不兴奋,何公却还在为着早晨的命案大伤脑筋。突然,众人一阵大乱,何公抬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狗直冲他们扑来,李捕头眼疾手快,飞起一脚将狗踢到路边,狗惨叫一声便一步一回头的逃走了。众人继续向前走,只是没有了刚才的兴奋。
众人把自己所赋的诗都写在纸上,相互传阅,其中一份引起何公的好奇,不但诗写得出色,而且清秀的文字也属上乘佳作,遗憾的是没有署名。何公不禁赞叹文人大都恃才傲物,所以也不计较。
回到蓬莱县衙已是掌灯时分,众衙役正因为何公不在而放任自由。他们神吹海侃:“你小子盗过成吉思汗的皇陵?别以为在塞外呆过几年就可以糊弄这些人!”他们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何公,“你能找到他的陵墓?鬼才相信呢!”,“别说了,偷坟撅墓乃十恶不赦之罪岂能当玩笑挂在嘴边!”众人愕然,“速速将白天跟我去城外赏菊赋诗的人请来!马上升堂!”,众人虽然都猜不透何公的意思,但他只要升堂必然对案件有十足的把握!
一会儿,众人纷纷来到堂上,各个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何公示意众人坐下,和颜悦色,娓娓而谈。“各位想必对今天早上南湖的命案和张善人家的失窃都早有耳闻吧?”,众人唯唯,何公接着说:“本县现在就给大家讲个故事,或许有益于众位仁兄仁弟对了解本案有所裨益。一个落拓的书生嗜书如命,尤其酷爱柳体书法,有一天他见古董店有一幅柳公权的真迹———凭他的眼力和对柳体书法的造诣很容易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幅真迹——,尽管他想对此梦寐以求,但他却没有能力买下它!后来,他继承了岳父的财产,并建立了自己的古董店,尽管他手中价值连城的名人字画、古玩早已数不胜数,但他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那幅柳体真迹却还没有到手”,何公手捋长髯津津有味的说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变化——他们也仿佛对这来历不明的故事饶有兴趣!“所以,他费尽心思去寻找那幅字的下落,也正如张善人所说,当年他买这幅字时许多人在场给他留下祸根!所以要想找到字的下落并不费力!也是天意如此,就在这位书生千方百计接近张家的时候,机会终于来了!”何公呷了一口香茶,众人也急切的盼望着,“有一天,不谙世事整日闭门读书的张公子趁父母去东山玉皇庙进香之机,跑了出来,被这位书生看见,当然,现在我们应该称书生为掌柜的了,其实,我说的天意如此也正是在这里!于是掌柜的便故意对张公子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只有他才能治好,条件自然就是拿那幅字作为交换!张公子自然也就相信了!于是就出现了昨天晚上的南湖边上杀人的一幕!”,何公言罢环视四座,众人似乎还没有明白故事的真正原因!何公冷冷说道:“孙掌柜,剩下的你说吧!”这时,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孙誉身上,这才发现他的广颡隆准上早已涔涔汗出!“小人不明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明示才是!”,何公面沉似水升坐公位,“既然,孙掌柜不愿意说,那我再提醒一下,是张公子身上残留的草药味让我知道你是如何骗张公子的!”,“大人为什么就认定我是杀人的凶手?”孙誉抢白道,显然他的防线已经动摇!何公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张誉的面孔,众人将信将疑的听着,“两点,第一,是那条狗让我知道凶手就在我们赏菊赋诗的人当中!”,“狗!?”,孙誉身体一颤,“也是傍晚,衙役的闲谈提醒了我,成吉思汗的陵墓现在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因为,按照蒙古习俗,下葬后没有坟头,但怎样祭祀呢?他们就在下葬后放万马踏平埋葬尸首的地方,然后当着母驼的面,杀死它的小驼,然后每当祭祀时就让那只母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当母驼停下来悲鸣时便是到了陵墓!那天,在案发现场有只狗在湖边悲鸣,开始我也没有注意,但听李捕头说马屠户家的狗是出去找小狗一夜未归,我边怀疑小狗死在湖里!今天衙役们的提醒更使我相信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也正是这个提醒使我想起,今天拦我们路的那只狗正是湖边的那只狗!,他攻击我们一行人正是他认出了凶手,因为凶手也杀死了那只小狗,狗是不可能自己溺水死在湖中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杀死那只狗却使案情有了重大进展!你为什么杀死那只小狗?”,“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不应该来,那就是我?这不对!”孙誉有些语无伦次,虽然还存有侥幸心理却早已汗流满面,“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你对柳体书法,深有研究,所以尽管你心计太重,故意用别的字体,但是总有柳体的影子,更要命的是你魂不守舍写了错字!——一个终日读圣贤书的人是不会把“也”写成“乜”的吧?”,“另外,你心计太重,见李捕头去过马屠户的肉铺就以为,马屠户是本案的知情人,杀死他,也是你惶惶不可终日的结果吧!”,早有衙役押住孙誉,他已没有话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何公说道:“故事讲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那牛二是怎么被吓死的,是鬼吗?”,李捕头显然听的非常投入,“世上哪有鬼!他是被张财主的妻子吓死的,张财主那天不是说妻子精神失常,一夜未归吗?晚上冷不丁地碰上个疯子会吓死人的!”,“大人,怎么断定那个木匠是在牛二死后对他动的手呢?”李捕头想问个明白,“这个容易,牛二的伤口没有流血,说明是在死后受伤,身上的木屑说明动手的人是个木匠!”。从此,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也就流传开来,以至今天。
第124篇、三响箭
清朝末年,天下大乱,盗贼四起。保定城的李富户家就常常被盗贼光顾,损失了不少资财。李富户就把两个儿子都送到了师傅家,学些武艺。大儿子生性愚钝,不久就被送了回来,倒是他的小儿子李春盛,脑子活络,身手敏捷,颇得师傅赏识,留下来教授。
师傅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长臂螳螂张新龙,武功了得,再加上李富户又舍得花钱,张新龙就把满身的武艺都悉数传授给了李春盛。没几年的工夫,李春盛就已学有所成,在师兄弟中罕逢敌手了。李富户看他年岁不小了,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捎过话来,让他早些回家完婚。
李春盛去向师傅道别,张新龙领着他来到后堂,让他对着祖师像跪下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严肃地问他:“师傅教给你的武功,你可保证用在正途吗?”李春盛忙道:“那是自然。”张新龙点了点头,这才说:“那我就教给你本派的绝招—三响箭。”李春盛不禁喜出望外,忙着又给张新龙叩了两个头,以谢师傅传授之恩。
李春盛回到家里,没过几天就成了亲。新娘子乃是一个美人,李春盛一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两个人恩爱异常。这天晚上,两个人又早早熄了灯,正在一起恩爱,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呼哨,李春盛忙着爬起身来,从身前抄起家伙,冲出门去。却见院子里已多了几条黑影,手里都拿着刀枪,却不是小毛贼,而是九扣山上的土匪。
李春盛自恃身负武功,也不多言,冲进匪群中就是一通打杀。那伙儿土匪顿时惨叫连连。忽听得匪群中一声大喝:“围住他,车轮战!”
那些土匪即刻遵令而行,退守成了一个包围圈儿,把李春盛围在中间。李春盛往哪边打,哪边的土匪就后退,后面的土匪就来偷袭,李春盛疲于应付,不一会儿的工夫就给累得筋疲力尽了。那匪首又是一声喝,土匪们一拥而上,把他捆了起来。那匪首一声呼哨,土匪们扛起李春盛就往外跑。
李春盛被土匪们带回了山上,那匪首亲自劝说他入伙,李春盛严词拒绝。匪首只是笑笑,就退了出去。李春盛自是疲累,靠到椅子上就睡着了。蒙中,觉得新娘子来到他身边,一边轻轻地抚摸他,一边轻言宽慰。他睁眼一看,眼前正有一个年轻女人轻轻地抚摸着他,不是他的新娘子,却比他的新娘子还要漂亮,他不觉心里一动,就假装不知道,还任女人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
女人却觉到他醒了,她轻轻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又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哥哥看你是个人才,才不肯杀你。你若一意孤行,惹他生气了,一刀就把你咔嚓了。到那时候,你还怎么后悔?人生只有一次,你还是想开些,跟我快快活活过日子吧。”一听说能跟这个漂亮女人一起过快活日子,李春盛就动了心,点头答应了。
那匪首就举办了仪式,欢迎李春盛入伙,还把妹妹嫁给了他。李春盛温香软玉抱满怀,心里那叫一个乐,真是乐不思蜀了。
九扣山有一个有智谋的匪首,又添了一个武艺超群的李春盛,一时间声名鹊起,四处出击,无往不利。但他们也成了官府的眼中钉。官府派出几拨人马进山剿匪,都没成功,那保定知府亲自去了一趟京城,请回了京城四大名捕之首的平一赛。平一赛挑选人马,亲自上山剿匪。
那匪首听说平一赛亲自出马了,很是恐慌,即刻做了精心安排。他命李春盛看护好山寨,不要放任何陌生人进来,他则带着一队人马在山中巡逻。
晚上,外出巡逻的人回来了,却不是一队人马,而是两个土匪,他们拖着匪首的尸体。李春盛忙问他们是怎么回事。那两个土匪说,他们巡逻的时候遇到了捕快们的埋伏,匪首带着他们浴血奋战,终因寡不敌众,伤亡惨重,匪首一声呼哨,让大家快走。这时,一个人上前拦住了他们,从腰间掣出了三支箭,径直向匪首射来。匪首躲过了两支,却再也躲不过第三支,被射死了。那人得意地“哈哈”大笑,带着捕快们走了。他们慌忙抬了匪首的尸体,赶紧回来报信了。
李春盛听了,不觉大为惊骇,忙问:“那人怎样射出了三支箭?”
那个小土匪忙说,那个人动作实在是太快,一眨眼的工夫,就连着射出了三支箭。他们只听到三声箭响,都没有看到箭支,匪首就已经中箭摔下马来。
李春盛忙来到匪首的尸首旁,果然看到一支箭正中眉心,不由激灵打了个冷战。他已然断定,同门的师兄到了。师门绝技三响箭,并不是要射出三支箭,而是一支箭在射出时会发出三声箭镞发射之声,外行人一听,必然躲避,但躲过了一躲过了二,却不见箭镞射过来,必然回头观看,这时箭镞射到,必死无疑。
土匪们一齐跪倒,恳求道:“大当家的归天了,山寨不能一日无主,还望二当家的承继衣钵,带着我们闯过难关。”李春盛忙道:“咱们同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一定会带着大伙儿闯过眼下的难关。”土匪们齐齐地磕头谢了。李春盛把眼下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
这天夜里,待得山寨里都静了下来,李春盛就带着化装成男匪的女人悄然起身,卷起了金银细软,来到马厩,牵了两匹马出来,到了寨门处,跟守寨的土匪说他要出去探探,那土匪就把门打开了。两个人出了匪寨,一路狂奔。
李春盛做过土匪,怕匪寨被破之后土匪们会供出他来,不敢回家,两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镇子上,开了一家小饭馆。饭馆生意冷清,但这只是个遮人耳目的幌子,两个人仍是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但两个人坐吃山空,没过两年,资财尽皆花去,女人又生了一个孩子,花销更大,李春盛长吁短叹,想不出个主意。女人把他叫到一旁,问他:“你有啥赚钱的能耐?”
李春盛两手一摊:“我除了这身武艺,啥都不会呀!”
女人撇撇嘴说:“有这身武艺,那就够了。”她跟李春盛说,劫道掠财,那是最省事的营生。只要干得利落,官府也擒不到。她早已看好了,县城东门外的官道,那是商贾常行之路,路旁有一大片树林,最好隐身,也最容易逃脱。李春盛拿出仅剩的一点积蓄,到市上买了一匹快马,又磨好了家什,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就到东门外去动手了。
李春盛武艺既高,脑子又灵光,这劫掠之事就做得顺风顺水。家里资财渐丰,他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这天,他又来到树林中埋伏,偷偷往外逡着。到得晌午时分,却见两个富商模样的人牵着骡马缓缓而来。他暗自一笑,悄悄摸出块黑帕子来蒙了脸,跨上马去。那两个富商走得又累又热,见了这片树林,也就牵着骡马过来,坐到树阴下乘凉,还有一个钻进树丛里去放水。李春盛策马出来,跑到那两匹骡马前,也不说话,用刀头削下了褡裢,另一手接在手里,转身就跑。
这时,他却听到“哒”的一声轻响,不觉骇然变色,忙着勒住了缰绳,掉转马头,回头观望,却见那个去放水的富商正手搭弓箭,已然箭在弦上了。他不觉“哈哈”一笑,把刀横在面前。那富商冷冷地说道:“李春盛,你听好了。我今天来找你,一是为民除害,二是清理门户。”李春盛一呆:“你是平师兄?”
平一赛微一点头,冷着脸说道:“我早就听师傅说起过你,他夸你聪明伶俐,狠下苦功,功夫了得。我早就想见见你了,但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师弟,你接招儿吧。”李春盛也笑了:“师兄啊,不瞒你说,我不光学会了三响箭,还学会了破解之道。别客气,你来吧。”
平一赛弯弓搭箭,却听“嗖”的一声响,李春盛微笑着说:“虚……”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额头上已然中了一箭。他一头栽下马来,眼睛仍旧暴凸着,似乎不明白,平一赛怎么没用三响箭呢?
平一赛不屑地踢了他一脚:“不思悔改的东西。武艺有那么多招数,你只想着对付我,也就只守着这一招儿。人生有那么多条路可走,你却只走这一条路。我放了你一回,给你一条生路,谁知道你绕了一个圈儿,又走回到这条路上来了。你不死,谁死?”
第125篇、黄知县对联丢尽脸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家里很穷,十二岁那年被迫辍学去给周湾财主家放牛。
一天,他从周湾回来,见路旁的水田边有许多青蛙,心想,两手空空的如何去见母亲?不如逮几只青蛙回去孝敬她老人家。于是他便到路边捉起青蛙来。
忽然听得一阵喝叫,转眼过来一乘官轿,轿内坐的乃是知县黄老爷。这老爷到乡下去察访一桩公案,此刻正打道回府,不想大轿受阻,好不焦躁,提起大红袍下轿来。正要发作,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半大孩子身穿绿袍在捉青蛙,觉得有趣,不由出联戏道:“井中青蛙井中栖,井中青蛙穿绿衣。”
苟三抬头一看,看见走来的黄老爷身穿红袍,便顺口道:
“锅里虾子锅里跳,锅里虾子着红袍。”
黄老爷见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嘴巴却如此厉害,有意与他耍耍,于是又道:
“绿头苍蝇,绿头绿发绿身干。”
徐苟三望了那老爷一眼,见他酒气掀天,满脸赤红,又回道:
“红脸金猴,红发红毛红屁股!”
黄老爷听了勃然大怒,喝道:
“无知小燕雀四处乱窜,岂知王法王规?”
徐苟三也恼了,冷笑一声,立即答道:
“阔嘴屎克郎漫天横飞,哪知味臭味香!”
黄老爷听了更是气得满面发紫,浑身直颤,又指着苟三道:“残席桌前馋嘴小儿郎,盼的是珍肴到手一口两口三口……”
徐苟三不慌不忙地对道:“罗汉堂内大肚泥菩萨,喜的是人间供奉百年千年万年!”
黄老爷见与他对了半天歪联,还是难不倒他,好不气恼,见路旁有几串野花顺手掐了几朵,捏在手中恶狠狠地说:
“路边新开花,先摘先开,先开先摘;”
徐苟三毫不示弱,指着一旁的枯叶答道:
“树下隔年叶,老叶(爷)当死,当死老叶(爷)!”
黄老爷听了顿时气得口吐口沫,头脑发昏,双眼瞪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师爷见势不妙,忙将黄老爷扶进轿中绕道而回。
第126篇、小演义山风云
——河南省南召县清末农民起义纪实
迷迷教,真热闹,
小演艺山上把反造。
打富济贫杀贪官,
立旗顺天改国号。
咚!咚!咚!
三声炮,
南阳来了谢老道,
打洋鼓,吹洋号,
扛着洋枪和土炮,
官兵围着演艺山,
不到百天全完了!
这段顺口溜在伏牛山东部已流传了近百年,每当人们说起这个顺口溜的时候,百年前的硝烟仿佛就弥漫在眼前……
事情发生在1910年,清朝宣统二年,八百里伏牛山东部,有一个人类祖先的发祥地——南召县杏花山猿人遗址。杏花山绵延起伏,蔚为壮观,在杏花山南麓有一条长达几公里的山沟,在这个风景秀丽,山水相依的山沟里,生长着成排结队的参天大杨树,尤其是村口那棵,粗如碾盘,高入云端,威武挺拔,引人注目,此地也因为杨树而得名,曰:“杨树沟”,现在小店乡凌小庄村境内。
杨树沟当时只有几十户人家,除了三、四户朱姓之外,大都是姓马的,相传马氏家族都是在1840年从密县迁来的难民。
清末时期,政府腐败,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天下白姓民不聊生,时年大旱,五谷绝收,路匪劫人,真乃天恨人怨。
在马氏家族中,有一个叫马国方的壮士,时年40岁,生得豹头环眼,身高五尺,膀阔腰圆,古铜色的脸上长着浓密的络腮胡子,眉宇间透射出一股威猛豪气。他的爷爷在他八岁时就把他送到了崇兴寺(今小店乡龙潭村境内)交给方丈习文练武,十五岁离寺回乡,拳脚功夫已十分了得,喜欢打抱不平,附近人称他“马教师”。
马教师全家六口,爷爷马骏,父亲马宗生,母亲刘氏,还有老婆孩子,全家靠编席种地维持生计。
马国方久立江湖,结识了三位朋友,一位是李付义,三十八岁,今方城县柳河北藏佛寺附近人氏,此人稍高于马国方,面大耳阔,白里透红,威武英俊,通读五经四书,能言善辩,对父母十分孝敬,为人极为忠厚。另一位叫许天顺,五十来岁,清末进士,云阳附近人,此人足智多谋,精通奇术,在知府衙门供职,因对清政府不满,弃官返乡,人送外号“小诸葛”,经常身穿长褂,手执折扇,加之清秀的外表和高雅的谈吐,极具超凡脱俗的儒雅之风。外号“母夜叉”的吴丽娘,年方三十八岁,生得俏丽端庄,幼读诗书,习武弄棒,家住鲁山谭顶山人氏,她丈夫因反抗清政府被杀害,她也是马国方的知已。
端午节当日,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和往年一样不约而同地来到马国方家中相聚,他们之间无话不谈,当谈及清政府的腐败,农民受苦受难时,无不群情激愤,恨之入骨。
李付义说:“诸位兄长,清廷无道,天气大旱,百姓无法生活,天生吾辈能甘心受一辈子苦吗?”马国方接着说:“我们何不效法宋朝晁盖、宋江,去占山造反,有朝一日推翻清王朝,也好让天下百姓能过上痛快光景!。”吴丽娘接着说:“诸兄长且慢!半月前我在后山挖药,挖出一个铜镜来,上面图案模糊不清,请诸兄鉴别。”许天顺接过铜镜擦洗多时,又默念数语,递给李付义,李付义接过来一看,大为惊奇!镜内李付义头戴王冠,气宇轩昂,好一个帝王之派。李付义将铜镜递于马国方,马国方一看大叫道:“啊呀!我成了大将军了!”传看完毕,许天顺正色道:“此镜乃神物也!传递天机也!咱们四人应结拜兄妹,共图大业”。大家听后无不异口同声说:“好”!马国方即时准备香案,三牲供品,摆在家中堂屋牌位桌上,男女四人同施跪拜大礼,共同发誓:“虽非同生,但求同死,推翻清王朝,有福同享,有难共当!”随即摆开酒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天顺道:“我等四人造反,可推李付义为王,吴妹为娘娘,马国方为大元帅,我为军师,立国号为“顺天”,以迷人古镜为由,取名“迷迷教”,在九里山扎营,此山甚是雄伟,地处险要,正是我等用武之地也!”
李付义当众吩咐道:“马兄负责操练人马,许兄主管筹划起事准备,你二人在岭南(杨树沟岭南三间房)安营驻扎,吴丽娘负责军需后勤,我到周边府县联络能人将才,共同起事!”
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清政府的造反运动开始了!
李付义在联络人马时说:“随我‘迷迷教’者吃穿不愁,等我们人马操练成功,攻下北京以后,尔等均可得一官半职。”百姓恨清政府无道,响应的人很多,一天便召集几百人之多,马国方将士兵分布在岭南茂密的森林里 ,在那里搭起了帐篷,舞刀弄枪,厉兵秣马。特别是到了晚上,许天顺在聚义厅设坛祭法,人能遁形入土,板凳会腾空跑马,人头可开砖断石,身体抵刀枪不入,人们无不拍手称奇,叹为观止,门口挡一簸箕,屋内人声鼎沸,门外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实为仙道奇术也!紧张的练兵,在不停的进行,投军的百姓日益增多!母夜叉吴丽娘用牛车拉回大量的刀、枪、盾、甲,衣物、粮草,全部存放在森林深处一天然洞穴之中。李付义为争取力量,上鲁山,下武汉,去商洛,走渭南,跑遍了三省(河南,湖北,陕西)十三县,扩大了迷迷教人马,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四人商定,六月初九到九里山韩信寨祭旗议事。六月初一夜里二更时分,许天顺手拿折扇在院子里纳凉,抬头间见一火球从南方升起,在天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最后火球落到小演艺山上,许天顺回屋里占了一卦,说是上小演艺山大吉大利,他们确定后,派快马去往各地义军处交待,并派人到北召店接应各路义军代表上山。小演艺山位于伏牛山东部,今南召县小店乡境内,山势呈燕尾状,传说中天神杨二郎担山撵太阳之时,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所担的两座山,一头叉了,一头抹了,抹了的山上扎了一个洞,就是小店乡空山村的空山洞,叉了的这头就叫“坷岔山”,因其和笔架很相像,也有人叫“笔架山”,后汉时刘秀曾在小店乡皇城村和建坪村所属的两座山上用过兵,从此之后皇城村的那座山就叫“大演艺山”,建坪村的这座“坷岔山”就更名为“小演艺山”。小演艺山两峰对峙,峰高千丈,山顶有天然清泉,山上有奇花野果。此山四周山势陡峭,山石如斧劈刀削,唯西南方向有一拖岭,岭上一羊肠小道,通往山脚,由此道上山后再登九十三道台阶,方可到达山顶,在接近山顶的平坦处建有一座庙院,人称“灵官庙”,庙院内有祖师庙、大殿、廊房等建筑。此山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环山有苍松翠柏,茂林修竹,近有鸟语花香,远有猴舞猿嬉,缭绕的山雾把这座山衬托得更加神秘雄奇。小演艺上的后勤军需,早有提前上山的郭宗禹、曹荣莲、张坤三位负责筹措。郭宗禹时年46岁,家住二龙村龙脖人,此人生得白净高大,精通天文,晓知地理,善用文王八卦。曹荣莲,时年28岁,是位精明能干的小伙,英勇异常,练就一手好功夫,家住小店柏林村曹庄。张坤英勇神武,机制多谋,乃鲁山人士,年方25岁,是吴丽娘的表弟,他们三人负责迎接义军首领上山及外县各路头领的到来。 六月初九,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卯时用过早饭,辰时整装出发,只听得咚!咚!咚三声炮,前边杏黄旗开道,李付义、吴丽娘、马国方、许天顺骑着高头大马,后边500多名士兵,头扎红巾,身穿红色号衣,肩扛土枪,手拿大刀,彩旗招展,浩浩荡荡,在群众的欢送下,向小演艺开拔。杨树沟与小演艺山相距20多里,时至巳时,全部人马已行至灵官庙,守候在山上的郭宗禹、曹荣连会同各路头领从灵官庙排到山顶欢迎。马国方令士兵守候在灵官庙,其余头领均到山顶。彩旗招展,锣鼓齐鸣,郭宗禹、曹荣连、张坤把李付义、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迎接到大殿。午时整,许天顺高呼:“吉时已到!请天王祭旗!”众头领拥着李付义到大殿外,但见院中旗杆下方摆着猪、牛、羊三牲供品,旗杆两旁,各站四位护旗兵,极为庄严。锣鼓和鞭炮声再次响起,众将士齐声欢呼,各种声音汇合在一起,在山谷中回荡,尤如百万雄狮。李付义将绣有“顺天王”的杏黄旗交于旗手升挂开旗,李天王祭酒三杯,并将镇山之宝“迷迷镜”用红布包好,供奉于大殿之上,李付义和众头领面向“顺天旗”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然后,李付义端坐在旗帜下面,左有许天顺、郭宗禹,右有马国方、吴丽娘。马国方高声道:“诸位弟兄们!我们立旗造反,是为了推翻清政府,让穷人有衣穿,有饭吃!队伍壮大后,先攻打北京,到时候论功行赏,你们大小都有官做!”话毕,又是一阵欢呼。许天顺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请大家静一静,下面有天王给我们加封!”李付义站起来,正重地说:“咱们立国号为‘顺天’,马国方为兵马大元帅,许天顺为护国军师,吴丽娘为娘娘,郭宗禹为副军师,曹荣莲为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张坤为先行官”。场下面响起了阵阵拥戴的欢呼声,李付义随即手持名单,又将各地头领加封一遍,众将官一一叩首谢恩。下午山上众头领商定,九月初九各路义军同时起义,直攻北京。他们又立下军规,并出榜了安民告示,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清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了!许天顺令人购买了几十口大缸,里面装满黑豆,夜半施法,说百日后可撒豆成兵。许天顺和郭宗禹整日在运筹攻打北京的计划。
马国方令扫北督都曹荣莲驻扎灵官庙,令先峰张坤驻扎桐条沟口,整日布兵演阵,数日光景,附近青壮年纷纷入伙,兵丁已超过千员。马国方和许天顺商议,攻打北京务须有一支强悍英勇的先头部队,他们组织一支“敢死队”,老百姓称他们的“敢死队”为“硬肚兵”,有大督都曹荣莲负责操练,选精兵500人,日夜在山顶、山沟操练起来,只练得上树爬山如山猿,窜沟过涧似平川,不怕严寒苦暑,闻鸡而起,定更方眠,不仅练得一身好武艺,尤其硬功更是十分了得。许天顺和吴娘娘经常闯洲过县,常在李青店、留山、鲁山等地活动,他们打富济贫,杀贪官,很受老百姓的拥护,月余,十三县义军已发展到十万人马,并保证九月九日各地同时起义。李天王也效法历代帝王,不顾吴丽娘劝阻,又娶了一名妃子,将官们也竞相效仿。八月十五日下午,在顺天灭清扫北大督都曹荣莲带领下,众头领来到灵官庙,观看比武演习,主席台一字排开,中间坐着李付义,左右分别坐着马国方,吴丽娘、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手持令旗,左边是赤裸上身的士兵,右边是身着号衣的壮士,但见曹荣莲令旗一摆,鼓声响起,从左方出列十名壮士,只见他们头系红巾,赤裸上身,下穿红色灯笼裤,腰扎黑色板带,向上深施一礼,后退二十步,间距三尺站定,曹荣莲又摆动了一下令旗,从右方过来十名身穿号衣的持枪士兵,他们一字排开,先面对着首领们施礼,然后迅速将火药、弹丸、铁条装入枪内,继而转身一对一瞄准赤身士兵,忽见令旗一摆,鼓声擂动,持枪士兵对准赤条兵的肚子扣动了扳机,观看的人群中有的是手掩面目,有的是呆若木鸡,只听得一阵砰砰枪响,光肚兵安然无恙,功夫深的,肚皮把弹丸、铁条弹回五尺开外,功夫浅的,也只在肚皮上留下些许斑点,定过神来是一片欢呼、唏嘘、赞叹之声,真乃神兵也!第二场演习和前一场相似,同是十名光肚兵,仰卧在地上,肚子上各放一根筷子,由另十名手持大刀的士兵分别向他们砍去,只见令旗一摆,士兵们手起刀落,但见被砍断了的筷子散射一地,光肚兵却是毫发无损,随即躺在地上的士兵一个个鱼跃站起,打躬施礼,退回原位。第三场演习已近傍晚,人群中无一人离去,曹荣莲安排将士点上松枝照明,只见场地中央放了五条板凳,板凳上分别坐上了五名士兵,许天顺手拿折扇对着板凳一指,那板凳竟活动起来,像马一样互相追逐,后边撵着前面的,眼看前面的士兵就要被后面的丁勇撵上,只见前边的士兵就地撮了一小撮土,往头上一撒,竟变得无有踪影,惹得人们哄堂大笑。演习过后,头领们给表现好的士兵发了奖历,夜更时分方才散场。迷迷教立旗造反,南召知县(今云阳镇老街)徐配堂早有耳闻,地保也有上报,他便组织民团准备进山剿灭反叛。且说小演义山顺天灭清扫北大都督曹荣莲近几日心情烦躁,一心要下山走走。当日,辞过元帅,带领二十名头扎红巾身穿号衣,前胸后背都绣着“顺”字的士兵,手持大刀,下山而去,刚行至头道庙后庄,后边便有传令兵追上道:“大帅有令,军师算过,人马不能过刁河(今头道庙水库坝头处),过则有险!”曹荣莲道:“请回禀元帅,我抗令一次!”传令兵飞马回山。曹荣莲率兵行将周湾河边,传令兵二次追上,高呼:“大帅有令,人马过黑虎庙有失!”(现周湾村下边大堰头一石庙)曹荣莲想:“刚才说过刁河有险,现在又说过黑虎庙有失,我倒想见识一下军师的本领,”随即说道:“请回禀大帅,我曹荣莲二次抗令,我要下山走走”!传令兵又飞马回山禀报去了。曹荣莲带兵勇来到空山洞山前,摆开阵势操练起来。徐知县率领民团三十来人,携带洋枪、土炮前往小演义山开拔,行到裴庄村头,乡绅们备有茶水接应,有探马报称:“叛贼已经下山,正在空山方向!”徐配堂下令快速迎敌,务必全部剿灭,兵行至北空山岭,已可隐约听到叛贼的喊杀声,怕死的徐知县推拖自己身体不适,留在农家饮茶休息,下令兵勇分两路从南空山岭和黄楝庄包剿。曹荣莲正在得意之际,忽听山坡上四面枪响,突如其来的包抄夹击把毫无防备的义军打得七零八落,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仓皇逃窜,剩下十几人从龙昌沟迂回小演义山而去。徐知县首战告捷,犒赏有功将士,计划多调集些人马,再次上山剿灭反贼,也好向上请功晋级。曹荣莲带残兵回到山上,向元帅马国方请罪:“我悔不该两次违抗军令,造成如此下场,请元帅发落!”马国方正色道:“初次用兵抗令不遵,又造成恶果,按律当斩!奈举事未成,先斩大将于军不利,念你尚已知罪,且是初犯,下次决不可妄为!”曹谢恩退出。小演义山大殿,众头领聚集在一起,副军师郭宗禹道:“夜观天象,主有外扰,需强加防备!”许天顺接着说:“官兵初战得利,接着必来剿山,大家需做好一切迎敌准备!”李付义最后说:“尽快和各路义军取得联系,咱已有大军十万,保证九月九日攻打北京,守山之事有元帅和军师担当!”马、许立身道:“谨遵王命”。大殿由上午巳时开始议事,到晚上子时方才熄灯散会。吴丽娘安排山上军需及备战物品,撤回沟口营寨,留哨兵加强巡逻,滚木擂石已准备停当。
时过数日,有地方百姓来报,说南召知县带领五个民团,约有三千之众,马上前来剿山,马元帅闻报,立即和许天顺、郭宗禹、曹荣莲商议:急令先峰张坤把守桐条沟口,在路旁边树林里埋伏弓箭手,听号令放箭,且负责诱敌上山。曹荣莲把守灵官庙,路旁增设伏兵,听号令杀出。吴丽娘把守山峰,使用滚木擂石,不得放一卒上山。任务分派完毕,各自领命而去,回营安排布置兵力。南召知县徐配堂乃清朝进士,年方五十来岁,生得个肥头大耳,配上一对八字眉和一个鹰勾鼻子,好一副阴险狡诈之相,上次剿山成功,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此次调集五个民团力量,约三千人马,大本营设在鹁鸽崖儿,兵分两路包围攻山,徐青路带兵一千二百人由小南沟包抄,到亚坡汇合,李四路带兵一千三百人由桐条沟口直上,和徐青兵力汇合后直攻山顶,务必捉住要犯,怕死的徐知县守在大本营观阵。李四带兵刚进入桐条沟口就被先峰张坤的号衣兵一阵狂杀,李四吃了大亏,溃败下去,年轻气盛的李四立功心切,一声令下,把人马全部聚集到桐条沟,继续向前推进,这时只听得高山上铜锣响亮,树丛两旁箭如飞蝗,把正在发呆的李四兵部射得个人仰马翻、猝不及防,立时死伤过半,李四只好率残部拼死上亚坡岭和徐青部汇合。徐青兵部由小南沟绕道到灵官庙下边亚坡刚与李四残兵汇合,只见山上红旗招展,似有十余人在晃动,他们自以为人多势 重,蜂拥直奔灵官庙而去,先头刚到灵官庙,只听得高山上铜锣二次响起,徐青兵部情知不妙,正要退却,路两旁的树林里杀出无数头扎红巾身穿号衣的神兵来,只见神兵一个个英勇异常,逢人便砍,混战中,三个官兵追一个号衣兵,眼看就要追上了,只见号衣兵撮一把土往头上一撒,人便入地无影了,有时对准号衣兵开枪,枪子竟被反弹了回来,官兵们用大刀砍杀号衣兵的肚子,号衣兵并不躲闪,手起刀落,号衣兵毫发无损,官兵见状,早已吓的魂不附体,个个竞相逃生去了。逃生的官兵只见桐条沟口和亚坡岭上已有红旗招展,便知已无去路,无奈只好从山根寻路逃走,正在此时,山上铜锣三次响起,滚木擂石顺山而下,只砸得官兵们鬼哭狼嚎,死伤无数,徐配堂官兵伤亡两千多人,剩下的不足千人,伤亡实为惨重。晚上有人向知县进言:“小演义山山势险要,不可强攻,何不放火烧山。”知县听后大喜,立派壹佰人前去烧山,待火烧至山顶,再派伍百人上山去捉拿贼首。官兵们六百人开始进桐条沟布点烧山,时值农历八月底,东北风甚大,而桐条沟是在小演义山南边,火刚刚点燃,一股东北风吹来,火借风势熊熊大火把点火的数百人烧得死伤大半,剩余残兵连滚带爬的回了大本营。徐知县几乎要全军覆没,三千兵丁只剩下了伍百人,眼看要山穷水尽,无奈之下只好派一名强壮的士兵到南阳府搬兵求救,去南阳搬兵的壮士叫闫青合,三十来岁,家住龙潭沟人,稍会一点拳脚,且轻功十分了得,身轻若燕,行走如飞,在空山冲小有名气,提起大名,妇孺皆知,因脸上有几个麻子,故人送外号大麻子,闫青合着一身轻装,紧身衣裤,肩背一长杆烟袋,带着知县的书信,前往南阳府搬兵而去。只用了一个时辰,闫青合已到了台头街,(今鸭河水库处)正准备用午餐,只见从南边过来了一只队伍,吹号打鼓,步伐整齐,军纪严整,听人说是南阳谢总兵在阅边巡境,闫青合不敢怠慢,上前拦着马头,将知县书信交于谢总兵,谢总兵看罢,吩咐左右由闫青合带路,火速赶往南召城(今云阳)谢总兵名叫谢培胜,年过半百,生得清瘦,两眼凹陷,黑青色的面孔长着花白的长须,早年在武当山出家,半路还俗,此人老谋深算,诡计多端,,且英勇善战,精通异术,因在鲁山、西峡剿灭农民起义有功,方得封南阳总兵之职。下午酉时,在闫青合带领下,谢老道带兵到达南召城,知县款待众将士后,即向谢总兵如实汇报了前后战况。第二天早上,士兵用过作战餐,打鼓吹号,三声炮响,谢老道在大红“谢”字旗下跨上黑青大马,知县徐配堂紧随其后,带领着浩浩荡荡的洋枪队,耀武扬威地直奔小演义山而去。时至上午巳时,官兵到达桐条沟口,早有民团头目向谢老道禀报:“迷迷教是何等历害,能骑板凳当马,会就地土遁,有刀枪不入本领,个个英勇善战云云……”谢老道听罢禀报,命号手张付德吹号攻山,洋枪开始开火,官兵们开始强攻,兵行山下,义军元帅马国方一声令下,滚木擂石放将下来,砸死砸伤了很多攻山的官兵,谢老道用望远镜向上看去,只见山顶上人来人往,板凳当马,刀枪不入,撮土遁形,更有妖法邪术护身,好不历害,谢老道放下望远镜急令收兵。谢老道原本是道门弟子,精通异术,且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义兵们的那些把戏他自有对付的妙招。他吩咐知县徐配堂:“小演义山有天然屏障,不可强攻,尔等多备一些妇女坐月子用过的稻草(过去穷人家的女人都是在稻草堆上生产的),铡成四寸长,用红线绳系在枪杆或刀把上,即可破叛贼功法,另可再出一悬赏榜文,缉拿要重”。谢老道放出口风,说今冬不再攻山,待明年春天,整集人马再行剿灭,灭不了叛贼,誓不为官。又过了两天,南召知县发出了通缉悬赏榜文,榜文称:“捉住李付义、马国方、许天顺、吴丽娘、曹荣莲之一者,赏银壹百两,有和叛军来往或隐藏叛军者一律与叛军同罪等等……”小演义山义军头领以为官兵败退,便放松了警惕,数日之后便三三两两的到山下募粮招兵了。一日,许天顺带十名义军到杨树底一带活动,碰见两位熟人,一名是龙昌沟的李葫芦,五十来岁,背一个土枪,另一个是黄楝庄的李广,四十八、九岁,背上插一把鹰嘴砍刀,他们二人的刀枪上都系上了红绳月子草,二人佯装闲逛,实际上是谢老道事先安排好的。许天顺和往常一样和二位打招呼,李广道:“天顺,你看你那兵,大白天还抢人家东西,”天顺道:“别胡扯了,哪有的事!”李广正色道:“你不相信,那不就是!”许天顺经常和他们来往,不知是计,便扭头去看:“在哪儿?”说是迟,那时快,李葫芦在背后用土枪对准了许天顺的后心,只听“通”的一声枪响,许天顺应声倒地,李广手持鹰嘴砍刀一步上前割掉了许天顺的人头,去县城请功去了。其余的义兵全部被官兵包围,他们的土遁及刀枪不入之法均被系有“月子稻草”的刀枪所破,义兵有的被杀,有的逃跑了。李付义为了保证九月九日各路义军同时起义,出外数日和各地头领商议有关事益,九月初六他带两名亲兵,在回演艺山时,未敢走大路,绕西花园走建坪东沟翻山回去,刚到山腰,被伏兵捉拿,连夜送往南召城看押。县长徐配堂在审讯两名亲兵时得知,九月九将全部起义。九月七日,天阴沉沉的,刮着东北风,谢老道带领一个连的洋枪队,徐知县带着精壮的民团,把小演义山团团围住,随即吹响了攻山号令。马国方元帅鼓励士兵们,要严防死守,过明天一天,十三县兵力一起事就什么也不怕了。大都督曹荣莲,先锋张坤,吴丽娘更是精神百倍,各把守各的岗位,准备好滚木擂石,足以能应付官兵的进攻。狡猾的谢老道,只是佯攻,洋枪声、喊杀声,震彻山谷,进攻却十分缓慢,义军以为是敌人上次吃过大亏,现在是胆怯不前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谢老道是在引开义军的视线,在傍晚时分派人进了后山,已经点火烧山了,东风越刮越大,火借风势,风助火力,顷刻间熊熊烈火直逼山顶,先锋张坤带兵救火,怎奈山上水源有限,火力越烧越猛,粮草库和火药库相继着火,爆炸声和哭喊声混成一片,通天大火把小演艺山烧成了火焰山,有无数义军、妇幼被活活烧死在山上,有被烈火逼急的义兵无奈舍身跳下山崖。先锋张坤被烈火烧死,付军师郭宗禹情急之下施展撒豆成兵之法,怎奈时限不到,道行尚浅,只能撒豆,无力成兵。谢老道见山上火烧正急,于是下令攻山,马国方、曹荣莲见情况万分危急,一边指挥义兵放滚木擂石,一边顽强拼杀,终因寡不敌众,节节溃败,曹荣莲被流弹击中左腿,不幸被官兵捉拿,付军师郭宗禹也被活捉,马国方和吴丽娘会些功夫,杀出重围,深夜从小南沟逃走,走到小南沟南岭时马国方决定去商洛联系重新起事,以雪此恨,吴丽娘却已心灰意冷,执意要回谭顶山,二人只好挥泪告别,当吴丽娘走到小南沟沟口乱坟园时,不幸被伏兵杀死。九月八日上午,小演艺山仍冒着余烟,东北风一个劲的刮着,天上下起了小雨,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布下了临时刑场,四周围满了清兵,时至午时,谢老道下令,对反贼执行斩立决,刽子手将背上插着书写有叛贼字样亡命旗的郭宗禹和曹荣莲两人的人头给砍了下来。雨下的更大了,远山处传来了几声猫头鹰凄惨哀鸣……谢老道将曹荣莲、郭宗禹的人头扔到了五亩潭里,将李付义、许天顺、吴丽娘的人头悬挂在城门楼的高杆上,警示众人。谢老道为了斩草除根,下令将桐条沟大部分青壮年杀死,还将李付义,马国方的儿子、女儿等亲眷全部关押,直到民国时期才得以释放。周边各路义军首领得知南召义军失事的消息,纷纷取消了九月九日的造反计划,各地的义军组织也随之解散。当时自谢老道在桐条沟口大堰上设过刑场之后,一场大雨将大堰冲垮,以后再也没有修复起来。
后 记大火烧山时,,有一母亲情急之下将婴儿扔下山崖,有幸被树杈棚住,后被村民救起方得活命,直到1964年去世。一年青妇女被大火烧得无奈,从北边山崖上抓着葛条溜到了山下,幸得生存,到1967年病亡。现在小演义山的万人坑里,时有发现箭头、矛、刀、剑等兵器,在后山挖药开荒的村民也经常会挖出人体骨骼的残骸。笔者有幸走访了李付义之孙李万玉,他已经65岁,于1943年讨饭流落在小店乡建坪村。马国方的重孙马兴秀,现已42岁,仍在杨树沟居住。当年的顺天灭清大都督曹荣莲之孙曹运兰已近60岁,他们提供了很多鲜为人知的精彩内容,一个惊天动地的反清农民起义的故事才得以流传下来。笔者曾多次到小演义山附近及有关村庄,拜访高龄老人,搜集整理相关资料,历时一年多时间,至1999年9月方完成初稿。笔者旨在弘扬民族精神,歌颂民间反压迫反剥削的英雄事迹,并使此义举流传于世。 作者:马兴林 1999年9月
第127篇、最后一块馍
再往前走,没有路了。一片茂密的林子挡在眼前。
左边是高高的山,右边是宽宽的河,后边弯弯曲曲着的小路已经走了一天,倒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狗娘养的鬼子!”顺子狠狠地骂到,“要不是昨天晚上遭遇了那些兔崽子,我们怎能和二叔他们走散?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也不知二叔他们到哪里了?”春妮有气无力地蹲在一块石头上说。
“现在谁还顾得了谁?能活着到关东就不错了。”顺子说。
“可是,现在我们还能往哪走?”春妮说。
顺子摸索着掏出旱烟袋,放在嘴上吸几口。旱烟袋是顺子的主心骨。“走!大不了死在林子里,过了林子就是赚的!”顺子撂下一句狠话。
春妮下意识地摸摸怀里的袋子。闯关东的路上,她是“后勤部长”。干粮已经不多了。但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富走南,穷进京,死逼梁山下关东,有办法谁还下关东呀?走!”春妮的豪气也上来了。
树林里根本就没有路,而且,荆棘杂草遍布。顺子便拿出随身携带的腰刀,砍去拦路的树枝杂草,他们行进得很慢。
林子的尽头不知道在哪?周围阴风阵阵,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在顺子和春妮的周围。已经是第三天了,口袋里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顺子和春妮又累又饿,实在没有力气了。他们手挽着手,肩靠着肩,又苦撑了一天。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双双昏倒在一棵大树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轰隆”一声,下起了雨。春妮清醒了一些,她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用颤抖的双手慢慢解开。这时,顺子也醒过来了。
春妮吃力地举起两只手,两只手都攥起来。然后,对顺子说:“我这里还有最后两块馍,本来想留到最艰难的时候再吃的,看来,今天我们走不出这片树林了,那就一人一块吃了吧,免得做个饿死鬼。”
顺子见有东西吃,不由分说,从靠近自己的那只手里抢下那块馍塞进嘴里,然后,就着雨水,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春妮看着顺子吃完干馍,自己却没有要吃的意思。
顺子问:“你怎么不吃?”
春妮并不答言。
顺子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艰难地挪到春妮那边,使劲扒开她的手,却发现那只手里什么也没有。忽然,顺子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倔强地站了起来,背起春妮就往外走。
天快亮的时候,顺子终于背着春妮走出了树林。
忽然,就在不远处,顺子看到了一个村庄,村庄上空炊烟袅袅,他们仿佛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顺子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行长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第128篇、海战中的蓝鲸
1982年4月5日上午,英国朴茨茅斯港人声鼎沸,彩旗飘扬,一支以航空母舰“无敌号”为首的英国特混舰队拔锚起航了。它奉命开赴南大西洋,去夺回三天前被阿根廷人占领的福克兰群岛。
福克兰群岛,阿根廷人称之为“马尔维纳斯群岛”,位于麦哲伦海峡东南450公里处,自16世纪被发现后,法国、西班牙和阿根廷相继进入,1833年英国才正式占领。阿根廷与英同就福克兰群岛的归属问题整整争议了一个半世纪,双方各执己见,互不相让。近十几年来,两国谈判时断时续。
1982年2月,谈判破裂后,阿根廷于4月3日攻占了福克兰群岛。这个消息在英国朝野引起巨大震惊,于是撒切尔首相决定铤而走险,派遣了这支特混舰队,不远万里去夺回福克兰群岛。
这支由两艘航空母舰、5艘驱逐舰、7艘护卫舰、5艘登陆艇以及16艘支援补给舰组成的庞大舰队,由年近50岁的海军少将约翰·伍德沃德率领,日夜兼程,历经20天的航行,终于在4月24日驶抵福克兰群岛中的南乔治亚岛附近。
南乔治亚岛距阿根廷本上遥远,岛上阿军兵力单薄,仅作了象征性抵抗,英军很快就在25日占领了该岛。舰队在那里停留了三天,舰上5千名精疲力尽的士兵尚未来得及上岸休息,就又开始向福克兰岛进发了。
特混舰队司令伍德沃德在旗舰“无敌号”航空母舰上举行宴会。客人中有两个非战斗人员,都是他的老朋友。一位是霍奇斯医生,除负责全舰官兵的健康外,他还担当起心理和精神咨询工作。组建这支舰队时,他己快退休了,伍德沃德硬把他拖了来,理由是此番芳师远征压力很大,必须随队有一名心理咨询和精神病专家。另一位是BBC记者罗伯特。当初舰队开拔时,要求随舰采访的记者相当多,为防止军机外泄,军方规定每艘舰艇最多一名记者。旗舰随军记者,伍德沃德决定亲自挑选。首先跃入他脑海的就是罗伯特,他们以往多次合作,从未出现不愉快的事情。伍德沃德认为他写报道很有分寸,决不会为哗众取宠,把不该公开的机密随意发表。舰队司令很喜欢跟他们交谈,每当需要听取非军方的看法时,总是去征求他俩的意见。
另外还有两位客人:一位是司令部所在的旗舰舰长;另一位是海军陆战队上将,就是由他率领舰上5千名陆战队官兵去收复福克兰岛的。
在座的还有舰队司令的参谋氏格兰特上校,他知识渊博,足智多谋,善于化解矛盾。对于爱发火的司令本人来说,格兰特檀长平息他的冲动,使他能冷静地思考和解决问题。
宾主寒喧几句后,舰队司令便言归正传,询问起各运兵船上的部队士气如何。陆战队上将报告说,士兵们被20余天的漫长的航行困扰得烦躁不安,一路上险风恶浪,寝卧不宁,呕吐的人很多。尽管经过几次模拟演习,使官兵情绪有所振奋,但很难解除航行途中的寂寞与枯燥。
霍奇斯医生也证实了上将的说法。他从心理和精神角度解释了这个问题:“海军习惯于海上生活,视军舰为第二个家。而陆战队就不同了。5千多人禁锢在舰上近一个月,又缺乏平日的那些娱乐活动,所以觉得很难受。我已处理了好多例相当严重的抑郁症病人。” 罗伯特记者在一旁补充道:“我就这个问题采访过不少士兵,他们认为舰上放的电影和录相翻来复去就那么一些,简直腻透了。娱乐活动太少,是士气不高的大敌。” 伍德沃德司令老练地辩解道:“我看,只要保证休息时间,他们就会有足够的活力。……” 正在这时,一个军官匆匆走了进来,呈上刚收到的电报。格兰特上校问:“是什么电报?”那军官说:“海军部来电,上面标有‘特急,二字。”说完就退了出去。
格兰特把电报细心地看了一遍,便递给司令,说:“这电报并不重要,更算不上‘特急’。” 舰队司令随随便便地看了一遍,停了停,又看了一遍。他脸上泛起一道愤怒的红光,考虑到有客人在场,不得不强忍着怒火说:“先生们,这是一份特急电报,但不机密,我可以读给大家听。”他顿了一下,照本宣读起来:“特混舰队司令以及各指挥官,谨通知如下:最近,在皇家爱鸟协会召开的一次会议上,菲利普亲王谈起如何在战争中保护珍贵动物的问题。他强调说,‘注意!在雷达上鲸目动物常常同潜艇相似!’菲利普亲王是作为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的主席讲这番话的。这个警告将提请各部队指挥官注意。” 伍德沃德火气十足地继续说:“先生们,以上就是电报的全部内容。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海军部惯于推卸责任的作风,这封伪善电报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在你们的雷达或潜艇监测系统上发现奇怪的信号,你们决定用深水炸弹去攻击它,那是你们的选择。但如果事后浮上来的是鲸鱼尸体,菲利普亲王怪罪下来,责任在你们,因为我们已提醒过你们了,反过来,如果你们按菲利普亲王的忠告去办,小心谨慎,贻误战机,被敌方潜艇的鱼雷击中的话,那更是百分之百是你们的责任,我们就以玩忽职守罪把你们送交军事法庭。你们看,我分析得对不对?” 航空母舰舰长精神抖擞地答道:“司令,如果是我在指挥,一旦发现可疑信号,我绝对毫不犹豫地命令投掷深水炸弹。” 司令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对!格兰特上校,就这么回电:‘通知收悉,在战争中此警告不合时宜,纯属异想天开!’”参谋长小心翼翼他说:“这样回电怕不合适吧?将军。” 司令摆了摆手:“那你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是这个意思就行。医生,你怎么好像不同意我的意见?” 霍奇斯医生沉思了一下,慢条斯理他说:“打仗的事嘛,我不懂。但杀死一头鲸鱼会引起全世界的抗议,批评的焦点会集中到整个舰队。而且对那些误杀鲸鱼的官兵来说,会产生负罪感,可能更加影响他们的士气。” “对,”记者罗伯特也忍不住插话:“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舆论的厉害。我们大英帝国为区区一个小岛,不惜派出二次大战以来最庞大的舰队,这已在全世界掀起轩然大波,引起众多国家责难,如果我们再因鲸鱼事件而引发全球绿色组织的抗议,岂不火上加油?司令,切不可因瞬间的失误而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呀。” 舰队司令生气地耸耸肩:“这么说来,我们也该像海军部一样,发布模棱两可的通知,一切由下面去选择,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罗。” 参谋长壮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这谈不上推卸责任,应该相信各猎潜舰舰长会明智地作出决定,既考虑到这个警告,又能根据情况随机行事。
因此,在传达这个警告时我们可使用一连串的‘如果’、‘但是’,供下面酌情而定。”
尽管司令脾气固执,他也意识到参谋长的做法很明智。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下,他终于同意由格兰特拟出一个电文,把这个警告传达下去。
草拟电文花去几个小时时间,参谋长挖空心思,提出十几种不同的文稿,供司令定夺,直至半夜,才选定一条风险似乎最小的电文。第二天清晨,所有游弋在鲸鱼出没地区的舰只都收到了这个电报。
“勇敢号”驱逐舰配有反潜艇装置,是特混舰队的开路先锋。该舰舰长克拉克少校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刚刚收到的电报。尽管舰队司令和参谋长对电文逐字逐句几经推敲,却依然有不够明确之处。他正准备看第三遍时,值班军官哈得逊中尉惊慌失措地闯进来报告:雷达测出几英里外有一不明物体。
克拉克把电报一丢,就冲上舰桥。雷达荧光屏上,确实有个清晰可见的黑点,显然是个庞然大物,正以每小时十几海里的速度在移动。
究竟是潜艇,还是鲸鱼呢?少校脑际里闪现出刚刚看到的电文:“注意!在雷达上鲸目动物同潜艇很相似!”几分钟前刚收到警告,便出现这种左右为难的事,真倒霉!中尉在一旁提醒道:“少校,如果那是一艘潜艇,我们便已处于它的射程之内了。” 克拉克头也不抬他说:“我知道,但也可能是一艘偏离航线的渔船。”他命令报务员与可能在那个地方的任何船只取得联系,可他们试了几次,一点回音也没有。一级战斗准备的警报响了,士兵们各就各位,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开火,然而,电文中的警告仿佛又在克拉克耳畔响起,他犹豫了,转身对中尉说:“快叫布约格来,只有他能辨别出是不是鲸鱼。” 布约格是出生于福克兰群岛的捕鲸者。他在南乔治亚水域捕鲸多年。快40岁时,他对残忍的捕鲸行为厌恶了,便洗手不干,来到英国当海豚训练员。
在英国特混舰队出发远征的前两天,英国皇家最高司令部发出号召:征集熟悉福克兰群岛的人作向导,于是他便加入了舰队,成了“勇敢号”驱逐舰的一名中尉军官。克拉克少校打一开始就喜欢他,从他那儿听到许多闻所未闻的捕鲸和海盗的故事。因此,当他面对荧屏迷惑不解时,便很自然地想起这位鲸鱼专家来。
当布约格匆匆登上舰桥时,克拉克打电话把雷达上的奇怪信号报告了旗舰。伍德沃德司令官原准备立即发一道命令,后被参谋长说服,决定由“勇敢号”舰长自己作主,只是要求他将新情况及时报告。
这正合克拉克的心意。作为皇家海军中最年轻的舰长,他以独自担负职责而自豪。他急忙将情况介绍给布约格。布约格盯着荧光屏看了一会,说:“很可能是一头大鲸鱼,那黑点的速度与鲸鱼游水速度差不多。”克拉克不满意这个判断。
“那速度也同潜艇航行速度差不了多少。” 突然,荧光屏上的黑点径直朝驱逐舰移动。克拉克大惊失色:“不好,它发现了我们,准备进攻了。” 老捕鲸手喃喃自语道:“太奇怪了,鲸鱼并不害怕什么物体,可也不至于径直向船只游来呀!” 克拉克正要下令射击,那个黑点陡然从荧光屏上消失了。雷达失去了目标,也许那家伙潜下水去了。少校非常后悔,犹豫不决贻误了战机,他叹息道:“这下可完了,它潜下水,马上会冲着我们发鱼雷了。” 布约格安慰道:“也可能是鲸鱼测量水深了,这是捕鲸行话,也就是说鲸鱼潜下海底去了。” 少校气呼呼地反驳道:“我是在告诉你潜艇潜下去了,这可是全世界海军的习惯用语!” 布约格心平气和他说:“我现在基本上能确信是鲸鱼了。
因为黑点是突然从荧屏上消失的,我想潜艇不可能这么快下潜,而鲸鱼却能。” 克拉克舒了一口气,说:“你这回才说到点子上。除了小型潜艇,其他潜艇是不可能瞬间消失的。不过,还不能最后肯定。假如是潜艇,等它定好位置,我们就完了。如果是你所说的鲸鱼,那它在海底要潜多少时间才上来?” 捕鲸手不假思索地答道:“一般而言,鲸鱼潜入海底时间为15到20分钟。” “真是活见鬼!”舰长烦恼地咕哝道:“看来我的神经还得经受那么长时间的折磨。” 现在雷达没用了,监测员用潜艇探测器进行搜索。这种仪器是利用超声波来观察海底情况,确定敌潜艇位置的。
克拉克和布约格都来到探测器的荧光屏前。那个神秘的目标终于出现了。它正处于舰艇的底下。克拉克惊呆了,对值班军官喊道:“潜艇正对准我们的舰底,快做好发射深水炸弹的准备!” 就在这时,那捕鲸老手大叫起来:“少校,我能肯定是鲸鱼了!” 克拉克少校赶紧问:“你又发现什么了?” 布约格指着荧光屏,说:“你瞧,那家伙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朝驱逐舰相反的方向逃去了。从它对探测器的超声波所作出的反应看,可以肯定它是鲸鱼,而且刚才它是一转就调头的,这是任何潜艇都做不到的。这是一个事实。第二个事实是,你仔细看荧光屏,那黑点渐渐分成了两个图象,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是两头鲸鱼,而鲸鱼,特别是蓝鲸,通常都是成双成对的生活的。” 舰长苦笑了一声:“你的鲸鱼知识真丰富,不过,在我没亲眼见到它们之前,我们还得严阵以待。” 这时,荧光屏上的黑点几乎是垂直向上升。克拉克紧张极了,而布约格却不以为然,解释道:“它们要上来换气了。过一两分钟它们就会出现。”克拉克依然下放心,拿起电话通知大副:“潜在海底的那东西就要上来了,你们要坚守岗位,听到命令就开火。” 当舰长再回头看荧光屏时,上面呈现一片空白,捕捉的目标失掉了。少校想找布约格问原因,布约格却不见了。
鲸鱼专家此时此刻擅离现场,这使少校大为恼火。忽然,他听到舰桥顶上传来一阵叫喊,那是专家布约格的声音:“它们喷水了!鲸鱼喷水了!是两头巨大的蓝鲸!” 少校冲出门,抬头发现布约格正爬在桅杆上。顺着布约格手指的方向,少校看到了两道水柱。是鲸鱼,而不是潜艇!他如释重负,那根紧绷了半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驰下来。
两头蓝鲸在离舰不远的地方游着。它们一大一小,大的是雌鲸,足有30米长,略小的是雄鲸。从它们的鼻孔喷出高高的水柱,到了顶端,又像棕树叶子般落向海里,真是美丽极了。由于警报没有解除,水兵们都在各自的岗位,观看着这对鲸鱼,他们都欢呼起来了。
布约格从桅杆上滑下来。回到舰桥,少校高兴地称赞道:“上帝保佑你,布约格,你是对的!”布约格刚要说什么,电话铃响了。是舰队司令的声音,克拉克早就把随时报告新情况的事忘了,他赶紧报告道:“将军,是两条鲸鱼,它们在几分钟前浮出了海面,开始喷水了。” 伍德沃德司令不满他说:“几分钟前?你早就该报告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都很紧张吗?顺便问一句,你是怎么沉住气的?又是怎样辨别出荧光屏上的黑点是鲸鱼而不是潜艇的?换上别的舰长,肯定会先斩后奏的。当然,你处理得更加圆满。” 克拉克少校得意地报告司令:“我们舰上有个曾当过捕鲸手的人,他叫布约格,就是他辨别出鲸鱼的。”接着,他详细地描述事情的经过,并归纳了几条辨认鲸鱼的经验。
谈话结束时,将军指示:“你处理得很好,你把经验整理成文,在各舰艇上推广。不过,即使你把那两条鲸鱼炸死,我也不会责备你,因为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克拉克放下电话,吩咐一个军官帮助布约格总结几条识别鲸鱼的经验。他刚下令解除警戒,值班军官又叫了起来:“雷达又捕捉到另外几个信号,就在离鲸鱼不远的地方。”少校呆住了。这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简直太折磨人了。布约格提议到外面用望远镜看,或许比荧光屏更清楚些。
此刻的海面相当平静,视线可达几海里。那两条鲸鱼骤然转了几个弯,疾驰而去,好像是在逃命。顺着布约格指的方向,舰长发现水面上有东西在移动。他掉头问正在用双筒望远镜观察的哈得逊中尉:“是潜望镜吗?”中尉答道:“不像是潜望镜,而像一只黑色的三角帆在水面滑行,速度比风还要快。” 布约格在旁边叫起来:“我看清了,是一群嗜杀成性的逆戟鲸。那黑色的三角帆是它的脊鳍,它们通常是成群地攻击猎物。那两头蓝鲸就是见到它们才逃跑的!”这时,海面上的逆戟鲸越来越多,黑压压的一片,约有100多条。它们把那两头蓝鲸团团围住,看来蓝鲸是逃不掉了。
这是一个血淋淋的厮杀场面,凶恶而狡猾的逆戟鲸采取了各个击破的战术,像一群野狗一样,首先扑向较小的雄蓝鲸。几条“海上屠夫”张开大嘴,露出比鲨鱼更尖利的牙齿,一下予咬在蓝鲸的尾巴上。雄蓝鲸拼命抵抗,霍地从水中跃起,然后落下来,用它那唯一的武器——庞大的身躯把一条逆戟鲸压死。然而另外几条逆戟鲸又凶猛地窜了过来,这一回它们咬住了雄蓝鲸的头部,用尖齿硬把鲸鱼的舌头扯了出来。
目睹这可怕的血腥场面,布约格、哈得逊及其他水兵都惊呆了,愤怒的抗议声从军舰各部位传来。站在舰桥上的克拉克舰长也看到了。但他竭力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在收复福兰克岛的战斗中运用新战术上来。他大声呼喊哈得逊中尉,叫他赶紧回来研究战术,并指责说,你是值班军官,你的敌人是敌潜艇,而不是逆戟鲸。
这种说法使哈得逊和布约格大为震惊,他们默默地往回走,但却向舰长投去了责备的目光。舰桥上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大副也认为舰长太过份了。
克拉克自己也感到后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转过身,茫然望着那场殊死搏斗。
第一条蓝鲸的死期已不远了。逆戟鲸已吞食了它的舌头。巨大的雄蓝鲸
最后浮起来一次,然后便奄奄一息了。
它的尸体漂浮在血红色的海面上,接着,争夺战利品的场面出现了:所有的逆戟鲸像一群秃鹫一样,疯狂地扑向蓝鲸尸体,扯的扯,拖的拖。又一群新的黑色脊鳍出现了,此刻盛宴上已没有它们的座位,于是,它们开始向第二条蓝鲸发动进攻。又一场令人毛骨惊然的场面出现在愤怒的水兵面前。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两条逆戟鲸首先发动进攻,两张大嘴一起咬注了雌鲸的尾巴,雌鲸毕竟比她的配偶要有劲得多,她惊人的跃身而起,大半个身子抛出水面。她不仅摆脱了那两条逆戟鲸,而已翻转的身体全力砸在它们身上,结果,一条逆戟鲸被撞死,肚皮朝天浮在浪上,另一条撞得晕头转向,逃了回去。
这时,驱逐舰上到处都爆发出雷呜般的掌声和欢呼声,舰上的水兵都被雌蓝鲸的英勇行为感动了。
蓝鲸乘机逃跑,但更多的逆戟鲸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又被包围了。当她的敌人还未来得及发起进攻时,蓝鲸又拼命地一跃,然后翻转着直插海水,刹那间,她那庞大的身躯钻入了水中,海面上只剩下尾巴,但很快尾巴也不见了。逆戟鲸扑了个空。
少校禁不住叫起来:“她潜水了!” 捕鲸手布约格在一旁纠正道:“她测量水深了,这是她最后的一招。因为经过这场搏斗,又受了轻伤,她不可能在水里呆多久,很快就得冒上来,而狡猾的逆戟鲸就在海面上耐心地等着她。” 果然不出所料,两分钟后,蓝鲸冒出水面。她一浮上来就向“勇敢号”靠拢,贴着舰舷游着。她的敌人依旧虎视眈眈地围着她。
布约格分析道:“鲸鱼很聪明。她贴近我们是在乞求我们的保护。她明白我们是她能幸存下来的唯一希望。” 少校沉默不语,她很清楚布约格说话的意思,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这时,站在一边的大副发话了:“少校,布约格这话说得不错,只有我们才能制止这场屠杀,我们可以射死逆戟鲸。当然,这可能会违反部队的纪律。” 布约格补充道:“不过,我们这么做可以救一条蓝鲸的性命,这可是符合保护珍贵动物法令的!因为这么大的蓝鲸确实是罕见的。” 克拉克少校犹豫不决,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抓住舰桥的栏杆,面对着从未经历过的场面:舰船下面是残忍的动物厮杀情景,逆戟鲸正在捕杀可爱的蓝鲸;舰船上是他的部下们焦急而又愤怒的目光在逼视着他。如果他下令射击,其后果显而易见,因为不属正常战斗,他是不能随便下令开枪的,也许他会因此而被撤职,从而结束他的舰长生涯。
“一分钟也不能再等了,”大副在催促,“瞧,逆戟鲸已缩小包围圈,再等就来不及了!” 少校的目光又移向可能毁掉他的理想抱负的蓝鲸,他发现她确实在求情,她那像人一样的大眼睛,正侧视着他,来不及请示了。克拉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痛下决心:“机关炮和各种轻武器做好准备,目标逆戟鲸,开火!” 顷刻间,舰上所有的枪支部发出疯往的轰鸣声,“哒哒哒”的机关炮声更是成了这场弹雨交响曲中的主旋律。
英国皇家特混舰队自离开南乔治亚岛以来就一直以慢速度挺进。“勇敢号”驱逐舰作为先锋,行驶在主力舰队前面几海里之外。
突然,一阵雷鸣般的枪炮声打破了往日的宁静。这是从“勇敢号”方向传来的。整个旗舰顿时忙碌起来。舰队司令冲向指挥台,参谋长格兰特已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各舰艇也都做好战斗准备。
格兰特向司令报告:“是‘勇敢号’驱逐舰开始行动了,刚才我打电话询问过,接电话的是个下属人员,他告诉我,舰长和大副很忙,但他认为这次行动并没有什么,用不着大惊小怪……” 司令愤怒地打断参谋长的话:“什么?枪炮声那么密,还说没什么?你给我联系克拉克,叫他立刻作出解释!” 参谋长打完电话,又急忙回来说:“命令已传达,他们回话说少校几分钟后就来电话报告。” 就在这时,那激烈的枪炮声嘎然停止了。司令被弄得困惑不安。格兰特告诉司令:“我已派飞机到驱逐舰上空盘旋,我马上去与空军少校取得联系。” 过了两分钟,格兰特回来了。他首先报告好消息,飞机没有发现任何敌人,没有敌机、敌舰,也没有敌潜艇。但令飞行员吃惊的是,“勇敢号”周围是一片血海,有好几百米宽。说它是战场吧,却没有漂浮着人的尸体,只是发现一批血肉模糊的类似鲨鱼的海洋动物尸体,至少有100多条。
听着听着,伍德沃德司令气不打一处来,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是说他们向一群鲨鱼开火?” 格兰特平静地补充道:“飞行员还发现一头鲸鱼,它还活着,就贴在驱逐舰旁与舰同行。另外在战场后面好远处,还有一头血淋淋的鲸鱼尸体。” 司令不耐烦他说:“鲸鱼,鲸鱼,又是那该死的鲸鱼。你,认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参谋长稍稍思索一下,说出自己的看法:“看来是驱逐舰为了救第二条鲸鱼的命,而向一群鲨鱼开了火。” 舰队司令表示自己也是这么看的。
正在这时,克拉克的电话来了,参谋长赶紧去接。几分钟后,参谋长把通话情况报告司令:“我们的猜测基本上是对的,只是那不是鲨鱼,而是逆戟鲸,它们追杀的就是前不久他们向我们报告过的那两头鲸鱼。逆戟鲸是一群海上屠夫,它们杀死了第一头鲸鱼,当它们又袭击第二头时,克拉克少校下令开火了。他的理由有几点……” 司令粗暴地打断参谋长的话:“我不要听,不管怎样,他们违反了舰队纪律,擅自开火,简直太放肆了!你告诉他,我明天早上10点到他的舰上去视察,让他当面给我作检讨!” 第二天上午,伍德沃德司令乘直升飞机来到“勇敢号”的甲板上。水兵们列队致敬。克拉克少校迎上前去,向司令官行礼。司令漫不经心地用手一扬以示回礼,然后以搜索的目光扫视着舰桥。但是从少校到士兵都是无可挑剔的,军舰上到处都那么整洁,称得上是海军部队的楷模。昨天那件事后,官兵们都知道一场大祸即将来临,便连夜进行清扫,连枪筒也擦得闪闪发光。
望着这一切,司令官的怒气消了一半,但他来“勇敢号”不是来嘉奖的。他依旧怒视着克拉克,要跟他单独谈一谈。
克拉克陪司令向舰长室走去。在右舷一百米的海面上,伍德沃德司令官看到一条巨大的海生动物,它的脊背掀起高高的浪头,留下一道长长的尾波,便问:“那是什么?”少校镇静的答道:“将军,那就是蓝鲸。就是它引发了那场不合时宜的事件。”
“什么?”司令官厉声说道,“不合时宜?你真会措词。这条鲸鱼一直跟着你们吗?” 克拉克点点头:“从昨天救了它开始,它就像一只猎犬一样,始终跟着我们,晚上也不离开。” 这时,那头鲸鱼似乎明白人们在谈论它,便摇摆起巨大的尾翼,向司令官频频致意。
进了舰长室,司令坐在沙发上,原打算对部下大发雷霆,可连他也感到奇怪,自己的怒气不知怎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仍摆出一副严峻的面孔,问道:“你知道这次行动在整个舰队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和骚动吗?” 少校结结巴巴他说:“我……我知道,将军。我深表遗憾。我请求处分。
但我看到第一头鲸鱼被残忍地撕碎,我便不忍心第二头鲸鱼也遭此厄运,只好去制止这场屠杀。” 伍德沃德司令严肃他说:“这一点我当然理解。但现在是在战场上,你作为一个舰长,应该集中精力注意敌情,搭救一头动物并不是你的职责!” 少校竭力为自己辩护:“将军,你知道那半个小时,我真急得如坐针毡,特别是想到菲利普亲王的告诫,精神压力更大,我救了那头可怜的动物后,我才安下心来。况且当时目睹这场屠杀的士兵们都焦虑不安,一致要求我采取行动。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舰队司令被这些理由弄得不知所措,他既谅解又埋怨道:“你也太感情用事了。” 谈话临结束时,克拉克冒昧地问:“不知会给我什么处分?禁闭、撤职,我都没意见。”司令官头脑里一片混乱,他说:“至于处分嘛,让我回去研究研究。不过,你现在一定要做得像个舰长,而不要成了鲸鱼的骑士。” 回到航空母舰,司令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抽着烟。参谋长见此情景,把司令官最要好的那两个朋友,即医生和记者,一起喊来为司令解闷。
入座后,伍德沃德将军先把在“勇敢号”视察的情况讲了一遍。他问格兰特:“究竟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你认为克拉克违反了海军军法条例的哪个条款?” 格兰特想了想,说:“我对条例很熟悉,我认为他并没违反哪一条。我想,我们可以保护克拉克,只需稍稍发挥一下想象力就能办到。” 司令脸上露出兴奋的红光,连忙问:“你有什么好主意?” 参谋长看看司令的两个顾问。医生和记者都以鼓励的目光示意他说出来。于是,格兰特便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认为克拉克少校是很有前途的年轻军官,我们不该使他因保护珍贵动物而有所损害。为此,我们应设法让人们忘记这件事“对,”医生接过话来说,“我是心理学家,我不妨把参谋长的意思直言不讳他说出来。我认为就是要隐瞒这次过于冲动的行为。枪炮声无法掩盖,但可以杜撰射击的目标。比方说,雷达发现一艘不明国籍的船只,发出信号也不理睬,于是就开了枪,结果发现是一艘被人遗弃的捕鲸船。克拉克少校如此处理,谁也不会怪罪他。” 司令官惊奇地望了医生一眼,说:“医生,你说的有道理,看来你确实能摸透大家的心理。但你能保证‘勇敢号’的士兵不会把事情真相说出去吗?到那时,报纸、电视、电台都报道我们舰队为一头蓝鲸而开枪开炮——国人会怎么说呢?”
霍奇斯医生笑了笑,说:“不会的。我认为,克拉克舰长在‘勇敢号’上威信很高,没有人会给他难堪。何况他是在舰上官兵们的压力下才下令开枪的。至于舰上的记者——”医生拖长长声音,掉头望着记者罗伯特。
罗伯特微微一笑:“这就请你们放心好了,‘勇敢号,那位记者老兄是我的挚友。实不相瞒,昨晚他就同我通过话,兴致勃勃地跟我谈起‘勇敢号’官兵救鲸鱼的事,并对舰长克拉克大加赞扬。还说想写一篇通讯稿。我叫他暂时不要写,因为这事暂时还不宜公开,他同意了。等一下我跟他打一声招呼就得了。” 舰队司令终于下了决心,他习惯地把手向下一劈,说:“好,就这么定了。谢谢两位的可贵建议。参谋长,你就拟个稿把此事按刚才大家商定的口径通报,当然你先得与克拉克少校联系,通知他一下。” 半个小时后,参谋长跑来向司令报告这件事的进展情况。他首先与克拉克通话,通知他司令决定对此事不予追究,因为他击沉的是一艘对航行有威胁的沉船残骸。克拉克一听,马上明白了,说他会照此意见办的。参谋长还细心地问他有没有把事情记在航海日志上,少校说还没有,但他会将这件击沉沉船的事准确地记下来。然后,参谋长又给那位驾机会观察的空军少校通话。他通知少校,昨天由于海上有雾,他虽看到有鱼,但并没有看清驱逐舰射击的目标是一只夫事的沉船。少校似乎有些糊涂了,可他也表示,他会在书面报告上准确地写上海面有沉船的桅杆,这就是驱逐舰射击的目标。另外,有关“勇敢号”击沉船只残骸的通报,参谋长已发往各舰。
伍德沃德司令频频点头,称赞道:“你考虑得很周密,你真不愧是参谋的典范。” 午餐时间快到了。将军轻松地走上甲板散步,发现官兵对他都很礼貌,且带有热情的微笑。这表明,霍克斯医生说得很对,大家都赞同他对克拉克一事的处理,对此事每个水兵都会守口如瓶的。他不禁喃喃自语:“要是菲利普亲王知道我们救了一头蓝鲸,他是决不会责备我的。” 那头蓝鲸同“勇敢号”结伴而行,而且往往游在前面,在茫茫大海中选择着航线,充当“勇敢号”的开路先锋。她竭力表现得很友好,也许在她那鲸鱼的头脑中,算得上对搭救她性命的官兵们一份感激之情吧。
她时不时为水兵们作精彩的表演,扭摆着身躯,旋转翻滚,活像中国的舞龙灯,她时而在波涛中穿行,时而又钻水潜泳,尾巴直端端地竖起来,摇摆着,似乎在向水兵们招手致意。随后她便完全潜入水中。过了一会儿,她又浮出水面,把水柱喷得老高老高,以此来结束她的杰出表演。
特混舰队的其他水兵也观看到蓝鲸的表演,因为这头鲸鱼常常有规律地来回穿梭于整个舰队的各艘军舰之间,她光顾到哪里,都会受到那里的水兵们热烈的鼓掌欢迎,紧接着,她在欢呼声中又以丰富多彩的表演来报答大家。
每到节目的高潮,她会潜到海洋深处去休息,潜的时间比平时更久一些,然后就像一颗炮弹一样,猛地冲出水面,直直地悬垂在空中。这种惊人的表演,蔚为壮观。连舰队司令官见到这种表演,也不由得喷喷称奇。令他始料不及的是,蓝鲸的表演不仅没有分散士兵们的注意力,恰恰相反,它比一部上下集电影更能调节官兵的情绪,激发他们的士气。
海军陆战队上将是蓝鲸表演的最大受益者。他的士兵比水兵们更需要娱乐。蓝鲸一出现,就像圣母降临一样,立刻把士兵们的恩乡愁闷、忧郁烦躁统统驱散。霍奇斯医师也证实,自从鲸鱼出现后,他的那些抑郁症病人全都自然康复了。
舰队已靠近危险区域。所有的军舰都进入戒备状态。尽管连日阴雨,雾气浓重,那头蓝鲸还是泰然自若地继续为“勇敢号”担任护航任务。
一天早上,克拉克舰长被叫上舰桥。值班军官报告说,在4海里远的水面上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他用望远镜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那头蓝鲸正用脑袋推着一个形状大小如同汽油筒一般的东西。她用头顶着它,像在玩水球。克拉克接过望远镜,很快便看清楚了:“那是一颗水雷!”他惊恐地大叫起来,立刻命令驱逐舰停止前进,并让枪炮手瞄准水雷,随时准备引爆。
布约格被喊来了。少校急切地向他说明了情况:“这是一颗磁性水雷,遇到大型船只产生的磁场就会爆炸。幸亏那头神圣的鲸鱼把它隔在一边,如果水雷再靠近一些,军舰就会被炸毁,现在不知你有什么办法,能将鲸鱼与水雷分开,好让我们把水雷引爆。” 布约格稍稍想了想,掏出那个平日与蓝鲸进行“对话”的桠哨,放在嘴里发出震动声。蓝鲸突然停止了与水雷的嬉戏,它听到了“勇敢号”上发出的信号。布约格继续吹哨,蓝鲸极不情愿地离开了她的玩物。鲸鱼离开一段距离后,少校就命令开枪将水雷引爆。水雷的爆炸激起巨大的浪花。鲸鱼迷惑不解地在一旁望看。
克拉克少校迅速向舰队司令作了汇报:“蓝鲸救了我们,将军。在如此浓雾中要不是她的帮助,我们是绝对发现不了那只浮雷的。”司令在电话中颇有点歉意地说:“幸亏当初你保护了它,而我还不以为然哩。” 过了一会儿,司令部派来两艘扫雷艇。它们开始了作业,在不远处又引爆了另一只漂来的水雷,看来舰队快接近水雷区了。
5月上旬,战幕在海上和空中都拉开了。英军用潜艇炸掉了阿军的“贝尔格拉诺将军号”巡洋舰。事隔两天,阿军的“超级军旗式”飞机又用飞鱼导弹摧毁了英军的“谢菲尔德号”驱逐舰。阿根廷空军的英勇作战,使英军损失惨重,海军中伤亡人数直线上升。
在炮火纷飞中,鲸鱼并没有离开,继续为“勇敢号”护航。按司令部的部署,“勇敢号”驶向东福克兰岛,掩护登陆艇上的海军陆战队士兵们登陆。
5月21日凌晨两点,登陆行动开始了。“勇敢号”驶近圣卡洛斯港,布约格临时被派到一艘登陆艇上护送陆战队登陆。
布约格所在的小艇刚驶近一座小岛,突然一队阿根廷飞机神不知鬼不觉地飞来。一声巨响,布约格的那艘登陆艇被击中了。布约格幸运地被抛到海面上。他左臂受伤,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着,就在他孤立无援、筋疲力竭的时候,他听到军舰的汽笛声。他确信那是“勇敢号”的声音,他想起他的朋友蓝鲸。突然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他用右手从上衣口袋电掏出那只桠哨,放在嘴里拼命地吹起来。
不出布约格所料,不一会儿,他下面的海水开始翻腾。原来是蓝鲸听到那熟悉的震动声前来救他了。蓝鲸用那小山似的背脊把他驮出了冰冷的水面,布约格高兴极了,一个劲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蓝鲸一直把布约格送到“勇敢号”的船舷。当水兵发现她的背脊上驮的是布约格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几个水兵跳下水,赶紧把布约格救上舰,而那头蓝鲸却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几分钟后,她又返回来了,这回她背上驮了4个落水的士兵。就这样,蓝鲸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地送来了那些落水的幸存者,一共救起了38个人。克拉克少校立即将蓝鲸这一英勇非凡的行动报告了舰队司令。
拂晓时分,英军在东福克兰岛登陆成功。由于阿根廷军队装备落后,缺乏训练,岛上的重镇达尔文市在24小时之内被英军攻占。6月14日,阿军最后一座堡垒——福克兰群岛的首府斯坦利港也陷落了。
历时74大的福克兰群岛争夺战终于结束了。这座通往南极的大门又恢复了平静,那儿又成了海豹、企鹅和蓝鲸的势力范围。
“勇敢号”驱逐舰开始返航了。布约格却留了下来。在舰队司令的资助下,他在海湾圈起了一片水面作为海洋动物训练场,继续训练他的海豚,还有他的救命恩人——那头雌蓝鲸。
为了表彰蓝鲸在战争中的杰出功勋,伍德沃德司令在战争一结束就亲自给菲利普亲王写信,请求授予她那最令人羡慕的奖赏——维多利亚十字勋章。菲利普亲王很快回信,除对司令部及海军官兵们保护蓝鲸的义举深表钦佩外,还代表女王同意授予蓝鲸勋章,他准备在不久的将来亲自举行仪式,把那枚勋章套在雌蓝鲸巨大的背脊上。
第129篇、猿臂夺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在神农架南边,有一个叫做豹子岭的小村子,村中有户姓曲的农民,一家五口人,种田打猎,虽然日子清苦,但也幸福。唯一的遗憾是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丁传宗接代。不过媳妇又怀上了,一家人全盼望这一胎是个男丁。
临盆那天,全家人在堂屋中焦急的等待。就在史阿婆和儿子曲成焦急不安时,突然听到一阵“呱呱”的啼哭声。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传来催生婆笑容可掬的道喜声:“恭喜阿婆,曲家又添了个小千金……”
听说儿媳生的又是个孙女,史阿婆仿佛当头挨了一棒,曲成更是顿足长叹、怨天尤人。母子俩转身离开了房门口,再也没人去管邱水桃的死活。
这是超生,按政策是要罚款的,史阿婆心里比谁都清楚。要是生个仔儿,就是倾家荡产也值得,可偏偏生下来的又是个孙女……为这事,史阿婆足足思索了一整夜,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不料曲成听了顿时双眼发直、浑身打颤,原来她是要曲成把孩子扔进山里!
婆婆和丈夫的心思邱水桃心里还能不明白?她谁也不怨,就怨自己这不争气的肚皮。然而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做娘的怎能不心疼?她不由将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暗自落泪。
不知不觉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此刻,婆婆早守候在一旁显得格外的殷勤,丈夫却呆若木鸡。邱水桃从他们反常的举动中已领悟到几分不祥,下意识地摸了摸被窝,里面是空的。她忙问道:“孩子呢?阿成,你把孩子弄到哪去了?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
这时,刚好曲成一个同房头的哥哥曲磉礅听说他们家又添人丁,特来探望。当他得知曲成将刚生下来的孩子扔进了大山,怒不可遏,提起曲成当胸就是一拳,冲他吼道:“你是人不是人?糊涂啊!快,找娃子去!”
转眼村里聚集了二十来号人。当他们赶到曲成扔孩子的地方时,哪还有孩子的影子?这一带人迹罕至,经常有野兽出没,孩子肯定是凶多吉少!
正当人们焦急不安时,突然前面的树林里一阵“哗哗”乱响,大伙不由奔了过去。抬头一看,只见林子上面栖息着一大群长臂猿猴。它们居高临下,对众人的到来竟无动于衷。树下的草丛中,几条狼影在隐隐攒动。见过来许多人,它们赶紧钻进草丛深处。望着那一条条行动诡秘的野狼,人们心中更觉惴惴不安。
突然,一个小伙子发现一只猿猴怀里抱着个花布包袱。当大伙确认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孩子时,欣喜若狂。原来,曲成将孩子扔到山沟时,几条饿狼就在附近。刚好有只刚刚失去幼崽的母猿蹲在树上。不等狼群靠近,它已捷足先登,将女婴抱在怀里,重新跃上大树。狼群扑了个空,只能对着大树干瞪眼。
为救出孩子,几个小伙子赶紧爬上大树。可是,猿猴比人灵活,不等人们靠近,它早跳到另一棵树上了。一个小伙子举起鸟铳朝空中放了一铳。听得一声巨响,猿猴顿时吓破了胆,纷纷跳下大树,惊惶失措地朝一处山坡逃去。
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山地,荆棘丛生、野藤纵横,猿猴们在地面远远比不上在树上灵活。大伙跟在猿猴后面追了半里多路,一道深谷出现在面前。猿群被挡在谷边,不得不朝深谷两侧夺路而逃。为防止母猿逃去,大伙忙呈扇形铺开,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猿群见两头的路被堵死,不得不豁出性命,纷纷朝对面的山腰跳了过去。它们有的跃到对面,抓住从谷顶垂下的长藤。有的没能跳过去,便掉进深深的谷底。母猿怀里抱着婴儿,行动更加不便。它跃跃欲试,始终不敢跳。它犹豫了一阵,当感到后面的威胁正步步逼近时,突然转过身来张牙舞爪发出一声声威慑性的吼叫。听见它的叫声,对面山腰的猿猴也一起尖叫助威。母猿见自己的怒吼并没能阻止人们的进逼,忙转过身去,四肢在地上按了按,竟铤而走险,抱着婴儿朝对面死命地跳了过去。受怀中婴儿的影响,它未能跃过深谷,而是顺着绝壁跌落下去。
这是一座两山相交的峡谷,下面深不见底,摔下去一定粉身碎骨!大伙的心一下悬到嗓子眼里。正当人们焦急不安时,母猿大难不死,竟然抓住从山顶垂下的长藤……直到母猿重新攀上山腰脱离险境,人们才渐渐地松了口气。旁边不远处有片竹林,大伙忙砍倒几根竹子横在山谷两边,好歹过了深谷。此刻,惊魂未定的母猿正跟在别的猿猴后面,朝向山顶攀去。过了这座山包,就是闻名世界的神农架原始森林腹地。里面古藤纵横,林深草密。要是母猿带着婴儿翻过这座大山,进入原始森林深处,孩子就再难找回来了。不能让母猿越过此山!曲磉礅带着大伙赶紧绕到山的另一侧,准备上去拦截母猿。
当他们赶到山顶时,猿猴已过去大半。母猿由于怀里抱着婴儿,行动迟缓了些,掉在后面,终于被大伙截住。母猿见无路可逃,只得重新退回到崖下,并借助峭壁间暴突的石头和树藤攀向一侧,钻进半坡的一座山洞里。
大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接近山洞。这时,已红日西沉,洞内五步开外便伸手不见五指。为防备母猿逃去,大伙不得不用树枝和石头把洞口堵住。
第二天一早,人们再次来到洞前。当大伙搬开石头、打着火把进到洞里的时候,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只见母猿斜躺在洞内,身体早已僵硬。它的脖子上缠着条死蟒。母猿一手抓住半截山蟒,一手抱着婴儿,嘴里还叼着已被咬断的大蟒头。此刻,婴儿仍伏在它的怀里,吮吸着早已变得冰凉的乳头……原来,这座山洞是一条山蟒的巢穴。昨天当母猿慌不择路钻进山洞时,正好藏在山蟒栖息的地方。由于奔波了一天,母猿早已是疲惫不堪,一躺下就呼呼地睡着了,以至山蟒游走到跟前它也毫不知晓。动物间最难容忍的是被异类侵占巢穴。当山蟒从外面回来时,发现自己的栖息地蹲着个不速之客,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蹿上去缠住母猿的脖子。
母猿从酣睡中惊醒,脖子已被山蟒缠了个严严实实。它忙去扯缠在脖子上的山蟒,婴儿当即从手臂滑落到地上。母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欲去抱起婴儿,无奈脖子上缠着山蟒。它愤怒极了,抓住山蟒一阵噬咬,双方相持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山蟒的脖子终于被母猿咬断,而母猿在同山蟒的搏斗中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它在迷糊中,又听到地上婴儿的啼哭声。它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将婴儿搂在怀里,却再也没有力气扯开缠在脖子上的死蟒……
第130篇、三双筷子
陈刚今年五十多了,是一名令毒贩闻风丧胆的铁血刑警。一个夜晚,看完电影结伴回来的妻女在经过一条幽暗的小径时, 两柄飞刀呼啸而至,凶手鬼魅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惨死的亲人,陈刚眼角滴血仰天怒吼:“毒蜈蚣,你还我亲人的命来!”
毒蜈蚣何许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毒枭,擅使飞刀百发百中。因为屡受陈刚打击,毒品集团损失惨重,一众小喽罗尽数落网,只剩下他一人成了漏网之鱼。想不到他竟如此卑劣血腥地下了黑手!
时光飞快,陈刚一天天老了。因为常年高强度工作,更因为思念妻女,陈刚的身体越发虚弱,便提前退了休,他不知道黑暗中一双阴毒的眼睛已悄然盯上了他。
一直亡命天涯的毒蜈蚣潜了回来,他要杀了陈刚。此时的陈刚已步入衰弱的老年,加之没有了枪,现在对付他当是手到擒来。
可陈刚毕竟曾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虎老雄风依旧在。毒蜈蚣不敢大意,决定寻觅一个最合适的万无一失的机会下手,于是悄悄监视起陈刚来。时间一长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陈刚每次吃饭时都在桌上摆三双筷子,那筷子远看上去黑沉沉的。
毒蜈蚣略一想明白了:姓陈的还没忘了妻女,一家三口一人一双筷子。哼,好极了,你让我的组织烟消云散,我就让你永远生活在痛苦中。
于是毒蜈蚣一天天跟踪着。这天终于找着了一个最好不过的机会:陈刚一个人来到了墓园。毒蜈蚣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几年前的今日自个用飞刀杀死了陈刚的妻女,现在是来祭奠他的妻女来了。也好,今天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到阴曹地府团圆去。
偌大的墓园内空荡荡的,只有陈刚一人慢吞吞地在妻女的墓前放上祭品,当然还有那三双片刻不离身的筷子。陈刚不知道自个的一举一动尽收毒蜈蚣眼底,危险已近在眼前。
陈刚正和妻女哀怨地诉说着,身后不远处忽然有个粗野的声音响了起来:“姓陈的,不要急,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们了。你看我是谁?”
陈刚一颤,回头一看,只见毒蜈蚣从一块墓碑后现出身形。几年不见,毒蜈蚣越发剽悍,而自个已垂垂老矣。毒蜈蚣之所以敢大模大样的现身,是因为他已稳操胜券,他的腰间插着两把锋利的飞刀,陈刚绝计躲不过,即使赤手空拳也必胜无疑。
毒蜈蚣正得意,忽见陈刚原本散漫的眸子慢慢收缩起来,直至收缩成一根钢丝相似!毒蜈蚣本能地一惊,姓陈的怎么还有如此惊人的无形杀气?
这时陈刚开腔了:“毒蜈蚣,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随身带着三双筷子吗?告诉你,这绝不仅仅是祭奠……”
毒蜈蚣心说不妙,伸手欲动,陈刚先动,他闪电般一扬手,便把一根筷子抄在手中,再全力一挥……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一缕破空之声如夺命梵音尖啸而起——那根筷子竟直奔毒蜈蚣射来!
毒蜈蚣大惊,此时他的手已抓着飞刀柄,一旦刀在手,陈刚将难逃一死,同时晃动身影要闪躲——来不及了,“哧”的一声,手背突然剧疼,再也无力握刀,他竟躲不开陈刚雷霆一击, 那根筷子硬生生刺通手掌!
那是一根一头削尖锋利无比、沉甸甸的铁筷子!
幸好左手同样可使飞刀!
心念刚起,尖啸声更急更猛,左手掌又是剧痛,是陈刚再次飞出铁筷,无情刺穿毒蜈蚣的左手,铁筷余势未了,带着手掌直撞在墓碑上,火星飞迸。
毒蜈蚣惨叫一声肝胆俱裂,好在自个年轻,陈刚绝计跑不过自己,刚迈步要逃,右腿剧疼,紧接着左腿一麻,顿时力道全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原来双腿各中一铁筷。
陈刚紧握着剩下的两根筷子一步步走过来,切齿叫道:“从你逃跑的那一天,我就天天等着你来。我岁数大了,也没了枪,可我自幼习武腕力还在,你用飞刀杀我妻女,我必须以牙还牙!于是我日日夜夜苦练飞筷,一分一秒都不敢懈怠,因为我苦命的妻女在看着我。”
毒蜈蚣在地上挣扎着、呻吟着,可哪里还有半分力气,一时间魂飞魄散,耳听得陈刚又说:“终于有一天,我嗅到了你的气息,我断定你在暗中监视我。你这样的蹩脚监视哪能瞒得过一个刑警?你不知道你在寻找下手机会的同时,我同样也是,然后我引你来到了墓园,我知道在这里你一定会现身的。”
陈刚像好多年前一样仰天长嘶:“我的亲人,今天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说完举起最后两根筷子,死死抵住毒蜈蚣的咽喉,铁筷锋利的尖端在阳光下令人胆寒,只需稍一加力便可穿喉而过。直吓得毒蜈蚣屁滚尿流,可是半天过去了,陈刚没有扎下去。
陈刚慢慢收回筷子直起身,目光坚毅地说:“我是警察,我无权杀你,你这渣滓就等着法律的严惩吧!”
第131篇、真功进士
乾隆十二年,皇帝下旨开恩科,并任命秦玉生为主考大臣。
秦玉生是安徽安庆人,这一来,安庆的考生一个个高兴得心花怒放,约好一起去找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到了宋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宋兄,你岳丈成了主考大人,这是我们安庆的光荣啊。请你赶紧去京城一趟,帮我们打听打听,好让我们也沾点喜气。”众人说罢,就把凑来的银两不由分说地送给宋大柳。
宋大柳曾考取过举人,怎奈一连三次参加会试都名落孙山,也就灰了心。一听这事,他连连摇头说:“你们不晓得我老丈人的脾气,简直是冰山上的石头,又冷又硬。弄不好,他还会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大家想想也是,宋大柳是秦玉生的女婿,如今仍赋闲在家,何况旁人呢?但就此作罢的话,他们又不甘心,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好话。宋大柳的心到底给说他们动了,一番准备之后便带着行李和盘缠上路了。半个月后到了京城,秦玉生却不见他,只让管家将他安排在一间偏房住下。
宋大柳知道这是岳丈在生他的气。前几年,秦玉生曾劝他考取功名,可宋大柳的进取心早被前几次会试的失败消磨殆尽,不敢再考。在秦玉生眼中,宋大柳无疑很不成器。
住了三天,宋大柳实在憋不住了,一早起床后,便不顾仆人的劝阻,径直去拜见岳父。秦玉生此时正在洗脸,见女婿突然闯进来,很生气,便冷冷地问他此番进京有什么事。宋大柳站在门口连忙答道:“小婿听说今年开恩科,特地为功名而来。”
秦玉生听他这样说,心下不由一喜,但他还是淡淡地说道:“既为功名,你不在家好好温习功课,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宋大柳叹了口气说:“唉,文如山,诗似海,叫我从何下手?岳丈大人,我听说您是今年的主考,能否为小婿指点一二?”
秦玉生一听女婿说出此番话来,顿时火冒三丈,怒斥道:“胡说八道!皇上钦点我为今年主考,就是因为相信我铁面无私。你虽是我的女婿,我又岂能徇私?你不刻苦用功,怎能求得功名!”说罢,把洗脸的毛巾朝桌上一抛,端起铜盆,将盆中的洗脸水“哗啦”朝院中一倒。宋大柳吓得赶忙靠到墙,此时正有一群大雁从天空飞过。秦玉生放下铜盆,说:“别在这儿愣着了,你看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你还不速速回家准备!”
宋大柳的脸羞得像猴屁股,他灰溜溜地回到住处,打点行李准备回家。恰好岳母在侍女的陪同下来向他打听女儿的近况,宋大柳就把事情一一向岳母说了,趁机又求岳母相助。岳母连连摆手说:“你岳父的事,从不许我过问。我看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宋大柳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就回了安庆。一到家,那些考生就上门来探听消息,宋大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叹气道:“都是你们出的馊主意,害我被岳丈臭骂了一顿。”
众人一听,纷纷耷拉下脑袋不做声了。但还是有几个很不甘心,就刨根问底道:“打是疼,骂是爱,你老丈人是怎么骂你的?”宋大柳被问急了,就把秦玉生倒洗脸水、叫他看天上飞鸟的事讲了。众人听完,都愣在那里,不明所以。
真功进士(2)
忽然有位考生一拍大腿说:“有了,有了!”众人齐声问:“有了什么?”那位考生说:“你们想,秦大人把洗脸水倒在院里,还突然冒出一句‘天上的鸟都飞回去了’,这不正是《诗经》里那句‘鸢飞戾天’吗?”
众人一听,个个眉开眼笑,齐声说:“对,对!这里有门道,有门道!”就这样,安庆的考生在私底下传来传去,个个都按“鸢飞戾天”的考题做了准备。
几个月后,大比之日临近,各地考生纷纷进京。安庆的考生进考场一看,试题果真是“鸢飞戾天”四字,他们如鱼得水,很快写好了卷子。等到发榜时一看,安庆一地竟然有九个考生中了进士,其中就有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
这一来,别处的考生不服气了。有几个和秦玉生不和的大臣,趁机向乾隆皇帝弹劾秦玉生,说他营私舞弊,向家乡考生泄露考题。乾隆听了,也觉得一个小地方一下子中九名进士,的确事有蹊跷,但又无秦玉生泄题的证据。于是,他决定派一名钦差到安庆察访。
安庆县令得知钦差要来,心想,一榜九进士,自己脸上也有光,所以千万不能让钦差查出什么。于是,他找来师爷商量对策,最后想出一个办法,就是连夜叫人编了一本小册子,抄写数本,第二天一早,分发到全城百姓的手中。
再说,钦差沿着运河、长江一路行来,船到石塘湾,就听到岸上传来阵阵读书声。钦差朝岸上一看,见是一个放牛娃骑在牛背上,大声地读着手里的书,钦差不禁暗暗称奇。
船到码头,读书声更加响亮了,钦差听着看着,心下狐疑:该不是本地官员听到风声,故意做出样子给我看的吧?于是,他换上便服,带了几名随从上岸。他们走街串巷,看见一对推车卖豆腐的母女卖,母亲拉车,女儿坐在车上读书。钦差好奇,上前搭讪,问道:“卖豆腐本就辛苦,还抽空看书,书真的那么有趣么?”老妇人说:“是县令发下来让读的,还说谁书念得好,便会遇到朝中的贵人,会得到一大笔赏钱。”
果然是早有准备,钦差心下十分生气,但不便表露身份,只得忍住。晚上,钦差躺在船舱里,听着雨打船篷的声音,决定第二天再微服察访几处。次日,他早早上岸,所到之处,都有朗朗的读书声。就连那卖菜的、杀猪的,也都随身带著书,在没有顾客的时候,便拿出来念上几句。
钦差正在巡察,一辆小车吱吱呀呀地过来了,到了跟前一看,又是那对卖豆腐的母女,她们已卖完豆腐归来。钦差尾随来到她们家,见娘儿俩放下车又要推磨,就问:“你们念了书可会作诗?”
“作诗不会,但对对子却马马虎虎。”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钦差一听卖豆腐的村姑能对对子,大感意外,眼珠一转,说:“好,我出个对子你们对,若是对得好,我买你们三担豆腐。”
“请出对吧!”
钦差想起昨夜的情形,说道:“雨打船篷,风吹岸上书声朗。”
姑娘一听,盈盈一笑,对道:“磨碾豆花,水冲石下玉浆浓。”钦差一听,心下很是佩服,当即掏出银子买了三担豆腐。
真功进士(3)
出了豆腐店,钦差心想如果就这样回去向皇上交差,还不够,决定再察访几处,便向城里走去。路上,他几次听人说起一个叫杏花村的酒店,说老板娘心灵手巧,不仅能自酿美酒,而且还精通诗赋,便决定前去看看。
钦差来到杏花村酒店,老板娘亲自出迎,笑盈盈地说道:“先生,初次光临小店,幸甚,幸甚!”
钦差心里一惊,敢情这老板娘招呼客人也用联语呀!那我也须用联语应答,便说:“夫人,几番欣闻大名,善哉,善哉!”
老板娘见来人出口成章,举止文雅,便知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她一边招呼客人落座,一边说道:“不敢,请问客官尊姓大名,奴家怎么从未见过您?”
钦差哈哈一笑:“初来宝地,夫人自然觉得面生。”说罢便拣了靠窗边的桌子坐下。老板娘会意,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把白锡壶为他斟酒。钦差心情大悦,随口出联道:“白锡壶腰中出嘴。”
老板娘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道:“金竹筷身上刺花。”钦差面露微笑,摇头道:“以‘花’对‘嘴’,似有不妥,‘嘴’乃五官之一,用‘花’怎能对之?”
老板娘顿悟,环视小酒店,目光落在门边挂的铜锁上,略一思索,对道:“紫铜锁腹内生须。”
钦差一听,拍手笑道:“妙哉!妙哉!”
老板娘笑道:“先生谬赞,这都是我家相公平时教我的。”
“哦,如此说来尊夫一定很有学问喽!敢问贵姓高名呀?”钦差道。
“就是……”老板娘话没说完,一群书生嘻嘻哈哈来到酒店。钦差数了数,一共是九个人。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读书人,只听老板娘说:“各位都到齐了,今天我们不比文采,改比绘画,大家意下如何?”众人齐声说好。
于是他们就在店里摊开宣纸,画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有一个人画好了,率先将画挂在酒店的墙上,等待评判。钦差一看,是一副梅花闹春图。接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画好了,依次将画挂了起来。钦差见大家画得无非是些梅兰竹菊、花鸟鱼虫,觉得索然无味,便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忽然从门外飞进来许多蜜蜂、蝴蝶,它们先是在画幅前翩翩起舞,最后竟纷纷落在了画上。钦差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些书生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将昆虫吸引到画上。蜂蝶越聚越多,最后它们竟在每幅画上各自组成了一个字,连起来看,正是:一榜九进士,天佑安庆。
钦差简直不敢相信,难道安庆今年一下子中了九名进士,竟是上天的安排?他忙向老板娘打听,老板娘告诉他:“这九名书生就是今年的九名进士,只因不日要上京面圣,故而今天在此聚会。”并指着其中一位说:“那就是我家相公。”
钦差觉得此人很面熟,仔细一想,原来他是秦玉生的女婿宋大柳,此前曾在秦府见过的。那么眼前的这位娘子一定就是秦玉生的女儿了。想那秦玉生一生饱学,家人耳濡目染,自然个个是爱书之人,在他们的带动下,安庆人读书成风也在情理之中。于是,他决定进京复命。
钦差回到京城,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在安庆的见闻呈报给皇上。乾隆虽觉事情离奇,但无论怎么说,一个地方能有这种读书的风气是难能可贵的,况且也没有找到秦玉生舞弊的证据,只得御笔亲点九位考生为进士。但他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些昆虫是如何在画上组成字的。
一日早朝后,他留下秦玉生,和他谈起这事,秦玉生哈哈一笑:“启禀皇上,那是因小女用特制的香茶在纸上预先写下了那些字啊!”
第132篇、一次史诗般的航行!三千宋军冲破数十万元军包围
南宋与元朝之间的战争,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作为双方重要战场的长江流域,则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这其中,尤其以宋、元之间的襄樊之战最为著名。襄樊之战是南宋与元朝之间的决定性战役,决定了两个国家的命运。襄樊之战最终以南宋的失败告终,直接导致南宋最后的灭亡。整个战役期间,南宋当局内部的投降派以及前线的部分将领始终对襄樊采取消极态度。要么不用主力增援,要么临阵逃脱。导致南宋始终处于极为不利的被动局面,一直是被动挨打的地位。整个战役期间,襄樊地区的南宋守军一直处于元朝强大的封锁下,基本没有得到过来自外部的援助,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但是,就是在这种极度艰难的情况下。面对元军强大的封锁,在外界增援已经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形势下。南宋一支由临时招募的民兵组成的只有数千人的水军,却成功突破元朝强大的封锁,将物资运入襄阳。从而成为历时6年之久的襄樊之战中,外界唯一成功的对襄樊守军的增援行动。这次史诗般的航行,成为中国历史上水战中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那么,这是怎样一场战斗呢?这场战斗是如何发生的,经过和结局如何呢?在此,灵云欲以自己所知和网友们就此进行一下讲述。因为灵云能力有限,所写的肯定有不足之处。还请网友们多多指教。
蒙古灭金后,随即开始大举南征,企图灭亡南宋。由于游牧民族出身的蒙古军不习水战,因此南宋依仗的长江天险无法逾越。于是蒙古改变战略。改变以往正面南下直接从长江突击的战略。实施新的大纵深迂回、抄袭南宋远后方的战略。该战略的具体措施是:在东南长江流域取守势,佯攻以吸引南宋主力。同时在西北发起主攻。集中全部精锐主力在陕西一线。准备从秦陇出击。首先攻克四川,控制长江上游,绕过长江天险。随后以一支偏师顺江东下攻击南宋。主力则继续南下,在灭亡云南地区的大理政权后,形成一个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然后从南向北,从南方包抄南宋。同时蒙军从西部四川以及北部正面江淮战场同时出击。一举灭亡南宋。灵云认为有必要说明一点。那就是该战略从军事角度来说是正确的,并最终取得成功。公元1255年,蒙古出兵经甘肃、四川至云南,灭亡大理段氏政权,平定云南全境,建立云南行省。实现了对南宋实行远后方大迂回的战略包围圈。随后,公元1258年。蒙古帝国大汗孛儿只斤·蒙哥派他的弟弟忽必烈率军攻打南宋鄂州(注:即今湖北武昌)、派大将兀良合台攻打南宋潭州(注:即今湖南长沙)。而他自己则亲率以蒙古铁骑为核心的主力进攻四川。蒙古大军在四川开始进展迅速。四川地区南宋守军基本是一触即溃。但是,当蒙军推进到合州后,遭到以王坚为首的南宋爱国军民的顽强抵抗。守军依托钓鱼山天险,不断击败蒙军。公元1259年七月,亲临前线督战的蒙哥汗被南宋守军炮火击成重伤,不久在军中毙命。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合州之战。蒙哥死后,南方前线的忽必烈因急于回师争夺汗位,暂时与南宋媾和。于是,双方进入短暂而又脆弱的和平时期。
蒙哥汗死后,蒙古帝国内部立即陷入争夺汗位的内战。最终结果是蒙哥汗的弟弟孛儿只斤·忽必烈夺取汗位。忽必烈即位后,立即恢复对南宋的进攻。但是,以往几次进攻,使忽必烈意识到,宋-蒙之间的主要战场是长江流域。必须首先解决长江战场,才能实现灭宋的战略。转机发生在公元1267年11月。此时,已经投降元朝6年之久的原南宋泸州守将刘整向忽必烈建议:"欲灭宋,必先攻襄阳,撤其捍蔽。宋无襄则无淮,无淮则江南唾手可下"。忽必烈意识到,襄樊在南宋整个江淮防线中具有核心地位。一旦襄樊失收,将对真个南征战局产生决定性影响。于是他采纳了刘整的建议,决定集中力量夺取襄樊。同时,
以刘整为主,元军建造了1000多艘战船,征召、训练大量士兵。组建起一支强大的水师。从而打破了南宋始终拥有的水上优势。公元1270年,经过一系列运作,元军完成对襄阳的战略合围,襄樊之战随即打响。 襄阳被围后,蒙军在水路对襄阳进行了极为严密的封锁。为救援襄阳,南宋方面先后在公元1269年和1271年两次大规模通过水路试图冲破封锁。但由于统治者的腐败无能以及前线将领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援救行动先后被蒙军击败。蒙军为彻底实现对襄阳的封锁。在江面大量安插木桩、铁索等障碍物。同时修筑多处军港,驻泊战舰。如此一来,在蒙军强大的水上封锁下,宋军从水路增援襄阳等可能性几乎为零。而面对襄樊前线的危局。当时把持南宋实权的奸臣,同时也是中国历史上"著名"汉奸的贾似道却始终拒绝以全力增援襄樊。而且为对当时的皇帝宋度宗赵禥封锁消息,大肆迫害敢于进谏的大臣和前线将领,扶植亲信。由于贾似道救援不利,襄樊前线军民的处境极为艰难。尤其是由于蒙军长期的强大封锁,导致城内物资匮乏。粮草、饷银甚至是食盐和布匹等物资都严重不足,而南宋朝廷官方对此则置若罔闻。公元1271年11月,忽必烈改蒙古国号为大元,即位为皇帝,建立元朝。随后,元朝倾全国之力大举南侵。襄樊成为进攻的重点。在元朝大举入侵下,襄樊成为孤岛。随时面临被攻陷的危险。为此,在朝廷拒不增援的情况下,南宋前线主帅李庭芝决定,自行组织力量尽力增援襄阳。于是,本文中所要讲述的故事上演了。 公元1271年四月。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为加强对元军作战的指挥,率部进驻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此时,襄樊前线局势极为不利。此时的襄阳被困已有5年之久,城内弹尽粮绝。为此,襄阳守将吕文焕数次向朝廷求救,但都如泥牛入海。面对朝廷的见死不救,南宋在两湖地区最高军事长官李庭芝在屡次揍请朝廷无果的情况下,不得不自行组织力量进行增援。四月,李庭芝开始招募民兵以救援襄阳。来自郢州(注:即今湖北钟祥县)等地的3000多人应募从军。随后,李庭芝命总管张顺、张贵率军3000人增援襄阳。张顺与张贵都是南宋地方武装组织将领,长期抵抗蒙古入侵,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是,他们和麾下3000将士都很清楚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他们要面对的是由几十万凶悍元军组成的几乎不可逾越的封锁线。面对如此强敌,以区区3000人去突破封锁无异于是去送死。但是,他们更清楚,此刻深陷重围5年之久的襄阳军民对援兵那种望穿秋水般的渴望。于是,出征前,作为主将的张顺以必死的决心勉励全军将士。他明确告知将士。此次出征,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强敌,必定九死一生。不愿同往者可以离开。在主将不惧生死的气概感召下,宋军3000将士士气大振,纷纷表达愿与敌军决死一战的心愿。于是,张顺开始备战。 由于此性的目的主要是运送襄阳军民急需的后勤物资而不是歼敌。为尽快突破元军强大水军的层层封锁,需要部队有尽可能快的航速和良好的灵活机动性。因此,张顺与张贵没有使用以往南宋长江水师使用的大型战舰,而是选择了速度和机动性都很优异的轻型高速舰船。而且为尽可能远距离击杀敌舰,宋军还携带了大量远程武器。这其中包括单兵强弩、重型三弓床弩炮和当时刚刚出现不久的突火枪和火炮。 在此,灵云认为有必要介绍一下这几种武器。床弩是一种大型远程弩炮。这种武器出现的非常早。早在东汉就有相关记载。到宋代,由于要对抗北方游牧骑兵以及越南等南方国家重甲战象,因此宋军大力改进了床弩。宋代是中国古代科技高度发达的时期,因此宋军的重型床弩比以前朝代的性能有了巨大提升。据《武经总要》记载。宋军床弩的体 积比前代的要小。弓背使用多种材料制成,是典型的复合弓,爆发力极强。而且,为增加射程,宋军还在一门弩炮联装三张强弓,其中最后一张是向相反方向装的。因此宋床弩也叫三弓床弩炮。弓弦则是动物肌腱,利用多弓的合力发射箭矢。三弓床弩炮的结构非常巧妙。后部有两个辘轳,通过滑轮来牵拉弓弦的张设。弩身为坚实的檀木,轻巧坚劲。以铁为枪膛,钢为弩机,用木棰击发。配用的重型箭镞长近2米。史书记载为"木干铁翎"。世称"一枪三剑箭",形状类似标枪,三片铁翎就像三把剑一样。箭头则是钢制三棱型穿甲箭。而且可以一次发射多枚箭镞。宋三弓床弩炮的最大射程为1600米。这是火炮出现前人类直射武器所能达到的极限!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重型远程武器。宋军在大型箭镞上绑上火药袋,点燃后用弩炮或弓发射出去,起到纵火燃烧或爆炸功能。宋神臂弩则属于单兵轻型弩弓,是一种踏张弩。弩身前端有一个铁环,专门用于脚踏。也采用了复合弓技术,而且在机身上有特殊机关。神臂弩最大极限射程达370米,而且在300米距离上依然可以击穿重装铁甲。是火枪出现前世界上射程最远、威力最强的单兵武器。而突火枪则是公元1259年南宋发明的一种新型火药动力远程步兵武器。前部是一根粗竹管,中部是火药室,装有火药和弹丸。外壁上有一点火小孔,后部是木制把柄。点燃引线后,火药喷发,将弹丸射出,最远射程约230米。这是世界第一种发射子弹的身管火枪。而这里所说的火炮则是一种发展自"霹雳炮"的铁壳爆炸类火器。该武器是在球形铁壳内填充大量火药,同时还添加有大量铁砂或碎石并安装一根信捻。作战时,点燃信捻,用重型投石炮或人力抛向对方。爆炸后,内部充填的铁砂或碎石四散飞溅,可以大量杀伤敌军,同时还具有纵火燃烧功能。主要用大型抛石机发射。它的前身"霹雳炮"曾经大量应用于采石之战。 一切准备就绪后,公元1271年五月,张顺、张贵在高头港集结由百于艘轻型舰船组成的舰队,船上满载粮食、药品、食盐、饷银和布匹等物资。张顺、张贵把船只连成方阵,张贵在前,张顺在后,率舰队冒死冲入元军重围。襄樊战役中历史性的"二张援襄"航行开始了! 宋军船队冲破元军外曾封锁后,到达磨洪滩。遭遇元军水师主力舰队,整个江面上到处密布元军船舰。宋军轻型舰船在庞大的元军舰队包围下根本无法行动。元军也根本未将这些在他们看来玩具一样的小船放在眼里。危机关头,担任前锋的张贵率宋军将士同仇敌忾,拼死猛攻。宋军首先使用三弓床弩炮向敌舰发射的火箭。密集的火箭呼啸着飞向元军舰队,击中目标后发生密集的爆炸并引起大火。元军大量大型战舰迅速被点燃,成为一座座漂浮在水上的"火山"。江面上烈焰冲天,浓烟滚滚,成为一片火海!随后,宋军使用火枪、火炮猛轰元军舰船。将面上炮声隆隆,大批元军战舰在猛烈的炮火下被摧毁,士卒被击杀者无数。很多元军尸体被浪卷到岸边,堆积如山!而整个长江江面漂满了元军的尸体,江水被鲜血染成深红色!成了真正的"尸山血河"!随后,宋军用预先准备好的板斧斩断元军布设在江中的拦截铁索。如此,宋军舰队冲破元军无数封锁,转战一百二十余里,终于在公元1271年五月二十五日抵达襄阳码头!这是襄阳被困5年来第一次得到外来增援,极大的鼓舞了襄、樊军民的士气。他们载去的物资缓解了城内军民的危局。宋军支援舰队的全体将士用自己的生命完成了一次在交战双方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史诗般的航行! 但是,激战中,作为舰队主将的张顺不幸在战斗中身中身中四枪六箭,壮烈殉国!几天以后,襄阳军民找到他的遗体。战死的张顺依然身批铠甲,手执长弓,保持着作战是的神态。襄阳军民为纪念张顺,将他厚葬并立庙祭祀。而另一 名主将张贵,则在后来打通襄阳于郢州的水上交通线战斗中,由于叛徒、郢州殿帅范文虎的出卖陷入元军重围。在力战后身中十余枪,重伤被俘。在严词拒绝元军劝降后被残忍杀害,壮烈殉国!元军将张贵遗体送回襄阳城。襄阳军民将把他与张顺合葬,立庙祭祀。至此,襄、樊前线永远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直至1273年二月襄阳陷落。 发生在公元1271年五月的张顺、张贵援助襄阳的航行,是整个襄樊战役期间外界唯一一次成功的援救行动。以张顺、张贵为首的南宋水军将士以必死的决心,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突破几十万元军的封锁,完成了这次史诗般伟大的航行。尽管由于统治集团的腐败无能,战役最终以襄樊沦陷而告终。但是,南宋全体爱国军民在战役中表现出的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将永垂青史,永远值得后人去传颂……第133篇、李师师外传
李师师是汴京东二厢永庆坊染房工匠王寅的女儿。王寅的妻子刚生下这女儿不久便死去,王寅用豆浆代替乳汁来喂养她,她才得以不死。李师师在襁褓中没有啼哭过。汴京的风俗,凡生下男女,父母爱怜,必将他们舍到佛寺。王寅怜惜这个女儿,便把她舍身到宝光寺。
这时,李师师刚刚会笑。一位老僧看着她说:“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来了?”这女孩此时才突然啼哭起来。老僧抚摩着她的头顶,啼哭才停止下来。王寅暗暗高兴,说:“这女孩真是佛的弟子。”作为佛的弟子,俗称为“师”,因此给这女孩取名为“师师”。
师师刚四岁的时候,王寅因犯罪拘押在狱中而死。师师无家可归,一位在籍的妓女李姥收养了她。等到师师长大成人,姿色技艺超越同辈,她的声名遂在各妓院中冠绝一时。
徽宗皇帝即位,喜爱追寻奢华生活,而蔡京、章惇、王黼这些人,便假借继承神宗的名义,劝徽宗重新实行青苗等法。汴京城中被粉饰成一派富饶欢乐的气象,街市征收的酒税,每天以万贯钱计数,金玉丝帛,充溢府库。于是童贯、朱勉等人又用声色犬马、宫室苑囿之乐去引诱徽宗。凡是天下奇花异石,都被搜尽找遍。又在汴京城北面修筑一所离宫,名字叫做“艮岳”。徽宗在里面诸般寻欢作乐,时间一长,就感到厌倦,便想微服私行,去妓院狎游。大内押班张迪,是徽宗亲信的太监。没有入宫时,他便是汴京城中的嫖客,在各个妓院往来,因此与李姥很熟悉。他给徽宗说李师师色艺双绝,徽宗便产生了艳羡之心。第二天,命张迪拿出内府所贮的紫茸二匹,霞毡二端,瑟瑟珍珠二颗,白金二十镒,假称是大商人赵乙,愿到李姥的府上拜望。李姥为金币所动,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夜晚,徽宗换了衣服,杂在四十余名太监之中,出东华门,步行二里多路,到了镇安坊。镇安坊正是李姥所居之地。徽宗令众人停下来,独自与张迪快步而入。只见厅堂门户都不宽大。李姥出来迎接,在庭中相互致礼,又周到地一一问好。李姥向徽宗进献了几种时鲜果品,其中有香雪藕、水晶苹果,而那鲜枣亮大如鸟蛋,这些东西,连那些大官都未尝向皇上进贡过,徽宗因而尝了一枚。李姥很殷勤地款待他们很久,独独不见李师师出来拜见,徽宗只急切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这时张迪也已退下,李姥领徽宗到了另一小轩,屋中茶几临靠着窗户,上面堆放着几套书卷,窗外一丛新竹,竹影随风摇动。徽宗悠闲地随意坐下,兴趣极为闲适。这时,还是不见师师出来侍奉。不一会儿,李姥又领徽宗到了后堂,摆出烧烤鹿肉、鸡酡鱼脍、羊签等佳肴,饭用香稻做成,徽宗就着吃了一餐。李姥在旁陪侍,亲切地交谈了许久,而师师终究没有出来相见。徽宗正感到有些疑异,李姥忽然请徽宗去洗浴,徽宗推辞不去。李姥走到徽宗跟前,对他小声说:“这女子生性爱好干净,请不要违背。”徽宗不得已,只得随着李姥到一小楼下浴室洗浴,洗完,李姥又引着徽宗到后堂坐下,摆出酒肴果品,杯盏都是新的,非常干净,李姥劝徽宗欢饮,而师师始终没有出来相见。
过了许久,李姥才手拿蜡烛,引着徽宗进了内房,徽宗掀开帷幕进去,只见亮着一盏灯,绝无师师的踪影。徽宗更加惊异,只好依凭在几案、床榻间等着。又过了许久,只见李姥拥着一位女子姗姗而来,她淡淡地化了妆,不施脂粉,穿一身很素雅的绢衣,没有鲜艳的服饰。她刚刚洗完澡,娇艳得像一朵出水芙蓉。看见徽宗,似乎不屑一顾,样子很是傲慢,不给徽宗施礼。李姥在徽宗的耳边悄声说:“这女子性情倔强,请不要怪罪。”徽宗在灯下专注地看着她。但见她姿态幽雅,意韵闲逸,闪烁着一双惊奇的眼睛。问她的年龄,她不回答,又勉强再问,她干脆到别的地方坐下。李姥又附着徽宗的耳边说:“这女子性好静坐,有唐突之处,请不要怪罪。”说完掀起帷幕走出房去。这时,师师站了起来,解下黑色绢子的夹袄,穿一件轻柔的绸衣,卷起右袖,取下壁上的琴,在几案边坐下,弹奏起《平沙落雁》的曲子。轻拢慢捻,乐声如流水那样闲淡、悠远。徽宗不觉为之所动,专注倾听,而忘记了疲倦。
等到几支曲子弹奏完毕,已是鸡叫天明的时分。徽宗急忙掀开帷幕出来。李姥听说后,也赶紧起来,进上杏酥茶、枣糕、汤饼等各式点心。
徽宗喝了一杯杏酥茶,急忙起身离去。跟随的侍从人员,都暗藏等候在外,见徽宗出来,立即簇拥着护卫他还宫。这是大观三年八月十七日发生的事。
李姥私下对师师说:“来的这位赵姓客人,礼物、情意都不薄,你为何那样清高?”师师生气地说:“他只是个商人罢了,我是何许样的人?”李姥笑着说:“你这样倔强,可以担任御史里行的官职。”
这时,汴京城中之人已在议论纷纷,都知当今皇上曾驾幸李师师。
李姥听说后,非常害怕,整日整夜都只是哭泣。她哭着对师师说:“如确是这样的话,我们家族就都要被诛灭了。”师师说:“不要害怕,皇上肯来看我,他哪里肯杀掉我?况且那天夜晚,皇上并未强逼我,皇上的心中必定爱怜我。只是我私下伤感,实在是自己命运低贱,流落到这下贱之地,使不贞洁之名,连累到了皇上,这才是死有余辜。至于说皇上震怒,把我们横加诛戮,而这事的起因却是为了冶游妓院,这正是皇上要严加避讳的,所以,必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也就不用忧虑。”
第二年正月,徽宗派张迪赐给师师一张蛇跗琴。这蛇跗琴,年代非常古老,琴身显黄黑色,斑纹像蛇腹的花纹,这是大内珍藏的宝器。
另又赐白金五十两。
三月,徽宗又微服私行到了李师师家。师师仍然着淡妆,穿素服,俯伏在门阶前迎接徽宗驾到。徽宗大喜,拉着她的手,令她起来。徽宗发现她们的堂院门户忽然间变得华丽宽敞,前次所到过的那些地方,都用绣着蟠龙的锦缎覆盖在上面。又将小轩改造成大阁,栋梁上描着图画,栏杆用红色漆过,再也没有从前那种幽雅的趣味。李姥见徽宗驾到,躲避起来,宣召她来进见时,她全身颤抖,不能站立,再没有从前那种嘘寒问暖的情态。徽宗心中不高兴,但还是露出笑容,称呼李姥为“老娘”,下谕让一家子人都不要拘束害怕。李姥拜谢,便引徽宗到一幢大楼前。大楼刚刚建成,师师俯伏在地,叩请徽宗题赐匾额。
这时楼前杏花怒放,徽宗便写了“醉杏楼”三字赐给她。过一会,摆上酒席,师师在旁侍候,李姥则匍匐传递酒杯,为徽宗祝寿。徽宗赐师师在一边坐下,命她弹奏所赐的那张蛇跗琴,师师弹奏一曲《梅花三叠》,徽宗口衔酒杯,边饮边听,多次称好。但是,徽宗看见进供上来的菜肴,都做成龙凤之形,或镂刻花样,或描绘图画,完全同宫中样式一样。
徽宗询问,知是出自皇宫御膳房厨师之手,是李姥出钱请人制作的。
徽宗心里更加不高兴,告谕李姥今后一切像从前一样,不要过于炫耀、张扬。于是半途退席回宫。
徽宗曾驾幸画院,出诗句来测试那些画工,能够合符要求的,一年间只有一二个人。这年九月,徽宗以题写着“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的名画一幅,赏赐给李师师,又赐给她藕丝灯、暖雪灯、芳似灯、火凤衔珠灯各十盏;鸬鹚杯、琥珀杯、琉璃盏、镂金酒壶各十件;月团、凤团、蒙顶等茶叶百余斤;汤饼、油炸饼、乳酪馅饼数盒,又赐黄白金各千两。
这时宫中已经传开了这件事。郑皇后听说后,规劝徽宗说:“妓女之流身处下贱,不配接待皇上,并且皇上夜晚微服私行,也怕有不测之事发生。愿陛下自爱。”徽宗点了点头。之后两年,没有再出去,但派人询问、赏赐从未断绝过。
宣和二年,徽宗又驾幸李师师,看见醉杏楼上悬挂着赏赐给师师的那幅名画,徽宗赏玩很久。忽然回头看见师师,开玩笑说:“呼唤画中美人,她竟然就出来了?”这天,赏赐给师师的有避寒金钿、映月珠环、舞鸾青镜、金虬香鼎。第二天,又赐给师师端溪所产的凤味砚、李廷珪的墨、玉管宣毫笔、剡溪绫纹纸,又赐给李姥百千余贯钱。
张迪私下对徽宗说:“皇上驾幸李师师,必定要换了衣服,夜晚才去,所以不能常来常往。现在的艮岳离宫偏东方向有官地,绵延有二三里长,可直通镇安坊,如若从此处修一条暗道,皇上来去就非常方便了。”徽宗说:“你来筹划这件事。”于是,张迪等人上疏说:“护卫离宫的人一向露宿在外,臣等愿捐资若干,在官地修建数百间房舍,广筑围墙,以便于护卫。”徽宗同意了他们的上奏。于是羽林、巡军等一直布列到镇安坊而止。
宣和四年三月,徽宗便开始从暗道驾幸李师师家,赐给她藏阄、双陆等游戏的器具。又赐片玉棋盘,绿白二色的美玉棋子,画院宫扇,九折五花的竹席,蓐叶所做成的有鱼鳞花纹的席子,湘竹编制的有图形的帘子,五彩珊瑚钩。这天,徽宗与师师赌赛双陆不胜,下围棋又不胜,便赐白金二千两给师师。之后,师师的生日,又赐给她珠钿、金手镯各二个,串珠一小箱,毳锦数端,鹭毛缯、翠羽缎百匹,白金千两。后来又以打败辽国而举行庆贺,大赏各州郡官员,加恩封赐各宫府。便赐师师紫绡绢幕,五彩流苏,冰蚕神锦被,却尘锦褥,麸金千两。美酒则有桂露、流霞、香蜜等名品。又赐李姥大府钱万余贯。前后所赏赐的金银钱、缯帛、器用、食物等,不下十万。
徽宗曾在宫中召集嫔妃欢宴,韦妃私下问道:“李家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陛下竟如此宠爱她?”徽宗说:“没有其他原因,如果让你们百余人,换去艳妆,穿上素净的衣服,令这女娃混杂在其中,她与你们迥然有别。她那一种幽雅的姿态,飘逸的神韵,主要展现在姿色容貌之外罢了。”
没多久,徽宗禅位于太子,自称道君教主,退处太乙宫。冶游之兴趣,从此衰退。师师对李姥说:“我母子俩嬉戏快乐,不知祸事将到。”
李姥说:“那么怎么办?”师师说:“你不要多问,只听我的就是了。”
这时金人刚开始南侵,河北告急。师师便将徽宗前后所赐的金钱汇集一起,给开封府尹呈上一份书牒,表示愿将金银捐献给官府,资助河北等地的军饷。她又贿赂张迪等人,请他代她向徽宗请求,愿弃家做女道士。徽宗准许了她的请求,赐城北外的慈云观给她居祝没有多久,金人攻破汴京,主帅闼懒找寻师师,说:“金国国君知晓师师的名声,必定要得到活着的她。”搜寻了几日都没有找到。张邦昌等人搜寻踪迹找到了师师,要把她献给金人。师师怒骂道:“我作为一个低贱的妓女,曾蒙受皇上的眷爱,宁愿一死,别无其他意愿。你们这些人蒙受过皇帝的高爵厚禄,朝廷哪点亏待了你们,你们事事都是为了颠覆亡朝廷而筹划,而今又事奉丑恶的金人,希望得到适当的机会,作为进身之地。我哪里会去当你们作为进见礼的羔雁?”说完,便脱下金簪,自刺咽喉,没有死,又将金簪折断吞下,才死去。徽宗皇帝这时在五国城,知道了师师死的情状,情不自禁地痛哭流涕,泪水涟涟。
有人议论道,李师师以一个低贱的娼妓,却遇上奇异的命数,这就是说她得到了与她所据有的地位不相称的待遇。但观其晚年的节操,很有侠士豪烈之风,不能不说是平庸之辈中的佼佼者。徽宗奢侈无度,最终遭到被掳掠到北方的灾祸,他确实应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第134篇、逃不出的囚困岛
一
我叫迈克,今年30岁,公司职员。我做了这样一个古怪的梦,在梦中,我走在一片黑暗广袤的荒野上,头上雷电轰隆,雨水哗啦。我踉跄回头,光影忽明忽暗,身后有一个人如同鬼魅一般紧紧地跟着我,但我却始终看不到他。后来我终于看到了一栋漂亮的房子,它立在荒野之中,屋里灯光幸福温暖。我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在窗户上,我想走进去,可我身后的讥笑声传来。那个人说,你永远都别想靠近她……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空房间里,眼皮辛涩沉重,好像已经睡了好几天。我看到房间的地上铺满了报纸以及一些速食品,耳边传来远处海鸥的叫声,我抬眼往窗口望去,只见天空蔚蓝,阳光明媚。
我打开房间的门,眼前是一片深蓝的海,海鸥高翔于蓝天之上。耳边风声呼呼吹过,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灯塔上,塔下崖壁崔嵬,怪石如刀,起码有十丈来高,远方隐隐有渡轮鸣笛。
一条楼梯环绕着塔柱,我走下楼梯,来到断崖上。断崖的另一边有一片沙滩,错落着几间房屋。
我可能身处一座小岛之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想我那奇怪的失忆症,又让我失去了几天的记忆。
记忆中最后的片段,是我的女朋友艾伦躺在血泊之中,另一个女人用凶狠的眼睛盯着我,我往她身上扑去,大力掐着她的脖子,她用一个花瓶砸在我的头上……
记忆由此截断,我不知道我失忆了几天,这些天我做了什么事。我想拿出手机看今天的日期,可我的手机却不见了。我走回灯塔的房间,也没找到我的手机。我知道我只要一失忆,身边的东西就会不见。
我找了一条小路,下了断崖,向远处的那片沙滩走去。途中我听到钟声,我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远处山上一个血红的十字架站立在一座钟楼的上方,那里是一座教堂。
我向教堂走去。这是一个简单的小型教堂,有些破旧。我推开教堂的门,里面冷冷清清,一个神父正虔诚地划着十字。神父看到我,说:“你来了?”
我看着神父,问:“神父,你认识我?”神父惊讶地看我,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我一定又问蠢话了,我向神父解释我有失忆症,经常把之前几天所有的事情忘掉。
神父依然惊讶地看着我,随后终于说:“原来这是真的,你之前跟我说过一次了。”我问神父:“我来到这个岛上几天了?”
神父说:“四天。”我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岛上吗?”神父将我带到他的房间,将一封信封交给我,说:“你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就让我替你保存这封信,你说你可能会失去记忆,让我在你失去记忆时,将这封信还给你。”
我谢过神父,打开信封取出信,只见上面写着:艾伦已死,警察怀疑你是凶手,要想活着,别走出这个小岛!
二
我看完信,冷静地将信塞回信封,然后问神父今天是几号。神父说今天是10号,我心里默数了一下日子,又问神父这小岛是什么地方,离S城有多远。
神父说这个岛因为交通不便,一直以来都有个不好听的名字,叫囚困岛,现在坐船然后再转车的话到S城大概需要一天的时间。
我别过神父,重新回到灯塔上的房间里,看着手里的信纸,心里起疑。里面的字迹并不是我的,可神父为什么说是我亲手把信交给他的呢?我醒来时记忆最后的片段是艾伦躺在血泊之中,可警察为何会怀疑我是凶手?莫非是有人在陷害我?
我想起了那个杀死艾伦的女人,我对她并不熟悉,但我们有过一夜之缘。在两个多月前,我一夜醉酒,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她的床上。那时我已经跟艾伦相恋一个月了,我内心愧疚不已,趁那女人熟睡未醒,就溜走了。
可她为何要杀了艾伦呢?我看着信上的字迹,心想这字条难道是她写的?她用花瓶砸晕我后将我弄到这个岛上,让我看起来像畏罪潜逃,同时留下一封信来恐吓我。
要想活着,别走出这个小岛!没错,这句话是警告的意味。然后我把信件交给了神父,因为我知道自己可能会随时失忆,那时我可能会忘了是谁杀了艾伦,而这封恐吓信就是寻找凶手的线索。
我随便吃了些地上的饼干,就起身离开灯塔。我要回到S城,艾伦死去那天是4号,已经过去6天了,即使警察正在通缉我,我也无法容忍自己苟且偷生,我不能放过那个女人,她杀了我心爱的艾伦。
我在岛上辗转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渡口。但当时残阳已经落海,渡口不见轮船。小岛居民淳朴,告诉我今天已经没有班船了,不过晚上8点有一艘货船会来卸货,到时我可以搭货船离开囚困岛。
我于是在渡口等着,看着昏沉的海面,心里逐渐感到不耐烦。海岸四周一片冷清,光影暗淡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在等船。远方终于传来一声汽笛声,可我脑后突然一声轰鸣,我只觉得有一根棍子敲在我的头上,眼前的夜色一下子黑了下去。
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灯塔上的房间里,所幸这次没有失忆,因为我依然清晰记得当时脑后那突然而至的剧痛。
房间里亮着一盏微黄的灯,地上依然铺着报纸,我发现报纸上放着两个汉堡。我一整天没好好吃过东西,就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想到底是谁袭击了我,而他似乎又不想让我死。
我想起了神父,以及我在岛上遇到的一个个陌生的脸孔,但都无法确定。我想那人肯定躲在岛上的某处暗地监视着我,也许他现在也在监视着我。
我想起了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她袭击了我,而她现在就在这个岛上?如果真是她把我弄到这个岛上,那她肯定有帮手,会不会是她的帮手在岛上暗中监视并袭击了我?
窗外夜幕深邃,繁星点点。我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打开门后身体趴在地上爬出房间,眼睛往灯塔下的四周看去。底下黑黝黝一片,我什么也看不见。
敌在暗处我在明处,此时袭击我的人如果躲在塔下的黑暗中,那我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灯塔的栏杆潮湿冰冷,上面积满了露水,此时应该是凌晨时分。
如果一个人在这样毫无遮挡的野外深夜长时间监视着一个人,那肯定极为艰苦,他根本无法做到时时刻刻监视着我。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谁?
我趁着夜色悄悄爬下了灯塔,在崖上的暗处里潜伏躲闪,仔细搜寻着四周可能藏人的地方。可我搜寻了半天,也没发现半个人影。这座断崖卜-,除了我,唯一的动静便只有从海上吹来的风声。
我小心地下了崖,连夜奔逃。我要摆脱被人监视的局面,这样我才能顺利逃出囚困岛。
渡口上的居民说,这囚困岛一天只有两班船,一班早上8点,一班下午2点。我打算躲到8点开船的时刻上船,那时趁着船上人多,众日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我。
我重新来到了渡口,在一处隐蔽的角落躲藏了起来,等待着黎明的来临。海边的凌晨冷风刺骨,冻得我瑟瑟发抖,东方终于开始吐白。
我看着海上渐渐升起的太阳,不由悲从中来。我跟艾伦就是在一次旅行看日出时相恋的。艾伦的笑容,迷人的眼眸,现在都被那个眼神凶狠的女人毁灭17。我发誓我一定要逃出这个小岛,找到那个女人,将她杀死!
渡口渐渐有人走动,我远远地仔细察看每个人的举动。筛视我的人一旦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渡口寻找,他或许就隐藏在人群之中。
等待渡船的人终于多了起来,远处海面波光粼粼,一艘渡轮破浪而来。
我混在人群中上了船,谨慎盯防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一切安然无恙,什么也没有发生。渡轮一声鸣笛,渐渐离开海岸,奔向远处海面,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四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灯塔上的房间里。我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一阵愕然。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我坐在渡轮的角落,眼前白浪如画,渡轮航行了两个多小时,我一夜未睡,只觉得眼皮逐渐沉重……
我的拳头狠狠地砸在身下的床板上,大声咒骂自己,心下懊恼不己。我想我又失去了几天的记忆,我到底将那个女人杀死了没有?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疯狂地夺门而出,快速下了灯塔,来到教堂里。我问神父今天是几号,神父说15号。
我在上帝面前飙了一嘴脏话,神父看我疯狂的样子,问我遇到什么事情了。我看着神父,问:“神父,你在11号到今天之前,可曾看到我?”
神父惊讶地看着我说:“当然,你之前将信封委托我保管时,还让我每日为你送去三餐,我自然会看到你。”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问:“你说我从11号到现在的这几天里,一直都在岛上,那我在做什么?”
神父叹了一口气说:“除了11号早上和中午我为你送餐时发现你不在之外,其他时间每天傍晚我都看到你在海岸边来回不停地走动,神色无奈,好像很着急似的。孩子,你要将身心交给主,主能让你脱离罪恶和苦难。”说着,神父将手举到我头上,虔诚地说了句“阿门”。
这简直难以置信,我离开了神父,向灯塔走去。如果神父所说属实,那我11号早上离开囚困岛,下午傍晚前又回到了囚困岛,按囚困岛与S城的距离,我根本就没到达S城,更别说找到那个女人并且将她杀死了。
我看了看教堂的钟表,时间指在下午1点30分,我急忙再次赶到渡口,等待下午的渡轮来临。我认出一个那天早上跟我一起搭船离开囚困岛的居民,我向他询问,那天在船上,我在船的角落睡了过去,可否看到有人靠近我?
那人想了想后摇头说没有,不过他说他觉得很奇怪,那天好像并没有看到我下船。
我极为惊讶,那天监视我的人也必定在船上,他在我睡着后带着我返回了囚困岛。可他究竟是用什么诡计让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呢?
我往渡口等待登船的人群看去,还是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我看着渡轮慢慢靠岸,心里咬牙切齿,心想这次看你怎么再把我带回岛上。
我再一次登上了渡轮,再一次缓缓离开囚困岛。这一次我尽力让自己呆在人群之中,谨慎提防着身边的一切,一路安然无事。渡轮漫长地航行了三个小时,我终于看到K市的海岸线。
我到达了K市,心中大喜,回头看跟我同船的人,没有人跟上来。我来到K市的汽车总站,买了一张到S市的车票。我终于要找到那个女人了,一想到她杀死艾伦时凶狠的眼神,我就愤恨得全身颤抖不已。
坐车从K市到S市需要十几个钟头,一路汽车颠簸加上漫长的等待,我的眼皮再一次渐渐沉重,我极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五
我的神经几乎崩溃。我问神父今天几号,神父说21号。我问神父:“这几天我依然一直都在岛上?”
神父说不,15号和16号两天我没看到你,直到17号的下午才看到你。
我气得直咬牙,心想那天监视我的人原来也在车上,可我却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他简直就跟鬼魂一样。我几近疯狂,再次在上帝面前飙了一嘴脏话,神父看着我的样子,将手放在我头上祷告说,主啊!请你饶恕这迷途羔羊的一切罪吧,赐福与他,让他脱离苦难与灾祸,阿门!
我跑出了教堂,看到钟楼上的指针指向下午一点半钟,便再次奔向渡口。我不相信自己就逃不出这个囚困岛,我倒要试试看,暗中监视我的人,能把我困到几时。
我跑着跑着,突然怔住了。我想,在我来到这囚困岛上之后,在那些我失去了记忆的所有日子里,我为何一直没有离开囚困岛?莫非那时的我跟现在一样,一直都在尝试逃亡,可一直都没有成功?
我想起神父说的话:每天傍晚我都看到你在海岸边来回不停走动着,神色无奈,好像很着急似的。
我莫名地颤抖起来。囚困岛!看来真的把我给囚困住了!我看着前往渡口的路,心里的悲愤一阵接一阵。我握紧了拳头,即便这是一个循环反复毫无结果的困局,我也要继续尝试,哪怕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要逃出这个小岛,找到那个女人。
我疯狂地向渡口跑去。这次我屹立在人群中,以一种勇猛的姿态与监视我的人对峙,我要看他这次如何再将我带回囚困岛,
渡轮靠岸,我第一个登上了甲板,我站在护栏一边的角落里,仔细察看走上甲板的人。等到渡轮再次离岸,船身与岸边距离有十几米远的时候,我翻过护栏,纵身跳进海里。
船上立即人声喧哗,我浮出水面,踩着水看着船上挤在栏杆边观看的人,心里升起一丝快意,心想你有种就跳,我倒要看看是谁。
然而船上并没有人跳下来,渡轮载着满船惊讶的人往海上开去。我游上了岸,看着渡轮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由咧嘴笑了一下。身旁一个渔夫惊讶地看着我说,你疯了?怎么跳下来了?我说我高兴。
我终于甩掉了那个如同鬼魅一样监视着我的人,等渡轮载着他到达K市后,他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回到囚困岛,而那时我早已逃之天天了。
我在渡口等到晚上8点,终于看到那艘来岛上卸货的货船。我登上货船,船上的人说他们得先到L市去卸货,我想这样更好,这样我更能避开那个在K市等候监视我的人。
货船在夜里破浪而行,午夜12点钟我到达了 L市。我马不停蹄地直接坐车前往S市,这次我无论如何都强制着自己不睡着,我很害怕我只要稍微一闭上眼,醒来的时候又发现自己身处在囚困岛上灯塔的房间里。
六
漫长的等待如蚁噬一样折磨着我的神经与精力,我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S市。看着那熟悉的街景,我禁不住地激动颤抖,我终于如愿以偿地逃离囚困岛了。
我靠着模糊的印象几经周折才找到那栋漂亮的房子,房子如我之前的梦里一样灯光温暖。看着眼前的房子,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两个多月前我早上醒来时那么急着想离开那个女人那栋房子,而此刻又是这么急切地想进入那栋房子找到那个女人。
我敲掉了房子的玻璃窗,翻身进入了房子。房子里灯光明亮,空无一人。我看到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水果刀,我拿起水果刀,悄声向那女人的房间走去。
女人不在房间里。我望着那张我曾经在上面醒来的床,视线落在床头柜上,顿时愣住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柜上一个相框的照片里,我穿着西装,双手拥抱着身穿婚纱的那个女人,两人脸上的笑容幸福美满。
这张照片犹如一记惊雷劈进了我的脑海,我拿起照片半天难以相信,我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身披浴巾头发湿乱走了进来,惊愕地看着我。我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再看了看她,将相框摔得破碎。我说你这个疯女人,你为什么要杀了艾伦?你知道艾伦对我有多重要吗?
我拿着刀子扑向那女人,那女人惊叫着仓惶逃到了大厅,绕着沙发躲避我,我跳上沙发,纵身一跃,抓着女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骑在女人身上,死命掐着她的脖子,恨恨地说,你为什么要杀了艾伦?
女人的眼睛瞪得跟死鱼一样圆白,她口里支支吾吾,似乎在说些什么。我并不想听她解释,我举起了手里的刀,我要替艾伦报仇!
就在我把刀子举到头顶时,身后有只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回过头去,只觉得脑海里一声巨响,又一个花瓶砸碎在我的头上。
我倒在女人的身侧,艰难地抬眼向身后那人看去——神父,是你?
神父的眼神很痛苦,胸口不断起伏,他突然跪到地上,向着天花板祈求了一声,主啊!请你让这一切罪孽快点过去吧!
我看着神父,只觉得有一丝血流进了我的眼睛里,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神父的身影最后彻底湮没在一片血色里。
七
在梦中,我又梦到自己走在雨夜广袤的荒野里,头上雷电轰鸣,雨声哗啦。我踉跄回头,神父手里拿着一把刀子,疯狂地追赶我,而我依然向那栋漂亮的房子冲去。
女人站在房子门口,眼神凶狠地看着我。我向她扑去,可神父抓住了我的脚腕,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无论我怎么拼命挣扎都无法碰到女人。
我看着女人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疯狂地大叫,双手向前方乱抓,喊着我要杀了你!可神父拖着我的脚,一步一步往雨夜的荒野走去,他声音冰冷地说,你永远别想靠近她……
我被神父押回到灯塔上的房间里,双手双脚被他绑在床上。房间灯光凄黄,窗外风雨大作,神父手里拿着一把锯。他面容扭曲走过来对我说:“我警告过你别离开囚困岛,可你偏偏不听,现在你不要怪我,我要将你永远留在这个岛上。”
我惊惧地看着神父手里的锯,惊叫着,你要干吗?
神父血红的眼望向我,把锯架在我的脚上,他说,我要锯掉你的脚。
我惊慌挣扎着大叫,神父将一团布塞进了我的嘴巴。
我痛苦地瞪大了眼睛,我看到我的血从小腿上激射了出来,喷了神父一身一脸,可神父依然一脸狰狞,一下一下地锯着我的小腿。
最后我听到“咚”的一声,我的右脚掉在地上。我感到天旋地转,整个灯塔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海浪汹涌澎湃,一浪猛过一浪击打着岩石。
醒来的时候,我果然发现自己颓靡地躺在灯塔房间的床上,右脚隐隐作痛。我往自己的下半身看去,顿时全身发麻。我看到自己的右脚缠着厚厚的血布,比左脚少了一截,床板血迹斑驳,颜色黑干。
我发疯般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抱着我的右脚痛哭流涕,我向着空荡的房间悲怆大叫,我的脚!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我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许久回响,没有人来。经过我这一番激烈挣扎,脚上大截面创伤剧痛生猛地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几乎痛晕过去,大量的鲜血又从缠布中蔓溢了出来。
我挣扎着下了床,身体跌在地板上,我忍着剧痛爬向房门。然而门忽地被打开了,神父手里端着饭,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我疯狂地向他扑去,双手猛烈抓挠着他的双脚,悲痛大叫着,你锯断了我的脚!你这个疯子!你和那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口咬在神父的右脚上,几乎扯下他小腿上的一片皮肉。
神父吓得躲闪到房间的一侧,手上的饭掉落在地上,他脸上毫无血色,表情极为痛苦。他嘴唇颤抖着对我说:“不是我!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我趴在地上再次向他扑去,剧烈的震动让我的鲜血奔涌而出,我哭喊着说:“不是你是谁?你到底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那个该死的婊子!”
神父吓得再次躲到一边,嘴上连说不是我不是我。看着我失去理智的样子,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又说了那句屁话,主啊!请饶恕我的罪,让这一切快点过去吧。
神父拿出一封信,扔到我面前,哭喊着说:“是你自己!是你自己锯掉你的脚的!是你自己……主啊!请救救你这些罪孽深重的仆人吧!”
我惊愕,我拿起地上的信,字迹同之前的信件一样。我忍着脚上一阵又一阵的剧痛看完了这封信,最后身体倒在地上,半天无法动弹。
八
信上写着:
你并不知道我是谁,因为你不能看见我,正如同我不能看见你一样,但我却知道你的存在。或者说,在别人的眼里,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是两个灵魂,两种人格,共用着一个身体。在我生命的前25年里,我的生活安稳而满足,但你的浮现毁灭了我的一切,我的人生、爱情、婚姻。我恨你,可我又很无奈,因为我无法把你从我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正如你一样,大约在四个月前,我时常发现自己莫名在异地陌生的环境中醒来,而时间却突然消失了一两天。我感到很迷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一再反复,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患了人格分裂症,有了双重人格,有另一个人在操纵着我的身体。我向医生询问病情,所幸我是主人格,你是次人格,你呈现在身体上的时间要少得多。
我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我们相恋了五年,半年前才结婚。虽然她是个任性、敏感多疑、占有欲很强的女人,但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我宁愿把我的一生一世全身心贡献给她,为了她我可以做出任何事。
但曾经的美好现在都被你毁了。你的存在让我既陌生又害怕,我怕失去我的妻子,你时不时代替我出现在身体里,然后把我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种经常性的消失让我的妻子渐渐起了疑心,她以为我有了外遇。
有一次我莫名醒来,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她就是你的女朋友艾伦。我当时几乎是吓破了胆,我觉得内疚而惭愧,急忙赶回了家。我妻子敏感的嗅觉发现了我身上的香水味。你不知道这是多么难受的一天,虽然我坦白了病情,还找医生做了证明,但我的妻子依然以为是我在骗她。也许是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事实,自己的丈夫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离家不归,躺在别的女人怀里。
我的婚姻犹如掉入了冰窟,妻子用冰冷的眼睛看我。我沮丧而无奈,不知该如何挽救我和她之间的爱情。我恨你,假如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宁愿将你杀死赶出我的生活,可你却是一个我看不见的人,你就像鬼魅一般阴魂不散,躲藏在我的身体里。
后来,最让我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我醒来的时候,艾伦已经躺在血泊中了,而我的妻子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地抽泣,她无比悲伤地看着我说:“你要杀了我?”
我看着妻子脖子上的勒痕,立即明白了一切。我感到绝望,我抱着妻子哭着向她发誓,我会用生命来保护她。
之前我已经说过,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甚至背上杀人犯的罪名。我秘密将妻子送回家,然后回到了现场,我把现场伪造成是我杀了艾伦。
我不能再让你有机会接近我的妻子,我不能容忍你伤害她一根头发,这就说明我也必须永远离开我的妻子。
自从踏上这座小岛,我就知道我从此跟妻子永别了,我甚至不能再回去见她一面。那是多么大的内心伤痛,你能体会吗?为了我的妻子,我甘愿忍受这份放逐般的寂寞与孤独,把你我一起囚困在这座小岛上。
神父是我的叔父,我自小被他养大,请不要把仇恨迁怒于他,他只是个善良而又对上帝虔诚的人。他可怜我的遭遇,他答应我,在你呈现在身体上时监视你,阻止你离开小岛。
可他根本无法时时刻刻监视你,有一次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坐在离开囚困岛的船上,而另一次,你甚至已经坐车快要到达S市了。虽然这两次我都及时返回了小岛,可第三次,你居然找到了我的妻子,幸亏我叔父及时赶到,阻止了你。
我感到害怕与焦虑,我知道你绝不会放过我的妻子,虽然前面三次都被及时阻拦,但我没有信心阻止你复仇的第四次,第五次……我知道你的仇恨让你誓死不罢休。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我终于锯掉了自己的右脚,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阻止你再次逃出这个小岛……
我求你,放过我的妻子吧,请看在同一个身体的分上,真心求你了……
我可以为我的妻子做任何事,甚至最后,把我的左脚也锯下来……
第135篇、铁狱传奇
公元1369年秋天的一日,大明都城南京一间暗房中,一人执笔久久悬于空中。
此人叫雒正,刚刚二十岁,朱元璋元年文状元,学富五车,清正廉洁,为天子钦定的全国科举执事大臣。
此时,雒正看着跪在自己眼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终于挥笔疾书。
“这两句诗您一定要牢记在心,好好领悟。”待老人看得仔细后纸在红烛上化为灰烬。
“雒大人恩德小老儿没齿不忘,如能高中红榜,我将终生效忠于大人。”老人眼里流出了浊泪。
那年,大明朝第二次全国科举因考题泄露而搞砸了。而考题来自一位叫何为的老秀才的两句诗:千栋古书消永日,一纸功名万里行。
这是当时诗坛盛行的“明尾追头”的写法。诗尾诗头四字为“日行一千”,也就是千里马,正切中考题。
一路正追究着,何秀才已畏罪自缢家中,雒正得知后投案自首。
雒正私泄考题,朱元璋认为他收受贿赂,判其“犯审犯”,铁刑入狱三十年。
“犯审犯”就是一种罚戒罪犯、变废为宝的用人方法。于是,公堂之上铁镣哗哗响,公堂之下也铁镣哗哗响,台上台下皆是囚犯,审案时囚犯看着囚犯。
铁刑就是铁镣束缚四肢,服刑期间不得摘除。这种刑法奇就奇在每隔半年手脚镣增加一斤,年纪越大反而重量越大,备受折磨。
雒正虽受铁刑之苦,却不想了此一生。故审案敬职敬责,查处了很多贪官污吏的大案要案。牵扯到狱外时,总不忘捎带查办一些其他案子。大路边,树荫下,地头边,客栈里无不是办案之地。虽铁镣叮当,囚服醒目,雄兵护卫,不伦不类,但其铁面无私,公正廉明,很快被世人尊称为“铁狱雒青天”。其在狱中时,常年枯灯一盏,案卷相陪。沉沉手镣下每写一字都十分吃力,但他咬牙苦苦坚持着。到最后那几年,卷宗几间房都装不下,脚镣、手镣已逾百斤。
三十年倏忽而至,雒正出狱摘除铁镣时双腿已经变形,走路左摇右晃,双手颤抖不已,加之人瘦如骷髅,走在大街上时就成了一道悲惨揪心的风景。
还不到一个月,让雒正更揪心的事又接踵而来。
一个深夜,雒正小院有不速之客拜访:“雒正,想不到三十年铁刑过身,你竟然还活在人间,看来是天意让我亲手报仇了。”
雒正一怔,凛然道:“你是何人,为何人报仇?”
“别管我是谁,你弄死那么多人,难道不该死吗?”
“他们贪赃枉法,罪有应得,皇恩浩荡,我雒正受御旨铁狱办案三十年,虽杀戮过多,但内心无愧。”
“何为也罪有应得吗?三十年前你为何要私露考题给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原来你是何为之后,当年是我的好心害了你父亲。千栋古书消永日,一纸功名万里行,这就是仕途书生的写照啊。我已在这个世上多活了三十年,而今能死在何为后人之手,也算对得起他。”
雒正闭目等死,却听客人道:“雒大叔,当年之事怪我家父。刚才是有意试探,没想到你对朝廷如此忠诚,实不相瞒,我现在已是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现领皇命杀你而来,但我如何下得了手?乘夜深人静,你快快离去,走得越远越好。”
翌日,一深山寺院中,雒正虔诚跪拜。
那方丈早已认出雒正,道:“三十年磨难虽苦不堪言,但毕竟重生,比这青灯苦寺好得多,雒施主为何要出家?”
“为活命,也为疗心伤。”旧事重提,雒正禁不住老泪纵横。
“当今皇上苦心日月可鉴,现太孙朱允?即将继位,皇上急需把反腐倡廉、罚治污吏的国策延续下去,你枉法入狱三十年还能活在人间,正好让他大做文章啊!”
方丈查看雒正两手两脚,又细细号脉,良久道:“恭喜雒施主已身怀上乘的大力金刚掌和无上轻功。”
见雒正不解,方丈又道:“你三十年如一日,重手镣下审案件写卷宗,须指力、掌力、臂力三力合一,少林大力金刚掌练习时也不过每只手负重三斤起步,而你手镣已超五斤。我们是徒手练武,你是执笔写字。写字时五指在手镣重压下发力更难,却练法更妙,功效更好。少林轻功每只腿也不过两斤铁砂起步,而你铁镣已超十斤。你想想,三十年铁镣加身终日不除,每半年又增加一斤,练功岂有不成之理?你且随老衲到屋外来。”
在寺院内一宽阔处,雒正按方丈所言双腿蹬地用力一跳,竟然跃起一丈多高,在空中吓得自己面无人色,幸好被方丈轻轻托住。
雒正醍醐灌顶,又惊又喜,便跟随方丈学习吐纳气功,修文禅武道,成为朱元璋之后,明惠帝年间罕见的得道高僧。那时间,江湖上出现了一位蒙面武林高手,千里草上飞,铁掌惩污吏,成为广为传诵的佳话。至于是何方神圣,世人谁也没见过其庐山真面目,只是说那人身形奇怪,偶露光头。
第136篇、夺命梅花镖
南宋年间,云城有一位叫上官燕的人,出生在风筝世家。先祖曾经参加过朝廷举办的风筝大赛,以一只喷火并且能飞行几十里的巨龙风筝勇夺风筝王之名。到上官燕这一代,只是靠着祖上留下的基业生活,偶尔做些风筝卖给那些富家小姐公子消遣,不是图钱财,只是怕忘了祖上的手艺。
一日,上官燕在街上溜达,突然听见有人喊:“快看,那是什么?”只见空中有一只巨大的蝴蝶风筝,一会儿忽上忽下,一会儿左右翻腾,像极了蝴蝶在花间飞舞。上官燕一看就知道这风筝做工不一般,放风筝的人也是好手。
上官燕循着线找了过去,发现这风筝竟是醉红楼飞出来的,放风筝的人是醉红楼新来的歌妓花玲珑。那花玲珑人长得美艳如花,歌也唱得美妙动听,上官燕一见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听说上官燕是风筝王的后人,花玲珑对他一下有了好感,两人谈起风筝竟有知音之感。
这时,老鸨闻声赶来,把上官燕请了出去。花玲珑是头牌,每晚都要竞价,出钱最多者才能一亲芳泽。
上官燕回去后,卖掉家中的古玩字画,拿着银子赶去醉红楼。没想到在场有一位大胡子,与他互不相让,争相抬价,喜得醉红楼老鸨眉开眼笑。
最后大胡子放弃了竞价。上官燕正要上楼去找花玲珑,这时突然闯进几个人,为首的正是驻守云城的将军韩如龙。他横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本将军在此,谁敢和我争,这花玲珑是我的了。”大胡子倒是识趣,一拱手走了。可上官燕是个牛脾气,偏偏一屁股坐下说:“在这里只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又问老鸨:“醉红楼的规矩是什么?价高者得吧?”说这话,上官燕抓出一大把银票塞到老鸨手中,使得老鸨左右为难。
韩如龙不是没钱,只是出来没带那么多,他更没想到在他的地盘还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于是他当场就把上官燕暴打了一顿,打完了还出言羞辱:“听说你家祖上还有些名头,今天我就要让你变成一条狗,给我爬出醉红楼去。”
在人们的哄笑声中,上官燕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花玲珑,拖着带血的身躯一点点爬出了醉红楼,回去后便闭门不出。
后来韩如龙强娶了花玲珑,但没多久就死了。他是在狩猎的时候,看见一只老鹰在空中盘旋,就一箭射中了飞鹰。正洋洋得意时,没想到那老鹰竟落在了他的身上,突然蹿出火苗,结果把他烧成了一块黑炭。
韩如龙有个儿子叫韩海鹏,本是云城的一位副将,韩如龙死后,朝廷就擢升他为云城正将。韩海鹏觉得父亲死得古怪,老鹰怎么会蹿出火苗呢?后来一调查,才发现那老鹰根本就是假的,是一只风筝。那风筝肚子下藏着一个小火油桶,桶外涂着白磷和火药。箭飞速射中油桶引燃白磷和火药,就是神仙也难逃一死。
韩海鹏第一个就想到了上官燕,可是赶到上官家,已经人去楼空。
给上官燕通风报信的人,正是那日在醉红楼与他竞价的大胡子,自称叫陈森。陈森把上官燕藏在城内一僻静处,上官燕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陈森说:“我只想亲眼目睹上官家会喷火并且能飞行几十里的巨龙风筝。”上官燕叹息道:“到我这一代,上官家的手艺所剩无几了。不过我虽然无法制作出巨龙风筝,但能做出巨大的蜈蚣风筝,也能飞行几里地。”
陈森大喜,忙叫上官燕做来看看。
上官燕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做好了一条长十几丈的蜈蚣风筝,需要十几个人一起来放飞。而且这个风筝能拆成一节一节的,蜈蚣每只脚上都能装上火油。陈森大喜过望,他跟上官燕学会放风筝的技术后,就让人拿走了风筝,又叫上官燕多给他做一些。
上官燕有些奇怪:“做这么多蜈蚣风筝有什么用?”陈森哈哈大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金国的暗探,要用你的风筝烧云城的粮草库。如今合合木将军已经兵临云城,你多造些火蜈蚣,有大用。”
上官燕一听陈森是金国的探子,就不愿再做了。陈森威逼利诱:“你杀了宋朝的将军,又给我们造了烧粮草的火蜈蚣,朝廷还能让你活吗?你只有投靠大金,到时候拿下云城,你就是头功一件。你的花玲珑现在可在韩海鹏的手里,她还眼巴巴等着你去救她脱离苦海。”一听到花玲珑,上官燕就泄气了,他的确忘不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良久,他说:“我做。”
上官燕没日没夜地赶制风筝。陈森很满意,正要命人把风筝搬走,突然装满火油的风筝燃了起来。陈森等人只顾扑火,回头再看上官燕已经没了踪影。
金兵六万人突袭云城,云城驻军只有八千。合合木要韩海鹏开城投降,交出城里的女人以及金银珠宝。韩海鹏发动军民誓死抵抗,同时等待朝廷的援军。金兵轮番进攻,双方死伤无数,但久攻不下,合合木气得嗷嗷直叫。
云城人很快得到消息,说朝廷早已放弃了云城,不愿出兵,云城成了一座孤城。不久,城中奸细火烧了粮草库,而烧粮草库的是一只喷火蜈蚣。人们自然又想到了失踪许久的上官燕,云城人把他恨透了。
苦战多日的韩海鹏也绝望了。这时花玲珑求见,说她愿意舍身去金营,劝合合木放云城百姓一条生路。
韩如龙死后,韩家赶花玲珑出门。花玲珑哭得梨花带雨去求韩海鹏,韩海鹏也是个好色之徒,他偷偷购置了一处房产,来了个金屋藏娇。
想不到一个青楼女子有如此情义,韩海鹏喜出望外,问花玲珑为什么要这么做。“妾身原本青楼女子,命如草芥,蒙将军厚爱,感激不尽,情愿为将军赴汤蹈火。”花玲珑答道。韩海鹏虽是不舍,但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了,眼下只有让花玲珑出城议降。
这时,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高呼:“云城万万不可降,那合合木生性残暴,开城投降,必遭屠城!”
众人一看是失踪已久的上官燕,韩海鹏下令把上官燕绑了。上官燕言道:“现在云城有难,我站出来救云城算是戴罪立功吧。”韩海鹏轻蔑地说:“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一个人能救云城?”
上官燕说:“当然,我自有办法,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金兵退了,免我死罪,我要带花玲珑远走高飞。”
韩海鹏正无计可施,只好答应。上官燕要韩海鹏召集一些会放风筝的人到城楼上,并派人到他家里把所有的风筝搬到城楼上。韩海鹏见都是些普通的风筝,有些哭笑不得,就这也能打败如狼似虎的金人?
上官燕也不理睬,叫人将竹筒灌满磷粉,绑在风筝顶上。中午日头正盛之时,下令放出风筝。
金兵见头顶飞来许多风筝,便远的用箭射,近的用刀劈,那竹筒一破,磷粉飘落,很快就烧了起来,金兵的衣帽都是皮毛做的,烧得更快。他们纷纷下马就地打滚灭火,那些烧着的马匹惊慌乱跑,踏伤无数金兵。
合合木整顿兵马,命令攻城。上官燕这次叫人在竹筒里装满了生石灰,金兵湿漉漉的衣服碰到生石灰烧得呼天喊地,全都捂着脸纷纷跌下马去。
合合木只得收兵。
这时上官燕叫人抬出一只巨大的蜈蚣风筝,在每只蜈蚣脚上的竹筒里灌满火油,并将风筝线也全部浸湿火油。他说:“等这只风筝飞到金兵大营,点燃风筝线,风筝就会燃烧坠落,引燃金兵的营帐。”
蜈蚣风筝很快就放了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快。这时,突然从城西北角飞出几只孔明灯样的小风筝,烧着火向蜈蚣围过来。上官燕冷哼一声:“来得正好!”然后告诉韩海鹏,城里的奸细终于跳出来了。韩海鹏一挥手亲自带人去抓奸细。
几只小风筝一直缠着蜈蚣风筝。那些小风筝很灵活,速度又快,不久就点燃了蜈蚣风筝,上官燕只得命人撒手。蜈蚣风筝烧着的火映红了半边天。
不久韩海鹏回来了:“那些人负隅顽抗,只好全部剿灭了,可惜跑了一个。”看见上官燕的蜈蚣风筝被烧了,他叹息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刚刚那些动作不过是为了引出城里的奸细,其实根本就伤不了金兵的元气。擒贼先擒王,今晚夜袭金营。”上官燕微笑着说。
“就凭咱们这点人就想夜袭?”韩海鹏看看手下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都是些老弱病残。
“我只要五十个死士,飞过去炸了金营,别忘了我上官家的风筝是能自由飞翔的。”上官燕说。顿了顿,他又对韩海鹏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希望你信守承诺,让花玲珑与我走。如果我死了,你放了她,让她找个好人嫁了吧。”韩海鹏端来壮行酒敬上官燕:“好,我答应。”
夜晚很快来临,上官燕把五十个死士绑上风筝,放到空中,这些死士全身装载着火药。最后上官燕自己也坐上一架风筝飞了起来。
不久,金营传来阵阵巨响,顿时火光冲天,一片混乱。
第二天云城城下走来一个人,高喊:“金兵退了,快开城门!”韩海鹏低头一看,来人正是上官燕,人们欢呼着拥出城来。
韩海鹏只好带上官燕去找花玲珑。见到花玲珑,上官燕十分激动,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金簪,这金簪做工精细,尤其是簪头有一只金蝴蝶迎风飞舞,煞是动人。他把金簪给花玲珑插在头上,拉着花玲珑就走。花玲珑问:“去哪里?”
“远走高飞。”
花玲珑突然挣脱上官燕的手,跑到韩海鹏身后:“将军,我死都跟着你,哪儿也不去。”韩海鹏缓缓说:“上官燕,你听到了,花玲珑不愿跟你走,你就死心吧。”上官燕问花玲珑:“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女人只会喜欢强者。”花玲珑看了看上官燕又看了看韩海鹏说。
“好。”上官燕突然笑起来,然后一字一顿地对韩海鹏说:“我与你决斗,这个屋里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带走花玲珑。”
韩海鹏听完上官燕的话,突然笑了:“你要找死,可怨不得别人。你风筝厉害,可在屋里你又能如何?而且你现在又没有风筝。”说完飞起一刀劈向上官燕。
上官燕手里突然撒出一把小风筝,这些风筝犹如蝗虫般大小,呼呼飞起来。韩海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一只小风筝已经刺入他的咽喉,他睁着惊恐的眼睛倒下了。
“人人都以为风筝一定要越大才越好,一定要在天上飞,可是我偏要做最小最巧的风筝,做到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飞。”上官燕说到这里顿了顿,“而且能杀人于无形。”然后俯身拉起藏在桌子下的花玲珑,“现在你应该和我走了吧。”
突然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花玲珑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你……”上官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花玲珑笑得花枝乱颤:“我是金国安插在云城的眼线,跑掉的奸细就是我。你错就错在爱上不该爱的人,我还要谢谢你杀了韩如龙和韩海鹏。我这就去通知合合木将军杀个回马枪。告诉你吧,韩海鹏带人来抓我们,我逃脱后反而混上城楼,知道你要炸营,就给合合木将军发了信号。其实你们炸的金营是座空营,你真以为你的风筝和那些死士能打败我们大金的勇士?”
上官燕叹息了一声,看着花玲珑远去的背影,说:“花玲珑,对不起……”但花玲珑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要去向城外的合合木邀功。合合木看见花玲珑,一把抱入帐中:“我的美人,可想死我了。”
谁也没想到,金簪突然掉落在地上,蝴蝶脱落,径自飞了起来,射入合合木的眼睛。合合木惨叫一声,花玲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立即被冲进来的卫兵乱刀砍死。临死前她仿佛听到了上官燕说:“我偏要做最小最巧的风筝,做到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能飞,而且能杀人于无形……”
第137篇、夺命童谣
林星站在庭院的花楼栏杆边。看着街头几个小孩拎着昏黄的灯笼,嬉笑着,奔跑着,他们还在唱,“日头落,星星稀,一天又是好光景;日不落,日偏西。无家无口没处栖。”大一点的孩子唱着,跑得快些,后面跟着的个头矮,唱着唱着,拖起了尾音,竟是哭腔了。
林星先是笑,这情形让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的冬至夜。那时的他不也和这帮小孩子一样提着灯笼到处跑吗?他把双手合在一处摩挲了一会儿,修长的手指保养得很好,要是有人知道一柄柄夺命飞刀就是从这双好看的手中飞出来的话,准会目瞪口呆,摇头不信。
郑纯如就不信。郑纯如花了十两黄金,向暗杀机构“灯下黑”买杀手。“灯下黑”先后派了三名刺客,刺杀知州翟日,竟然都失手了。无奈之下,他们派出林星。林星的功夫最高,人却有些懒散,更要命的是,他杀人一般都先去踩点,然后再答应是否出手。所以“灯下黑”一般不派他出手。林星来了三天了,就住在郑纯如的家里。
郑纯如矢口不提杀人的事,这个土财主和林星吃了几顿饭,每次吃饭时,郑纯如都会盯着林星的手看,然后让人不易察觉地摇摇头。
林星早就看出了郑纯如的心思,他也不吭声。倒是郑纯如和林星聊天,说到这次他花大价钱请杀手做掉翟日的原因。“他心贪啊,上任三年,搜刮的钱财不计其数,而且他还好色,街上的女子,只要被他看中,他就毫不犹豫地派人抢到府里。我的女儿青青,就是被他抢走的,当他知道是我的女儿之后,还逼我把女儿嫁给他做小妾。”
林星认真地听着,琢磨了一下。如果郑纯如所说属实,这个翟日就该死。杀手杀人,从来不问原因,只要完成任务就成。可林星不同,他只杀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孩子们还在周而复始地唱着童谣,林星正要回到屋里,忽然他心头一动,翩然跃下楼,走了出去。
“小朋友,叔叔给你买糖吃。”林星笑眯眯地看着跑在最后的小男孩。那小孩一边唱一边哭,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成了大花脸,一听林星说给他买糖,又破涕为笑。
林星在附近的铺子里买了一袋糖,那些跑在前面的孩子也转了回来,他们早就听清了这个叔叔要发糖,自然不肯走,围在林星的身边,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糖。
林星笑呵呵地给每个孩子发了一颗,又给刚才那个哭的小孩三颗,问:“小朋友,这个歌是谁教你们的?”
那个小孩还没来得及答话,其他的小孩已叽叽喳喳地抢答了:“我知道,我知道,是大人们种地的时候唱的,我们学会了。”
大人们唱的?林星又问了句:“那大人们说是什么意思吗?”
几个小孩互相看了看,茫然地摇了摇头,倒是那个拿到最多糖的小孩吮着糖答道:“我爹说,只要那个害人的日头落下山,我们家才有好日子过。”
日头,指的难道就是翟日吗?林星几天里逛了赌场,进了青楼,在那些地方,他打听过翟日的为人,可人们对这个知州了解得不多,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郑纯如,却是个街谈巷议的人:“那个郑老爷,硬生生地把女儿送进知州府,结果知州老爷不买账,不要他女儿。可惜啊,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星离开了这些小雀儿似的孩子,又踱进了郑家宅院。是时候要出手了,就算郑纯如不是好人,可童谣里骂的翟日肯定更不是东西。
林星做梦也没想到他一走,街尾就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朝着这群孩子轻轻地拍拍手,孩子们提着灯笼,兴奋地跑了过去。
“他问过你们话了吗?”黑衣人问道。
“问了,问了。”孩子们答道。
“好,好,这回能够一箭双雕了。”黑衣人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给每个孩子散了两串钱,然后冲着郑府那边阴阴地笑了。
夺命童谣(2)
林星回到郑宅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他打听过了,后天是知州翟日50岁寿辰,届时前来贺寿的一定很多,他只要扮成送贺礼的,在翟日答礼的时候,一刀要了翟日的命。自己出来的日子够久了,再不出手,会对自己不利。
林星主意拿定,背上行囊就要离开郑宅。刺杀知州的杀手原来就住在郑家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对郑纯如不利。
林星还没得及走,楼下匆匆走上来一位模样俊俏的青年男人,林星一惊,这楼上自从自己住下,郑纯如就吩咐合府上下不准上楼。他一动手腕,一柄小巧的刀落在手中。“你是谁?”林星喝问道。
那人解开束发的头巾,齐肩长发落了下来,原来是个女孩子,她向林星问道:“林师兄,你在组织这么久了,难道连‘灯下黑’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吗?”
女子这样一问,林星更是吃惊。他静静地等着那女子说下去,“林师兄,我和你一样,也是育婴堂长大的。不要出手,千万不要。”她速度极快地把话说完,纵身一跃,飘出院外。
林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默然半晌,做声不得。
终于到了翟日寿辰的那天。一大早,知州的宅院门前挤满了前来贺寿的客人,还有一干看热闹的乡邻,翟府也早早地派了家人出来,在府前摆放了两只齐人高的大木桶,桶里放着寿粥寿面,给闻讯赶来的乞丐们分食。
林星远远地看着,他注意到前来道贺的乡绅财主和各级官吏们,都一一递过精装木匣,不由得冷冷一笑,装什么呢,原来也是一只伏在老百姓身上的吸血鬼。
客人们被让进屋中,林星也拿出自己备好的木匣,向管事的身边走去,管事的向他看了看,正要询问,林星已是满脸堆笑,说:“小人林星恭祝翟大人福如东海深,寿比南山齐,聊备薄礼,纹银三十两,不成敬意。”
管事的收过匣子,竟没再问,只是继续向记账的人吆喝:“林星大人纹银三十两。”说着,把林星让了进去。
翟日正在大厅里招呼客人们落座,他先向众人施了一礼,说:“诸位,今日感谢各位盛情,聊备薄酒,请各位尽兴。”这时,他看到了由门外走进来的林星,俩人四目相对,林星突然吼了一声:“纳命来。”
那翟日正要躲闪,林星手中的刀已出了手,一刀正中翟日的腹部,鲜血顺着创口就涌了出来。翟日一声没吭,就仰面倒了下去。
林星一击得手,正要蹿向屋外。没提防身后一刀捅了过来,由他的后背透过,捅到前胸。“奸贼,你竟敢行刺知州大人。”林星艰难地回过头来,迎面遇上的,是郑纯如那张狞笑的脸。
郑纯如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句:“没想到吧?我就是‘灯下黑’的首领。你和地上躺着的那个人一样,屡次不听教诲,这是你们自取的。”
林星弱弱地答道:“谢谢你把我从小养到大。我的命是你的。”说着,他软软地倒了下去。
然而,令郑纯如难已置信的事出现了,那个知州翟日却站了起来,脸沉似水地指挥着家丁,把郑纯如绑了起来。
“为什么?”郑纯如目眦俱裂。
一个年轻的女子从内堂走了出来,“父亲,我告诉你吧,我没死,我找了林师兄,把你的阴谋告诉了他,他答应了,不取翟大人的性命,并让你露出马脚,只是没想到他会采取死的方式来解决。”郑青青说着,一行泪顺着面颊流了出来。
她和林星一样,从小无父无母,是育婴堂把他们养大的。林星从来不知道育婴堂老板郑纯如其实把那里当成了杀手的训练营,也没有和郑纯如见过面。而郑青青呢,郑纯如把她当成另一件武器,让她使美人计,色诱知州翟日,以便“灯下黑”组织可以继续在这里发展壮大。
翟日不爱财,不好色,屡次拒绝了郑纯如。郑纯如百般无奈之下,只得让手下的杀手干掉翟日。
这次是准备在林星完成了任务之后,郑纯如再出手杀掉林星,冠冕堂皇地替知州报仇。只是这一切,被藏在暗处的郑青青识破了。她找到了机会,通知了林星,又告诉了翟日。
“败类!”郑纯如得知原委,狠狠地啐了郑青青一口。郑青青默默地揩干了脸上的痰迹,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她让郑纯如的计划落空后,心里并没有任何快慰的感觉。街上一帮孩子没心没肺地跑着,唱着歌谣:“日头落,星星稀,一天又是好光景;日不落,日偏西,无家无口没处栖。”
郑青青突然明白了林星为什么选择了死。因为林星从童谣里早就明白了他的下场。既要杀翟日,又要杀他的人会是谁呢?是郑纯如。“灯下黑”、育婴堂、翟日,所有的一切在这里有了交集。他的恩,他的怨,在答应郑青青的要求之后,就一起灰飞烟灭了。
第138篇、夜半鬼敲门
灵石山是个大原始森林,林木葳蕤,黑熊,野猪。猴子,什么野兽都有。这年,山下的村子里住进了一个从城里来的人,乡亲们都叫他黑胖子。他承包了一块山地,种的全是玉米。因为他钱多,肥料下得多,庄稼长得特别好,棵高粒满,眼馋得当地的农民直流口水,也把野兽招来了。黑胖子不得不每天在地里看着,见到野兽来了就往死里打。
黑胖子独住在一个小院里。这天,他从地里回来已经很晚了,累得筋疲力竭,胡乱地吃了点饭就睡觉了。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咚咚咚,咚咚咚……”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黑胖子想,准是村里谁家有了什么急事来找他,便一边问:“谁呀?”一边披上衣服下地开门。可当他开门时,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只见月亮在一块黑云里时隐时现,一阵夜风吹来,草木簌簌作响,黑胖子不禁打了个寒战。深更半夜的是谁来敲门呢?莫非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在做梦?黑胖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回到了屋子里,上床接着睡觉。然而,还没等他闭上眼睛,又听到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这一次敲得比上次更响,震得窗棂都在颤抖。黑胖子听得清清楚楚的,他大喊一声:“谁?是谁?”可外面一点动静没有。当他再次打开房门时,院子当中仍是空无一人。这一夜,敲门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搅得黑胖子一夜没有合眼。人都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这黑胖子偏偏心里有鬼。他原来是个包工头,雇民工给他干活,工程一结束,他不给民工发工资,揣着钱就溜了。他的腰包是鼓了,可把民工坑苦了。今年春天,他听说民工已联名把他告到了法院,为了躲避法律的惩罚,他偷偷地来到了这个偏远的山村,有模有样地种了点地,想暂时躲一躲风头。没想到,竟出了这种怪事。黑胖子想起了别人给他讲的一个故事:一个当官的,把上面发下来的救灾款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他自己是肥了,可那些灾民却惨了,挨饿受冻,苦不堪言。可自从那个当官的贪了灾民的救命钱,每天晚上都能听到莫名其妙的敲门声,搅得全家人夜夜难眠,心惊胆战的。他老婆劝他,快把那些钱还给人家吧,要不这样下去谁都没好。可贪官却舍不得把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来。他每天魂不守舍地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他本来是个年富力强的人,却变的精神恍惚起来。一天,他开车去上班,因为睡眠不好,头晕目眩的,一打盹,轿车扎进了一辆大卡车的屁股里。贪官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大肉饼,匆匆赴黄泉而去。他贪的那些钱,一分也没带去……听完后,黑胖子一点儿也不相信。可今天这事竟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容不得他不信。要不然这没人没影的怎么就响起了敲门声?
夜半鬼敲门(2)
黑胖子知道那些民工都是来自贫困山区,他们有的指望用打工的钱供孩子上学;有的指望用钱给老人治病。贪了他们的钱,实在是太损了点,阎王容不下那个贪官,也未必能容得下自己。如果不吐点,也许自己就会和那个贪官一个下场。第二天,他匆匆地来到镇里的邮局,按着雇用民工的花名册,把10万元寄了出去。
回来的路上,他默念着,阎王爷啊!我已有了悔过之心,别再找我了。他到酒馆里暍了点宽心酒,回到村里天已黑了。他没有到地里去,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就酣睡过去了。
这一夜,安安静静的,他睡得香。他想,果真是鬼敲门,多亏我识时务啊。天刚壳,黑胖子就去了自己的玉米地,到地里一看,好好的庄稼又被糟蹋了一大片,他鼻子都气歪了。这一天,他一直守在地里,一见猴子来吃粮食,就猛打猛追,毫不留情。兜上回到家时,他喝了一大碗的白酒,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明天再去和那些猴子较量。可是,睡到半夜,又骤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和上次一样。他开门一看,外面什么也没有,一躺下,敲门声又起……黑胖子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第二天,他又到镇里的邮局寄出了20万。当天晚上,他又睡了一个安稳觉。
可好景不长,接下来的日子;半夜敲门声仍然不断。黑胖子咬了咬牙,又把30万寄了出去。这回,他已把所有拖欠民工的工资全部发齐了。他想:我心里已没有了亏心事,再也不怕鬼敲门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坦然过,他是哼着小曲回来的。他见太阳还很高,就直接往地里走去。到了地里一看,他大吃一惊,只见断杆残叶狼藉一地,整块地的庄稼已被祸害得不成样子。一群猴子正在地里肆无忌惮大啃大嚼,他气怒至极,骂道:“畜生,鬼找我麻烦,你们也来欺负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说着,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奋力地向猴群投去。这一扔打了个正准,正打在一个老猴子的屁股上,把那老猴子打得“吱吱”残叫,领着一群猴崽子狼狈而逃。黑胖子“哈哈”一阵大笑,他终于出了一口恶气。黑胖子在地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看着那一棵棵被糟蹋的庄稼,心疼得不得了,直到很晚了他才回到村子。
夜半鬼敲门(3)
黑胖子想,从此以后,再不会有鬼敲门了,夜夜都能睡安稳觉。可他想错了,天刚黑下来,敲门声;就响起来了,还敲窗。黑胖子窟气足地骂道:“王八蛋,我已没有了亏心事,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滚!”黑胖子想:我今天什么也不怕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鬼,竟敢如此胆大妄为?他下了床,顺手摸了一根木棍,推门冲了出去,在空空的院子当中看了一圈,之后在一堵墙的后面藏了起来。一阵阵秋风吹来,冻得黑胖子直哆嗦,但他坚持着一动不动。可是,直到天方大亮,再也没有响起敲门声。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垂头丧气地回了屋。一头躺在了床上。真是困难极了,转眼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黑胖子又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他一骨碌下了地,推门骂道:“什么鸟鬼,大白天也敢来敲门?”一看站在门前的竟是村长。他闹了个大红脸,赔笑地说:“是你呀,村长?”村长说:“你这个城里人呀,真懒!日头都照屁股了,还睡?”黑胖子本想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给村长听,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勉强地“嘿嘿”一笑,说:“这几天,睡不好觉……村长,你来有什么事吗?”村长说:“有事,给你报喜来了。”黑胖子苦笑地说:“我倒霉的事一个接着一个,有什么喜事可报?”你的苞米不是让猴子吃了么?喜事啊!”“村长,你不是拿我开涮吧?”“什么话?”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它吃了谁的庄稼,政府都会给予优厚的赔偿。乡里有这个专项基金,你报给我个数,过几天我就把钱给你送来。在我们这里,谁都巴不得让猴子去吃自己的庄稼,每年哪家从这里都能或多或少地得到点甜头,可今年你的庄稼长得好,把猴子都给引到你这里来了,别人家的一点也没有动,很多人都对你有意见哩!不过,你还真知道这些猴子的习性,没有招惹它们,不然你也不能安稳地住到现在。“黑胖子疑惑地问:“这话怎么讲?”
夜半鬼敲门(4)
村长手舞足蹈地说:“我们灵石山的猴子可厉害,谁要得罪了它,谁就会有吃不尽的苦头。它会用各种方法报复你,最拿手的一招就是晚上敲你的窗,砸你的门,让你夜夜不安宁,用不上几天就走人。”听罢此言,黑胖子幡然醒悟,不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他心疼地骂道:“该死的猴子,活活诓去我60万啊!”
第139篇、创可贴的发明
20世纪初,埃尔?迪克森太太刚结婚,常在厨房切着手或烫着自己。埃尔?迪克森在一家生产外科手术绷带的公司里工作,他很快就能熟练地为太太包扎,而且成了专家。他想,要是能有一种自己能包扎的绷带,在太太受伤而无人帮忙时,就不用担心自己包扎不了了。他考虑到,如果把纱布和绷带做在一起,就能用一只手包扎伤口。他拿了一条纱布摆在桌子上,在上面涂上胶,然后把另一条纱布折成纱布垫,放在绷带中间。但是有个问题,做这种绷带要用不卷起来的胶布带,而暴露在空气中的粘胶表面时间长了就会干。迪克森试了许多不同布料盖在胶带上面,期望能找到一种需要时就能揭下来的材料。
后来他发现,一种粗硬纱布能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当迪克森太太又一次割破手时,就自己揭下粗硬纱布,用她聪明丈夫发明的绷带贴在伤口上。
迪克森这种备好的绷带使他工作的公司事业发展起来,当公司了解到他的新思想时,就非常愉快地将这种绷带作为公司的新产品。
埃尔?迪克森在1957年退休的时候,他已成为公司的副总经理。
第140篇、炸弹姻缘
抗战时期,吕家堂屋被日本鬼子的飞机撂下了一颗炸弹,由此引出一段感人肺腑的——
千钧一发,大炸弹坠落孩屋
这个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已经六十多年了,一直在民间流传着。
一天早上,吕贵的闺女吕小鹅正朝翻滚的油锅里放油条,突然来了几架日本鬼子的飞机,母鸡下蛋似的撂了几颗炸弹。一阵轰响过后,吕家父女急忙收了摊子准备回家。这时,一个邻居跑来报信说,吕家堂屋落了颗炸弹。一旁的吕贵婆娘一听,惨叫一声,昏了过去。原来,吕贵有个六岁的宝贝儿子,还在屋里睡着呢。
小鹅手忙脚乱地给娘掐人中,吕贵则撒腿就往家跑,到家隔着门缝一看,果见一颗水桶般粗的大炸弹,支乍着两片钢翅竖在堂屋正中,屋顶穿了个大窟窿。他的宝贝儿子只穿件红兜肚,赤脚光腚站在里屋门口,哭爹喊娘。邻居们站在远远的地方,叫着“快救孩子”,可谁也不敢近前。天知道那炸弹啥时爆炸!
孩子的生命危在旦夕!
这时候,镇上一个叫飞脚龙的无赖像是看出了什么门道儿,对吕贵说:“你出一千块袁大头,我把孩子抱出来。”吕贵虽救儿心切,但这一千块大洋从何而来呢?那飞脚龙见吕贵迟疑,忙又追逼道:“这样吧,钱我一个不要,只要让你闺女嫁给我就行。这可是玩命娶女人呀!”原来吕小鹅长得如花似玉,飞脚龙对其垂涎已久,这次乘人之危,决心要把小鹅弄到手里。吕贵心想,大洋没有,闺女倒有一个,只是这样怕要害了女儿。但毕竟救子心切,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便狠心点了点头。飞脚龙忙甩了外衣,对手下几个弟兄说:“哥这回要扎大本钱了!”说着正要朝院里走,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高喊:“慢!”
众人扭头一看,见人群里走出一个后生。
那后生大步走到吕贵跟前,双手一拱,说:“大叔,我一不要钱,二不要你的女儿,我万一有个好歹,只求你养活俺的二老。俺是河南岸下埠口人,叫何顺子。”
众人齐望何顺子,见小伙子人高马大,团脸直鼻,双目炯炯有神,嘴唇儿有角有楞,一看便知是条好汉。他一身黄衣,身背小铺盖,看样子像是刚从前线部队回来。
何顺子望了飞脚龙一眼,卸了铺盖,勒紧腰带,抱拳对众人施一礼,向吕贵要过门钥匙。
飞脚龙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了自己的美梦,不由怒火中烧,想上前与何顺子比个高低,又怕犯了众怒。他冷眼盯着何顺子的脊背,心里巴不得那炸弹冒烟起火,炸飞那愣小子。
见何顺子开门进屋,众人皆瞪圆了双目,屏气静声,心似提到了嗓子眼,紧盯着何顺子的一举一动。
何顺子走近吕家堂屋,开了铁锁,小心地推开房门一瞧,不由松了一口气。他刚从前线回来,自然懂些军事常识。刚才见飞脚龙乘人之危敲诈勒索,心中不由升腾起一股正义感,他原想这是一枚定时炸弹,没想到是一颗带撞针的。这种炸弹,一般是着物便炸。这一颗不知怎么成了臭弹,如小心对待,应不会有大危险。他先抱起孩子,飞身出屋,交给吕贵,然后又拐了回去,小心地将那炸弹拔出,一气抱到河边,滚到水里,仍没有响。
危险排除,众人哗然,无不称赞何顺子胆大心细,大仁大义。吕贵拉过何顺子,先叫恩人,后便下跪。何顺子急忙搀起他,连说:“使不得,使不得!为人行善,天经地义。你恁大岁数这样对我,不是折俺的阳寿嘛!”吕贵见何顺子言语稳重,很是敬佩,又观他身材魁梧,一股正气,不由愈加喜爱,当下硬要把吕小鹅许配给他。何顺子一再推托,但哪顶得住众人苦苦撮合,只得答应下来。
横祸不散,小混混再起波澜
一为因祸得福,择了好婿,二为仁婿压惊,吕贵当即在饭馆里叫了几个好菜,让何顺子坐了首席。没想酒过三巡,突然来了几个河防队员,把何顺子给押走了。
原来,何顺子将炸弹滚到河里后,飞脚龙为报夺“妻”之仇,集结了镇上无赖,筹划了半日,决定在那颗没响的炸弹上做文章。无赖们一分两班,候在东西码头上,呼喊来往客船商船,说河里落下定时炸弹,禁止各路船只通行。船老大们虽半信半疑,但赶上这兵荒马乱之年,谁也不敢去冒险,半天时间,颍河镇两头就停满了客船商船。水路要道阻塞,河防队告到镇公所。镇长井老泉派人调查一番,当下便抓了何顺子,命他把炸弹捞上来。
颍河两岸已人山人海,何顺子脱了外衣,腰中缠了大绳,瞅准方向,正准备下水。这时吕贵端来烧酒,哽咽道:“孩子,没想飞来的横祸一直不散,真是苦了你,多保重!”何顺子说:“大叔,我若万一有个好歹,对我爹娘说一声。”何顺子话音未落,只见他老爹何大来已驾船赶到。这何大来是玩船的好把式,何顺子自幼随父跑河船,练就了一身好水性。前些时,一支部队路过,说要征兵抗日,何顺子被送上前线。谁知一仗下来,这支部队的头头战死,群龙无首,他就跑了回来,还没见着老爹就碰上了这事儿。何大来挤过人群,走到儿子跟前,端详着儿子,不由老泪纵横。何顺子“扑通”跪地,哭着对爹说:“爹,孩儿还未见到你,就惹下了这祸端,今日若儿子死了,你老千万不要伤心,切记身体为重!”何大来望了儿子一眼,“刷”地脱下外衣,说:“把绳子给我!”何顺子见老爹要下河,哪里肯依,哭着劝道:“爹,你老上了年纪,我怎能……”何大来禁不住老泪又涌,哽咽道:“孩子,你是咱家独苗儿,万一有个好歹,我怎对得起祖宗!”
炸弹姻缘(2)
父亲执意要下,儿子不允。儿子要下,父亲不允。两人正争得不可开交,飞脚龙蹿上来,大叫道:“怎么样?你们怕绝后,老子不怕!”说完,一把扒了外衣,又盯着何顺子:“看老子如何把炸弹捞上来!只是有一条,你要把吕小鹅让给我!”你道飞脚龙为何这般慷慨?原来他见何顺子前次不仅把炸弹抱出房舍,而且扔到河里也不见爆炸,便猜想是一臭弹,加上想小鹅想得发疯,便啥也不顾,硬撑上来。
何顺子虽还没见过吕小鹅,但昨晚从众乡亲的夸羡中已使他对小鹅爱了三分,面对无赖的挑衅,他冷笑一声:“这可是玩命的呀!”飞脚龙说:“老子爱的就是玩命!”
这时,何老爹听出了话音,他疼儿子心切,便央求顺子:“孩子,咱不争了!让他吧!”
吕贵一听此话,忙上前跪到何家父子跟前,哀求道:“恩人,一女不许二男,你救人救到底呀!”
何顺子搀起吕贵,深情地说:“老伯,我就是搭上条命,也不能让小鹅跟那孬种受罪!”说完,就要下水,没想飞脚龙一把拉住他,诡秘地说:“你可是何家的独苗,还是让我来吧!”
何顺子说:“老兄捞出炸弹,我当设宴招待,若强要其他,我可不答应!”
“只要老子捞出炸弹,吕小鹅就是我的!”飞脚龙狠狠地望了何顺子一眼。
“若是那样,你就走开!”何顺子说完,一扎腰,深吸了一口气,就要下水。谁知何老爹却死死拽住了他,苦苦哀求:“孩子呀,下不得,下不得呀!”
生死度外,好姑娘姻缘谁定?
这时,吕小鹅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她眼含泪水深情地望了何顺子一眼,说:“俺……俺愿终生受苦,也不愿搭你一条性命!”说完,扭脸对飞脚龙:“你既然挖空心思弄到这一步,那就下水吧!”
飞脚龙得意地望了望何顺子,笑道:“怎么样?小鹅对你够情分吧!这炸弹说炸就炸,这一回,我他娘的可是舍命棒打鸳鸯喽!”
何顺子望了一眼小鹅,没想到小鹅竟如此秀美,如此大义!这般好的姑娘,怎忍心让她落入无赖之手?他愤怒之极,一把拉住正欲下水的飞脚龙,厉声说:“慢!我今天就是为她而死,也值得!”
飞脚龙见何顺子不识抬举,伸拳便打,直捣顺子的胸口。何顺子急忙后闪一步,顺势抓住飞脚龙的手腕,一把将他拉了个嘴啃泥。河两岸看热闹的人早就恨透了这个无赖,不由拍手称快。飞脚龙的几个弟兄一见大哥丢丑,急忙上前,架住了何顺子。一片喧闹声中,飞脚龙顾不得羞辱,擦了嘴角儿处的泥巴,愤愤地说:“抓牢这小子!待我捞出炸弹再与他算账!”说完,像怕小鹅被人抢走似的,连绳索也忘了拿,一猛子扎进河水里。
若他真的把炸弹捞了上来,这小鹅就得痛苦一辈子。何顺子想到此,大吼一声,挣开几个无赖,一跃跳入水中。
这时,飞脚龙已摸住了那炸弹,正欲出水喊人撂绳索,忽然听到了跳水声,立即猜出这是何顺子要与自己抢捞炸弹。抢炸弹就是抢小鹅呀,那白嫩的妞儿怎能让给他!飞脚龙略一思忖,立即有了主意,为不让何顺子得手,他憋足一口气,抱起炸弹从水底朝岸边走。他憋得脸红脖了粗,忙放下炸弹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又急急入了水。他终于抱着炸弹走到了岸边。岸上的人见飞脚龙抱着炸弹上来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开始为吕小鹅担心。吕小鹅更是面色灰白,泪水流出眼眶,嘴唇儿咬出了血。飞脚龙荡起胜利的冷笑,淫邪地望了一眼吕小鹅,好像搂着的不是炸弹,而是小鹅。岸上静极了,只能听到飞脚龙那“哗啦哗啦”的趟水声。水边处的几个无赖见大哥果真捞出了炸弹,一个个惊喜万分,纷纷上前帮忙。没想刚到跟前,那飞脚龙脚下一滑,炸弹着了地,撞针撞在了砂礓石上。只听一声巨响,岸边顿时血肉横飞,河水一片殷红,几个无赖同时上了西天。
一时间,颍河两岸如炸了营,惊叫声,呐喊声,响成一片。何顺子在水里被震得打了几个滚儿。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铐子已经铐在了他的双手上。飞脚龙是镇长井老泉的外甥,外甥被炸飞了,他岂能甘休,便派人抓何顺子。
何顺子大呼冤枉,连连斥问井老泉为何抓人。井老泉冷冷地望着他,指着河水里漂浮的血肉烂衣说:“凭什么?就凭这个!”何大来和吕贵全家一下子全跪在了井镇长面前,哀求镇长释放无辜。镇上众人也一齐说情,要保出何顺子。
井老泉望了众人一眼说:“几条人命,几条人命啊!我岂能私自作主!”
吕小鹅忽地站起,走向井老泉道:“飞脚龙自作自受,大伙儿都看着哩,与何顺子何干?”
井镇长看了看面前的小家碧玉,脸上抽搐了一下:“何顺子把炸弹扔进交通要道,酿成大祸,岂能无干?”
吕小鹅说:“飞脚龙强行下河,自寻死路。何顺子仗义排难,理应受赏。可如今助人者受罚,不是破了民国大法吗?”
井镇长被问得哑口无言,禁不住恼羞成怒,吼道:“案情发生在我的辖地,我就有权抓他!至于何顺子有罪没罪,那要听从上峰发落!”说完,一挥拐杖,示意带走何顺子。吕小鹅急步上前,护住何顺子,对井老泉说:“既然镇长大人执意如此,我只求你一件事。”
井老泉问:“什么事?”
吕小鹅说:“何顺子排除炸弹,不仅救了我弟弟的命,也解了众乡邻的危,我敬仰他!何况,有我父母作主,众人为证,我是铁了心要跟着他,打官司,我跟上,坐监牢,我陪他!”说着,一把挽住何顺子,直直地向前走去,反留下井镇长一伙,傻愣愣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第141篇、死亡房间
暄江宾馆328号房间,是一间网上很著名的死亡房间。先后有六个人,死在那间房里,他们都是自杀。令人奇怪的是,那间房子继续营业,生意还很不错。当然,不是每一个睡过那间房的客人都会死,大部分客人都是怀着冒险的心理去房间体验死亡感觉的。
我走进房间,关好门,等待卡丝的到来。卡丝在网上的照片非常漂亮,一双眼睛又大又萌。第一次见到照片,我就有了反应。我怎么也没想到,她很快答应了我的邀约,提出在这个房间见面。
328号房间我并不陌生,网上的那些传言我都看过。但是想见美女的心思还是战胜了恐慌,我一往无前地来了。门铃响了,我拉开门,看到卡丝笑容甜美地对我比出了—个“V”字。她和照片上有点不一样,看到她真人时,我有点失望。她的皮肤没有那么白,腿也不够细长,不过我想,不能白来一趟。于是我拉着卡丝的手,把她拽进房间,然后很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卡丝娇笑着把我的手打开,径自走到床前坐下,跷着二郎腿。她说,你去洗澡。
你知道男人这个时候基本上都会大脑短路,并且智商急剧下降,我乖乖地脱掉衣服钻进洗手间。洗完出来后,我就震惊地发现,我的衣服、包包、手机和卡丝,通通不见了!我真是沮丧极了,穿着酒店的浴袍,一整个晚上都在打电话求救。报警我是不敢的,并且我也不知道卡丝的资料,我们的联系一直都是靠微信,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卡丝带走的包里只有三千多块现金,重要的是资料,就是因为那些资料我才不能报警。希望卡丝只图那些钱,而对资料没兴趣。
我开始专心寻找卡丝。我还托朋友查了她的网络IP,希望能找到她。可是她竟然懂得用VPN服务器,地址都是美国的,看来是个诈骗老手。这让我发疯:她到底是谁?是不是与那六个自杀者有关?
六个自杀的人看起来毫无关系,他们当中有家庭主妇、快毕业的大学生、身体健康的退休工人,甚至白领……任何一个人都那么寻常,没有客观的自杀原因。你问我为什么这么清楚死者的资料?那么我告诉你吧,我的真实身份是法医。那六名死者都是我解剖的,死因是自杀,都是我亲自下的结论。板上钉钉,警方也是这样结案的。我丢失的包里,有第六个尸体的解剖记录,那是绝对不能被内行人看到的资料。所以,我必须找回那个包。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在微信上捡到一个漂流瓶,这让我大吃一惊──上面竟然写着:“求记者,有关暄江宾馆328号房间的爆料!”我立刻回应了瓶子,自称是记者。对方加我为好友后,我发现她的头像竟然就是卡丝!此刻卡丝在明处,我在暗处,她不知我的身份。
卡丝发短信告诉我说,暄江宾馆328号房间的六名死者,没有一个是自杀的。她手里有一份死者的法医解剖报告,上面证明第六个死者是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而死。我问:“不是自杀为什么验尸结果却是自杀呢?”卡丝说,自杀造假的原因,是这六名死者全都投保了国内某大型保险公司的生命意外险。众人皆知,如果是自杀,保险公司并不予理赔。所以,保险公司为了减少赔付,勾结那些没有道德的法医,对枉死之人做出不该有的“自杀”鉴定。
我开始全身发抖,一阵凉气从后背漫延。卡丝说的法医,就是我。我就是那个把他杀说成自杀的,没有道德的法医。我之所以过得这么逍遥,其实就是保险公司给了我足够的钱。
我约卡丝见面,希望她能把资料给我,而我“为了发新闻”会给她一笔报酬。卡丝答应了,再次约在暄江宾馆328号房间。
每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人,自然知道很多让人死得毫无痕迹的方法。比如有一种氢化物,只要不小心沾上一点,就会很快挂掉,并且检验不出。我准备赏给卡丝一指甲盖儿的量。
在卡丝去之前,我先进房间,往水杯里倒了点东西,然后躲进衣柜。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却发现,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男人!透过门缝我仔细一看:妈的,卡丝其实是一个男人!他径直朝衣柜这边走来,突然一下拉开了衣柜门——我俩迅速扭打成一团!几乎同时,门被踹开,几个荷枪实弹的民警对着我们大喊:举起手来!
保险公司勾结法医造假的事闹得很大,全国都在讨论公信力。在媒体和舆论的压力下,保险公司先后赔付了六名死者的保金,将近上亿元,因为这件事坐牢的人也不止我一个。我仍然没有搞清楚卡丝是谁,他不是那六个死者的亲人,根本不享用那几笔保险金,为什么要为他们奔波忙碌?
一个月后,卡丝来探监,打扮成女人的样子。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厚重的玻璃,卡丝喃喃地跟我说,已经死去的ABCDEF都是他在网上认识的。他们从来没见过面,见的惟一一次,就是杀死对方的时候,他们分别买了保险,约定死亡。
卡丝一字一句地说:“B杀了A,C杀了B,D杀了C,E杀了D,F杀了E,G杀了F。我问:“你是谁?”卡丝笑了:“我是G。”
他们都是可怜又可悲的人。那个家庭主妇没有生育能力,觉得活着没意思,想留一笔钱给老公;快毕业的大学生未婚妻突然遭车祸去世,他失去了活下去的热情;退休工人寂寞无助,求死前想给孙子留下点什么……而最后一个G,是因为他的女友──真正的卡丝移情别恋,他无法忍受,一心只求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难道不怕我摁响警铃举报你?”我问他。
“不怕。”G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如果你不收,那么外边的H会把礼物转交给你的亲弟弟。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G笑着,留下一个杯子,走了。警察检查了那只杯子后,确认没问题,递给了我。我知道杯子的内壁涂着无色无味的氢化物,但我还是用它接了一杯水。喝了。
这个结局,挺好。
第142篇、贪财赔闺女
1暗中相助
唐县的鞠秋煌是个穷秀才,想去省城参加乡试却盘缠不足,只好硬着头皮去岳父家打秋风。不料,这一次普通的借贷,却借出了一段奇缘。
鞠秋煌家和岳父家本来是门当户对的,要不然怎么会定下娃娃亲?可惜后来鞠秋煌的父亲在一次外出做生意时人亡财散,家道就此中落,渐渐与岳父家拉开了距离,岳父家就看不上穷女婿了,因此每次见面鞠秋煌都有些发憷。偏偏岳父常年在外经商,鞠秋煌还不得不跟岳母打交道。
岳母听鞠秋煌说借钱的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说:“我家也不是开钱庄的,哪有许多现钱放在屋里?只能找件东西去当铺里质钱。”她又冲后院喊道:“闺女,把你爹那件皮袍子找出来,让大秀才去当铺里换钱!”
母亲的冷言冷语,却让姑娘多了个心眼:八月乡试,眼下是七月,未婚夫一定是在为参加乡试筹集盘缠。此去省城,路途遥远,花费必然不少。可母亲只让拿一件因天气炎热而用不着的皮袍子质当,肯定当不了几个钱的。为解未婚夫的燃眉之急,姑娘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玉镯。过去,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姑娘就悄悄把玉镯塞进皮袍子的衣袋。她知道这个玉镯应该价值不菲,是能够助未婚夫一臂之力的。
岳母从后院拿来皮袍子,递给女婿又连声告诫,说过了七月就是八月,八月以后天气转凉,因此这皮袍子的当期也不可过长。
鞠秋煌连说“是,是”,忙向当铺奔去。
当铺的崔老板按照职业习惯把皮袍子抖开,摸摸捏捏,看看成色,然后估价。这一摸就摸到了那只玉镯。如果是个以诚待人的主儿,就会掏出玉镯还给客户。而崔老板却是个见钱眼开的人,送到嘴边的肉岂肯吐出来?何况他吃这样的昧心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把皮袍子叠好,问:“就当这一件皮袍子啊?”
鞠秋煌不知道皮袍子里还装着未婚妻的一片爱心,只急着把钱拿到手,忙点头说:“对,就是这件皮袍子。”
接着鞠秋煌报出当期,崔老板给出价格,生意就成交了。急于赴省城的鞠秋煌拿钱就走,回家准备自己的行囊。崔老板则轻轻摸出玉镯,关上店门欣赏这笔意外之财。
2错认娇妻
十年寒窗,鞠秋煌装了一肚子墨水,走进考场是如鱼得水,提起笔来如有神助,每场都是第一个完卷。三场下来,自我感觉挺好,因所带盘缠即将告罄,不能在省城逗留等待放榜,他只得背了行囊赶路回家。
山高水远,鞠秋煌在路上走了半月,终于看见了家乡的县城,并且老远就听到一阵锣鼓之声。
原来入秋以来,已有四十多天没有下雨。县老爷就在城外的龙王庙前搭了高台,祭天祈雨。祭天仪式刚刚行过,现在的高台之上,正在进行的是耍龙灯社火表演。
只见两条巨龙在台上翻飞起舞,作出腾云驾雾之状,时而俯首在地,似在视察旱情,时而昂头向天,似在祈求老天早降甘霖。台下则是人头攒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鞠秋煌来得晚,只能站在外围瞧个热闹。忽然,他的目光盯上了面前的一只玉臂,一只细皮嫩肉的胳膊。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香汗淋漓地站在骄阳之下,一手摇扇扇风,一手额前遮阳,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那条举着的手臂上,一只玉镯分外醒目。鞠秋煌认得这只玉镯。他十岁那年,父亲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正好生意伙伴家有千金,两家就结了秦晋之好。父亲那时腰包鼓胀,专门去南阳府买了一对玉镯。那对镯子用的是独山玉料,乳白底子里含些豆绿,玉雕匠人巧夺天工,竟将那一抹豆绿琢成一龙一凤,使得一块普通的玉料身价倍增。
十岁的鞠秋煌对这对龙凤玉镯爱不释手,曾经把玩过几天,最后眼睁睁看着父亲把那只有凤的玉镯用红绸包了,连同其他礼品送到未婚妻家,作为定亲的物证。
玉镯应该戴在未婚妻的手臂上,虽然鞠秋煌至今还没有见过未婚妻,但他认定这个姑娘就是未婚妻了。看着未婚妻在骄阳下娇喘吁吁的模样,一股爱怜之情油然而生。鞠秋煌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把张开的遮阳伞罩在了未婚妻的头上。
姑娘只顾专心致志地看台上的表演,对鞠秋煌的善举似乎没有察觉,只以为是一块云彩飘在了头顶。
姑娘还带了一个小丫环,小丫环一见鞠秋煌的举动,立刻气呼呼地叫道:“哪儿来的臭男人,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鞠秋煌一听,忙笑着说:“小丫头,别误会,我是你家姑爷!”
小丫环更加恼火:“放屁,你想占我家小姐便宜?”
姑娘从台上收回目光,转脸打量一眼鞠秋煌,又羞又恼地喝道:“看你一副书生模样,怎么敢在这里放肆撒野?”
鞠秋煌见姑娘也误会了,忙说:“咱们二人虽然没有见过面,可你总该知道鞠秋煌吧?我就是你的丈夫鞠秋煌!”情急之下,他把未婚夫说成了丈夫。
小丫环咆哮起来:“我家小姐尚未婚配,还是一个黄花闺女,哪来的丈夫?来人哪,揍这个臭流氓!”
这一嗓子招来不少人围观,有几个人摩拳擦掌地围住了鞠秋煌,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不是欠揍吗?鞠秋煌急忙解释,自己并不是耍流氓,而是在给自己的未婚妻举伞遮阳。怎么证明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姑娘手臂上的玉镯就是两家的定亲证物!
众人指着玉镯问姑娘,鞠秋煌所说是也不是?
姑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派胡言!”
众人举起了拳头,眼见一顿饱揍就要落在鞠秋煌身上,只听一声断喝:“住手!”两个在场子里维持秩序的衙役跑了过来,“干什么呢?”众人七嘴八舌地介绍了情况,衙役挥挥手说:“带走,是非曲直,自有县老爷公断。”
3丑事露馅
县老爷祭天以后还没有走,这会儿就在龙王庙里喝茶乘凉。
说来也巧,县老爷这几天正要找鞠秋煌呢,这个秀才参加乡试高中榜首,喜报已经传到县衙,县衙理应敲锣打鼓给鞠家报喜,只因鞠秋煌还在路途才没有行动。听衙役说完事情经过,县老爷就问鞠秋煌:“我印象里你是一个品学兼优的俊才,怎么会做出此等不轨之举?”
鞠秋煌忙说:“不是偷香窃玉,而是怜香惜玉。关爱妻子,本是丈夫天职,何来不轨之说?”就从自己的娃娃亲说起,一对龙凤玉镯各存一只,自己以镯认人,断不会认错的。
县老爷道:“你说以镯为凭,可人家姑娘为何不认你这个丈夫?”
鞠秋煌挠挠头皮:“定亲至今已有十年之久,难道岳父岳母从未向姑娘说起?也许姑娘不知情才闹出误会?”
县老爷就让那小丫环领一个衙役,去叫姑娘的父亲速来现场。
来的竟是当铺的崔老板!崔老板一见鞠秋煌也在现场,又见那只玉镯明晃晃地戴在女儿手臂上,自知是昧人钱财的事情露馅了。因此不等县老爷讯问就“扑通”跪倒,且连连掌嘴:“小人知罪。”他红着脸坦白了自己贪图不义之财,昧下了客户的玉镯。他知道这只玉镯价值不菲,就送给女儿。没想到女儿会戴着玉镯来这里。
县老爷看见崔老板,那气就不打一处来。
原来去年就有人状告崔老板,说是老婆把一笔私房钱换作一张银票藏在一件缎褂里,而他急需用钱把缎褂拿给崔老板典当,老婆发觉以后提前赎当,可那张银票却已经不翼而飞。因为没有证据,崔老板根本不承认昧了银票,反诉事主诬告,弄得县老爷束手无策。
这一次证据在握,县老爷勃然色变,自然要新账老账一起算,喝令衙役先把这黑心老板关起来再说。
崔家姑娘当即花容失色,自己戴在手臂上的竟然是一件“赃物”!老爹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做出如此勾当,他自己带枷受罚不说,还让女儿跟着蒙羞受辱!她急忙褪下玉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鞠秋煌收了玉镯,连连向崔家姑娘鞠躬道歉,深责自己唐突,有损姑娘清名。同时也觉得好生奇怪,上个月岳母只答应给自己一件皮袍子质当,怎么会把定亲的玉镯夹带其中?
此时,县老爷好人做到底,指派一个衙役,把鞠秋煌的岳母和她女儿带来。
4县官断案
那姑娘一到县太爷面前,就认出了自己的玉镯,老老实实承认是自己私自把玉镯藏进皮袍子的衣袋,只为丰富未婚夫的川资。
鞠秋煌感动不已,当场对着未婚妻鞠躬致谢:“有如此贤妻,我鞠秋煌只有回家继续努力攻书,将来得个一官半职作为报答!”说罢就要离去。
不料刚才被鞠秋煌错认为妻子的崔家姑娘开口叫道:“秀才留步,我有话说!我一个黄花闺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认作妻子,难道就白认了吗?”
鞠秋煌吓了一跳,你老爹昧我的玉镯我都不予追究,你难道还要追究我什么不成?
县老爷也不知道崔家姑娘的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问:“你要怎样?”
崔家姑娘说:“我把人家的定情物也戴过了,大庭广众之下也被人家认作妻子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因此,我就只好把这位秀才认作夫君了!”
崔老板一听急了眼,戴着枷过来阻拦女儿。女儿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但也是富贵娇娃,怎么可以下嫁给一个穷秀才?这秀才靠质当赶考,而且是借亲家的物品质当,可见穷到了什么程度!当爹的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朝穷坑里跳。
鞠秋煌也急忙摇头谢绝。自己穷到办不起一桌酒席,一个老婆都讨不起,怎么敢娶两个老婆!
县老爷却忽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他问崔家姑娘:“你自己拿定了主意?”
崔家姑娘点头:“主意已定,非这秀才不嫁!贪人玉镯,赔以女儿,我以此身告诫父亲,永不贪占不义之财!”
县老爷问鞠秋煌:“天赐良缘,你意下如何?”
鞠秋煌叹口气说:“听崔家姑娘的婚嫁理由,可谓用心良苦。可是,我早有原配,崔家姑娘如果嫁我,只能作妾;我家贫穷,做我的老婆难免有饿肚子之苦。有此两条,我实在不忍心崔家姑娘跟我受屈……”
崔家姑娘拦住话头:“作妾也好饿肚子也罢,我自心甘情愿!”
县老爷拍案说道:“那我就做一次媒人,成就一段佳话!”
鞠秋煌面有难色:“大人你是知道的,我连一桌喜酒也摆不起……”
县老爷“嘿嘿”笑道:“你这个岳父崔老板富甲一方,你娶妻娶妾的酒席自有他张罗!”
崔老板面红耳赤:“县老爷,这不合适吧?”
县老爷拉下脸道:“有什么不合适?你为富不仁,贪图不义之财,闹出此等纠纷,本该重重处罚,以正教化。现在本县也不罚你,只判你给鞠秋煌做个老丈人,时时记取教训,有什么不好?”
然后又对两个姑娘说:“你们二人,一个重情重义,一个疾恶如仇,上天也不会亏待你们,此次鞠秋煌赴省乡试,高中榜首,摘了解元的桂冠,马上就可以入仕做官。可见苍天有眼,不叫好人吃亏。”
那崔老板因为贪图他人财物,赔了女儿还要贴上酒席,则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第143篇、剑奴
深秋,晌午,古道。一名红衣士子骑着一匹雄健异常的白马闪电般绝尘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骑着黑骏马、戴着玄铁面具的荷剑男子。
沿途的鸟雀被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惊得仓皇逃窜。寥寥无几的行人,看到女的鲜衣怒马,男的神秘怪异,闪避之余流露出些许疑惑。
一匆匆赶路的武林人士,目睹黑白双骑风驰电掣而去,想到江湖上的传闻,暗忖,想必这就是“玉面罗刹”邓紫烟和她的剑奴了。
他所料没错,那红衣女子正是邓紫烟,如影随形的是其剑奴。那剑奴成天戴着面具,无人知其名字与模样。
邓紫烟的父亲邓一杰乃武林奇才,当年以罕逢对手的剑术扬名天下。他与拳术精湛无比的严峰相交甚厚,义结金兰。严峰有一儿,名唤严珏,年长紫烟一岁。因大人常有交往,两个孩子虽非青梅竹马,却也见过几次,颇为投缘。两家大人见状,不觉莞尔,约定结为儿女亲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严珏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突然神秘失踪了。严峰苦苦寻觅,并遍请江湖朋友帮助寻找,终无所获。从此,他将失去爱子的一腔悲愤化为力量,闭门不出苦练功夫,近乎走火入魔。
没过两载,灾难又降临到邓一杰头上。他家饮用的井水被人暗中下了药,饮用之后全身绵软,有武功也难以使出。就在那当儿,邓一杰全家惨遭灭门。唯一侥幸的是,当时小紫烟在其姨娘家,躲过劫难。
当时正是武林盟主即将选拔之际。最热门的候选人有两个,呼声最高的便是邓一杰,另一个则是严峰。邓一杰意外惨死,给原本就动荡不安的江湖再次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多少绿林豪杰唏嘘不已,严峰痛失挚友,更是心如刀绞,泪流满面。严峰亲自操持,厚葬了邓一杰家死难的一十七口,将紫烟收为义女。他凭义气打动了很多人,不久便荣登武林盟主之位。
紫烟自从家庭惨遭变故后,原本活泼、快乐的天性便离她而去,变得沉默寡言,孤僻多疑。严峰夫妇对她视如己出,疼爱有加,终无法抚平她内心深处的创痛。她每天舞剑弄刀,挥汗如雨,希望练好功夫将来报仇。
刚过了十六岁生日,紫烟便提出要独自闯荡江湖。严峰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只得嘱咐她小心江湖险恶,由她去了。
紫烟离开严峰是有目的的。尽管严峰答应她将竭尽全力查出凶手,替她全家人报仇,可一直没有结果。于是紫烟在内心拿定主意,自己来查,解开当年的血案之谜,手刃仇人。
多年的仇恨已让紫烟不堪负荷,她的性情与小时候已全然不同,闯荡江湖没多久,便因心狠手辣得了个“玉面罗刹”的名号。
一天,她经过一个人烟稠密的集镇,策马扬鞭来势汹汹,惊得鸡飞狗跳,行人躲避。一个乞丐婆步履蹒跚,闪避不及,眼瞅就要发生意外,突然从路旁闪出一个后生,一把拉开老妪,尔后回首瞪着粉面含威的“玉面罗刹”。
感到当众丢脸的紫烟当即举鞭打了过去,在那后生前胸留下一道血痕。那后生狠狠地盯着这霸道女子,可没多久,他的眼睛蒙上一层奇怪的神情,还咧嘴笑了笑。
这一抹笑意更加激怒了紫烟,她手中长蛇般飞出一根绳子,将后生捆了个严严实实并拖在后面,催马扬鞭,疾驰而去……
从此,那后生便成了紫烟的奴隶。每当她想起血仇,他便成了她泄愤的工具,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她还特地弄了个铁面具给他载上,无论她如何恶劣地对待他,他都一声不吭,毫无反抗。
剑奴(2)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却身怀武功,并且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一个深夜,当他独自在后院练功时,紫烟无意中窥探到这一秘密。
紫烟知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索性将宝剑交给他保管。经过一段时间的秘查,紫烟总算寻到了一丝线索。一天,她途经荒凉的十字坡,突然从路边庄稼地里蹿出八个蒙面大汉,不由分说,便用手中的各式兵器招呼她。紫烟轻盈如燕,闪避之余已从剑奴那儿取剑在手,以凌厉之极的招数奋力迎战。她以一敌八,竟然未落下风。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疾如鬼魅地倏忽而至,一言不发,便冲向紫烟痛下杀手。不料他刚一掌击出,就感觉自己胸口一震,随即吐出一大口血水。他诧异地抬头一看,却是那个带着铁面具的家伙,硬生生地挡了他击向紫烟的那一掌。他惊讶无比,不禁仔细打量起那铁面人。那怪人面部完全被罩住,只留下一双眼睛,显得十分悲哀。
紫烟已从突然变故中醒过神来,冷冷望着偷袭她的男人,鄙夷道:“果然是你……”
那男人正是严峰。他面色煞白,往日的威严丧失殆尽。他对紫烟的话置若罔闻,眼睛却一直盯着剑奴。许久,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沮丧道:“难道到了此刻,你还不肯认我吗?”
剑奴自行取下面具,眼中已盈满泪水。他嗓音略显嘶哑,低声道:“自从你为了虚名做下人神共愤的事情后,就已将孩儿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紫烟听到此言,方知多日来陪伴自己左右的剑奴竟是隐姓埋名的严珏,一时呆在那里。
却说当年,严珏被一武林奇人视为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而被秘密带至天山传授绝世奇功。转瞬间,十多年过去了,就在他下山前的那个夜晚,不出江湖却能洞悉世间一切的师傅,给他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故事,对严珏极为震撼。于是,他悄悄地改变了行程,并以赎罪的心态接近了紫烟。
然而,严珏终究还是十分惦念母亲。一天深夜,他终于忍不住潜回严府,悄悄地看望了熟睡中的娘亲,并将自小随身佩带的一枚玉佛留在了母亲枕边。
此刻,父子相见于如此惨烈的气氛之中,令人百感交集。
严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轻声道:“自从见到那枚玉佛,我就知道珏儿你回来了。你母亲既高兴,叉伤心,每回思念你都泪流不止……你,你怎么忍心弃双亲于不顾呢?”
严珏道:“你一心想做武林盟主,本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以十七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代价呢?我无法改变我们的关系,只能以自己的方式行事。紫烟妹在此,是你应该给她个交代的时候了。”
紫烟望着这老少两个男人,一个是自己的灭门仇人,同时又是养育她十多年、对她百般呵护的长辈;一个是儿时亲密无间的伙伴,同时又是她动辄打骂、任意欺凌,却在关键时刻出手相救的恩人。
“我该怎么办?”天在转,地也在转,晕眩重重地向紫烟袭来,她是那么的困惑、无助……
第144篇、瘸狼的拯救
我年轻的时候,北太行没被开发。我家世代猎户,靠着一杆猎枪生活。在我端起猎枪的第三年春天,外面通进了公路。工人们说,这座山上要修建盘山公路,便于山区开发。动物们被日夜喧闹的修路场面吓到,那些金属怪物,轰鸣着把山壁的石头铲个粉碎,给了它们极大的威慑。这些世代生存在这里的动物迁徙了。
打猎的收获越来越少,但我没有像其他邻居一样搬离,而是独自住进了山里的木屋中。在那里,我邂逅了那只狼,它很苍老,眉眼上有白色的毛。夜里,它站在木屋门前,仰头嗥叫。我习惯性地抓起了猎枪,但是它并没对我攻击。它扭过头,向丛林里走去。
它的腿有伤,留下了后遗症,一瘸一拐的很不灵活。见我没有动静,它又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我。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拿起猎枪,跟在它的身后。
好久,都没有在树林里发现这么大的草狐了。它肥实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烁着油润的光泽。我明白了这只瘸狼的意思──很难找到猎物,而它又不方便捕猎,它想到唤我过来杀死这只草狐。我把草狐射死在树林里。
瘸狼慢慢走了过去,它根本不担心我对它开枪,低下头去,一口咬开了猎物的肚皮,冒着热气的内脏流了出来,它开始在那里大快朵颐。吃饱后,它仰头叫了一声,消失在丛林中。
我听老猎人说过,走投无路的野兽,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会和其他动物一起搭档捕猎。没想到,这只瘸狼找到了我。
之后,它时常诡异地在小木屋内出现。每次都带我找那些动物的栖身之地。大雪封山时,它爱上了小木屋里的温暖,赖在屋子里不走,趴在门口睡得很香。我吓得一夜没能入眠,最后被困意打败,醒来时天色大白,它趴在那里看着门外,根本没有要动我的意思。
我们的合作,延续了近两年时间,我和它熟悉得像最佳的搭档。我们彼此依偎存活下来,我收获丰盛,收入不菲。我常常想,它更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只是,比猎犬更加懂得生存之道。
在盘山公路彻底修通后的两个月,动物们大量回迁。林子里猎物越来越多。我不再需要瘸狼为我寻找猎物。只是,每次我打到猎物都习惯把内脏留给它当食物。我看出了它的不安,当初,大概是这条腿让它无法随群体迁徙,现在,它是在焦灼地等待它的家族回归。
半个月后,我遇到了狼群,迅速爬到大树上。那只瘸狼却发出了一声压抑了几年的尖叫,它回头看我一眼,随群狼们一起消失在丛林里。我想,大概这就是我和它搭档的结束吧。我们有着非常的默契,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日子,但是,我们之间却缺乏继续下去的感情。
村里的人们纷纷回来了,在县城与市里的闯荡,让他们发现,野味和兽皮都是卖大钱的东西。荒废了几年的人重新拿起了猎枪,没有猎枪的人也热衷于在丛林里下陷阱、套子和兽夹,期待有不经意的欣喜。
我搬回了村里,每天早晨出去打猎,晚上很晚才回去。丛林的夜幕里,我不慎踩到了谁布在那里的兽夹。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惨烈地叫了起来,我觉得自己腿骨都被这金属的架子夹碎了,我强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我虽然有枪,但是一旦昏迷将毫无抵抗能力,很可能成为野兽的美餐。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瘸狼,它显得比以前壮实了。
它从丛林里出来,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盯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向着村子的方向跑去。我不知道它要做什么,我担心它会叫更多的狼过来把我撕扯成碎片。我把猎枪握紧,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放在腰里的匕首。
半个小时左右,我看到了山下有火光传来。嘈杂声里,似乎有人在不断地鸣枪。很快,瘸狼笨拙地向前蹿着,嘴里还叼着一只小羊,向着我跑了过来。在它身后百米,是村子里的居民们,有人端着猎枪,正瞄准着瘸狼,吵嚷着要打死这个到村子里偷羊的家伙。
瘸狼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它把羊放下,走到我身边,站住用头拱了拱我的手。它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是的,怜悯。大家发现了我,叫着我的名字,问我怎么样了。我盯着瘸狼──我的搭档,是它冒着生命危险,到村子里引人来救援我的。
它那条残疾的腿,使它随时都可能被人抓到或者打死。荒废几年,射术不精的村民又端起了枪,我高声喊着:“不!”可是,太晚了,枪响处,它的身上炸裂出了一朵凄艳的血花。它身体一僵,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缓慢地倒下了。我哭着把它抱在怀里,可是,已经无法再挽救它的生命。我疯狂地咒骂着那个开枪的邻居,只见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的腿保住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后遗症。我依旧上山狩猎。只是,我每次打到猎物,都会把内脏掏出来,摆在那个小木屋前的空地上,我的搭档就葬在那里。我会坐在那里,轻轻地闭上眼睛,风吹过的时候,我似乎觉得,它在轻轻地拱着我的手。
第145篇、独耳狼
白云川的爷爷要回牧场去了,牧场还有一群羊。尽管羊圈的土墙上插满了做成“门框”状的秫秸套子吓唬多疑的狼,但是时间长了恐怕狼也会变得大胆。云川住在姥爷家里,父母都在城里打工,因为是星期六,他非得要跟爷爷去牧场玩一天。
爷爷拗不过孙子,只好带着云川一起走,牧羊狗赛虎温顺地跟在他们身后,活像一个忠诚的保镖。他们走出村子不远,太阳就落山了,接着月亮就渐渐明亮起来,山道显得十分寂静。
云川很快就觉得头皮发麻,暗里拉拉爷爷的手,爷爷没什么反应,只“哦”了一声。云川不知道,这时爷爷已经发现了附近有狼群。思索片刻之后,爷爷打算原路返回。这时,赛虎却冲着身后激叫起来。“看来狼群已经包抄了我们的后路。可是,怎么会遇上狼群呢?平时这条山道是没有狼的,所以敢让孙子跟着来,真是怪事!”爷爷心里大呼不妙,但脸上仍是风平浪静,若无其事地牵着云川往前走。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空旷地带。爷爷知道这里有一个牧场草棚,可以暂时躲避狼群的攻击。直到此时,爷爷才把身后有狼群跟踪的事儿告诉了云川。云川倒也不害怕,他跟着爷爷找到了两根粗硬的树权,一人一根作为武器。接着,爷爷把云川扶上草棚,自己在底下守卫。云川不干,也要下来,爷爷没办法只好也上了草棚,他本想把赛虎也弄上去,但是勇敢的赛虎在草棚的远处守卫着他们。
这时的小云川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心想:爷爷说过狼很多疑,有时还有点胆怯,绝不敢明目张胆进攻人,我们只要挨到天亮狼就会主动退走了。他还觉得要是带着几个炮仗就更有趣了。可是,情况很快发生了变化--狼群原本在草棚四周悄悄迂回,现在它们放弃了草棚,转而围着赛虎转悠。“看来它们想要先置赛虎于死地,逐个击破啊!”爷爷看出了狼群的诡计,大吃一惊。
只见狼群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赛虎四周受敌,但它仍旧勇敢地和狼群周旋着。借着月光,爷爷猛然发现草棚附近有一个大草垛,不时有狼从草垛后面钻出来接应前面的狼,俨然是一个狼群的“战斗基地”。
终于,狼群展开了攻击。一条狼作势扑向赛虎,赛虎慌忙迎战,结果它上当了,只见它身后的另一条狼趁虚而人,一下子就把它扑倒在地。赛虎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狼群大肆撕咬起赛虎来。爷爷一看赛虎情势不妙,急忙点燃草棚上面的茅草,吸引狼群的注意力。果然,草垛后面的狼都出来了,但是赛虎的哀鸣声越来越小,一会儿便听不见了。云川呆呆地望着赛虎倒下的方向,差点掉下眼泪来。这时,他突然发现草垛那儿出现了一头大狼,不禁气愤地喊道:“爷爷,你看!那个准是头领!”
爷爷仔细一看,大草垛那儿果然出现了一只大狼,它像大狗一样坐着,没有参与同伴的行动。而是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独耳?”爷爷嘀咕着,突然他大喝一声,“你是‘独耳’?你这个没良心的!”
坐着瞧热闹的“独耳”狼听到爷爷的骂声先是一愣,之后便像乌龟一样缩回大草垛后面。
越这样越暴露身份!爷爷大骂起来:“独耳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真是中山狼的后裔!你将来不得好死!遭报应,挨枪子!”
就在爷爷的叫骂声中,咬死了赛虎的那几只狼已经长驱直人直奔草棚,开始在草棚里面出出进进,一会儿打洞,一会儿又嗷嗷直叫,情况十分紧急!“爷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云川有点儿害怕了,慌忙问爷爷。爷爷却依旧怒气不减地大骂着“独耳”狼是“中山狼”。
突然,躲在大草垛后面的“独耳”狼厉声嗥叫:“呜嗷--”声音太恐怖了,所有的狼都惊呆了。“独耳”狼嗥叫之后冲出大草垛,一口咬向冲进草棚的狼,片刻工夫,掏洞的狼都给它咬跑了。逃跑的狼拖走了赛虎,“独耳”狼便站到赛虎原先的岗位上,像卫士一样守卫着草棚,不让狼群靠近。但是爷爷还是不相信“独耳”狼,站在草棚顶上大声斥骂“独耳”狼:“我不是嘱咐你不要祸害人吗?你为什么不听?你这个混蛋王八蛋!”
“独耳”狼大声嗥叫,声音委屈,好像在分辩:我不也是“狼在江湖身不由己”吗?就这样,爷爷一边骂,“独耳”狼一边守,直到天亮狼群们走远了,“独耳”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爷爷,这‘独耳’狼是怎么回事啊?”云川好奇地问爷爷。爷爷叹了口气,说起了这只“独耳”狼的故事。
很多年前的一天,爷爷在山上拾到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狼崽,好心的爷爷赶紧把小狼崽抱进屋,挤羊奶喂它。虽然赛虎不喜欢这只狼崽,但爷爷还是可怜它,就按喂狗崽的标准喂它。等到小狼崽稍微长大了一点儿,爷爷就买了便宜的猪肺猪皮一类的东西喂它。狼毕竟是狼,虽然只有一点儿大,但在没有猪肺猪皮吃的时候,小狼崽的眼睛还是会贪婪地盯向羊群。但是它怕赛虎,赛虎总冲它凶狠地吠叫,它只好蔫蔫地躲开赛虎。
过了不久,小狼崽长大了,长得比赛虎还高,但是仍然惧怕赛虎。这天,爷爷让赛虎进村买酒,中午自己一个人睡午觉,小狼崽饿得不行,突然,它用贪婪的目光望着爷爷的大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它轻轻走到爷爷身边,一会用嘴巴舔舔爷爷的头,一会用嘴巴舔舔爷爷的脚,看上去像是亲近的样子,其实嘴里馋得流口水……过了好一会儿,它终于克服了胆怯,张开 大嘴--就在这千钧一发 之际,赛虎赶到了!赛虎一口咬掉小狼崽的一只耳朵,小狼崽疼得狂嗥,但是也没敢和赛虎打架,它到底还是自知理亏的。这时,赛虎疯狂地扑向小狼崽,想要除掉这个危险的隐患,嚎叫声惊醒了爷爷,爷爷赶紧喝住赛虎,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哎,小狼崽长大了,毕竟还是有野性,要吃肉的。爷爷既然救过小狼崽,也就不能再杀了它,爷爷给小狼崽包扎好伤口,叹了口气说:“这事怪我,我本该早点让你回家,回到你亲人身边,让它们教你生存的方法。这里不是你的家,因为这里没有你要吃的食物,走吧,你已经能够自己生存了。”说完,爷爷依依不舍地抚摸着“独耳”狼的头。“独耳”狼突然低头耷脑显出很羞愧的样子来,显然它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之后,爷爷领着“独耳”狼来到一片山林里,分手时,爷爷又一次蹲下身,亲切地抚摸“独耳”狼的头,温柔地说:“你记住我的话,回去以后,千万不要做对不起人的事儿!听到了吗?”
“独耳”狼好像听明白了,眼睛里流出眼泪。爷爷走出很远回头看,“独耳”狼还在那蹲着瞅他。爷爷心里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谁能想到他们又见面了呢?虽然“独耳”狼已经成为了一只野性十足的头狼,但它并没有忘记爷爷对它的救命之恩。“这小崽子还是有点儿良心的哪。”爷爷望着“独耳”狼远去的背影,很久很久,才转身带着云川回家去了。
第146篇、豪客克明
天保10年(1840年),日本足利郡下毛粟谷村,有一个名叫仙右的人。他家世代务农,除了种田外,还在五十部开了爿鱼店,又在家乡附近的风穴山上烧石灰。这个石灰窑已烧了有30年之久,因此家里很有几个钱。
且说同村有一个坏蛋,名叫隼人。这人长得短小精悍,下巴尖削,为人心窄气狭,机变百出,实在是一个邪恶毒辣之徒,平日仗着他与当地官府沾亲带故,一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他见仙右家又是开店,又是烧窑,赚头着实不少,就十分眼红,一心想扳倒他,将他的这份财产攫为己有。
他有一个儿子名叫吉田,长得与乃父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他学得一身武艺。
这天做爹的将他的打算跟儿子一说,儿子连连拍手叫好,两人就计议起来。
他们先让一个名叫直记的人去官府里告状,说仙右强占民宅。官府收了原告的钱,当然想置仙右于死地,只是证据实在不足,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到底结不下案,只好不了了之。
隼人不死心,又出钱去买通仙右家的一个名叫繁丞的亲戚,叫他出其不意刺死他。幸而繁丞为人正直;他对隼人说:“我与仙右不和,这不假,只是我喜欢有话直说,有事当面解决,不喜欢鬼鬼祟祟的背后搞鬼。大爷要我干的事有欠光彩,恕我不能遵命。”
隼人碰了一鼻子灰,就去对儿子说:“想不到仙右这厮的人缘有这般好,
要人证没有人肯做人证,要人杀他又没人肯动手,两件事都办不通,这事嘛……拖长了迟早要泄漏。心慈非好汉,无毒不丈夫。咱们如果要他的这份家产,我看只有……”
他压低声音,与儿子细细商量起来。
他儿子原是个头上长疮、脚底出脓的坏种,心比他老子还毒,手比他老子还辣,如何不同意?凶父恶子,一拍即合,马上分头准备去了。
且说仙右这夭正在家里吃中饭,突然隼人派人来说,他想与他写一份重归于好的和约,写好了送入官府备案,不知仙右意下如何。仙右原是个坐得正站得直的人,平日光明磊落待人,不防有他,就爽快答应了,即日夜里去隼人家签约。
晚饭后,仙右独身一人上隼人家去了。隼人煞有介事地接待他,当着他的面说了许多拉热乎、套交情的话,还与他一起订了一份和解书。仙右虽然也听繁丞告诉他,说隼人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曾出钱想收买他当刺客,但是他不相信。他是个与乡亲村邻和睦相处的人,不想与人鸡争鹅斗的。
他与隼人订了和解书,各自签下名,盖下手印,就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回家路上,他要走过一座树林。当他走到树林旁边时,只听见一声吆喝,出来5个蒙面强盗,两人在前,两个在后,一个则拦住了防他往田野逃走。
仙右喝道:“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这5个人一言不发,一步步逼了上来。他们每人手握明晃晃的尖刀,一声不响,形同鬼魅。仙右连问几声,得不到回答。知道是遇到了非杀他不可的杀手,就随手在地上拾了一根枯枝,突然向东面冲去。5个人齐声吆喝,追了上来。就在他们将冲到未冲到之际,仙右蓦地一个向后转,朝树林方向撤腿就跑。5人一看上当,大声叫着随后赶来,仙右怕树林中还有埋伏,不敢深入,只是猛的改变方向,从斜刺里冲过去,提起树枝狠命打去,“啪啪”两下,正中两个家伙的手臂,一个被打脱了刀,一个则打了一个踉跄。可惜对方人多势众,他刚想俯身去拾刀,不幸腰际大痛,他被赶上来的人一刀砍中了,他大叫一声;一个滚翻,躲开了朝他头上砍来的一刀。
这时,50米外,有一个人在大声叫喊:“来人啊!救命!有人杀人了!救命!救命!”
这5个人大吃一惊,赶上去又胡乱砍了几刀,仙右只觉得疼痛难忍,不由昏晕过去,这些人只当他已死了,见不远处叫喊得急,怕村民听见了赶来逃不脱,打个唿哨,一齐窜进树林溜了。
这些暗杀仙右的人是隼人的手下,为首的是他的儿子吉田,腰上那致命的一刀正是这厮下的毒手。
那喊救命的人又是谁呢?说出来也许叫人难以置信,此人是隼人的奴仆权藏。他并不知道隼人的阴谋。这天他正告了假去家里办点私事,回来时已是天黑,影影绰绰中看见有5个歹徒在杀人,连忙喊救命,不料竟坏了他主人的大事。
且说附近村民听见有人在喊救命,就一齐赶来,只见仙右昏死在地。有认得他的,忙将他草草包扎了,抬回家去。
仙右回家后不久醒了过来,就讲了这事的前后经过。他伤虽重,心里还是明白的。
他把12岁的儿子仙太和他的忠实仆人寅五郎叫来,吩咐道:“我后悔不听繁丞的话,一时疏忽,误中了隼人的毒计。这5个人中有一个小个儿,他虽蒙着脸,却叫我认了出来,他正是隼人的儿子吉田。我的重伤正是他下的毒手,我伤时有人大叫‘救命’,这人不知是谁,你们早晚探听出来,可以做‘证人’……看来,我的伤是治不好了,我死后,他们迟早要来夺这风穴山上的石灰窑,你们还不如早日离开这里,到五十部鱼店里去混日子,装得越是糊涂越好,只是不要忘了为我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不要轻易下手,要找准机会一举杀了他们父子两个……要不,这一带老百姓恐怕要遭殃了……不杀掉这两个贼人……我死不瞑目……”话说到这里,就咽了气。
仙太这时年纪还小,但很懂事,他与寅五郎商量好,只说父亲是遭断路强盗的袭击而死,也不报官,只是择地葬下了。他们知道隼人是与官府勾结好了的,何况这次仙右之死没有人证物证,报案也是枉然。他们借口无力经营,低价卖掉了石灰窑,由寅五郎带了仙太一起上了五十部。
再说隼人一举成功,不但杀了仙右,还霸占了石灰窑,自然十分得意,但是仙右的儿子不死,到底不放心,他又派人去五十部打听,打听的人说仙太年纪尚小,浑浑噩噩不懂事,只知道一天到晚玩耍,大把大把花钱,这才放下心来。
看到这里,读者已经看得出来,仙太年纪虽小,为人却极有志气,他牢记着父亲临死前的遗嘱,决心为民除害,为父报仇。他白天装成花花公子的模样,外出胡乱花钱,只寻好吃好玩的去处;晚上则勤奋地读书习武。
三年后,仙太15岁,他听说有个陆奥人叫久保克明的武艺高强,为人正直侠义,就千方百计请他来做自己的师父。克明见仙太的气质不错,要他答应改了花花公子的行径,就收下了他。从此,每天夜里仙太就全力学剑,很快就入了门。
一年后他觉得自己的剑术已可以杀了隼人,就偷偷与寅五郎商量,想去暗杀他。
寅五郎去刺探了回来,对他说:“小主人,不是我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这次我去,亲眼看见隼人每次外出,除了自己带刀外,还总有4个人手扶刀柄跟随着他,你我两个人至多能杀掉他一个两个,要杀隼人却是难上加难。更何况吉田这小子的武艺不错,凭我们现在的武艺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仙太听着听着,不觉掉下了眼泪,唏嘘道:“这么说来,我……我几时才能……实现我爹的遗愿呢?”
寅五郎也无法,只是陪着他一起流泪。正哭着,他们的师父推门进来。
他惊讶道:“哎呀,好好儿的,干吗哭得这般悲伤?”
仙太福至心灵,“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克明道:“贤徒有话尽管说,快起来告诉师父!”
于是仙太与寅五郎就将隼人这厮如何横行乡里、如何暗杀仙右的事一一说了。
克明听了,半晌不开口,仙太只当师父不肯帮助他,又要跪下去。
克明一摇手,道:“贤徒别急,我只是在想,我们仇是一定要报的,更何况这厮这般鱼肉百姓,我如何会饶他?只是这5个蒙面人是谁还没有一个真凭实据,待我花半年时间去细细打听准了,咱们再来个一窝端,叫他们个个得到报应。在我调查期间,你们两个还是安心练习武艺,不要露出声色。”
仙太和寅五郎见师父肯主持公道,如何不高兴?连忙谢了。
话说克明这人虽然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可也不是个鲁莽从事的人。他改名换姓,穿上一套旧衣服,挑了一担鸡蛋,装作是一个卖鸡蛋的小贩,到下毛粟谷村去了。他打听到隼人家的仆人权藏在仙右受袭击的第二天就被解雇了,就四处找他,好不容易在小晃村找到了他。他在种田。克明装作向他收购鸡蛋,慢慢儿与他混熟了。
一天,权藏对他说:“老弟,看你堂堂一个男子,一表人才,买卖鸡蛋,能有多少赚头?我看你不如去当个织造工。粟谷村有个绸布厂,你不妨去试试。”
克明谢了他,上粟谷村去了。
过了几天,他回来对权藏道:“权藏老哥,我听你的话到那里去过了。谁知那个厂里的老板平右是仙右的弟弟,他一听说我认识你,就大为光火,说你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杀了他的哥哥,他恨不得食你的肉扒你的皮呢。说我既然认识你,准也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将我赶了出来。”
权藏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抖颤颤道:“上有天,下有地,天地良心,这事真冤枉呀,那天我实在丝毫没有害仙右,反而是我无意中救了他。也是为了这个缘故,隼人老爷说我坏了他的大事,所以第二天就借了个由头将我辞退了。”
克明问他是怎么一回事,权藏说,那天他不在家,不知道隼人是怎么商量的,总之,他将仙右骗到家里来,磨到天黑才放他回去。回去的路上,他的儿子吉田伙同了其他几个家人截住了杀他。那天他在城里办事回来,已是天黑。走到这里,正碰上这件谋杀,只当是强盗在抢东西杀人,就大喊大叫起来。前后的经过就是这样。
克明无意中找到这么一个证人,心里十分高兴。他不动声色地问这事还有什么人知道。
权藏附着他耳朵说:“不瞒老弟说,吉田回来后说,他砍中了仙右的腰,这一刀即使一时死不了,也捱不过三天五天 的。这话是丫环阿敬亲耳听见的。事后,他还将换下来的几件染血的衣服叫阿敬去洗洗。阿敬也早离开了隼人家,嫁人了。不过这话我只对你说说,你可千万要闭上嘴巴,万一被隼人老爷知道了,你我可都要活不成啦。”
克明谢了他,又好不容易找到阿敬,巧妙地问了她,证实权藏说的句句是实。于是,克明就回去了。
弘化元年(1844年)10月22日晚上,克明带了仙太和寅五郎连夜上隼人家去。
且说这天夜里,突然大风呼啸,飞沙走石,屋瓦乱飞,树木发出萧萧飒飒的响声,像是在悲哀地哭泣。
克明来到腰门前,一按仙太的肩头就越过了围墙。他打开腰门,让仙太和寅五郎进去,然后再关上门。他们三个人蹑手蹑脚走到里屋,从门缝向里张望,只见隼人正靠着火炉在查看帐簿。仙太抽出刀来,想进去一刀剁翻他。克明按住他,示意叫他先调匀了呼吸再说。等他们调匀了呼吸,克明飞起一脚踢开了门。
仙太和寅五郎冲在前面,大叫道:“隼人老贼,为仙右老爷纳命来!”
隼人出其不意,手一松,将一本帐册掉进了火炉,火“轰”的一声旺了许多。他定睛看去,只见仙太长得活脱脱像仙右一般,不由魄惊胆落。他原想大叫,不料喉咙里竟像塞了一团麻似的。寅五郎一纵身跳到他身后,一脚将他踩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仙太一刀已砍中他的右肩,顺势削下去,又将他的5只手指全削了下来。寅五郎尽力斜劈一刀,不仅将他一砍两截,还将一个火炉“当”的一声削去一大块。
隔壁几个打手听到吆喝声,知道事情不妙,操了刀枪棍棒赶来。克明站在门口,见一个砍翻一个。
他大喝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他的武艺好得出奇,出手三下便伤了三人,其余人见隼人已死,犯不着卖命,发声喊,一齐丢下武器一哄走了,再不回来。
3个人找了几处,只是不见吉田这家伙。克明搜到屋后,一眼看见树上有个黑影,就捡起一粒石子,“嗖”的一声打上去,一声响亮,这人跌撞下来。这人的身手自也不弱,虽然跌下树来,还是连滚几滚,跃起身来逃走了。
寅五郎大叫道:“正是吉田这厮!”
他一刀飞去,正中他的背上,吉田大叫一声,打了一个踉跄,直向织布机下钻去。克明连跃几跃,追上他,一把拖住他的双脚,拉了出来。仙太手起刀落,已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他们三人提了仇人的两个脑袋,去仙右的墓前祭奠了,然后一齐上郡府去自首。
因为人证俱在,百姓又恨隼人父子入骨,聚集起来一齐声援。官府怕事情闹大了,只好判他们三人无罪。
从此,克明的名声大震。附近一带不讲起他来则已,一讲起来总是夸克明的侠义行为。
第147篇、徐苟三的传奇故事-中圈套你输了
有一天,王财主喊住准备下地干活的徐苟三说:“喂,徐苟三!人人都说你聪明,有计谋 ,骗了不少东家。我这个人轻易没上过当。今天我站在这台坡上,你要是把我骗到了台坡下,我就算服了你,把我手里的这串铜钱输给你。”说完,王财主抖了抖手中的钱串。
徐苟三看了看王财主,笑着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把你骗下来。不过,要是你站在这台坡下,也许我还可以想个法子把你哄上去。”
“真的?”王财主睁大眼睛:“好,今天我倒要试一试,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能把我哄上去!”
王财主说着就跳下台坡,站在徐苟三面前,摇头晃脑地说:“来吧,随便你耍什么花招,使什么诡计,我都不动,难道你能把我背上去不成?”
徐苟三拉过王财主手里的钱串,笑嘻嘻地说:“东家,你输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财主望了望台坡,又望了望扬长而去的徐苟三,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晃过神来,原来自己早已中了徐苟三的圈套。
第148篇、荒年识人
民国初年,湘南蝗虫肆虐,粮食歉收,殷天引一家在镇上最先断了粮,一家人不得不吃起草根树皮。
这天晌午,一顶软轿停在殷家门口,从软轿里下来的是殷天引的一个好朋友王扬。
王扬一边叫着“殷兄”一边走进屋去,殷天引听到叫声,赶紧迎了上来。王扬拱拱手,说:“殷兄一向可好,我今天去前街办点事儿,路过你家,进来坐坐。”
说到这里,王扬突然盯着殷家窗台上一只香炉走了过去。他伸手拎起香炉,仔细端详起来,这座香炉有点儿与众不同,正方形,上宽下窄,呈斗状,比一般香炉高大,显得凝重、大气。
王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放大镜,看底足,看款识,看画片上的树叶、小鸟以及山石间一丛丛小草,足足有10分钟,他才把香炉轻轻放在桌上,喜不自禁地说:“宣德炉,好一只明代的宣德炉。”
殷天引听了,心里一惊,他万没想到自己家还有明代的东西。
王扬继续说:“殷兄,你知道,我喜欢收藏,把它卖给我吧!”
殷天引仔细看了看王扬,见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才点点头,说:“若真是宣德炉,你就拿去吧!随便给几个钱就行。”
王扬说:“明代的东西,还值点儿钱,我给你两担大米吧!”
当天晚上,殷天引一家人喝上了香甜的米粥。
第二天,殷天引去了一家古玩店,回来后对家人叹道:“我去‘万得昌’古玩店问过了,咱家的那只宣德炉至少值10担大米。唉,王扬只给了我两担大米,这年头啥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从那以后,殷天引就慢慢和王扬断了来往。
多年以后,殷家终于发达起来,而此时,王扬却病故辞世。殷天引得知王扬病故的消息,摒弃前嫌,赶去吊唁。
那天下午,殷天引进了王家。吊唁之后,王家长子陪着他去后院休息。突然,殷天引一眼看到后院的窗户上放着几盆花草,其中几株兰花草居然栽在一只宣德炉里,他觉得这只宣德炉很是眼熟,捧起一看,立马认了出来,这只宣德炉分明就是当年王扬花两担大米从自家买去的那只。
殷天引不动声色地问王家长子:“你父亲用这么贵重的宣德炉来养花,是不是太糟蹋了?”
王家长子小声说道:“大叔,您错了,这只宣德炉不值几个钱,它是现代的一只仿制品。那年粮食歉收,家父的一个好朋友家断了粮食,家父想帮帮他,可又知道这人清高自爱,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帮助,于是心生一计,故意把他家这只仿制的宣德炉‘考证’为明代的东西,顺理成章送了两担大米给他。只是家父死也没告诉我,他的这个朋友到底是谁……”
听到这里,殷天引当场愣住了。
第149篇、吃蛇的老头
话说日本天明宽政年间(公元1789年后),常陆龙奇山田一个财主家有一个长工,名叫八兵卫。他是个紫脸膛的汉子,50上下年纪,身材魁伟,手臂上肌肉虬结,满腮的虬须根根如铁,一头浓发灰蓬蓬横生倒竖如一堆乱草。
八兵卫能吃也能干活:吃饭时,人家只来得及吃了一小碗,他早左一碗右一碗,七八大碗的饭下了肚。眼睛一眨,他已将一饭篮饭吃了个底朝天,还说只填了一个肚角。他的铁耙有常人的三把大小,人家还翻不到一畦地,他已手起耙落,转眼间已翻好了一亩地。他不言不语,只是笑眯眯地干活、吃饭,嘴里时不时叼着一只大烟斗,吞云吐雾地抽他那抽不完的烟,甚至睡觉前还得美美地抽上一斗。他的东家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生怕八兵卫的嘴不离烟,会造成火灾,不准他抽烟。
八兵卫想了想,道,“东家不让我抽烟,怕的是我失火。从今天起,我再不点烟,改成嚼烟叶,怎么样?” 东家奈何他不得,只好苦笑笑,道:“只要你不用火,你 就是去嚼石头,我也管不着你。”殊不知他改嚼烟叶后性情大变,竟嗜吃起各种虫豸来了。
看他吃虫倒也有趣:耕田之余,大家坐在树下休息,突然一匹硕大的蟋蟀“噗”的一声从身后跳出来。八兵卫眼明手快,伸出蒲扇也似的大手一按,已经捉在手里了。他拿起蟋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笑眯眯地掐掉长须,剥去翅膀,一下丢进嘴里,“咕吱咕吱”嚼起来。
同他一起干活的长工们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问道:“八兵卫,味道怎么样?”八兵卫咂嘴嗒舌了一会,抹抹嘴巴,道:“又肥又脆,跟烤鸡差不多。” 蟋蟀要吃,蚱蜢、蟑螂、纺织娘、蝼蛄、知了、地老虎什么的也吃。这些虫子他是生吃的多,有时也烤熟了吃。如果捉到了四脚蛇、青蛙、癞蛤螟、蚯蚓、腹蛇、蟒蛇什么的,他总要在野外生起一堆簧火来,掏出一把小刀,将头尾剁了,皮扒了,再在溪水里洗刷干净,斩成一段一段的,串在一根铁丝上,在火上烤得焦黄喷香,然后就着铁丝咬着吃。看他嚼得有滋有味的样子,闻着那直透鼻际的香味,真引得旁边的伙伴个个垂涎欲滴,可是真要他们吃,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敢张嘴的。
八兵卫善吃虫豸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就在方圆百十里内传得沸沸扬扬的。
且说村里有一个地主,名叫谷武三郎,他家世世代代盘剥有方,传到他这一代,手头已经很有了几个钱;他平日里虽然爱钱贪财,但是与钱比起来,命到底是头等大事,因为没了命,有钱也跟没钱一样。事也凑巧,这天傍晚吃了晚饭,他边打着饱嗝,边剔着牙齿,慢慢儿踱到自己的地里去,看看白天几个长工干着的活儿是否偷懒。他刚走到大树下,只听见草丛里簌簌在响,低头一看,妈呀,这是什么?这是一条两头蛇!两头蛇有两种:一种是两个脑袋并列的,身子和尾巴只有一个;一种是两个脑袋各长一头,一个在头,一个在尾部。现在看来,这种蛇也只是蛇的变异罢了;可是在古代人看来,这是大大的不吉利。当时有这么一种说法:谁见了两头蛇,就必死无疑。
这天谷武三郎见到的正是个脑袋并列的那种两头蛇。
蛇因为不少是有毒,人见人怕,这也是人之常情,然而只要你没惹它,它一般不碰你;万一咬上了,破费点钱,买来一帖蛇药,只要及时,人也死不了。可是见到两头蛇是另一码事。当时的人说,谁见了谁就得死,除非你将它打死生吃了,才没事。
然而谷武三郎在一见之下本来就已心胆俱裂,更别说是一把捉住它,生生将它吃了。他眼睁睁看着这蛇昂着两个脑袋,嘶嘶吐蛇信,缓缓悠悠地钻进树下的蛇穴里去了。
谷武三郎这一惊当真是魂飞天外。他但觉得一股股凉意由脊梁骨往上冒,心冷得直痛,三十三个牙齿,捉对儿在厮打,自言自语:“妈啊这……这……这如何是好?这不是两头蛇吗?这么说来,我……我就要死了。”他站在树下,反反复复就这么念了半天,才苏醒过来:“快,快,找人来打死这蛇,这是条人见人死的蛇,不管我出多少钱。谁肯去打?……对了,我就说是条普通蛇,这样,他们就肯去打了……不对,等蛇一出来,他们丢下棍棒就跑,这钱还不是白花了?……即使是被他们打死了,又有哪一个肯吃它?……” 蓦地,他的心头一亮,因为他想到了八兵卫。他想:“有救了!我快去找八兵卫,只要给他钱他会肯的。我跟他说出实话。这人无妻无小的,没有家眷拖累,人又爽气,说不定还有救……对,路,就这么一条了。” 想到这里,他小溜小跑,来到八兵卫那里,见八兵卫独自一个正坐在一堆稻草上斜靠着身子,优哉游哉地在嚼烟叶。他顾不得自己的体面,走上前“咕咚”一下跪在他面前。
八兵卫吃了一惊,忙扶起他问:“谷武老爷怎么了?别折煞了小人!” 谷武三郎咚咚磕着头,道:“老哥快救我一命。若不答应,我……我就只好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八兵卫扶起他来,说道:“谷武老爷平日待人虽然未免严厉了些,但小的是光棍一个,一身无牵无挂,老爷但用得着,小的也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老爷但说无妨。” 谷武三郎这才站起来,说道:“望老哥可怜我。刚才我出来在大树下遇见了一条两头蛇,咱们这一带就老哥一个能捉住它,将它生生吃下去。老哥如果肯出手,我就谢你20两银子,决不食言。请老哥无论如何救我这一救!” 说罢,连连鞠躬,两条腿的膝盖一弯一弯的,又想跪下来。
八兵卫心想:“传说凡是见了两头蛇的人十个有十个是要死的,只有将这蛇生生吃了,见的人才有救。谷武这厮平日里待佣人长工凶神恶煞似的,原本不值我去救他。只是这蛇不打死,它迟早又会出来,见到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两个。死了谷武犹如死了条狗,别的好人再去死就可惜了。眼下看他吓得筛糠似的,又肯掏出20两银子来,我何不就去捉来吃了?” 想到这里,他就皱起眉头,道:“既然老爷亲自来说,我就不妨去试一试。只是这是有关生死的大事,不是闹着玩的。小的虽年到六十无儿无女的,死不足惜,只是这20两银子是不可省的。吃完了蛇我不死,这银子小的自有用处;吃了蛇我死了,这银子做我的葬费也足够了。” 谷武三郎眉开眼笑着,连忙说:“自然自然,我马上去将这银子拿来,存在你朋友那里。” 为了救自己的命,别说区区20两银子,就是200、2000,他也舍得拿出来,谷武三郎急忙到家里取了20两银子,当着八兵卫的面交给他的朋友收着。
八兵卫见诸事齐备,这才背了锄头出来。若是放在平日,这般有趣好奇的事,准保会引得众多的人去看热闹;只是这次打的是两头蛇,人见人死,人们躲避犹恐不及,哪敢贸贸然前去?只有谷武三郎生怕八兵卫另外打两条蛇来哄他,花20两银子他已经肉痛,真的两头蛇不死,还要搭上他的一条命,就更不合算了,所以紧紧跟在后面。因为他见过一次两头蛇,他想再见一次,总不会死两次吧。
八兵卫也不理睬他,只顾背着锄头走在前面。他来到谷武三郎说的那棵大树下,找到树北,细细察看树下草丛,见果然有一处地方的草稍稍往两边倒,这正是蛇游动过的痕迹。他吃蛇多年,已积了不少捉蛇的经验。他先从别处收集了一些枯叶残枝来,取出火刀火石点着了,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包雄黄撒在上面,再用手连扇几扇,让雄黄烟朝树下的蛇洞里扇进去。蛇是最怕雄黄的,一闻到这味儿,马上“呼”的窜了出来。八兵卫果然有一手,他挥起锄头,“嚓嚓”两下,将这怪蛇的两个脑袋全部锄了下来。这蛇的头被砍了下来以后,蛇头蛇身分成三处,还自扭动不已。八兵卫丢了锄头,先双手捧起蛇身,就着创口使劲吮了起来。他说蛇血是最滋补身子的。等吮完了血,就取出小刀来,将蛇剁成一段一段的。丢进嘴里,吧哒吧哒吃了起来。
谷武三郎先是远远站着看,见他吃蛇了,才敢走近来看。
只见八兵卫坐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将整条两头蛇慢慢儿吃了下去。最后还将蛇皮、蛇骨和蛇的内脏,放在簧火堆里炖成了灰,像吃炒米粉似的一撮一撮和着水吞下肚去。
等他吃完了,谷武三郎才放下心来。他舒出一口气,千恩万谢着回家去了。
旦说八兵卫虽然大着胆子吃下了整条蛇,自己会不会死,却心里没底。
不过他一向将生死看得很淡,也不着急,只是抹抹嘴巴回家去,躺下来等死,躺着躺着也就睡熟了。
第二天他一早起来,觉得自己好好儿的,就背起铁耙依然种田去了。
至于那20两银子,他用其中的1两为自己做了几套换洗衣服,另花了1两请这些长工兄弟们美美吃了一顿,18两则全施舍给了比他更穷的穷人。
这以后,他一直没病没灾,过得好好儿的,一直活到80多岁才去世。
第150篇、无名刀
父亲将无名刀交给我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想要,因为这把刀实在是太丑了。而我家是刀行,祖辈以来就在打刀,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刀大部分都是我胡家刀行打造,好看的鸳鸯刀,雪白的月刃,霸气的斩龙刀都是我家的名品,但是父亲对这些刀都嗤之以鼻,看着那些名扬天下的大侠拿着所谓的名刀横行天下时,我父亲总是轻蔑地说,全是不识货的傻蛋,这些刀送给我都不要。我就提醒父亲那些刀好些都是他自己他亲手打造的,这时父亲就突然伤感起来,他连连说我恨啊,我就是穷尽一生也打不出那样一把好刀,就是我所有的刀加起来也比不上那把刀。
父亲说的那把刀就是无名刀,而它的打造者从来无人知晓。无名刀几百年前就在我家秘密流传,是我先祖的先祖在巧合中得到的,而这开启了我胡家打刀的序幕。听父亲说,这把刀是由陨石打造的,他感叹说也许这把刀的打造者是神不是人。而我总觉得父亲夸大其辞,因为无名刀的确不怎样,用来砍柴我都嫌大了。
后来一件事发生了,一个老年人从我家门前走过,他肯定有七八十岁了,发须都白了。他突然停了下来,盯着我的无名刀,眼睛顿时放大了。我问他要买什么,他说我要那根烧火棍。我吃了一惊,将无名刀拿在手中,对他说,这烧火棍不买,你要买刀的话任你选。那个老年人很坚持,他说我就要你那个烧火棍。我对他变得很好奇,因为他不是像我这么蠢,他一眼就看出了无名刀的好处,而这是不容易的。我问他说,你为什么要买这根烧火棍,他说,这不是烧火棍,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刀,我说,这真是烧火棍,他说我出一千两银子,我说一千两银子可以将我这里所有的刀买走了,他说我就要那个烧火棍,我说你越是坚持我越是不卖,他说我提价到一万两银子,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就是不卖,老年人很失望地告诉我说,不卖也行,但是你要藏好,我说不用藏,没人来偷的,老人叹了一口气后就走了。
这件事让我相信了父亲的话,认为这真是一把天下最好的刀,不然没人会出一万两银子来买的,我把这件事情给父亲说了,父亲没什么反应,在我要离开时,他喃喃地说也许卖了也好。我就觉得父亲疯了,这把刀在我老胡家几百年了,父亲竟然要说卖。自此以后我再也不给他说无名刀的事情了。
那天天气晴朗,太阳高照,我坐在棚子下息凉,突然远处高起了一缕尘烟,再去看时就看到一小骑马队,几个人正骑着马快速地过来,一会儿后我就看到了几个人,高头大马,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剑眉星目,走过我身边时一股风差点将我吹倒,我就知道了他肯定是个武林高手。最特别的是他手里的刀,黄金打的刀鞘,镶嵌着各种宝石,光是这把刀就不知道值多少钱。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来了一匹瘦驴,驴背上坐着一个老头,发须皆白,邋里邋遢,边骑着驴子边唱着歌,声音嘶哑,唱的什么完全听不清楚。
两方人马就此相遇了。刀行前面是一条小路,不能一起过,只能有一边相让。但是令我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两方都不让,这小孩子的行径竟然活生生在我面前发生了。先是老头让对方让,对方不让,为首的那个倒是没说话,都是底下的人在说。几句话说翻之后,便真的谁也不让谁了。我坐在椅子上看着,拼命忍住笑。
一个人说,死老头你让不让,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老头说,是天皇老子我都不让。
那人本来想说什么的,但是被老头一句话就噎回去了。
那人说,那你是想打架了。
老头说,打架我还没有怕过谁。
我顿时来了精神,平静的生活让我十分想看他们打一架。就在这时有很多人围拢了过来,和我一样兴奋。
先是说话的那个人拍马而起,直接向老头扑了过去,剩下的人都笑着看热闹,在他们看来收拾一个老头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转瞬间就发生了,那个人刚扑过去,被老头一让就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成了个狗吃屎。剩下的人一下就敛住了笑,那老头却嘿嘿地笑了起来。那几个人脸上挂不住,又过去了两个人,但是都在瞬间被收拾了。这时那个为首的老大也坐不住,就上前问老头的尊姓大名,老头嘿嘿笑着说,无名无姓。那为首的又客气了几句,不外乎是让路本来是小问题,但是现在打了架就要分出输赢,不然没脸再在江湖上行走。
那老头一点不客气地说,屁放完了就放马过来吧。那为首的脸一下子就挂不住了,便一下子扑了过去。只见寒光一闪,原来他拔刀了。他必定知道老头厉害,一开始就拼尽全力了。但是依旧几招下来,那人就败下了阵来,刀也被打出去了。而那老头却依然坐在驴子上,似乎一点都不费力。
那几人死一样的面孔,低垂着头,像是要贴住胸膛一样。
那老头便骑着驴走了,没有看那些人一眼,也没有看我们这些人一眼。谁也没说话,似乎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
一会儿后那几个人也走了,背影很快消失掉。
许久过后我们才回过神来,这时有个人说,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
另一个人说,不可能,天下第一能被这么就打败了。
那个人说,你爱信不信。
另一个人说,那你说那个老头是谁?
那个人说,鬼才知道。
再后来,我又遇到了无数件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的成名高手被无名小卒打败,太多太多的好刀好剑被不出名的兵器折断。我已经渐渐麻木了,但是我依旧说不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是突然迷恋上无名刀的,这种转变让我也纳闷,我也不知道我何时就突然对无名刀有了兴趣。无名刀为什么要叫无名刀呢?难道取一个名字真的很难吗?许久后我才明白,无名刀之所以叫无名刀,是因为铸造这把刀的人觉得世界上没有名字能配上这把刀。但是我又疑惑这么好的刀为什么几百年来都没有一点名气,甚至成为了我的烧火棍。
进而我想到了我的父亲,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造出了那么多刀剑,却依旧是个无名小卒,守着这个小小的刀行一辈子,他从来没有走出刀行一百里以外,他的一生就这么默默无闻,但他的确是世界上最好的铸刀师。再进而我的祖祖辈辈,都是最好的铸刀师,可是他们从没一个人能够扬名立万。
就比如那个打败武林盟主,天下第一的老头,谁知道他的名字,谁知道他丁点消息?没有人的。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落第的读书人,他从京城回来,路过我的刀行,在我这里喝了一碗茶,他将我多年的疑惑一下子就解开了。他说,不管是什么东西,不能样样占尽,占尽了就会惹乱子。
我忽然想到,要是我的无名刀人人都知道,那么江湖不知道要掀起什么样的血雨腥风呢。这把刀这么厉害,就注定了要被埋没,父亲铸刀那么好,也注定了要默默无闻。那个老头武功那么高,也注定了只能骑着驴到处走来走去。
我像是发现了一个真理一样兴奋起来,我到处去兜售我的这个理论,开始还有人听,最后他们就不耐烦了,他们告诉我说,不扬名立万的话,再厉害也是一个屁,扬名立万了的话,就是个屁也厉害。
我私下一想又觉得有理,于是我就再也不去兜售我的这个理论了。
一晃眼许多年就过去了,我也老了,终于有一天我将无名刀传给了我儿子。我儿子问我这是什么,我说是烧火棍,但是别弄丢了,我们胡家刀行能存在几百年就是因为它。我儿子不太情愿地领过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副重担终于从我肩上卸下去,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父亲是不是也是如此。
庆幸,松了一口气,但又有点失落。
第151篇、昭君出塞
汉元帝时,边境上的匈奴族人摆脱了几十年兄弟争权的混乱局面,呼和单(chan)于统一了各部落,开始强盛起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想按照先例,像冒(mo)顿单于那样,娶一位汉朝的公主为妻,成为北方名正言顺的藩王。
貌似强大的汉王朝,这时的国力已经衰弱了。汉元帝又为人懦弱,大权渐渐落到臣下手中,一些有野心的人,便变着法子争权夺利。毛延寿中大夫就是其中之一。
这天,毛延寿上了一本,说先帝驾崩,宫女都放出宫去了,后宫空虚,哪里跟大汉皇朝的声名相配?现在天下太平,内外安宁,皇上尽可广招天下美女,充实后宫。普天下种田的百姓,多收了几石粮食,还动脑筋娶妻买妾呢,何况是堂堂皇上?
这个奏章可真是投皇帝所好。元帝立刻发下去让大臣们议办。争论了好几次,总算议定,派人去各州广选美女。选中一名,便让画师画一幅像供元帝挑选,选满100名为止。这选择的差使,便委派给了毛延寿。
毛延寿得了这美差,带着圣旨便上了路。有的人家一心想把女儿送到宫去,自己好有机会攀龙附凤,飞黄腾达,要巴结毛延寿;有的人家怕女儿进了宫从此沓无音信,也要巴结毛延寿。毛延寿所到之处,收大钱,吃好的,住好的,威风凛凛,着实捞了一大笔。他到各大州府转了一圈,选了99名。这最后一名,便到成都府秭归县来选拔。
秭归县有个农家王长者,有个女儿叫昭君,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确实美貌非凡。毛延寿要王长者给100两黄金,便选她作第一名。
王长者拿不出这么多钱,也不愿借债巴结选择使,毛延寿碰了钉子,心里恼怒,便不想选她入宫,转眼一想,这倒便宜了王长者,不成!他想了个恶毒透顶的主意,还是把王昭君选进去,只是在王昭君的肖像上,故意画上一两处缺陷,让她进宫后见不到元帝,苦守冷宫,害她一辈子。
果然,王昭君进了皇宫,一直被冷落在一旁,连汉元帝的影子也没见到,转眼半年过去了,王昭君想家,想父母,想秭归,闲得无聊,便一个人对着一轮明月,弹起了琵琶。她自小练习琵琶,弹得一手好曲子,珠圆玉润的乐音里,隐隐透着满腹愁思,凄婉动人。
一天晚上汉元帝没事,在后花园散步。远远听到琵琶声,便循声寻来。到了昭君住处,叫小太监去通报,说皇上来了。
王昭君慌忙整理衣裳出来迎接,灯光之下,王昭君娥眉微皱,显得格外动人。汉元帝十分惊奇,心想,100位宫女的像我都仔细看过,没有这么一个呀!
汉元帝问她进宫多久了?是什么地方人?王昭君落落大方地一一作了回答。她还毫不隐瞒地向汉元帝报告了毛延寿向她家索取黄金的经过,这倒是汉元帝闻所未闻的新鲜事。他从小在宫中,高高在上,哪里知道下面的情况呢?元帝听完了,立刻叫太监去取画像,把像跟人一对照,发现确实是故意把昭君画丑了。
第二天,汉元帝下了三道诏书,一是下令抓毛延寿问罪,二是封昭君为明妃,三是免了秭归县一年赋税。
可是,毛延寿当夜就知道了宫中发生的事,他匆匆逃离长安,直往西北匈奴部落逃去。
大漠边缘,一排帐篷组成一个方阵,中间最大的蒙古包里,呼和单于正在生闷气。自己客客气气请汉朝嫁个公主,汉元帝却说公主年纪太小,眼下不能婚配,这不明摆着跟自己过不去!从前那些和番的女子,也没有哪个是真正的公主,有的只是宫女,被哪位娘娘收做义女,便嫁了出去。听说汉元帝在全国大选宫女,就不肯派一个到匈奴来,依他脾气,便要跟汉朝干起仗来。但是摸不透汉朝的虚实,又怕自己内部不稳,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毛延寿却投上了门。
毛延寿按中国礼节见过单于,说:“单于要跟汉朝和亲,汉朝上下都说是好事。宫中有位绝色宫女王昭君,愿意来匈奴和亲。可是,汉元帝贪恋昭君,硬不答应,封她当了西宫明妃。我劝了几句,还要把我砍了,我只能逃到单于这儿来了。”说完,把王昭君的画像挂了起来。帐篷里发出了一片赞叹声。有人说,要是单于果真把这个女子封作阏(yan)氏(匈奴君主的正妻),真是全匈奴的光荣。
毛延寿看见呼和还在迟疑,又上前说:“单于,我这次从长安逃来,一路上看见汉朝的各处城池,都荒废久了。我在汉朝当宫,知道汉朝看来强盛,骨子里虚弱得很。单于只要写封信给元帝,说是如果不交出昭君,就派大军百万,跟汉朝打仗。汉元帝是个懦弱的人,满朝文武跟他差不多,没几个会打仗的。这一吓,就一定会把明妃送来。单于你不信就试试。”
毛延寿这一手,不仅害了昭君,还几乎出卖了整个汉朝,真够毒的。
这天,汉元帝正在西宫跟王昭君谈天,小太监来报:五鹿尚书跟石常侍在宫门求见,有重大事件禀报。汉元帝便叫两个进宫来议事。
五鹿尚书神色紧张,向元帝禀报:“今日匈奴呼和单于派使臣来京,说毛延寿在匈奴献了明妃王娘娘的画像,单于指名要王娘娘和番。不然的话,百万大军挥戈南下,汉室江山就危险了。请皇上定夺。”
“放肆!”汉元帝当着昭君的面,斥责尚书:“这呼和胡说八道,自古以来只有公主和番,哪有娘娘和番的?俗话说,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派个将军去把匈奴打退,这事跟我说什么?”
尚书退下一步,嘴里说:“是,是。”可是又不走。汉元帝问他还有什么事。他迟疑了半晌,才说:“恕臣多嘴,单于的信里说皇上宠幸女色,他们要像武王伐纣一样出兵,这么一来,大汉江山难保。”
汉元帝把桌子一拍,提高了喉咙:“朕又没有造鹿台,又没有杀皇后,如今天下太平,哪里有什么纣王?”
石常侍说:“皇上,朝廷军备空虚,恐怕没有大将可以领兵出征。”
“什么?”元帝奇怪了,“你们平日只说匈奴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今天怎么都怕啦?”
石常侍满脸忧色:“皇上,何必为一妇人搞得国破家亡?”
元帝听了,伤心地说:“这匈奴王听信毛延寿的胡言乱语,欺娘娘当妃子不久,才敢这般大胆,想不到满朝文武一个也抵挡不住匈奴人,只有昭君才能救得国家。”
昭君这时上前启奏:“承蒙皇上看重,我才能被封为明妃。我虽然是个妇人,也要为国家分忧。现在苦了我一个,免得汉朝跟匈奴打仗,这苦我吃了。皇上,就让我去吧!”
五鹿尚书和石常侍马上说:“娘娘深明大义,忠义可嘉。皇上应该成全她,送娘娘去吧!”
听说昭君本人愿意,大小臣子纷纷上表,有的婉言相劝,有的激昂慷慨,都劝皇上答应昭君和番。汉元帝招架不住,只得答应第二天亲自送昭君北上。
“啊呀,”尚书还要噜苏,“皇上亲送,礼仪上不合,还是不去的好。”
“呸!”汉元帝发了火,“我这也依你们,那也依你们。你们一件也不依我!毛延寿这贼子害人,谁想当第二个?”
这才封住了那批人的嘴。
第二天,汉元帝在霸桥为昭君送行。昭君还未到,汉元帝还对大臣们抱着一丝希望:“众爱卿,有谁想法退了匈奴兵,叫娘娘不去和番?”
大臣们个个像铁嘴葫芦,一声不吭。
王昭君来了,元帝看见一身番装,心里不免凄楚:我哪里是个大汉皇帝?分明跟楚霸王别虞姬一模一样。
昭君取出平日穿的衣服,对元帝说:“今天我离开长安,就是匈奴人了。我这衣服留给万岁,以后给我做个衣冠冢,也算叶落归根,回到了故乡。”元帝只是伤心叹气,说不出话来。
昭君又对元帝说:“皇上,这些日子我曾向皇上禀报了老百姓的苦楚,望皇上多多设法解救黎民百姓,我也算报答了乡亲父老。”汉元帝听了,连连点头。
宫廷乐师奏起了《阳关曲》,昭君从马上取出琵琶和了一段。这时,从北边飞来一群大雁,昭君又对元帝说:“大雁年年南飞,我这次出了关,再也不会南归,明年大雁南飞之时,皇上看了,可别忘记昭君还在关外,有使者也捎些信来。”
番使和尚书都前来劝行,昭君上了马,越走越远,终于走出了元帝的视线。
一行人走了不止一月,来到了胡汉边界,呼和单于领着人马过了界河,来接昭君。他在江边山头筑了一座石台,准备隆重地封昭君做宁胡阏氏。
昭君问:“过了河是不是汉朝土地?”
单于说:“这黑江是两国界河,江那边尽是匈奴国的了。”
昭君说:“我是一个汉人,今天先用这石台祭奠祖先,告别汉地;明天封了我,我就变成匈奴人,再也不南来了。”
单于当然高兴,立刻叫人照昭君说的准备起来,不一会儿,酒宴准备好了。
昭君先向祖先神灵洒了3杯酒,再捧起一杯酒去祭奠黑江。她一步步朝台边走去,单于跟在身后。
突然,昭君把酒杯一扔,喊一声:“万岁,我先走一步了。”飞身跳下悬崖。单于伸手一拉,只拉住她一块衣角。急忙低头看江中,江水滔滔,滚滚波涛中,昭君戴的帽子打了一个旋,沉进江水不见了。
呼和单于大呼可惜。回头叫人在高台上筑起一座青冢,那块衣角便埋进墓里,按宁胡阏氏的规矩给昭君办丧事。
丧事办完,呼和单于把各部落人召来,对大家说:“昭君虽然没有过黑江,可她是我们匈奴的宁胡阏氏。我们匈奴最敬佩的是英雄,昭君也是我们匈奴人中的英雄。从今以后我们跟汉朝做了亲戚,再也不打仗了。”匈奴人听了都欢呼起来。
单于一回头,盯着毛延寿:“你是汉人中间的叛徒,这种人匈奴人不喜欢,我们杀了你,也污了我的宝刀。来人,把他押回长安,交给汉朝处理。
这也是尽我们对亲戚的义务。”
昭君走后,汉元帝茶饭不思,不上朝,也不愿见大臣。
这天晚上,他不知不觉又来到昭君住的地方,坐在当初与昭君谈话的桌边,呆呆地回想起来。不知不觉打起了盹。
梦中,一会儿看到昭君身穿番装,骑马往南飞奔。一会儿看到一队匈奴兵抓住了昭君,昭君远远地喊着:“皇上。”
元帝猛地惊醒过来,原来是小太监正在喊他。他不耐烦地责怪小太监惊了他的好梦。这时,最后一队大雁,正从北方匆匆向南飞来,元帝不禁又想起昭君临走时说的话。
小太监看元帝平静下来,这才敢禀报,五鹿尚书有奏章,是关于明妃的事。
元帝急忙打开,见奏章上写道,明妃行至黑河,不愿北行,投江而亡。这又勾起了元帝一阵阵伤心。好在奏章末尾,说呼和单于十分器重明妃,立了青冢纪念她,还表示与汉室世世友好,把毛延寿送到长安听凭发落。
汉元帝这才叹了口气,心中的愁闷总算排解了一点。
他立即下旨,明天在郊外遥祭明妃,将毛延寿当场斩首。
第152篇、缚猫索
皇上大婚,各地官员争相进贡,其中以庐州府进贡的“紫薇珍珠盘”最为珍贵。但没想到,珍珠盘才离开庐州府境内,就遭到了大盗“惊天猫”的劫掠。皇上知悉后,龙颜大怒,下令名捕杜轩追查此事。据说皇上为了此事,还亲自接见了杜轩,赐予他一根名贵的“缚猫索”,力图将惊天猫抓捕归案。
三天后,与庐州府比邻的松山县豊锫珠宝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珠宝行老板董钦赶紧迎上去,笑着说:“这位客官,请问有什么关照呢?”
不速客压低声音说:“据说贵行有一件宝物,那是最近蜚声江湖的‘紫薇珍珠盘’,我想见识一下。”
董钦一愣,但马上否认。不速客冷笑:“老板莫非在担心什么?请看这个。”说着,把一个令牌递了给他。
董钦看了,马上堆起笑脸说:“原来是咱们的熟客,请等等。”说完,转身返回内间。
原来,那块令牌名叫“尊客令”,只有尊贵客户才能拥有。这里常常会有些非法的勾当,如果没有出示令牌,老板是不可能把“紫薇珍珠盘”这类宝物轻易露底的。
很快,董钦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托盘。揭开托盘上的黑布,名贵无比的珍珠玉盘露了出来。三十三颗紫色珍珠,分别镶嵌在玉盘之上,紫光氤氲。据行内人士估摸,这件宝物起码的价值,应该在三千万两以上。
不速客眯着眼欣赏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说:“老板,这是真的?真的是要作为贡品上贡的‘紫薇珍珠盘’?”
董钦笑了:“如假包换。”他话音刚落,突然从门口、窗户、房顶上拥进了十几个人,全都是身穿皂衣的捕快。为首的人身材魁梧,豹头环眼,正是负责追捕惊天猫的九城名捕杜轩。
不速客小心地把珍珠盘递给杜轩,说:“禀告总捕头,赃物已经缴获。”原来这不速客是衙门中人,他在杜轩的授意下,手持“尊客令”前来豊锫,正是要查找失踪的赃物。
杜轩盯着董钦,这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脸如土色,低着头,不停地擦着汗。杜轩冷冷地说:“说吧,是谁把这个珍珠盘卖给你的?惊天猫?”
董钦“嗯啊”了两声,终于大声喊道:“大人明鉴,小人,小人招了。这,这个珍珠盘,它,它是假的。”此语一出,全场的人均被吓了一跳。
董钦告诉杜轩,原来几天前,确实有个黑衣蒙面人手持“紫薇珍珠盘”前来出售,但由于他的出价太高,董钦不能接受,那黑衣人悻悻而去了。豊锫还有个秘密,是不时会出售一些假货,由于往来的货都见不得光,所以有些人也因此吃r哑巴亏。这“紫薇珍珠盘”的仿制品店里早就有了,有人来问价,董钦当然也不含糊,想把这个假货趁早出手了。
杜轩脸色越发阴沉,冷哼一声说:“你以为说出这番谎言就能骗到我吗?休想!”
董钦赶紧说:“小人哪里敢骗大人,这珍珠盘,它,它的确是假的。你看,这盘底还有一条裂缝,真的哪里会有这样的败笔呢?”
杜轩一看,果然如是。他狠狠地甩出一根牛筋索,“啪”的一声:“我姑且信你一次,如果你敢骗我,我这根御赐的缚猫索,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董钦连说不敢,瞥见那根流光溢彩的缚猫索,却不觉流露出贪婪的眼神,心想这御赐的宝物,到黑市上出售,也该赚个盘满钵满的。正这般想着,杜轩却活锋一转,说:“不过,你这次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开这个珠宝店,却干些违法的勾当,我要把你拿下,交给地方官惩处。”
董钦吓得跪下求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人,要不这样,我给你提供追捕惊天猫-的信息,你这次饶了我,好不好?”
董钦告诉杜轩,这惊天猫急于把珍珠盘脱手,已经联系上了县里另一个买家,那是城东的老鲁。听说,他们约定今天晚上三更时分,在城郊的五里坡接头。
杜轩精神为之一振,马上派人去部署,当然也就不再为难董钦了。
入夜,城郊五里坡只有鸣虫的叫声,四周一片漆黑。突然,一个灯笼幽魂似的出现在大树底下,没多久,不远处传来了“布谷布谷”的声音。那灯笼开始向声响处游动,很快,两条人影接上了头。
“古道西风瘦马!”
“鸡声茅店月!”
两边低声地用暗号接了头,接着,提灯笼的把一张纸递给了对方,对方则给了他一个篮子。那人还没来得及打开篮子,四周突然一声唿哨,一群捕快饿虎似的扑了出来,把两入团团围住。他们手举的灯笼,把四周照得恍如白昼。
这两人脸色顿时大变,一个向东,一个向西,拼命地逃窜开来。但说时迟那时快,杜轩手中的缚猫索甩出,那长索像长了眼睛似的,“嗖”地缠住了其中一人的脚脖子,硬生生地把他给拖了回来。另一个逃得远点,但也不能幸免。
众人一看,这两人一个年长点,满脸的胡子;另一个白白净净的,是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二人开始喊起冤来。
杜轩冷笑:“你们还冤?看看这篮子里的是什么?”他把篮子提过来,揭开上面的黑布,却登时愣住了。原来篮子里装着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瓦瓮。那胡子叫了起来:“我跟小叶子说好了,用一两银子买下他祖传的瓦瓮,难道这也犯法了?大人。”
那叫小叶子的年轻人,手上拿的,果然是一张一两的银票。怎么了?他们不是进行珍珠盘的交易吗?难道这董钦说的,不是真的?
杜轩满腹的疑团,问:“买个普通的瓦瓮,居然要三更半夜的跑到荒山野岭来交易?还有暗号来接头?你说你冤枉,谁信?”
那胡子大声争辩:“怎么啦?我喜欢三更半夜这也犯了王法?还有那什么暗号?谁说是暗号的,我们不过是吟了两句诗而已。”那小叶子也赶紧申辩。
杜轩不好处置这事,只好下令把这二人给放了,众人像斗输了的公鸡,神色怏怏地撤了。
走到一半路,耳听着山间的溪流声,杜轩有点出神。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总是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呢?”身边的捕快安慰他说:“总捕头,这次没抓着他们,不用泄气,我就不信这些人没有任何的破绽。”杜轩恍若未闻,这时,那捕快也自顾着自言自语:“这鸡声溪的声音晚上可特别的响啊。”
杜轩奇了:“鸡声溪?那是什么地方?”那捕快说:“这条小溪就叫鸡声溪啊,小的是松山县人,对这里的地况也就比较熟悉了。”杜轩问:“那……这附近有没有一家茅店呢?”那捕快说:“有啊,总捕头你也来过这里?”杜轩来不及跟他解释,让他赶紧带路。
到了小溪边的茅店,杜轩四下打量,搜索着什么,突然,他看到了悬挂在厅子正上方月牙形的镜子,他终于全明白了……
几炷香过后,那叫小叶子的年轻人偷偷摸摸地走进了茅店,瞥见四下无人,摘下了厅子上的镜子,从镜子背后掏出了一张银票。正笑得开心,背后突然传来杜轩的声音:“让我看看——这回,总不会还是一两银子了吧?”小叶子飞身穿窗而去,没想到正碰上埋伏的捕快,“砰”的一声,被捕快们摔了个脚朝天。
这时,另一群捕快跑回来禀告,说已经抓住了那胡子,并缴获了“紫薇珍珠盘”。有人想不明白,问:“总捕头,你怎么知道银票和珍珠盘的下落的?”
杜轩大笑一声,告诉他们说,原来,他对这两人三更半夜接头的事深感疑虑,知道他们绝不会买个瓦瓮那么简单。但如果是进行其他非法的勾当,他们互相是怎么知会对方的呢?他原来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那捕快告诉他,这里的小溪居然叫“鸡声溪”时,他突然灵机一动,既然这接头的暗号里有“鸡声茅店月”一词,那么与鸡声溪相关的,“茅店”和“月”就可能是具体的藏宝地方了。
同理,沿着古道找去,那里有个西风亭,亭边有个马的雕塑,珍珠盘就藏在雕塑的肚子里。
经过审讯,这不起眼的小叶子果然就是惊天猫,他急于在松山县出手“紫薇珍珠盘”,没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杜轩押着犯人,带着珍珠盘回到豊锫珠宝行,请董钦鉴定珍珠盘的真伪。董钦一接过珍珠盘,两眼发出了炽热的光,连声说:“啧啧,这,这可是真正的贡品哪!”
杜轩问:“你确认无误?这个是真的‘紫薇珍珠盘’?”
董钦指点给他看:“你看这盘底,白璧无瑕,这可是如假包换的贡品啊。”杜轩大笑,谢过董钦,说他准备押解犯人,带着贡品回京复命去了。董钦连声说好。
没想到杜轩才走了两天,又折了回来,苦着脸对董钦说:“董老板,这回不妙了。”
董钦问怎么回事,杜轩说:“我御赐的缚猫索不见了,这回可坏了。”原来,杜轩他们在一家客店留宿,就一顿饭的时间,居然就发现缚猫索不见了。
董钦连说坏了坏了,这回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办。
杜轩却狡黠一笑,说:“不必担心,我知道这长索在谁的手里。”
董钦愕然了,杜轩指着他,说:“长索,就在你手里。你才是真正的惊天猫。”
董钦连忙说:“大人,千万别开这种玩笑。”杜轩冷笑:“谁开玩笑,你看看你的手。”他早在缚猫索上染了一种染料,这染料越是用水洗,颜色越明显,现在看董钦的手,果然是一团红色。
董钦还想狡辩,杜轩说,从一开始他就在怀疑这位珠宝行老板。因为出门前,杜轩通过各种渠道,已经弄清楚了“紫薇珍珠盘”的具体特征,在盘底有一条细纹,这是确确实实的。可董钦却凭借这一点,居然就咬定说这珍珠盘是假的。一个真正的行家,居然会弄错这么简单的事实?杜轩对这位老板顿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再到五里坡的追捕,看似有追捕的曲折,但杜轩怎么看都觉得那小叶子和胡子在演戏,他们似乎早知道有人在埋伏,所以弄了个瓦瓮和一两银子的银票来掩人耳目。至于他们为什么知道有人埋伏,答案不言而喻了。
为了引蛇出洞,杜轩故意跟董钦告别,装作此案已结,让董钦放松警惕。然后故意在客店放松警惕,引蛇出洞。一件皇上御赐的兵器摆在面前,如果董钦是惊天猫,他必定会心动的。果然,这惊天猫改不了贪念,趁着这个机会,把“缚猫索”给盗了过来。
董钦叹了口气说:“原本是想让你押解个假的惊天猫上京,还加上一件假的贡品,那糗可大了。而真的惊天猫则盗取了‘缚猫索’,那该是多解气的事。没想到……唉!”
杜轩笑了:“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这‘缚猫索’的事,本是子虚乌有的,我是把自己常用的一条长索,给装饰得华丽些,然后让人到处宣扬说这是皇上御赐的。为的,就是要钓你这只馋嘴的猫。哈哈。”
董钦听了,嘴角抽了抽,软瘫在地上了。世间众多的人,摆脱不了的,还不是这种名与利?因此落入陷阱的,又何止惊天猫一个呢?
第153篇、十二把椅子
故事发生在1927年的苏联,那时距十月革命成功才几个年头,社会上乱糟糟的。
当年的首席贵族基萨,眼下早失去了当年的威风,只担任县户籍登记处的一名办事员。他身高1米85,两肋犹如搓板一般,手长脚长像是蜘蛛精投胎似的。他早年丧妻,只与岳母住在一起。
4月里的一天,他的岳母佩图霍娃太大突然弃世。临死前,这位过去的贵族太太回光返照。她将她的女婿叫到床前,低着嗓门道:“基萨,您可记得咱们客厅里的那套家具吗?”基萨平日虽然一百二十个的讨厌这位丈母娘,可在这节骨眼上却表现出少有的殷勤。他点点头道:“记得,记得一清二楚……有1张沙发,12把椅子,外加1张六腿的小圆桌。……您怎么想起这个来啦?”这老妇人吃吃地说:“我……我把钻石缝到其中的一张椅子中去了……”这句话恰如一个晴天霹雳,害得基萨的百脉沸涌,心施摇摇,忍不住喘起气来。因为这笔财主包括珍珠3大串,合110颗,钻石坠子、钻石戒指、耳坠、宝石手镯、珍珠项链、冠状头饰……总共价值15万卢布,这可是笔巨款啊。他还以为这个老太婆早已将它们上交给苏维埃政府了呢,他还想进一步问个清楚,不料这时这个老太突然抽噎了一声,整个躯体一下子滚到床边,一只手划了个半圆,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下葬了岳母,他家已空无一人,基萨决心去找回这笔巨富,让自己的后半辈子快快活活地享受一番,他携带了他仅有的一点小积蓄,染好了头发和胡子,弃家动身上老家老城去了。
且说还在基萨知道这个重大秘密之前,本区的神父费加也知道了有这么一笔藏金。这是这位老太在临死忏悔时不慎漏出的口风。这位道貌岸然的神父马上动了凡心。他毫不犹豫地剪掉自己的胡子,换上俗人穿的衣服,也动身上老城去先说基萨来到他离开多年的老家,老屋子早变成了老城省保险公司社会保障第二院,只有管门的门房还未曾掉换。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老爷,他还当他是从国外偷渡回来干反革命勾当的呢。这时,门房里正好有一位于正事一无所能、干歪门邪道百样精通的年轻人奥夏在那里宿夜。这人二十七八年纪,长得墩实粗壮。凭着他的嗅觉,他马上就知道基萨此番回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用他的那张如簧巧舌,不出1个小时,已将基萨藏金的秘密和盘弄到手了。但这并不能说明基萨是个头号大傻瓜,而是他才一出门就发觉自己口拙手笨,脑筋也大大的有欠灵活,要完成这么一件艰巨的任务实在不是他力所能及。他本能地觉得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正适合做他的助手。
于是,奥夏就开始与他谈到正题上来了。他郑重其事道:“老兄,咱们有话在先,一旦珠宝到手,作为合同的直接参加者和技术指导,我可要六成的呀。”基萨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话?这简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奥夏问:“那您打算给我多少呢?”基萨说:“二成。”奥夏坚持道:“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他俩就这样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以基萨六成,奥夏四成成交。随即,他们的追宝行动就开始了。
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向看门老头打听这12把椅子的下落。奥夏在这些事上是一位能手,他东扯西拉,没聊几句,已得到了确凿消息: 1919年全部家具都被运到住宅管理科,只留下1把客厅用椅,先由管门
老头坐了一阵,后被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拿走了。在一旁的基萨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问:“那么,老伙计,这是说,有1把还在这栋楼里?这很好……这把椅子,你们没……修理过吧?”管门老头道:“用不着修理。这椅子的手艺好着呢,即便再用上30年也不用修。” 哥儿俩马上动手,奥夏冒充消防队里的检查员去找老城社会保障第二院的事务主任,说要检查工作。他神气活现地走遍了这座养老院,企图找到留下的那把椅子,可是踪影全无。他趁事务主任走开的当儿,又查问了老太太们,老太太们气愤地告诉他,就在今天,事务主任将这把椅子卖掉了,这家伙常常偷东西出去卖。
奥夏走近事务主任,一字一顿地悄声问道:“老伙计,我告诉你一件事,我有一个熟人,他也曾经盗卖过国家家具,现在正蹲在拘留所里。你把椅子卖给谁了?”事务主任预感到他有可能要挨揍了,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卖……卖给了倒卖贩子。” 奥夏追问道:“那贩子住哪儿?”事务所主任说:“我…… 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他。” 然而时来运转,正当基萨在一条小弄里瞎闯时,猛然间,他感到手掌心一股热气,肚子里一阵冰凉。原来,迎面正好走来一个慈眉善目的公民,像拎着大提琴似的拎着一把椅子。
他定睛细看,这不是他家的椅子又是什么?基萨俨如一头豹子似的一纵而起,扑到这可恶的陌生人跟前,将椅子一把拽了过来,陌生人也一把拽了回去。基萨咬咬牙,死攥住椅子,咕噜道:“你倒想得好!”这陌生人把椅子抓得更紧了,嘴里喃喃说:“还抢上了。”两个人默默地争夺,你夺过来,我夺过去,终于,椅子在两人的争夺下咔嚓一声折断。两位对手无暇相顾,一齐动手,撕拆椅子的座垫,将手探进毛绒填料里去。5分钟后,烂毛绒四处飞扬,弹簧四散滚去,然而,椅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直到这时,基萨才认出对手,这人正是神父,不过这时他已剪掉了胡子。于是,一对冤家又分道扬镳,去各自寻找他们的财宝。
其余的11把椅子到底落入谁人之手?奥夏亲自出马,上已经退休了的老城公用事业局档案室主任那里去。他自称自己是革命前的首席贵族之子,“想找到家父的几件家具,以作为对他老人家的纪念”。这个骗局很成功,他了解到了分配的详情:有1把分配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残废军人格里查楚耶夫同志,其余10把则全送进了莫斯科家具工艺博物馆。但他在听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连一文钱劳务费都不给,气得这个老头籁簌发抖。
奥夏前脚才走神父费加后脚也进了门,他也是来问这11把椅子的下落的。老头马上从他手里捞回了报酬:他撒谎说,12把椅子一把不缺地在葡萄街34号的勃伦斯同志处,并在费加手里骗到了5枚金币和12个银币。
且说奥夏和基萨两人商量着决定首先解决这孤零零的那一把。他们先打听到了这个地址,一问,残废军人已经过世,他的未亡人正在待嫁。奥夏马上寻上门去,说要与她结婚。他们马上打得火热,等奥夏将寡妇家门的钥匙骗到手之后,连夜就将寡妇家的那把椅子,连带1枚胸针、1只金镯、6把镀金小羹匙和:个茶滤子:一古脑儿偷了出来,溜之大吉。可惜这把椅子中同样空空如也。
于是,基萨和奥夏就只好动身上莫斯科去了,当他们千辛万苦不远千里来到莫斯科,人家告诉他们,这些家具在仓库里一存7年,直到昨天才送到
拍卖所去出售,明天将公开拍卖。这时基萨和奥夏的口袋里还各有200卢布,估计足可以将这10把椅子买到手。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拍卖前一天的晚上,基萨觉得郁闷难解,就独自一个外出去寻欢作乐。他在街上遇到一个与丈夫吵架出走的女人,就同她一起去舞厅跳舞,不料舞厅里狠狠斩了他一刀,他的200卢布花得一文不剩。
第二天,拍卖开始,奥夏和基萨双双来到拍卖所。好不容易等到拍卖这10把椅子了,拍卖员叫道:“10把宫廷椅子。胡桃木的。亚历山大二世时期的。完好无损。
80卢布。”全大厅的人都活跃异常,手一只接着一只地举了起来。拍卖员在叫:“120卢布,后面。
135卢布,也是后面。140卢布。”当价抬到145卢布时,拍卖员举起了他的漆木槌,奥夏猛的把手往上一扬,声音不高但十分沉着地叫道:“200卢布!”所有的人都转过身来看这两位。价格太高了,没有人再要,拍卖员的木槌终于敲了下来。服务员小姐过来了,说:“请付230卢布,因为其中你们还得付百分之十五的代售税。”奥夏掏出了200卢布,对基萨说:“亲爱的,掏30卢布,快点,您没看见吗,这位小姐等着呢。”可是基萨含糊其词地喃喃道:“我……我没钱。”奥夏问:“您那200卢布呢?”基萨搔搔头皮:“我……我……我弄丢了。”拍卖员气坏了,大声说:“根据拍卖行商场的规矩,凡拒绝交付购物品全价者,应立即退出大厅。椅子交易就此取消。”人们恶意地哈哈大笑,朋友俩被人们轰出了大厅。
一到大门外,奥夏狠狠地给了基萨的腰眼一拳,骂了他一个狗血喷头。
大厅里面在将椅子分批拍卖,10把椅子分成4批卖了出去:一批4把,一批2把,一批3把,最后一批1把。机灵的奥夏即打发流浪儿去跟踪查访买主的住址,谁查实了可以得到1个卢布,果然他把买主的地址全弄到了手。2把为一女子买去,在瓦尔索诺弗耶夫胡同17号;1把系民族宫《车床》编辑部的庶务主任买下;4把落在哥伦布剧院里;3把则由买主拿着走进了十月车站的货运处。这两位冒险家只好重新分头出击。
话说买下2把椅子的那个女子名叫爱乐奇卡。她说话仅会使用30个单词,在奥夏拜访她之前,她正跟她的丈夫吵了一架,她的夫君一气之下搬到别处住去了,走时将这两把椅子中的一把也带走了。爱乐奇卡是个爱时髦、没头脑的轻佻女人。奥夏与她交谈不到几句就摸到了她的脾性。他一口咬定眼下欧洲的阔绰人家都已恢复了倒茶用滤嘴的这个古老习惯,他随即用从寡妇家里偷来的那只滤嘴换了她的一把椅子。这件事做得干净利索。奥夏不待这个女人醒悟过来,便将茶滤子搁在桌上,向这女人问明了她丈夫的住址,背起椅子,彬彬有礼地告辞而去。遗憾的是这第三把椅子也像前两把一样,并无珠宝。
基萨是被派到民族宫《车床》编辑部的庶务主任处去取另一把椅子的,给他的经费是25个卢布。基萨找到那里,忘了敲门就把门推开了。他像个梦游病患者,三脚两步走进了室中央,一眼看见了这把椅子,而室内竟空无一人。他魂不附体地拖了椅子就走,就在这时,主人在门口出现了。他一见有人从他房间里往外拿椅子,便挥舞着手里的裤子,跳将过来,叫道:“您疯了!我抗议!您没有权利这么做!”他因为没付房租,家具被查封。他还以为是提前来搬走家具呢。基萨顺从地放下了椅子,嘟嘟哝哝道:“对不起,误会了,因为这是任务。”然后,他只好傻头傻脑地空着双手走了。当然,
他回去之后少不得要遭到他的同伴奥夏的一顿辛辣的讥讽和嘲笑。
且说奥夏来到了那个轻佻女人的丈夫那里,正值这位工程师洗澡时没了水,他跑出浴室来看是怎么一回事,不料一阵风刮来将门关上了,他赤条条地躲在外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奥夏走近门旁,将大拇指又长又黄的指甲探进暗锁缝隙,开始上下左右轻轻拨弄了一阵,门竟悄然开了。工程师对他的帮忙感激得不得了。奥夏趁热打铁,说:“只是小事一桩,不谢。您夫人让我到您这里来取这把椅子。她说她要将两把椅子配对成双,准备以后给您送来一把圈椅。”工程师大方地说:“请便。不过何必劳您大驾?”奥夏谢过了,扛起第四把椅子就走。叫人糟心的是这把椅子中还是什么也没有。
编辑部庶务主任的那把椅子还得奥夏出马。他一去就冒充自己是政府官员。他声色俱厉地说:“这是怎么回事,同志?您竟敢逼走国家机关的专差,这未免太不成体统了吧。我非要将家具运走不可!”这位主任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说:“不成,你没有权利运走!”奥夏一把抓住椅子,吼道:“关于权利的问题,公民,您最好少说废话,应当知趣点。请您把家具腾出来!要遵守法律!”他不顾主任再三的抗议,提了椅子扬长而去。只是这把椅子还是像前4把椅子一样,里面连一点财宝的影子都见不着,甚至让人怀疑,基萨的岳母是不是在临死前开了一个恶毒的玩笑。
余下来的七把椅子可不太好办,奥夏和基萨研究的结果是先着落在哥伦布剧团上。正好这个剧团外出演出,他们登上了一艘轮船,沿着伏尔加河一路演过去,4把椅子正是他们随身带走的。这一对寻宝的家伙上不了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恰逢剧团里的画家病了,要招个广告画画家代替,奥夏就冒充画家,带上助手基萨一齐也上了这条船。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上船的目的是找椅子中的财宝。
深夜一时许,这位无所不能的伟大骗子手奥夏走出了自己的船舱,尾随在他后面的是忠心耿耿的同盟者基萨。他们登上了甲板,悄没声儿地走近用胶合板遮盖的椅子。奥夏掀掉遮盖,拿起下面的一把椅子,继而用平嘴钳撕开包面,将一只手探进了椅座。风儿在甲板上吹拂,黑色的江水汨汨溅起浪花。突然,奥夏语声喑哑地说:“有了!”瘦长的基萨激动得浑身颤抖,差点儿晕厥过去。他伸出他那双战战兢兢的手,接过一个扁平的小木匣。他俩小心翼翼地打开小匣,小匣底放着一枚发绿的黄铜片。铜片上有下列字样:“加姆勃斯技师制作,1865年,莫斯科”。气得他们将这把破椅子一下扔进了江水。
他们原来还想找机会相继偷出其余的3把椅子来,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位“大画家”的面目暴露了:他画的宣传画上的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身子画得像一段木头,脑袋像一块牛皮糖,两条胳膊犹如两条细长的藤蔓。于是他俩被双双轰下了船,只好眼巴巴地望着3把椅子随船而去。
且说费加神父自从得到那老头提供的地址后,就着手寻访葡萄街34号的勃伦斯工程师。这位工程师眼下正在罗斯托夫的新罗斯托夫水泥厂供职。这天,勃伦斯工程师正坐在自己别墅的凉台上等待开饭,忽然从昏暗的绿竹丛中转出一个人来。这人上身穿一件褴楼的蓝色斜领衫,下身穿一条又脏又破的条纹裤。这位陌生人默默地过来,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工程师跳了起来,高声惊呼:“您疯了?干什么?快起来!”神父一面故意不住地磕头,一面固执地说:“我不起来,除非您答应我的请求。”工程师扶着他起来,听他嘀咕了半天才弄清,他要求工程师开恩,无论如何将他家的12把椅子转让给
他。为了这12把椅子,他已经倾家荡产,是一路行乞着才来到这里的。他说这些椅子对他将死的妻子极为重要,他是履行他妻子的意愿,才四处查访椅子的下落的。他又是乞讨,又是纠缠,又是讨价还价。最后,工程师终于缠不过他,答应以200卢布的代价卖给他,当然,工程师家确实是有十二把椅子,但这与基萨家的椅子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但财迷心窍的神父高兴得嘴也合不上了。他拍了一个电报回家,要妻子变卖掉家里的一切东西,汇200卢布来。第三天,钱汇到了,并附有一段凄楚欲绝的电文:“变卖一空,家里已分文不名。” 椅子到手了,他雇了辆马车将它们运到海边一处没人的地方,然后,他取出一把斧子来,一把又一把地劈。等他劈完12把椅子后,他得到的是一大堆弹簧和碎布片。现在,离家500公里,口袋里仅有20个卢布。神父回到城里一头钻进了人群。
再说另外两位椅子追寻者基萨和奥夏终于又骗到了一笔钱。他们乘火车,追上了哥伦布剧团,用20卢布一把的代价,收买了剧团安装工,将3把椅子偷了出来,然而椅子里还是什么也没有。这时他们也已身无分文,只好步行着,打道回府。
冤家路窄,正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在一条山路上走时,迎面碰上了这个一身晦气的费加神父。半疯的神父一把抓住基萨的喉结,嘶声喊道:“你快说,你这个骗子,凶手,你将被你谋害了的岳母的财宝藏到哪里去了?”基萨的两只眼球凸了出来,眼看要丧命了。这时,奥夏赶了上来。费加自知不可能以一敌二,他不敢怠慢,一把抓过他们两人的香肠和面包,拔腿就跑。
两人拼命地追。神父奇迹般逃上了高高的山顶。两人上不去,只好作罢。然而,三天后,费加神父终于完全疯了,他被上山砍柴人送进了精神病院。
以后的一些日子,对基萨他们这两个追寻财宝的亡命之徒来说,是十分难挨的。他们已经过着行乞的生活,幸而他们终于打听到了最后3把椅子中的2把的下落。他们决定施展最后的一着棋——偷。
这天深夜12时14分,当他俩爬进屋子去偷窃椅子的当儿,正碰上了大地震。9级的强烈地震,给克里米亚造成了一场空前的大灾难。但他们还是不顾死活地将2把椅子拖了出来。然而椅子里还是一无所有。
等知道这最后一把椅子在铁路员工俱乐部时,他们心花怒放,奥夏还为此喝了十大杯啤酒。就在这天夜间,无穷的贪欲使基萨成了野兽。他深知自己不是奥夏的对手,与其到时吃亏,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他像一只猫一般轻步走到奥夏的身边,尽平生之力,一下子把剃刀的整个刀锋戳进了他的喉咙……。当天后半夜,他爬进了俱乐部,偷偷掀开了最后一把椅子的布面,然而,里面依然空无一物。基萨的双腿牢牢夹住椅子不放,坐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口中不断地唠叨:“这里面怎么会什么也没有?这不可能!不可能!”最后,他爬出了俱乐部,在俱乐部的窗下踱来又踱去。
天亮后,一个看门人出来扫地,他向一位来打听的外地人讲述一个故事:有一次,他爬上这把椅子去拧一个灯泡,脚下一滑,椅子上的布面破了,滚出许许多多珍宝来。他将这些珍宝交了公,政府就用这些珍宝造起了这座俱乐部。
基萨听了这话,高声号叫起来,声音如疯似狂,强烈而嚣张……他,也疯了。
第154篇、施利曼宝物
一九四五年四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进入尾声,美、英、苏等盟军已经攻入柏林城。苏军抢在美国人和英国人的前面,控制了柏林动物园。
苏军为什么要抢先控制柏林动物园呢?原来在盟国的空军轰炸柏林以后,纳粹德国把他们从各地掠夺到的世界艺术珍品都转移到了动物园的地堡中保存。柏林动物园已经是德国艺术宝库的代称。
苏军控制动物园以后,立刻着手把地堡中的艺术品运往苏联。几天以后,地堡中的艺术品全搬运走了,最后留下苏蒂科夫上尉带一支小分队守着柏林动物园。
有一天,守卫动物园的二等兵波尔丁在一个通道的墙壁上发现一个深洞。这个深洞是用熟石膏封住的,攻克柏林时在重炮的轰击下,石膏被震落了。波尔丁在壁洞里只发现一只手提箱,手提箱内层层包裹,打开一层羊羔皮后,薄绢内包着一些像是黄铜制的扣子和念珠,另外还有一些波尔丁叫不出名称的东西。波尔丁把这些东西又放进箱子,把它交给柯伦科中士。
柯伦科中士参军前是位教历史的教授,入伍后被分配管军需。柯伦科打开手提箱,看到软绢中的东西以后,双手开始发抖。他小心翼翼地合上箱子,立刻就去找苏蒂科夫上尉。他竭力用平静的语气说:“上尉,您听说过德国考古学家施利曼的宝物吗?”上尉的军阶虽然比中士高得多,但他的知识并不比中士高,他对施利曼一无所知。中士柯伦科不得不向上尉从头讲上一段历史课: 远古时期,人类的历史没有任何文字记载,都是靠世世代代的人口头相传。大约在公元前九世纪,有个叫荷马的人写下了《伊利亚特》和《奥德赛》,叙述了发生在五、六个世纪以前的事情。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荷马史诗》。
关于“荷马史诗”,人们一直以为是靠想象虚构出来的,只有德国的考古学家施利曼坚信“荷马史诗”是有事实根据的。它不仅仅是一部文学作品,同时也是一部历史文件。为证实自己的观点,他做了大量的工作,终于在1873年现在的土耳其境内发现了古代的特洛伊城的遗址,并且发掘出普里阿蒙王的黄金宝藏。这个发现与“荷马史诗”中的记载完全相符。后来,施利曼把自己开掘到的黄金宝藏全部捐献给柏林博物馆。在盟军攻克柏林时,纳粹把博物馆中的黄金宝藏也转移到这个动物园来了。
中士说了这么一段历史,苏蒂科夫上尉听了不解地问:“中士,你到底要向我说明什么呢?” 中士柯伦科说:“报告上尉,宝藏就在我提来的箱子里!” 上尉出于好奇,就打开了手提箱,开开眼界。这些宝物有金镯子、金豆、金扣、金念珠、金面罩和金丝绣花背心等等。中士对上尉说:“古代的工艺落后,要想使用非常柔软的金丝绣花,只有选择高纯度的金子才行。” 上尉眼花缭乱,一时不知所措,他问中士:“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中士说:“根据盟军司令部的命令,艺术品和珍宝一律交盟军艺术委员会处理。” 上尉说:“那等于是交给美国人!我们流血,他们得好处?不行。我们汇报上去,让上面决定。” 希特勒已经自杀,战争正式结束,一些德军军官都被关在集中营审查,一些普通军人也被召集去,清扫柏林的街道。在清扫街道的队伍中,有个原
党卫军少校苏尔茨,他听到一个动物园的老工友告诉他:“你送来的手提箱,就是封在墙洞里的那个,现在被苏军找到了。”老头告诉苏尔茨,手提箱现在放在苏军上尉的办公室里。
德国少校苏尔茨得到了这个消息后,一直想把宝物弄到手。但硬抢不可能,偷,也没这个机会。他一直在盘算:俄国人把这样的稀世珍宝放在上尉的房间里,为什么不运往苏联呢?看来他们是在等待命令。他继而想:这道命令,何不由我来下达呢? 苏尔茨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一个以前专门替德军伪造美元的人。此人叫彼得森,这家伙伪造的美元,在美国的银行里都能兑换。现在美国人正在捉拿他,他时刻想逃离德国,到瑞典去,然后再前往其他国家。苏尔茨找到彼得森,告诉他,他已在波罗的海弄到一条船,但在逃离德国之前想将一件宝物运出去,这样可以发大财,在国外才能过上舒适的日子。但为了运送宝物,必须伪造一些文件才行。
彼得森听了苏尔茨的计划,信心十足他说:“随你要什么样文件,都可以让俄国人送到莫斯科检验,决不会露马脚。” 几天以后,驻守在动物园的苏军上尉苏蒂科夫,按到身穿苏军信使服的人送来上级的命令:“将装宝物的手提箱装到一只铁箱子里,上面写着缴获的医疗用品,在明天下午六点钟前运到斯图加特,赶上开往列宁格勒的火车,亲手交给戈罗夫上校,要求对方出示书面证明。此命令立即烧毁。”签字像鬼画符,但印章很清楚是斯维奇也夫中将的名字。
当天下午六点钟,德军前党卫军少校苏尔茨和彼得森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西服,来到斯图加特车站的月台。有一辆卡车鸣着喇叭开进车站,停在一列货车的前面,有三个士兵将一只铁箱搬进货车的车箱。这时苏尔茨走过去,向一位站在货车上的军官出示了内务部上校的证明,那个苏军军官向他敬个礼,将铁箱子指给他,双方顺利地完成了交接手续。
苏尔茨指指自己乘坐的车厢,对列车指挥官说:“到弗赖恩瓦尔德站叫我们一声。” 列车指挥官说:“是,上校!” 列车在原野上奔驰。苏尔茨和彼得森靠在椅背上养神。没多久,列车员告诉他们:“还有五分钟到弗赖恩瓦尔德站。” 列车到站了,苏尔茨再次向列车指挥官出示证明,并且请他们派两名列车员把铁箱子抬出车站。车站外有一辆汽车在等着,这是苏尔茨上午就雇好的。汽车在黑暗中向波罗的海海岸开去,四小时后到瓦尔内明德码头。苏尔茨和彼得森把铁箱子抬上小船,这也是苏尔茨事先搞到的一般小游艇“林德赛”号。小船开进了深海,两人都松了口气:成功了! 小船要六个小时才能到目的地,苏尔茨在把舵,彼得森回到睡舱里。因为特别高兴,他拿过一瓶酒自斟自饮。这家伙嗜酒如命,不一会儿就把一瓶酒喝光了,但他意犹未尽,又开了一瓶。两瓶酒下肚后,这家伙醉了,躺在床上口渴,想倒杯水喝,可怎么也摸不到热水瓶。就在他乱摸时,抓到了液化汽瓶的阀门,鬼使神差地将阀门拧开,也许是想烧水吧,但过一会他又睡着了,而液化气瓶在漏气。
小船进入丹麦海岸。苏尔茨事先已经掌握了规律,丹麦海军巡逻快艇二个小时开一次。苏尔茨计算过,快艇两次巡逻的空隙时间,足够通过警戒区。
偏偏快艇机械又发生了点故障,正好与苏尔茨的船相遇。
苏尔茨发现快艇在两海里以外在向他发出停船信号。他想调头逃跑,但已不可能。快艇的速度比小船快得多,再说快艇上还有火炮,立刻可以使小船葬身海底。苏尔茨只好降慢航速,以表示接受检查。但是他不想让主物落入对方手里,这是冒生命危险弄来的。苏尔茨向甲板上的铁箱子走去,他决定将铁箱子沉入海底,这样总有一天能把它重新找回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把铁箱子拖到甲板的栏杆外面,但铁箱子太重,弄不动它,他想去把彼得森叫来帮忙,但叫了几声没应,这家伙肯定在睡大觉。苏尔茨见睡舱里没有灯光,煤油灯也熄了。他就划了根火柴推开睡舱的门,“轰”的一声立刻燃起一片火海,紧接着是一声爆炸,原来被醉鬼彼得森拧开的液化气瓶,可燃气体已经灌满了睡舱,火柴点着了可燃气,引起了爆炸。小船四分五裂,碎片漂在海上,有的沉入海底。
转眼间三十五年过去了,1979年1月,丹麦水手克鲁德的弟弟在波罗的海捕鱼遇风暴葬身海底。等风暴过去后,克鲁德穿上潜水服,到海底去寻找弟弟的尸体,结果找到了一只铁箱子,这就是当年因小船爆炸而沉入海底的宝物箱。克鲁德下认识这些东西,以为是普通金属做的,但他也怀疑这些可能是古玩。他决定去请教自己的表哥奈伯格。奈伯格是哥本哈很大学的一位教授。克鲁德带了几件样品,并且如实地向表哥叙述了得到这些东西的经过。
奈伯格教授仔细地看几件样品,并且搜寻自己的记忆,他终于看出来,这是施利曼的宝物。
奈伯格等自己平静后,才对表弟克鲁德说:“这是劣质金属做的,很可能是它的主人随手扔掉的,我跟你到你家去看看,有没有更值钱的东西,要全是这些东西,倒不如继续让它躺在海底好。” 奈伯格看了所有的宝物,证实是施利曼的收藏品。他激动得心几乎要跳出来,但还是平静地对克鲁德说:“你打捞这些东西吃了苦,看在亲戚的份上,我也要设法让你得到点好处。给我去送朋友玩,我给你两千克朗。就当是废金属卖了吧!那样,恐怕二百克朗也不值呢。”克鲁德十分感激表哥,二千克朗可以在弟弟的坟上竖个十字架,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一只新锚。
就这样,施利曼稀世珍宝,被奈伯格用二千克朗买下了。
奈伯格认识这些珍宝,却无法将这些珍主变成钱。他一旦将消息公布,别说表弟找他算帐,就连警察也会来追究宝物的来路,那样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奈伯格苦苦思索,最后想了个好办法,就去找著名收藏家林德霍姆伯爵。
他对伯爵撒了个大谎,说施利曼的宝物被苏联运走了,现在又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偷出来了。这个人现住在哥本哈根,急需现金远走高飞。
伯爵信以为真。他看过所有的宝物后,决定向全世界最大的几家博物馆拍卖,以一千五百万美元为起标价,让各大博物馆之间开展价格竞争。只要拍卖成功,伯爵独吞这笔钱易如反掌,剪除奈伯格这样的人,像剪一根草一样。
伯爵的计划是这样的:先向全世界各大博物馆发出通知,并且分寄样品。
1979年8月25日,在世界各大报纸登出广告,宣布9月1日召开投标会,各大博物馆可以通过国际电讯公司参加投标会,会期三天。
伯爵本人只是以收藏家身份参加投标,投标由一位谁也查不到他身份的瑞典人主持。投标会结束,谁出的价钱高谁就是施利曼宝物的主人。中标者一旦把钱交到仲裁人手中,这时中标人就可以和全世界各大报纸同时得到通
知,凭仲裁人的收据到特定一家银行的保险库领取宝物,在全世界的记者面前完成交割手续。
这个拍卖计划,可谓万无一失。
在各大博物馆得到投标通知的同时,美国中央情报局也在开会研究这次拍卖行动。他们已经认定施利曼宝物已经落入苏联人的手中,并且为此跟苏联政府进行交涉。苏联人矢口否认有这样事。而现在竟然有人会神秘地将宝物公开拍卖。这次拍卖活动不可能是苏联政府操纵的,他们经济上再不景气,也不会少这么一笔钱花。即使缺钱也不会拍卖施利曼珍宝,这等于在全世界面前丢脸。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宝物是被人从苏联偷盗出来,这说明苏联克格勃在安全措施方面出了大毛病。这正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最感兴趣的问题,如果苏联在安全措施上出了毛病,现在既已发觉,那必然要更换以前的安全手段,这一来,中央情报局以前所掌握的对方的一些情报,就没什么价值了。为此,中央情报局决定,派几个文物专家去暗中考察这次拍卖。
与此同时,苏联的克格勃针对这次拍卖却作出了另一种判断:施利曼的宝物曾经在他们手中,后来被美国中央情报局骗去了,现在的拍卖行动,不可能是中央情报局控制的,肯定被人偷盗出来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安全系统的弱点究竟何在?这是克格勃最感兴趣的问题。
克格勃内缺少熟悉考古知识的人,他们请苏联动物博物馆的科夫帕克博士协助,和克格勃人员共同组成投标团,以列宁格勒博物馆的名义去参加投标。
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露丝馆长接到拍卖行的通知后,立即召开了董事会,请求拨款,授权她参加投标。董事们虽然晓得施利曼珍宝的价值,但没有足够的财力保证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能成为施利曼宝物的主人,因而不同意拨款。露丝馆长并不灰心,她想了另一个办法,在英国伦敦召开一次全世界各大博物馆的联谊会,说服各大博物馆联合集资,买下施利曼宝物,然后根据出资多少为先后,让施利曼主物在各大博物馆之间巡回展出。这样,稀世珍宝等于归全世界人民所有,而且可以保证一次性投标成功,等于是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以起标价结束拍卖。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设想,可是在伦敦会议上,土耳其和德国都各自提出对施利曼珍宝的主权要求。土耳其认为珍宝是在他们国家出土的,应该归土耳其所有。德国以当然主人的身份,要求与会者确认德国对珍宝的主权。双方争执不下,根本无法讨论集资问题。由露丝馆长召开的伦敦会议,在不欢而散的气氛中结束了。
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纽克尔克,是以《国际日报》驻巴黎记者的身份参加伦敦会议的,他已认出苏联考古学家科夫帕克身边的那个满头白头发的家伙是克格勃官员。纽克尔克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个白头发就是克格勃的乌其诺夫少校。当然乌其诺夫同样确信,那位《国际日报》的记者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官员。
通过伦敦会议,苏联考古学家科夫帕克和纽约的露丝馆长也相识了。科夫帕克是国际上著名的学者,露丝对他非常信任。科夫帕克告诉露丝,宝物曾一度在苏联人手中,后来被人用伪造的命令骗走了。露丝也告诉科夫帕克:骗走宝物的不是美国人,因为中央情报局决不会长期保存宝物,肯定要交给博物馆,而有资格接受施利曼宝物的,只有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从交流的情况分析,两位学者都相信,宝物从来就不在苏联和美国手中,几十年来一直为私人所有,也只有这样,这次的拍卖才在情理之中。
科夫帕克还告诉露丝,有一个叫彼得森的瑞典人,是国际上有名的伪造专家,苏联一直想追捕这个人,就是不知道他的下落。
根据科夫帕克和露丝两位专家分析,在当时的情况下,骗子所能去的国家只有瑞典和丹麦,而彼得森又是瑞典人,那么此人在瑞典的可能性就更大。
最后,两位专家决定:联合起来,沿着三十五年前的踪迹走一次,或许可以找到宝物的下落。
露丝和科夫帕克来到丹麦。她首先打了个电话给丹麦的收藏家林德霍姆伯爵。伯爵知道露丝来到哥本哈根,十分高兴,特地在一家豪华餐厅宴请她。
在宴会上,露丝又替科夫帕克和林德霍姆伯爵作了介绍。
露丝告诉伯爵,这次是为寻找施利曼宝物的下落而来的。这句话差一点吓掉伯爵手里的酒杯:这不是冲着怕爵而来吗? 接着,露丝又进一步请求伯爵协助,希望他能提供三十五年前关于波罗的海风暴和海难方面的资料。露丝的这个请求,反而使伯爵感到放心。这说明露丝对他没有怀疑。但是她要风暴和海难资料有什么用呢?奈伯格教授告诉伯爵,施利曼珍宝是有人从苏联偷出来的,伯爵并不知道宝物和海难的关系。
伯爵领露丝来到丹麦海军基地,查阅了有关资料,说明1945年5月22日和23日两天都天气良好,整个波罗的海几乎无风浪,但是有一本航海日记中记载,在0205海域有一艘小船自毁沉没,无幸存者。
露丝看了这段记载高兴极了,她对科夫帕克说:“就是它,我们找到了!” 在露丝兴奋异常的同时,伯爵也弄清楚了珍宝根本不是被人从俄国偷出来的,奈伯格编造的是谎言。三十五年前,珍宝被一条小船偷运出德国,在盖瑟附近爆炸沉没,后来被人从海底捞起,又不知经过怎样的渠道才转到奈伯格的手中。
现在露丝寻找珍宝踪迹的行动,对伯爵构成了最大的威胁。
露丝决定明天到盖瑟去作进一步调查,伯爵表示明天不能陪同,但可以用他的汽车送露丝去盖瑟。
第二天,伯爵对自己的亲信司机韦尔顿说:“露丝的行动对我们很不利,你明天送他们去盖瑟,如果他们找到有关珍宝的线索,就可能追查到奈伯格头上。我想,你是知道应该怎样对付他们的。” 韦尔顿会意地点点头:“您放心,我会干得很漂亮的!” 露丝和科夫帕克坐在韦尔顿开的汽车上来到盖瑟,向附近的渔民打听,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三十五年前小船沉没的事,只知道今年4月,克鲁德的弟弟渔船失事,后来克鲁德曾潜水打捞过弟弟的尸体。
露丝问:“他打捞到什么没有?” 当地人告诉她:“打捞到了,是他弟弟的尸体。” 露丝又问:“别的还打捞到什么?”当地人摊开手,表示无可奉告。
露丝馆长好不容易又找到克鲁德,几经盘问,克鲁德才承认打捞到一只铁箱子,里面有一些不值钱的铜器,以二千克朗卖给了奈伯格教授了。
露丝告诉克鲁德,铁箱子里装的是珍宝,能值几百万克朗。
克鲁德如梦初醒,自言自语道:“他是骗子!我会跟他算帐的。” 伯爵的司机韦尔顿一直跟随露丝,他眼看线索就要追到伯爵身上了,便暗暗下了决心。
露丝和科夫帕克仍然坐韦尔顿开的汽车回哥本哈根。汽车离开公路,开
上一条直通海边的小路上停下了,韦尔顿说是要检查一下车胎。韦尔顿刚离开汽车,汽车就自己启动,沿着下坡路越滑越快,前面就是悬崖,悬崖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露丝挺直身子,吓得脸色惨白。科夫帕克用力拧动车门把手,但车门被锁死了。随着车速的加快,离悬崖越来越近。科夫帕克从座椅上往前爬,打破隔音玻璃,好不容易才爬进驾驶室,使劲拉住手刹,车子才慢慢减速,最后撞在路边的石壁上停下了。
过了好一会,韦尔顿才神色慌张地跑过来。科夫帕克强压怒火,对韦尔顿说:“你的车子就是还能开,我们也不敢坐了。”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和露丝两人坐上回哥本哈根。
在出租车上,科夫帕克对露丝说:“我看刚才可不是什么意外事故。一切是事先准备好的。”露丝认为他想得太复杂,她对伯爵还是信任的,因为是多年的老朋友啊。
回到旅馆,露丝准备明天去找奈伯格教授,劝他交出宝物,由大都会博物馆给他一笔优厚的酬金,迫使奈伯格交出宝物。否则就诉诸法律迫使他就范。
科夫帕克想得比露丝周到,他认为欧洲的任何一位名教授都没有财力组织这样一次拍卖,奈怕格教授的后面还有人,说不定宝物已经落入这个人手里。但他的这些想法都没有向露丝谈,让露丝知道得过多反而不好。科夫帕克是苏联人,他想把宝物弄到他们的国家去。
科夫帕克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立刻给奈伯格教授挂了电话,告诉对方自己是列宁格勒博物馆的科夫帕克博士,现在手中有一块恐龙化石,特地来请他鉴定是那一纪的,并约定明天九点登门拜访,第二天上午九点,露丝和科夫帕克准时到了奈伯格的家。当露丝说出为宝物而来的目的后,奈伯格矢口否认,并且说自己的表弟克鲁德是位精神失常者。
科夫帕克对奈怕格说:“你否认是很正常的。不过,你肯定会遇到更麻烦的事,关心这件事的有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苏联的克格勃,在你受到法庭的审问之前,就很可能落入他们的手中……,在中午十二点之前,你觉得需要我们帮助的话,可以往布拉扎旅馆给我们打个电话。”说罢,就和露丝告辞了。
科夫帕克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克格勃官员乌其诺夫就告诉他,刚才奈伯格给一位伯爵打了电话。这个消息提醒了科夫帕克:宝物很可能在伯爵手中,至少这是个幕后人物。他们决定立即到伯爵家去。这次他们单独行动了,带上露丝已经毫无必要。
科夫帕克走后不久,露丝就到他房间找他。露丝见科夫帕克不在房间,感到十分吃惊。她担心这位俄国专家可能遭到中央情报局的绑架。现在该怎么办?在哥本哈根伯爵是她唯一的熟人,也是最信得过的人,看来只有找伯爵帮忙了。她给伯爵打了个电话,说科夫帕克突然失踪,请伯爵动用各处关系,打听一下科夫帕克的下落。
她的这个电话,等于是给伯爵通报一个信息:苏美两国的情报机构都十分关注施利曼宝物,现在双方都在收网,要捕他这条大鱼。他立刻拨通电话,订了第一班出境机票,随便哪个国家都可以,只要尽快离开丹麦。
订好机票,他回到房间,把施利曼宝物装进一只手提箱,自己开车直奔机场。
伯爵将汽车开出自己花园不久,就发现后面有辆汽车紧紧跟着,就在两辆车并进的时候,伯爵认出追他的汽车里坐的是科夫帕克,开车的是位白头发。白头发在逼伯爵停车,伯爵拼命加速想甩掉对方,在急转弯时,怕爵的汽车撞上了路边一块岩石。
乌其诺夫停下车走过去一看,伯爵的头伸出车外,已被撞得脑浆迸裂,一命呜呼了。
科夫帕克从伯爵身边拿过手提箱,打开一看:是施利曼宝物! 乌其诺夫对科夫帕克说:“书呆子,站在这儿等警察吗?快上车走!” 露丝还在旅馆里等科夫帕克的消息,等来的不是科夫帕克,而是中央情报局的纽克尔克,他告诉露丝,这次拍卖的幕后人物是伯爵,逃跑时撞车身亡,现在宝物已经被科夫帕克带往苏联了。纽克尔克因为得不到露丝的协助,迟了一步,成为这次争夺宝物中的失败者。
露丝根本不相信纽克尔克的话。纽克尔克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说,“馆长,到明天你就会相信我是诚实的,那时我们再一同回美国吧!” 第二天,全世各大报纸都刊登了科夫帕克的私人声明:“我叫科夫帕克,是考古学家,不是克格勃成员。我的声明是违背克格勃的意愿的,只能以我私人名义发表。我已经将施利曼宝物带回苏联,让全世界人都知道宝物在苏联。这样可以迫使苏联政府将宝物在全世界展出。施利曼宝物是属于全世界人民的,大家有权看到它。至于它的主权归属问题,历史会公正解决的。现在就让它保存在苏联吧。请原谅我,我是一位苏联科学家。” 露丝看完科夫帕克的声明,她自言自语他说:“可我是一位美国科学家呀……”这时,纽克尔克给她送来了回美国的机票,她感激地接受了。
第155篇、功夫巨星李小龙的传奇故事
他1940年12月27日出生于旧金山(SanFrancisco)。当时,他的父母正随粤剧团巡回演出。李小龙幼时身体孱弱,个头很小,患有先天性隐睾症,怎么看都不像是动作片主角的料.随父母返回故土香港之后,首次登台时他只有三个月大。在满十八岁之前,他已经出演过18部粤语电影。从14岁起,李小龙开始学习咏春拳。那时,他学来的拳术多半用来对付街头的流氓和管区警察。
为了保住双重国籍和逃避牢狱之灾,在李小龙年满18岁前夕,他的母亲将他送上开往西雅图(Seattle)的船只。他寄宿在家族世交开的中餐馆里,然后找到了一份教授咏春拳的工作。1964年,在长滩(LongBeach)举行的一次比赛中,李小龙轻松地击败了黑带高手丹.伊鲁山度(DanInosanto)。后者输得心服口服,虚心向他拜师学艺。
1966年,李小龙首次在当地演艺圈崭露头角。他在1966到1967年以超人为题材的电视连续剧《绿黄蜂》(TheGreenHornet)中饰演加腾(Kato)这个角色。他在剧中的表演深深地吸引了史蒂夫.麦昆(SteveMcQueen)和詹姆士.柯本(JamesCoburn)等著名演员。他们都纷纷拜师学习他自创的“截拳道”(JeetKuneDo)——一种先发制人的拳术。在“截拳道”中,李小龙主张摈弃传统的武术形式,而博取众家之精华,汲取各种最有效的搏击技术。到1969年,他已经分别在西雅图、奥克兰(Oakland)和洛杉矶(LosAngeles)开设了三家“截拳道”武馆。
同时,李小龙的好莱坞星途却没什么起色,他只在《无敌探长》中出演了一些小角色,并担任过为数不多的幕后武术顾问。直到他返回香港之后,在1971年,才借着出演罗维的《唐山大兄》的机会而一举成名。
从那时起,李小龙的演艺事业蓬勃发展。1972年,《精武门》(FistofFury)刷新了全港的票房记录。1973年,李小龙自己担任制片人,自导自演了《猛龙过江》(WayoftheDragon)。影片的情节总是如出一辙:李小龙发誓决不动武,但是,身边的人总是被利用并惨遭杀害;于是,他大开杀戒(通常是100人左右);然后,他束手就擒。
同年7月,李小龙的尸体惊现其情妇丁佩(BettyTingpei)的公寓内。丁佩是一位台湾演员,曾获选出演李小龙影片中的女主角。对外宣称李小龙死于脑水肿(据推测是处方止痛药引起的异常反应所致)。但验尸报告显示,其血液中残留有大麻。
1974年,李小龙的第一部大预算好莱坞电影《猛龙过江》(EntertheDragon)正式发行。影片不仅引起轰动,而且被奉为经典之作。李小龙成了70年代的偶像,他的海报和切戈瓦那(CheGuevara)的照片被一同贴在大学生宿舍的墙上,成为众人推崇的偶像。
继李小龙之后,尽管涌现出很多武打明星,但是,李小龙始终是功夫的化身。他凭着赤手空拳,逾越了文化差异与偏见的鸿沟,创造出独一无二的打斗招式,自成一派。他32岁就英年早逝,留下了不朽的荧幕英雄形象和神奇传说。
第156篇、黑郁金香传奇
郁金香这种美丽的花,原产于小亚细亚, 1559年才由君士坦丁堡传到欧洲,一下子迷住了爱花的欧洲人。在此后的一百年中,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激烈竞争,看谁最先培育出新品种的郁金香。
荷兰哈勒姆市市长兼园艺协会会长甚至提出,谁能培育出纯黑无杂色的郁金香,他将得到十万弗罗林的奖金,并以他的名字来命名这种黑郁金香。
但是,在自然界,连褐色品种的郁金香花也找不到!因此,人人都说,即使将奖金提高到二百万弗罗林,黑郁金香也无法培育出来。
然而,花迷大有人在。这些园艺家的想象力丰富,实干精神也很足,他们想,既然天鹅中能找出黑天鹅来,为什么他们培育不出大朵的黑郁金香呢? 望·拜尔勒就是这样一个郁金香爱好者。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曾跟随他的教父、议员高乃依参加过战争,但他最后还是谢绝了教父的建议,放弃在政界的进取,回到他的花园里,孜孜不倦地培育新品种。没几年,他的名声传出了荷兰,有许多比利时人、葡萄牙人都前来参观他的花圃、水沟、干燥室和收集的各类球根。
在他家的隔壁,住着一个叫博克斯戴尔的人,他也是个郁金香迷,但他放在培育上的心思只及他那强烈的嫉妒心的一半。有一天,他搬了张梯子靠在墙上,窥视邻居拜尔勒的花园。当他看到了那些暖房里的鳞茎、球根、埋在土里和盆里的郁金香、防鼠防虫的铁丝网架,想起他还有继承下来的四十万弗罗林遗产,立刻料到对方能够成功。这时,他嫉妒得心脏发抖,两膝发软,竟失望地从梯子上滚下来。
的确,拜尔勒的全心全意从事选种、栽培和采集的认真精神,已经得到整个欧洲郁金香界的赞扬。他自己也意识到,他已一步步走向成功。有一天,他终于得到了纯褐色的品种,根据他的推断,到第二年,即1673年的春天,他就能培育出黑色郁金香花。
这一切,又被博克斯戴尔从偷偷装着的望远镜看到了。到了晚上,他想出一个毒计。他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系住两只猫的后腿,从墙上把猫扔到那培育珍贵品种的花坛里。受惊的猫在花坛上狂奔,直到缚住它们的绳子绷紧了,又转过身来乱窜,这样激烈地挣扎了一刻钟后,才把缚住它们的绳子挣断,逃得无影无踪。
博克斯戴尔躲在自己家的枫树背后,听着两只猫的狂叫,心里充满了快乐。他想一直等到拜尔勒跑出来察看惨重的损失,那时他才更高兴呢。
晨雾冻得他发抖,但他马上听见拜尔勒在墙那面痛苦地叫喊起来:犁得又松又平的花圃里到处是坑坑洼洼,一排排整齐的郁金香像一群吃败仗的士兵一样东倒西歪。
但是,老天保佑,博克斯戴尔存心要破坏的那四棵郁金香,却一棵也没受伤。拜尔勒看清了猫的爪痕和掉在泥地里的一团杂色毛,弄不明白两只雄猫为什么看中了在花圃里打架。为了防止再发生同样的灾难,他命令每天夜里要有一个花匠睡在花坛旁的亭子里。
当博克斯戴尔从望远镜里看到,拜尔勒那四棵最珍贵的郁金香竟奇迹般地逃过灾难时,他恨得直扯自己的头发。
不久,使博克斯戴尔更受不了的是,堂堂国会议员竟亲自来到拜尔勒家,交给了他一大包用纸包着的东西。他知道,高乃依也搞点儿园艺,难道他给自己的教子送来了新的郁金香球根?
他看到,拜尔勒接过他教父的纸包,塞进了放球根的抽屉,这更证实了他的怀疑。
但是,事实上是,由于荷兰的政局混乱,高乃依担心他的政敌们夺取政权,就将他和弟弟维特的来往信件集中在一起,交给拜尔勒代为保管。拜尔勒将放球根的抽屉视为最重要的地方,就自然而然地将纸包放了进去。
高乃依的弟弟是前任议长,也是另一政派首领威廉亲王的老师。不过,他们俩提倡的共和制,跟威廉亲王那一派鼓吹的总督制,是格格不入的。威廉亲王一直很尊敬自己的老师,但他的那些拥护者却非要把议长和他的哥哥置于死地不可。
火山终于爆发了。1672年8月20日,狂热拥护总督制的人们抓住了高乃依和维特,刀枪棍棒齐上,将他们活活打死,并将他们的尸体挂在街上零刀碎割。
威廉亲王赶到那儿,一切都已晚了。
高乃依在发现危险逼近时,从身边的一本圣经上撕下一页,给教子拜尔勒写了一张便条,希望他及时把那个纸包烧掉,并再三叮嘱说:“不要看里面的任何内容,这样你就永远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只要求你赶快烧掉它,别再代为保管了!” 但是,高乃依的死日,却是拜尔勒最幸福的一天——他刚从新培育出的郁金香鳞茎上分出三个理想的球根,他手捧这三个纯净、完美无缺的小小球根,幻想着它们开发出纯黑色的郁金香花。他考虑把得来的十万弗罗林奖金全分给穷人,再给黑郁金香想一个漂亮的名字…… 正在他快乐地想象着时,灾祸从天而降。
原来,那个嫉妒得他要发疯的博克斯戴尔已经向当局告密,说他的抽屉里藏着高乃依和前议长的秘密文件。
不一会儿,有个仆人拿着高乃依的便条,冲了进来,大声叫着:“拜尔勒先生,快逃跑吧,屋子外已被士兵包围了!” 那个仆人撞在他身上,把两个球根也撞得滚了下去,其中一个竟滚到了壁炉里。
拜尔勒接过便条,心疼地拾起桌子边的那个球根,又跪到壁炉前,从灰烬中摸到了另一个球根。他松了一口气,那灰,是冷的。
这时,他的奶妈和另一个仆人也跑进来,叫他快从窗口跳出去逃命。他心里很乱,来不及看信,就用它包着三个球根,藏到怀里。
一刹那间,士兵们冲进来了。一位法官命令他将抽屉里的文件交出来,他却不愿辜负委托他保管的人的期望,不肯去开那只抽屉。但是,法官得到的情报是准确的,他从干燥室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拿到了那个封着火漆的纸包,他打开看了几页,就下令将拜尔勒带走。
花园和房子里顿时乱作一团,许多仆人都逃走了。
这时,隔壁的博克斯戴尔正兴奋得捂着心口,逼迫自己躺在床上。直到深夜十二点敲过,他才爬上枫树,跳到隔壁园子里,在松软的土里用手挖了起来。
他准确地知道,能开出黑郁金香来的新球根埋在哪里。但是,他东挖西挖,却什么也没挖到。直到他用手指挖了十平方英尺的土,才恍然大悟:球根已在早晨被拜尔勒取走了!
他又爬进干燥室,但翻遍了所有的抽屉,也没找到那些新球根。最后,他在拜尔勒的记录本上看见了这么几行字:“今天,1672年8月20日,我掘出大黑郁金香的鳞茎,把它分成三个完整的球根。” 看到这里,博克斯戴尔几乎要狂叫起来,他的心里像闪过一道电光:那个爱花如命的拜尔勒一定将黑郁金香的球根藏在身上,带到监狱里去了! 确实,拜尔勒己被投进了牢房。他做的第一件事,是马上找到一个放水罐的阴暗角落,将三个黑郁金香的球根藏了起来。
当天晚上,狱卒格里弗斯给他送饭来,在潮湿的石板上滑了一跤,把手腕也摔断了。牢房门敞开着,似乎给了拜尔勒逃脱的机会。
但是,拜尔勒只想去救护这个对他怀有恶意的人。格里弗斯一边叫着痛,一边拒绝让拜尔勒去搀扶。不一会儿,他竟疼得昏迷过去了。拜尔勒当过医生,他立即俯身给他救护。当他正要替他试着接骨头时,牢门口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感谢这个斯文的囚徒帮助了她的父亲。
不一会儿,格里弗斯醒来了,他听女儿萝沙说,拜尔勒竟不乘机逃走,反而来救他,简直不大相信。但是,拜尔勒很快就用木板和绷带给他把摔断骨头的手腕包扎好了。
萝沙小姐非常感激拜尔勒,但她担心,法官们会判他死罪。因此,当格里弗斯又一次疼得昏过去时,她就对拜尔勒说:“趁现在没人,你快逃跑吧!” 但是,拜尔勒说:“不,这样会连累你的!” 萝沙的脸红了,她说:“那有什么关系!别管我,否则,他们会把你送上断头台的!” 但是,拜尔勒还是一动不动。他觉得,由于萝沙的出现,黑暗的牢房顿时有了温馨。
第二天一早,法官竟宣判拜尔勒死刑,定于当天中午十二点执行。
当萝沙小姐知道这个消息后,哭着来到牢房,希望拜尔勒原谅她父亲的粗暴凶狠,她还说:“十一点钟都已敲过了,你只有一个钟头的时间了……告诉我,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呢?” 拜尔勒望着她那美丽的眼睛,对她说:“小姐,我非常爱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除了花以外还可以爱什么。现在我明白了,但已经来不及了。我这儿有三个黑郁金香的球根,当明年春天开花时,就可以去领取十万弗罗林奖金。我把它们送给你。我什么也不希望了,只希望那朵黑郁金香花被命名为‘萝沙·拜尔勒’,也就是说,它同时叫你我两人的名字他让萝沙去找来铅笔和纸,写下了自己的遗嘱,连着那个纸包,一起交给了美丽的姑娘。
不一会儿,行刑队来押解拜尔勒了。
萝沙跟着往外走,没走几步,就昏倒在一张木凳边上。
从监狱到断头台,只有三百步路。
拜尔勒从容地走上断头台,回头望了一眼监狱的一扇铁格子窗,萝沙就住在那里面,她会把黑郁金香种出来的。他觉得心里平静如水,做完祷告,就把头搁在砧板上。
但是,正当刽子手举起闪光的屠刀时,有个传令官骑着马飞奔而来,宣布威廉亲王下的一道赦免令。
拜尔勒一阵兴奋,以为他可以获得自由,回去种他的郁金香了。但是,赦免令只是免去了他的死刑,他还得在监狱里坐上一辈子。而且,他不再回到身后的那座海牙监狱,而必须到洛维斯坦因监狱去!一时间,他恨透了这道赦免令,因为,他既看不见萝沙,也无法知道黑郁金香的情况! 这时,那个博克斯戴尔也在人群里。昨天晚上,他找到了狱卒格里弗斯,想买通他去偷拜尔勒怀中的球根,格里弗斯却把狗放出来咬他。上午,他又找到了刽子手,冒充是犯人的朋友,拿出一百弗罗林,买下了死人的全部衣服。
现在,他一切都落了空。他追赶着押解拜尔勒的马车,恨不能把他揪下来杀死,夺下那三个黑郁金香球根。但是,他被一块铺路石绊倒了,好些围观的市民从他身上踏过去,将他踩得伤痕累累。
拜尔勒住的那间牢房,是洛维斯但因监狱中较高的一间单人牢房。一天,他忽然发现,有许多鸽子从自己家乡的方向飞过来。他想,如果能抓到一只鸽子,他就能设法跟外界联系了。他用省下来的食物引诱鸽子飞进牢房,一个多月后,他终于捉到了一只雌鸽子。又过了两个月,他捉到了一只雄的。
不久,这对鸽子交配了。他让雄鸽子代替雌鸽子孵蛋,而将一张条子扎在雌鸽的翅膀下,把它放了出去。
拜尔勒请求发现条子的人尽可能将它交给他的奶妈,那封信里,还附上了给萝沙的消息。
鸽子飞去又飞回,直到第十六天,扎在翅膀下的信终于没有了。
拜尔勒满怀希望,等待着奇迹出现。
二月份的一天早上,他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美丽的萝沙竟从监狱的塔楼朝他的牢房跑来。
原来,那张条子辗转送到了奶妈手里,萝沙得到消息后,劝说父亲格里弗斯从海牙的监狱调到这里当看守,这两个心心相映的年轻人又见面了。
萝沙那么急着要来看望他,竟忘了把黑郁金香球根带在身边,而拜尔勒见到了这个善良的姑娘,也把他以前的命根子丢在脑后。
不过,当萝沙第二天出现在牢房的窗洞口时,她的小手里捧着一个黑郁金香的球根。很快,她又偷偷地带来了适合培育黑郁金香的泥土。拜尔勒巧妙地打破了一只大水罐,把它当作花盆,在监狱里培育起他梦中的花朵来。
萝沙每天都来看他,听他讲球根的变化。拜尔勒还一点一点地教会了她识字。
萝沙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不但学会了识字,她还将怎么培育郁金香的一整套园艺都记下了。她们家平时也种些普通的郁金香,她从没想到,培育花朵还有这么多学问。
很快,监狱里的第一个球根发芽长叶了。拜尔勒为了不让老狱卒格里弗斯发现这一秘密,用一根绳子把破水罐吊在窗檐外面,随时可以升降藏匿。
但是,一天刮起了大风,正当拜尔勒小心地把水罐取回来夹在两膝之间欣赏时,格里弗斯冲了进来。他以为发现了犯人造反的证据,一把从泥里抠出了黑郁金香的球根,将它摔在地上,踩得稀巴烂。
拜尔勒愤怒地举起破泥罐,恨不得砸到老格里弗斯头上,但是,他听到了萝沙痛苦的叫声,手一松,泥罐在地上摔得粉碎。
格里弗斯大声吼道:“谁知道你种郁金香是玩的什么鬼花样?!告诉你,以后你再干一次,我就来踩烂一次!” 等他走后,萝沙靠近窗洞的栅栏,低声说道:“不用担心,我们明天种另外一个,我来种!” 这一句话,像一滴仙药滴在拜尔勒流血的创口上。他们决定,立刻栽种
第二个球根,而且,要悄悄地跟别的郁金香球根栽在一起。至于第三个球根,拜尔勒希望萝沙仍将它小心地包好,藏在橱里,等待合适的机会。
老格里弗斯回到自己房间,将踩烂黑郁金香球根的事告诉经常来看他的雅各卜先生,谁知,雅各卜竟脱口叫道:“你怎么如此残忍呀!” 老格里弗斯盯住雅各卜看了又看,弄不懂他怎么会跟拜尔勒说出同样的话。原来,他以为,这个经常来找他的人是看中了自己的女儿,现在,他有点儿怀疑原来的想法了。
实际上,雅各卜就是博克斯戴尔,他跟踪来到洛维斯坦因监狱,为的就是要得到那几个黑郁金香球根! 当他听说踩烂的只是一个球根时,他明白,还有两个球根还藏匿着,他得耐心地等待下去。他除了唆使老格里弗斯去牢房搜查,还严密地注意起萝沙的行动来。
萝沙变得喜欢栽种郁金香花了,她得到父亲的允许,在市场上买了近百个郁金香球根,把它们栽种在监狱里的一块空地上。
博克斯戴尔偷偷地把那些球根都挖出来检查一遍,但里面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黑郁金香球根。
第二天,萝沙将第二个珍贵的球根夹种在那些普通郁金香中间。
黑郁金香发芽长叶了,不久,又冒出了花骨朵。拜尔勒失眠了,他真担心,自己千辛万苦培育出来的郁金香,不会真是黑色的。
但是,两天以后,萝沙告诉他说:“花骨朵微微张开了,我看见里面有一丝跟头发一样的颜色透出来。” 拜尔勒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他问道:“是棕色的吗?” 萝沙轻声说:“跟你教我写字的墨水那样,是深黑色的!” 拜尔勒几乎跳了起来,他说:“再过两天,它就会开放了!萝沙,我有点舍不得你走,但是,你能不能早点回去守着它呢?” 萝沙觉得有点儿委屈,她早跟拜尔勒在花与爱情的问题上拌过嘴,今天,拜尔勒像是在打发她去护花!但是,她心里立刻又原谅了他。
两天后,萝沙又在牢门的窗洞口出现了,她快乐地说:“你的郁金香花,跟黑玉一般黑!半点儿杂色也没有……”说完,她举起一暗暗的灯,另一只手托起了一只小盆。
盆里就是那棵移进去的黑郁金香,它的梗子有16厘米高,四片像铁矛一样直的碧绿光滑的叶子中间,开了一朵乌黑发亮的花。
拜尔勒屏住气,几乎要晕过去了。但是,他马上说:“该给哈勒姆由艺协会主席写一封信,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这时,萝沙说:“信已经写好了。我明白,时间是很宝贵的,所以,在它慢慢开放的时候,我就开始写信了。” 拜尔勒又一次惊喜地叫了起来,他说:“藏好黑郁金香后,立刻叫人将信送给望·西斯当先生!” 第二天早上,萝沙又出现在牢房的窗洞口,她的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偷走了!郁金香被人偷走了!一定是有人偷配了一把钥匙,趁我离开几分钟去叫人送信时偷的!” 这时,拜尔勒虽然像气病了,但他还是坚定地说“那个贼,就是雅各卜,那个假装接近你父亲和你的人,他是冲着黑郁金香来的!” 确实,黑郁金香是雅各卜——博克斯戴尔偷的,这时,他正用一件大斗
篷裹着黑郁金香,小心翼翼地跨上一辆等着他的马车,吩咐车夫别赶得太快,那样对黑郁金香是有害处的。
他早已定做了一个箱子,里层四周都用新鲜的青苔衬着,花不论碰到哪一面都是软软的,空气也特别清新。
第二天早上,他已经到了哈勒姆,将黑郁金香换了个花盆,将原来的瓦盆打碎,扔进河里。随后,他给园艺协会主席写了封信,说自己刚带了一棵全黑的郁金香来到哈勒姆,住在一家很好的旅馆里。
在洛维斯坦因,萝沙取出自己攒下的三百弗罗林,并且把塞在花边底下的第三个球根也取了出来,珍重地藏在怀里,租了一匹马,直奔哈勒姆市。
她只比博克斯戴尔晚了四小时。
但是,园艺协会主席正在跟他的同行们紧急起草一个报告,拒绝接见任何人。萝沙着急了,大声对门房说:“我是来跟他谈黑郁金香的!” 这句话,竟像“芝麻开门”一样,使她通行无阻地见到望·西斯当主席。当她说自己的黑郁金香花被一个名叫雅各卜的人愉去以后,他摇摇头说:“我刚看见,一棵真正的黑郁金香,不过,它的主人叫博克斯戴尔。” 萝沙想,莫非“雅各卜”是个假名?她立刻问道:“那人是不是瘦瘦的,秃顶,眼睛里带着杀气?他一直心神不定,背有点儿驼,还是罗圈腿?” 西斯当先生一下子愣住了,萝沙简单是给博克斯戴尔一笔不差地画了幅肖像!但是,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写出黑郁金香培育成功的报告,至于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执,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因此,他对萝沙说:“那个叫博克斯戴尔的人住在天鹅旅馆,你去找他吧!” 但是,萝沙刚离开西斯当家不久,又决定返回那里,恳求这个郁金香专家给她帮助。因为,她怀疑博克斯戴尔不一定是雅各卜,还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也种出了黑郁金香。
西斯当立刻被她的念头气坏了,他说:“培育出一棵黑郁金香已经是奇迹了,不可能有第二棵同时出现!” 正在这时,一阵喧闹的欢呼声由外向里传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原来,是威廉亲王听说了黑郁金香的事,特地赶来先睹为快的。当西斯当主席告诉他,黑郁金香还在天鹅旅馆时,他愿意等着让它的主人把花送来。
西斯当想起了萝沙的事,就对亲王说:“有位小姐要求收回这棵黑郁金香,她就在我这儿。” 萝沙坐在房间最暗的角落里,她回答西斯当主席的盘问说:“我是在自己的屋子里,洛维斯坦因的监狱里把它培育出来的。” 一听说洛维斯坦因监狱,威廉亲王的心一动,他记得,是有一个培育郁金香花的专家被关在那里,他开始注意地听起来了。
萝沙说:“实际上,真正的主人叫拜尔勒,他是个要犯,他用珍藏在怀里的球根种下了第一棵……” 威廉亲王完全记起被他赦免一死的人来了,他立刻用鼓励的口气说:“不用谈政治,只要谈黑郁金香!小姐,请讲下去吧。” 萝沙受到鼓励,立刻把过去三个月中所发生的事,她所做的事和她心中的痛苦都讲了出来。她谈到格里弗斯的残酷,第一个球根的毁坏,犯人的悲伤,还有为了第二个球根成功所作的努力……最后,还声泪俱下地谈了花被人偷走后的悲痛欲绝……
亲王和西斯当先生都被她真诚的叙述感动了。
正在这时,一名军官进来报告:博克斯戴尔和黑郁金香花都被带来了。
原来,有两个人抬着装了那件珍品的木箱,跟着博克斯戴尔一起慢慢走来的。
萝沙一眼就认出了冒充是“雅各卜”的博克斯戴尔,她大声叫了起来:“正是他!” 博克斯戴尔回过头去,看见了萝沙,浑身像触了电似的打了个哆嗦。
这一切,都被威廉亲王看见了。
但是,博克斯戴尔立刻利用他的巧舌,说自己是种了二十年郁金香,才获得了这个新的品种的,他还反诬萝沙串通了监狱里的犯人,设计来抢夺他的研究成果。
萝沙简直气疯了,当博克斯戴尔逼着她拿出有力的证据来时,她灵机一动,用自己学到的园艺知识,反问他:“郁金香该有三个球根,另外两个呢?” 博克斯戴尔没想到一个狱卒的女儿会有这么一招,他的利嘴顿时变得结巴起来,一会儿说烂掉了一个,一会儿又说另一个在家里。这时,萝沙掏出藏在怀里的纸包,把纸展开,让威廉亲主观看。
威廉亲王只是看了一眼球根,就把它交给西斯当主席,自己去捧起那张纸细看起来。
那张纸,正是高乃依在圣经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是写给拜尔勒的忠告,要他烧掉托他保管的那个纸包。
顿时,威廉亲王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其痛苦和怜悯的表情。他没想到,高乃依和维特议长屈死后,竟还有一个年轻人差点莫名其妙地掉了脑袋! 这张纸条证明了拜尔勒不是有意藏匿文件,也证明了他对黑郁金香的所有权。
但是,威廉亲王并没马上道破这一切,他只让博克斯戴尔先回到天鹅旅馆去静候公正裁决,又吩咐西斯当先生把萝沙和黑郁金香都留在自己寓所里。
在洛维斯坦因监狱,这时也出现了异常激烈的场面。
原来,老格里弗斯发现萝沙不见后,就找拜尔勒算帐,两人越吵越凶,最后竟打了起来。卫兵们把拜尔勒抓住,威胁他说:按照狱规,他会在十二小时内被处决。
没多久,有位上校进来了。拜尔勒以为他是行刑官,就抬着头,跟着他向前走。
但是,上校一直把他带一辆四轮马车上,一挥手,说:“到哈勒姆去!” 到达哈勒姆的那天是星期日。这天被定为黑郁金香花节日。哈勒姆市还要颁发黑郁金香的奖金。当拜尔勒听说广场中心的宝座上放着那棵名贵的黑郁金香时,他哀求让他看上一眼。
这时,威廉亲王的马车正好迎面经过。他看见拜尔勒狂热地恳求着,就下令让他下车,由四个卫兵带着,在人丛中开出一条路,从侧面向黑郁金香走去。
这朵举世无双的花,在最合适的条件下,也只盛开一天,就会永远消失。
现在,他在只离开六步的地方欣赏它的完美和优雅,他的心完全醉了。
在广场的另一个西南角上,是忌妒者博克斯戴尔,他焦急地发抖,眼珠死死盯住前方。
在西北角上,有一位穿着美丽的嫁衣的姑娘,白纱像波浪一样从她的金帽子上披下来。她就是萝沙,此时显得很软弱,正被两个军官扶着。
当威廉亲王命令黑郁金香的培育者上台领取十万弗罗林奖金时,博克斯戴尔首先从看台上奔了过来。
拜尔勒也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但他马上想到,他可能马上得上断头台,又叹着气不动了。
但是,他马上看到,扶着萝沙的两个军官一下子把她带到了亲王的宝座前。
威廉亲王问了她一句话,就当众宣布道:“这棵举世无双的珍品,将以它的种植者的名字命名,它被叫做‘萝沙·拜尔勒黑郁金香’!” 威廉亲王一边说,一边将萝沙的手放在一个刚奔到宝座前来的人手里,他正是那个快乐得几乎发狂的拜尔勒! 在这同时,另一个人受到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打击,倒了下去。他正是博克斯戴尔,他是因忌妒和希望破灭,再也支持不住,倒下死了。
第157篇、巧答言长工骂财主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从小家里就很穷,不得不到临村的一家财主家去做工。这个财主为人心狠手辣,徐苟三吃了不少苦,却没过一天好日子。
时值冬季,天气寒冷,财主和他家的驴子都披上了皮袄子,而徐苟三的身上却只有一件用草捆着的破烂棉衣。白天为财主做事,还勉强过得去,一到夜晚,就冻得直发抖,只得和驴睡在一块儿了,你说他徐苟三怎么不该有一肚子气呢?他想,要是能当面骂这财主老杂种几句,就可解心头之恨了。
一天,财主叫徐苟三牵着驴子,驮着他随同女婿到村外去玩。财主为了试试刚过门的女婿有无才识,行至一条小河边时便问道:“爱婿,我穿了棉衣都还觉得冷,你说那身子整天泡在水里的东西怎么不冷呢?”女婿道:“他身上有毛哩。”徐苟三接口道:“那驴子身上有毛怎么还穿皮袄呀?”“他不是水里的动物。”“那水里的蛤蟆没有一根毛,怎么又没死呢?”财主的女婿无言以对。财主白了徐苟三一眼,表示让他不要插嘴。
过了一会儿,财主说:“爱婿,你说我跟你妈妈怎么老是争吵?”“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牙齿跟舌头这样好,有时还咬一口,一个好的家庭,遇事怎么能没有争论呢?”财主嘻嘻地笑了,很满意。徐苟三却说:“你这话就错了,老爷家的那头公牛和母牛怎么从来不打架呀?”财主听了这话,气得胡子翘得老高,却又不好发火,因为在刚过门的女婿面前跟长工发脾气有失大雅,所以只当没听见。
又过了一会,财主又问:“爱婿,你说那六月天的桃子怎么半边是红的,半边是青的呀?”
“这里面有阴阳学问,阳面色泽鲜明易显红色,阴面色泽晦暗,就是青色。”
徐苟三说:“有道理,老爷怎么就不知阴阳了?比方说,老爷的脸在阳面,色泽鲜明就为白色,老爷的脸在阴处,色泽晦暗就是青色哩。”财主听了,气得差点昏过去了。
第158篇、夜盗珍妃墓
珍妃是中国近代史上一位著名人物,关于她的身世与遭遇,人们已经知道了许多。
1888年(光绪十四年)农历十月初五,18岁的光绪皇帝奉懿旨成大婚,长叙二女被册封为光绪皇帝的瑾嫔、珍嫔。此时,瑾嫔15岁,珍嫔13岁。这件事对受封之家不是喜事临门,而是祸从天降。因为慈禧太后的狠毒早已朝野闻名,况且,宫廷内家法森严,二女又是去做“嫔”,免不了要遭受冷遇,说不定还会招来灭顶之灾。瑾嫔、珍嫔上轿前,跪在其母面前告别,其母强抑泪水,伸手打了两个女儿一人一嘴巴,说道:“只当我没生你们两个女儿!”言罢,转身而去,一整天足不出户,水米未进。
珍嫔思想开朗,性格豪爽,敢做敢当,不畏邪恶,这种性格的形成与其母的影响是分不开的。珍嫔长得也漂亮,据现在的肖像和照片来看,珍嫔鸭蛋脸、双眼皮,五官清秀,神态端庄。她聪明伶俐,才思敏捷,擅长书画、棋艺,双手能写梅花篆字。珍嫔天生丽质,光绪皇帝很喜欢。光绪皇帝从小就被慈禧太后攥在手心,思想上受压制,政治上被监视,行动上也不自由,内心的苦闷和烦恼无处诉说,能有珍嫔这样一位美貌多才、通情达理的知己陪伴在身边,自然恩宠有加。光绪二十年,19岁的珍嫔与姐姐同时晋封为“妃”,而后册封为“贵妃”。
慈禧太后年轻守寡,更兼生性乖戾阴毒,对光绪皇帝与珍妃的恩爱,十分看不上眼。光绪皇帝大婚时,慈禧太后亲自选定其弟桂祥的女儿叶赫那拉氏为皇后,即隆裕皇后。珍妃受宠,隆裕皇后很嫉恨,便经常在慈禧耳边拨弄是非。加上珍妃性格倔强,不会曲意奉承,慈禧太后对其更是百般挑剔,动辄滥施淫威,替自己的内侄女出气。有一次,隆裕皇后抓住珍妃有件衣服的料子与经常进宫的一个名伶的衣料相同这件事大作文章,珍妃竟然遭受了扒开衣服、用涂有黄漆的竹竿打臀股的“廷杖”之刑;慈禧派人到珍妃宫中搜出珍妃女扮男装偷偷拍摄的相片后大发雷霆,珍妃又受到“掌嘴”之罚;后因珍妃在甲午战争时影响光绪皇帝采纳主战派的意见,对日宣战,慈禧太后以“交通宫闱,扰乱朝纲”的罪名,将珍妃的家庭教师文廷式革职,将珍妃的堂兄志锐贬职,还使珍妃、瑾妃姐妹双双受了廷杖,二妃从“贵妃”降为“贵人”,在清廷后宫的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这八个等级之中连降三级。
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变法,珍妃通晓大义,支持维新。经常通过自己的亲信太监将宫中的一些密事告知其弟志锜,再由志锜转达给维新党人。后来由于袁世凯告密,变法失败。光绪皇帝被慈禧太后软禁于瀛台,珍妃也被叫去当众受辱挨打,贬入冷宫。志锜被革职为民,俸禄、钱粮一律断绝。
珍妃被禁锢在皇宫东北角景祺阁后面的小院内,行动毫无自由,衣食极为恶劣。蓬头垢面,虱蚤满身,形同乞丐,甚是凄惨。监视与送饭的太监都是慈禧太后的“权监”李莲英的心腹,终日对其凶斥恶骂,横加侮辱。珍妃在这样凄苦的冷宫里囚禁达两年之久,受尽折磨。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慈禧太后不顾国难民危,挟光绪皇帝仓皇西逃,临走时还不忘处置珍妃。庚子年七月二十日(8月14日),皇宫里乱成一团。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均改变了装束,慈禧亲自率领瑾妃和总管太监李莲英、御前首领太监崔玉贵、王德环等人来到宁寿宫,将珍妃从囚所里提出,假意表示要带珍妃西逃。珍妃表示:“国难当头,我不走,而且皇上也不该离开京师。”慈禧听后冷笑一声,抢白说:“你死在眼前,还胡主张什么!”并声称:现在兵荒马乱,洋人进来,万一出了什么事,丢了皇家的体面,就对不住祖宗,并让珍妃赶快自尽。珍妃宁死不屈。在场之人一时呆若木鸡,大概谁也不忍下手。光绪与瑾妃眼泪汪汪,几近晕厥。于是,慈禧命李莲英指挥,崔玉贵、王德环执行。光绪见此情景,心痛如绞,忙跪下求情。慈禧太后厉声斥责光绪,转身命令手下人即刻执行。珍妃喝令太监不准靠近,径自走到一口八角琉璃井边纵身跳入。崔玉贵马上向井内投了两块石头。珍妃就这样被残害了,时年仅25岁。
1910年11月,慈禧等人从西安返回北京。为了掩人耳目,她对外宣称:珍妃为免遭洋人污辱而投井自杀,并给珍妃恢复名誉,从“妃”册升为“贵妃”。慈禧为何把珍妃害死又行追封之事呢?据说是因为慈禧在出逃期间,屡做恶梦,梦见珍妃浑身水湿,遍体血迹,目眦欲裂地前来索命,使她备受惊吓,于是,她才假惺惺地施以恩惠,抚慰珍妃亡灵,以求她莫来打扰。慈禧还下旨要珍妃家人来打捞珍妃遗体。珍妃遗体在井内泡了一年半有余,井口又小,怎么也捞不上来。慈禧大怒,要对珍妃全家问罪,志锜吓得魂不附体,急忙摆上香案,烧香叩头,求姐姐显灵开恩,救全家性命。结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遗体打捞上来了,其时珍妃已是惨不忍睹。志锜含泪将姐姐一条曲着的腿捋直,然后草草埋在北京西直门外田村。1915年3月,珍妃棺椁由北京移至河北易县清西陵梁各庄行宫暂安;同年11月,以“贵妃”葬仪埋葬在光绪陵旁的崇妃园寝。
崇妃园寝在崇陵东面,与崇陵相距仅1华里。1924年,瑾妃病逝,也埋在这里,跟妹妹长眠在一起。
珍妃与瑾妃都是以贵妃身份入葬的,葬礼隆重、盛大,陪葬物品极为丰厚,因而引出了60多年前世人鲜知的一桩盗墓事件……
夜盗珍妃墓(2)
盗墓者的策划
清西陵是被清朝统治者作为“风水宝地”、“万年吉地”的皇室陵区,但在兵荒马乱的黑暗年代,这里却成了敌我双方争夺的“游击区”。因此,各陵除了留有一名在此侍奉多年的老年守陵人看守外,再没有武装人员做守卫工作了。整个清西陵地上地下的戒护,一时形成真空状态。老百姓也可以到陵区打柴割草,走走看看,随意出入。这就给思谋盗掘陵墓的不法之徒制造了可乘之机。
西陵附近散落着不少村庄,华北村是其中之一。这个村子里有条汉子叫鄂士臣,此人胆大手黑,只要能发财,什么都敢干。大约是11月初,鄂士臣找到老相识关友仁密谋。
“我说,日本人打来了,‘乱世英雄起四方’,咱也该搞点家伙,拉一支队伍,闯荡闯荡。一旦有个出头之日,你老兄当了大官,咱这穷哥们也跟着沾点光,怎么样?”
鄂士臣话虽不多,但句句都像勾魂似地撩动着关友仁蠢蠢欲动的心。是呀,眼下这地面是“三不管”:老蒋溜了,日本人顾不上,八路军还没正式开到陵区来。正是拉队伍的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常言道:有枪就是草头王。当了王,称霸一方,变成财主还费事?——正能满足平生心愿!想到此,关友仁兴奋了,不等鄂士臣继续劝诱,开口把话头就戳到了点子上:
“这家伙到哪里去弄呢?”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眼下这块地面儿不是没主儿吗?”鄂士臣见关友仁如此干脆地同意搭伙,绽开了笑容。凑到近前,手指点点脚下,胸有成竹地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就朝地下的死人要!挖开一个皇陵,把宝贝拿出来卖掉,还愁买不来几杆枪、还愁没人来投奔吃粮?”
“对对,有道理,好主意!”
一番话,说得关友仁异常高兴。当下,二人又合计了具体办法,物色了几个同伙,决定放开手脚大干。
第二天,鄂士臣与关友仁又分头找来了几个盗墓的老手,有龙里华村的那保余、苏振生,凤凰台村的李纪光,下岭村的张××和张×,张××又从荆柯山村找来了一个人。这样共计八个人,大体够用了。
人找齐后,这伙人又寻到一个僻静的村舍,商定行动计划与具体的行动措施。首先要定下来的是盗陵目标,清西陵那么大,陵寝又那么多,从哪儿下手呢?
“咱们把话说在前头,大伙为一个事凑到一堆儿了,保密可是顶要紧,任亲娘老子也不能泄露!不管成与不成,走露一点儿风声,一条线拴八个蚂蚱,谁也跑不了!”李纪光性格外向,爱动好说,具有多年的盗墓经历,是这些人中最富有经验的一个。此刻,他捋袖子瞪眼,环视一下屏声静气的同伙,毫不掩饰地端出心中盘算好的主意,“不瞒诸位,我盗过泰妃陵、王爷陵,这些坟包子好挖好拿,我看咱就先捡个容易的干,盗‘妃陵’,怎么样?”
“我看行。皇帝陵、皇后陵里宝贝多,这谁都清楚,可明楼宝顶,规模太大,巨石暗券,灌浆箍铁,工程坚固,就咱这几个人,累死也弄不开……”
“咱甭扯别的,就说‘妃陵’。”鄂士臣截断关友仁的话,开门见山地说:“老李的话有道理。‘妃陵’工程量小,有三五夜就能挖开,拿走宝贝就了事,容易见效。干这事,要的是速战速决,最忌夜长梦多,贪大误时。我看就这么定了,先找个妃子陵干一回,以后再慢慢来,能弄开取宝的陵,一个也不放过!”
众人同声附和,决定先挖妃陵,但西陵内三座妃陵,还需选择。
昏暗的油灯下,八条梦想发大财的恶汉,脑袋凑到一堆儿,叽叽咕咕地密谋策划了半宿。
他们根据各陵的地理位置,来推测盗陵过程中的凶险程度。最后一致认为,尽量不要节外生枝,以免惹出祸端来。慕东陵、昌妃陵位置靠西,距八路军的驻地较近,盗掘这两座陵中的哪一座都容易暴露目标,凶多吉少。泰妃陵呢,离村庄较近,人迹多,也容易被发现,不太保险;而且泰妃陵寝内早已被盗过,再花大力气去挖掘搜寻,得不偿失,没有太大油水。还有位置靠北的岳各庄等地的王爷陵,地下宝物虽不及皇帝后妃诸陵的多,但比较好盗掘。问题是那一带是以高洪飞为头子的土匪“武装活动”的地盘,这帮人心狠手辣,为富不仁,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不打劫才怪!八个人议论来,商量去,最终将目标集中在崇妃园寝中的珍妃墓。理由是:崇妃园寝距村庄较远,不易被发现,比较安全。珍妃是光绪皇帝的宠妃,生前最不得意,死后入葬的规格却很高,随葬的珍宝肯定不少,进行盗掘容易发横财。提心吊胆,费尽心机,得上仨瓜俩枣的,不值!要干就得找个既保险又来财的干!
经过精心谋划以后,八个人分头去做准备活动。鄂士臣与关友仁装扮成搭伴打柴的人,去探查出入珍妃墓的路径。下岭村的张××探亲访友,找来了三支枪:一支是广造六轮手枪,一支是“独一撅”,一支是长枪。荆柯山村那个人自己带来了一支枪。众人又共同想办法凑了20多发子弹。武器虽不多也不精良,但用来壮壮声势,放个枪响吓唬人也差不多够用了。‘枪是人的胆’,八个人顿觉信心倍增。盗墓行家李纪光弄来一根两丈多长的木杆子,杆子的头上安有一个“八”字形的腿,杆身上等距离地钉有许多根短木棍,俗称“蜈蚣梯子”,专门用来越墙、上脊、入洞、下地宫,使用起来异常方便。另外,众人还准备了铁镐、铁锨、手锯、钢钎等掘土、起砖的工具。一切准备停当,这伙人便分散隐蔽起来,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单等鄂、关二人把路径摸清探明,便可向崇妃园寝珍妃墓进发了。
夜盗珍妃墓(3)
惊险的第一夜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这八个人在凤凰台村聚齐出发了。鄂士臣领前,关友仁殿后,越过村北小山,横穿马路,顺着东山坡,通过崇妃园寝前的石桥,悄悄地逼近了护陵老人居住的东班房。
四下一片漆黑,只有东班房破旧的窗口闪着昏暗的灯光,荒野空园,万籁俱寂。这时,不知是谁憋不住,咳嗽了一声,“汪汪”的犬吠立即应声而起,看陵的大黄狗吼叫着向这群人扑过来。八个盗墓者原本神情紧张,惟恐弄出声来暴露了行迹,遇此情况不免张惶失措。那个荆柯山村来的人由于过于紧张,手脚竟不听使唤,抠动了扳机,“叭”地一声走了火。突如其来的枪声,在沉寂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亮,惊得几个盗墓者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吓得那条大黄狗猛地收住狂吠,夹着尾巴逃走了。鄂士臣一个箭步来到窗前,捅破窗纸一看,只见看陵老人用后背顶着紧闭的门板,全身像筛糠似地抖成一团。关友仁生怕这枪声闯出祸来,当机立断,忙派两个人硬闯进屋。只听得“咣当”一声,门开了,看陵老人跌倒在地上。
“实不相瞒,我们是盗陵的!”李纪光用枪口对准白发苍苍的老人,直截了当地说,“请给个方便,胆敢声张就要你的命!”
“去!蹲在炕上,别动!”
“哎哎,我不动,不动。”
关友仁、李纪光等看陵老人笨拙地爬上炕,就忙命屋外的人爬上屋后的山坡,先抢占制高点,这样既可以将远近村庄的动静看个清楚明白,遇上麻烦也好抵挡、撤退。因为这里距村庄较远,加上又是兵荒马乱的年月,时有炮声枪响也是很平凡的事儿,老百姓已习以为常,所以远近村庄并没有因刚才的枪声而引起骚动。但这八个人并没有掉以轻心,静伏了大约半小时之后,确实认定平安无事,他们才开始继续行动。
关友仁返回东班房,把看陵老人叫出来,先晓以利害关系,然后令其打开园寝大门。老人连连点头,应声照办。关友仁又给众人明确了分工,俨然一个总指挥:张××持“独一撅”把守园寝大门,看着老头;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持枪在山坡上担任警戒,观察外围动静;张××持枪在园寝内巡逻;鄂士臣、那保全、李纪光、苏振生四人抡镐扬锨,负责挖掘;关友仁则手持六轮手枪,守住坟台。众人听完吩咐,迅速散开,立即各就各位,开始了紧张的盗掘活动。
珍、瑾二妃的坟茔,并列排在崇妃园寝“三座门”内,广场的北侧。广场内苍松郁郁,芳草萋萋,两座宝顶矗立在长方形的月台上,宝顶下面即是棺椁所在的地宫。月台南边有石阶与石道相连,石道下面就是进入地宫的石门。这群盗墓者是从珍妃墓的石阶宝顶的中间向下挖的,这里是长方形大砖含油灰灌注砌成的,每块砖有40多斤重,佐以细浆白灰粘合,很难撬动。四个挖掘者甩开膀子,使尽蛮力,也没多大收获。后来他们想出一个巧法子,先用铁镐和钢钎凿碎一块大砖,而后,从绽裂处用镐刃一小块一小块地往下撬。这样干琐碎些,但也只有如此了。这帮人忙了大约8个小时,才挖出了一个直径2米、深约3米的竖井,底下便是坚硬的地宫券顶石。抡镐砸去,金星飞溅,大青石上只留下一个小白点——根本砸不动。这时天已放亮,白天盗墓实在危险,这伙人只好暂时收兵。
临走前,关友仁、李纪光、鄂士臣几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李、鄂二人走进东班房,两支枪一齐对准看陵老人的胸脯。
“大爷,大爷们……”老人吓得面如土色,几乎瘫软在地。
“今天的事不许你对任何人讲,多在家,少出门,听见没有?”
“是,是。”
“还有,我们走后,你立刻把狗杀掉。”鄂士臣见老人惊恐的眼神中隐约透出为难的神色,便逼近一步,抬手将枪口顶住老人的鼻尖,“如果你不听话,现在就叫你脑袋开花!”
“我听,我听,杀、杀掉。”
“伙计们,今天就到这儿,咱们走吧。”
夜盗珍妃墓(4)
紧张的第二天
太阳从山顶露出通红的脸庞,晨雾消失了。永宁山下的金顶红墙,掩映在苍翠的松柏林间。在恬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有谁知道,几个小时前的夜幕底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通往崇妃园寝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护陵警,神态严肃,脚步匆忙,像是有要紧的差事。果然,他们径直奔向东班房,声色俱厉地向看陵老人追问:昨晚这里为什么有枪响?
老人被问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他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好容易才安静下来,刚想合上眼迷糊一会儿,谁知又来了护陵警,而且直接问到昨晚那怕人的事情!照直说吧,万一警方捉拿不到那帮盗墓者,这会要了他的命;掩饰过去吧,又怕眼前这两位闯进园寝查看,见珍妃墓被毁成那个样子,定会把自己抓走吃官司,并当作盗贼同党严办!这可如何说才好?
“嗯?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没事,没……”老人慌乱地抬了一下目光,忽然觉得这两位来得不明不白。这带护陵警他见过不少,而眼前这两副面孔却眼生,但又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心想,对不明底的人,更不能道出真情。反正过去这里也常响枪,护陵警也来追问过,就照以前的说法办,如果这两位真要进入园寝查看,再想法对付。想到这里,老人略微镇定了一下,说:“想必昨晚山坡上,要不就是道上高洪飞那帮人路过、走动,打枪壮胆。反正园寝中没事,二位不信……就进去看看。”
护陵警死盯着额头冒汗的看陵老人,然后,他俩对视一眼,突然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行!嘴头儿还挺严。告诉你,我们就是昨晚盗墓的,今天专门来监视你!”
这下老人真的出汗了,真悬呀!
“大爷们不用这样,我一定听话!一定!”
“谅你也不敢不听!”
两个盗墓者脱下一身警服,露出穿在里面的打柴人的衣服。又当着老人的面,把乌黑发亮的六轮手枪掖在腰间,也不跟老人打声招呼,便爬到园寝后面的小山坡上假装打柴去了。原来这是鄂士臣、关友仁几个人商定的今天要办的第一件事:让昨晚没跟老人直接见面、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看不清模样的那保余、苏振生装扮成护陵警,来试探看陵老人的守密情况,监视老人的活动。
看陵老人虚惊一场,回到屋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保命要紧,再说盗墓那帮人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想不听话也不行,只好听从摆布。于是,老人只得忍痛杀了那只跟随自己多年的大黄狗,反锁房门,任他们把园寝陵墓弄成什么样,躲在屋里再也不出来了。
盗墓者们要做的第二件事是调整人员。这天中午,鄂士臣、李纪光凑到凤凰台村关友仁的住处,总结昨晚的经验,决定展开下一步的行动。三个人一致认为那个从荆柯山村来的人太不中用,缩头缩脑,毛手毛脚的,容易露馅,应当立即把他甩掉,不能因他一个人而误了大事。于是,他们找到同伙张××说明想法,因为荆柯山村那个人是张××引荐来的,怕引起误会。张××没意见。于是,便由关友仁出面,找来荆柯山村那个人面谈,巧言推迟,将其甩掉。关说:“现在咱们的活儿遇上了麻烦,地宫石顶太硬,需要费费脑筋,想出好办法再挖。再说昨晚干了一夜,今天老头儿会不会告密,这也需要再观察几天。所以,盗墓的事得暂时停下来,今天你先回去,什么时候再动手挖,我派人找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听后半信半疑,脸拉得老长,心想,这话说得太不仗义!
“别不高兴,老弟,我们也得暂时闷几天。你看老鄂老张,还有我,谁做准备了?放心好了,有福同享,到动手的时候,一准儿叫你!”
荆柯山村那个人倒是愚笨木讷些,见几个同伙神情沮丧地只顾闷头抽烟,一筹莫展的样子,以为真要散伙,便信以为真,放心地走了。
那么,补充人员找谁呢?
因为珍妃墓石券很硬,不设法打眼、放炮将其炸开,就根本进不去。这就必须要一位有经验的石匠补充进来,利用其长,才能在短时间内把石券打透。鄂士臣从太和村庄找来了开山能手,名叫白泽坤。当石匠的家中一般都备有崩山开石的炸药,白泽坤自己带来了几十斤炸药,取出一部分,亲自下手做成药捻,剩下的大部分便用来崩珍妃墓。
这样,支走了荆柯山村的那个人,招进了白泽坤,盗墓者还是八个人。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太阳已经落山了。
夜神张开黑色的翅膀笼罩了清西陵上空,盗墓者们仍由原路出发,去完成昨夜没干完的勾当。行至凤凰台村北的小山顶时,走在前面的鄂士臣猛地停步,忽地猫下腰。
“趴下!趴下!”
众人不知怎么回事,都被鄂士臣低沉、急促的口令吓得伏下身来,个个头皮发炸,心惊肉跳。
“看,军队!”
果然,借着朦胧的星光,可以看到山下马路上移动着一支长长的队伍。人人背上都背着长枪,队伍中间还有不少骡马驮着机枪和追击炮随军前行,正在向崇陵进发。这是哪一方军队?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巧在这时出现?是不是盗掘珍妃墓的活动走漏了风声,惹得军队前来搜剿?一连串的问号在八个盗墓者的脑壳里打转,他们像被钉在了山石上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看样子不是为咱们这事。”关友仁悄悄地爬到鄂士臣身边,咬耳朵小声说,“这么多人,像是要开到山里去。”
“那也别动!让他们看见就被活捉,全完!等山下清静了再说。”
马路上的军队过完,山下清静了,东方的地平线上已露出了鱼肚白。八个盗墓者提心吊胆地在山梁上趴了一夜,什么也没干成。
“别丧气,干咱这行就得把‘保险’两个字时刻放在心上。”鄂士臣活动着发僵的胳膊腿,给同伙们打气儿,“总不能天天晚上过大兵吧?都回去好好养足精神,明天接着来!”
夜盗珍妃墓(5)
得手的第三夜
傍晚时分,崇妃园寝南边一片荒寂的树林中,八个盗墓者踏着暮色,陆陆续续地来全了。他们这次没有采取“先集中,后整体出发”的老办法,而是按各自不同的路线,来到约定的地点会面。为的是万一遇到军队或熟人,好躲避和掩藏。
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整座崇妃园寝寂静无声,看陵老人住的东班房也没有灯光。八个盗墓者冲进园门,开始了第三夜的盗墓活动。
打眼、放炮有很大声响,尤其在夜深人静时传得更远。要想不让附近村庄或夜里活动的人听到是不可能的。为了解决这个难题,盗墓者采取了两条措施:一是把警戒哨放得远些,遇有紧急情况,鸣枪为号,各自逃奔;另一个是速战速决,炮响之后,不容外人闻声赶来就下地宫把宝贝盗走。这伙盗徒当然希望第二个方案得逞。
开始打眼、放炮。白泽坤确实是个开石能手,三下五除二,没多大工夫就把炮眼打成了,引出药捻,众人隐蔽后,连续点燃三炮,炮声震耳欲聋。只见石块崩起,青烟弥漫,盗徒们纷纷跃起,齐集在珍妃墓地宫之上,个个喜笑颜开——券顶被炸开了一个大窟窿!
“快!抓紧时间!”鄂士臣俯下身,顶着地宫内冒出来的霉湿气味,用根长绳将一盏小油灯从窟窿里“顺”下去,幽暗的灯光忽闪了几下,没有灭,他又一招手:“老李,下!”
李纪光早将盗墓专用的“蜈蚣梯子”准备好了,麻利地“顺”了下去。只见他一身紧衣短装,肩挎马搭,臂挽手锯,腰别利斧,顺着“蜈蚣梯子”的两排横木棍,下到券底。
这座地宫有十多米长,八九米宽,南面是石门,用长条石顶着,北面是宝床,宝床上安放着棺椁,珍妃就长眠在里面。李纪光顾不得细瞅四周,一步蹿到宝床上,拔出利斧就砍,木板的碎裂声在空荡的地宫里发出瘆人的回音,李纪光没几下就把棺椁打了个洞。他又用手锯将此洞锯成一个能够钻进人的圆窟窿,这才伸手取过油灯,往棺椁里一照,吓得“啊”地一声后退一步,险些将手中的油灯惊落在地上。
棺椁里的珍妃尸体并未腐烂成一堆枯骨,只见她头上戴朝冠,身穿朝服,手里拿着玉石,腰间挂着锦囊,身边放着如意。脸上皮肉尚存,五官依稀可辨,尤其是那双半闭微睁的眼睛,照迷信的说法是受尽冤屈而死,死不瞑目。此刻,在李纪光看来,珍妃好像活着,正在低沉威严地斥责他为何惊动她的长眠之梦。李纪光虽是盗墓的老手,跟死人打惯了交道,神鬼不惧,但像这样近在咫尺的成形尸体,他还是很少见到的,尤其这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冤屈而死的珍妃!李纪光不由得怕上心来,倍感恐怖,忍不住浑身乱颤,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老李!怎么啦?”
一句话将李纪光从几近晕厥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猛一抬头,券顶大洞口露出一片惨淡的星光夜色,映着几张向下俯探的焦急的面孔。呸!干这行的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这么一说,几夜来费尽心机,事到临头反而发怵,真叫废物!管什么珍妃不珍妃,阎王爷的宝贝也敢拿!
贼胆包天的李纪光,再一次探看棺中宝物,劲头陡增。他顾不得细捡,钻进半截身子,连抓带拉,将能看到、能触到的大小器物全部敛到入口处,摘下马褡就往里装。才装了几件,他忽然灵机一动:这么多宝贝,要是自己独吞该多好;独吞不了,我李纪光也得拿大头,反正不能甘心情愿地全端上去,让八个人平分。想到这儿,他便将一些贵重东西藏到棺角处,预备分赃完毕后,自己返回来取走独吞。
“嗨,怎么这么磨蹭?”
“好了好了,宝物真不少呀!”李纪光说着,顺着“蜈蚣梯子”爬上来,钻出地宫。发财心切的鄂士臣等人,就在珍妃墓边打开李纪光背上来的马褡,先过眼瘾,一睹为快,只见大小百十件金银、玉石器物,光闪闪,沉甸甸的。这伙盗徒乐了。
“到哪?咱得快点!”李纪光将马褡重又挎上肩头,脑子里却冒出鬼念头来。
“到下岭村张××家,他那儿最方便。”
八个盗墓者疾步返回,走着走着,李纪光突然猫下腰,“哎哟哎哟”地叫起来。众人不知他是怎么了,忙上前搀扶打问,李纪光越发叫得厉害,索性蹲在地上不走了。
“哎呀,肚子疼,疼死我了!”
“忍着点儿吧,到下岭村再想法治,这儿呆着不是地方!”
“不行啊,我是半步也挪不动了。阴气冲的,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这可咋办?马上就要到了,来,我们背你!”
“别、别这样,你们走得太慢了不行,我自个儿在这里蹲会。老关,你把马褡背上,先回去分,我随后就……哎哟……”
众人没办法,眼看着大功将要告成,但又未脱离危险境地,也只好照李纪光说的去办,把宝贝拿回家最安全。李纪光的好处自然给他留着。
七个盗徒远去的身影被黑暗吞没了,四周又恢复了死寂。一直哼哼唧唧捂着肚子叫唤的李纪光慢慢止住了声,像只机警的兔子一样竖起耳朵张望一番,突然一跃而起,撒开双腿,飞快地向凤凰台方向跑去。原来他闹肚子痛完全是假装的。在珍妃墓前简单地清理宝物时,众人看个大概,他却盯住了一个金扁方,心里一个劲儿后悔,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不留在棺角处自己独吞呢?嗜财如命的李纪光不拿到这东西是誓不罢休的。于是,他重新背上马褡,在回去的路上趁同伙不注意,偷偷地将金扁方从马褡中取出,掖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就假装肚子疼,赖着不走,想支开同伙后,跑到凤凰台将怀中之物藏起来。更重要的是这样可以争取到个人活动的时间,他还要返回珍妃墓中取出私藏!
但是,李纪光这套把戏,蒙骗不了跟他小心眼一样多的同伙——鄂士臣。七个盗墓者来到张家,把东西放在炕上进行详细清点。鄂士臣突然拧紧眉头,一伸手将围着宝物咂嘴垂涎的众人拦住,推开,脸色异常阴沉。
“咱在干事前盟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要三心二意,取巧耍人,哼!”鄂士臣说着,“啪”地将手枪拍在桌子上,目光凶狠地挨个儿扫了遍发愣的六个人,“这里头少了两件东西,一个是金扁方,一个是银壳怀表。路上没摔跟头,东西跑不到别的地方去!”
“你没记错吗?”关友仁小声问。
“我鄂士臣不是喝糨子长大的,挨个点过,挨个摸过,这点儿本事还有!谁自个儿掖起来了,现在交出来,屁事没有,还是自家弟兄;要是搜出来,别怪大伙不仗义!”
众人同声附和,又面面相觑。下岭村的张×沉不住气了,从怀里掏出那件银壳怀表,主动交了出来。
“那金扁方呢?”
“我不知道呀!刚才我帮老关背马褡,就顺手摸了这块怀表,金扁方我真的没拿!”
鄂士臣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凶恶地再扫视一遍众人,突然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叫起来:“坏了,咱们都他妈的上了李纪光的当!准是这小子把金扁方拿跑了!”
“我猜着也是!这家伙好不丁地叫唤肚子疼,肯定有鬼!”
“走!找他去,把宝贝追回来!”
盗贼的惯使伎俩,同伙们还是摸得清的。鄂士臣、关友仁他们一下扎到凤凰台,把李纪光揪住,三推两拽,把他拉到了太和庄村南的女儿沟。
“跪下!”
“哎,老鄂,你这是干啥?别伤了自家和气,我能干那缺德事?”
“跪下!”
李纪光只觉得屁股上被猛踹一脚,“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被石块硌得生疼,他还想说几句气硬的话,一抬头,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几支枪齐刷刷对准了他的脑门。
“你到底是要命还是要宝?”
“再不交出来,让你躺在这沟里喂狼!”
面对盗贼们咬牙切齿的咒骂、威胁,李纪光再不敢抵赖了,鸡啄米似地连连叩头,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件镶玉的“云头金扁方”。
“爷们儿饶命呀,看在一起共事的面子上,我情愿一个铜子儿不拿,千万别……我家还有70多岁的……”
“起来吧,瞧你那熊样!”鄂士臣收起金扁方,踢了好话伴着鼻涕眼泪一起向外流的李纪光一脚,“这次盗墓,你出了大力,也不能为这桩背兴事把你的头功抹了。走吧,跟大伙一块回去!”
李纪光忙不迭爬起来,连连谢恩。众盗徒又重返下岭村张家。
面对摆满一炕的宝物,关友仁和鄂士臣主张集中保存,按事前设想,变卖后买枪拉队伍,当个乱世英雄。张××、白泽坤、苏振生、那保余、张×等人没这等“雄心壮志”,主张就照着眼前的既得利益平均了分给各人,然后大家各自走路。李纪光做了丢脸的事,自觉气短,缩在角落里不敢发表意见,众人也不搭理他。争过来,吵过去,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几乎到了反目的地步。最后关、鄂二人“势单力薄”,无法坚持,便只好妥协,将所有宝物按质量的优劣分成八等份。其中有一柄金如意,成色好,份量重,值钱多,不便单独分给某一个人,于是平均分配,将这件工艺精湛的宝物用利斧劈剁成八瓣儿。最后用抓阄儿的办法,把这些稀世珍宝分掉了。
财物分完后,已到了下半夜。众盗徒庆幸胜利,皆大欢喜,各自揣满一抱能变成白花花的大洋、能变成鸡鸭鱼肉、绫罗绸缎的宝物,得意洋洋地返回家中。他们谁也没料到,李纪光还给自己留了一手!这个奸诈狡猾的盗贼,又偷偷地跑回崇妃园寝,取出了事先藏在珍妃棺椁角落处的一堆宝物,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溜之大吉。
晨曦照亮了西陵,崇妃园寝静卧在苍松、芳草之中,还是那么宁静、安祥。可是珍妃墓已被“开膛破肚”,面目全非,那些比金钱还要贵重的文物珍宝,已被双双罪恶的“大手”攫取,再也无法找回了。
夜盗珍妃墓(6)
盗墓者的下场
没过几天,珍妃墓被盗的消息传开了。人们议论纷纷,亲临现场观看者更是络绎不绝,种种奇谈与猜测不胫而走,有关此事的新闻成了舆论的中心。就在这时,伪满洲国以“保护皇家祖坟”的名义,派来军队开进易县城,对“珍妃墓被盗”事件格外重视。
再说八个盗徒回家之后,的确是守口如瓶,没向任何人走露半点风声。但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把赃物集中保存,然后购置枪炮、招兵买马,所以,一旦官方追究起盗陵的事,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共同抵抗。因此,多数人都很害怕,整日疑神疑鬼,惴惴不安。等到盗墓消息传开,伪满皇帝爱新觉罗氏派遣大兵来进驻,眼看着情况越来越危急,这伙盗徒更加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将会大祸临头。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关友仁、鄂士臣、那保余、苏振生、张××和张×全远离故土,逃亡出走,只有李纪光没舍得离开家。
走了的人,事出了也找不到他们;留下的人,没事找他他反而闹事。有一次,李纪光喝醉了酒,得意忘形,把一大包洋钱掖在裤腰带上,在易县城的大街上跳来跳去,乱喊乱叫,招来许多人围着他看热闹。
“我有的是钱,你们看!”这个亡命之徒被烈酒烧晕了头,用手使劲拍打着腰间的钱包,扯开嗓子撒欢,“哈哈,这一大包,一辈子也花不完!”
“嗨,发大财啦!”有人逗醉鬼。
“发财?发横财!说出来吓你一跳!妈的,人不得横财不富!”
李纪光家境贫寒,是个光棍汉,老大的人连媳妇也娶不上,哪来的这么多钱?足可以成家立业、置骡子置马了!而且还是“横财”!这事引起了伪满洲军队的怀疑,当即把他抓了起来,关进大狱。在伪满军队的严刑拷问下,李纪光挺不住了,全盘供出了夜盗珍妃墓的经过和案犯,画押之后,朱笔勾决,李被削掉了脑袋,成了此地轰动一时的特大新闻。
李纪光被斩的事传开以后,出走在外的同案犯们也有所耳闻。于是,在外地隐姓埋名,小心谨慎地过日子,有的人至今还没回家。下岭村的张××和张×直至1945年日本投降后,才恢复真实姓名,回到了离开七八年的老家。关友仁也是直到解放后的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外地闻听这桩案子没事了,才回到家乡来。
第159篇、海女
一望无垠的大海,在津黑的夜幕下象摇篮似的微微晃动着。海天一片寂静。突然,海面上亮起了一个微弱的光团--这是渔民启介在小船上开亮了电筒,查看撒在海上的渔网。启介家世代以打鱼为业,他勤劳,为人也很正立,因而很受人尊敬。启介已经成家了,老婆名叫阿汀。阿汀有一身好水性,是个出色的海女,她潜海采贝、挖鲍色,从不空手而归。他俩虽然结婚不久,但夫唱妇随,小日子倒过得十分热火。
也许今天夜里是个撒网捕鱼的好日子,启介独自驾着渔船下海去。他撒下渔网,颇为自得地扭开收音机听了一会儿音乐,以此驱散困意。在离启介不远的海面上还有一只小船,隐约可见船上有一个垂钓的人影。启介觉得这垂钓的家伙一定是个外行,因为在离堤岸太远的海而上是很难钓到鱼的。他大声向那人叫唤着,指点他把船往里划一些。可是那垂钓者听到喊声却无动于衷。“傻瓜蛋!你这样到天亮也钓不到一条小鱼!”启介骂了一声,就不再理会了。蓦地,他听到一阵马达的轰响,抬起头只见一艘大渔船“突突”地从远处驶来。他怕这渔船驶进自己撒网的区域,冲着这船叫起来:“喂!你们瞎了眼啦!我这儿下着网呢!”
大渔船并没有向他驶来,而是朝着那垂钓者的小船猛力驶去。一眨眼,大渔船已经靠近了垂钓者的小船。启介远远看去,只见从大渔船上突然朝那垂钓者的小船抛下了一团火球,随即就发生一声爆炸的巨响。那垂钓者被抛上了天空,小船淹没在熊熊火海之中。
启介吓呆了,他直愣愣地不敢发出声响,在火光中只见大船上的几个男人正四下张望。启介怕被他们发现,慌忙地趴下了身子。
大渔船很快就转舵全速离去。海面上,那一大团火球已经熄灭,水面上漂着七零八落的小船的残躯。启介无心再收网捞鱼,悻悻然划着船回去了。
这个被葬身大海的人叫下川,是关西观光开发公司的经理。
宫本土木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声称要在这个海边建造一个规模宏大的游乐场,征买土地的事就是交给下川操办的,但这事还没有眉目,下川就被暗害了。宫本似乎还不知道这事,他和本镇的镇长,以及渔协会长还在等着下川商谈业务。宫本是本地的一个大建筑商,在他筹划建造大游乐场之前,已在这个小镇上建造了一个了望塔,本想以此招揽游客前来浏览海边景色,可事与愿违,白了望塔竣工以来,参观者寥寥无几。这样下去,就是二十年也捞不回建造了望塔的成
本。因此,宫本才想到了修缮的计划。但是,这里以渔业为生计的渔户们都不愿改变自己的生活。尽管镇长和渔协会长在与宫本私下做着交易,然而要从渔户那征得土地也还是困难重重。
下川失踪的事终于在渔户中议论开来了。在渔协事务所里,海女们在把自己下海采来的鲍鱼和其他海贝交给办事员验收。阿汀也在排着队等候,一边却留心地竖起耳朵窥听启介和办事员在说些什么。
“真的?怎么没听说起!”办事员听了启介的话,不敢相信地眨巴着眼睛,“尸体怎么也没浮上来?这事故有些蹊跷。”
“不是事故,那家伙是被谋杀的!”启介语气肯定,屋里的人全都听见了。
“喂,你说什么死呀杀的!你还想不想顺顺当当地打鱼,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凭着女人的敏感,阿汀知道启介那天看到的一幕是件怪事,但她怕祸从口出,赶紧打断了启介的话。可是启介十分固执,他不听老婆的劝阻,一定要渔协把这件事查查清楚。
启介亲眼看见下川被谋杀的事,很快传到了宫本那里。木来,启介极力反对在镇上建造游乐场,宫木就对他不满,现在他觉得启介又要抓住下川的死来煽动渔户的情绪,因此更怀恨在心。好在他儿子祥平和启介是高中时的同学,和启介关系还不错,他想让祥平去找启介谈谈。
祥平虽是宫本的亲生子,但与宫本的感情极不融洽。平时,宫本让儿子经营一个快餐馆,至于其他的事,根本不让祥平过问,现在不得已才要祥平帮自己的忙。祥平虽然对父亲深为不满,
但他毕竟是宫本的儿子,还是试着为父亲去操办这件事情。
第二天,祥平把启介请到了自己的快餐馆里。餐馆里声音嘈杂,不少顾容一边喝着酒,一边兴致十足地手持麦克风合著录音机里的音乐唱起歌来。启介则和几个渔民谈论着宫本征购土地的事。他是个顽固的反对派,根本不相信宫本的作为能给镇上渔民带来好处。
启介吼着喉咙冲着祥平说道:“祥平,转告你老子,他造了望塔已经够折腾了,还想建什么游乐场,让渔民的老婆闺女光着身子游泳吗?告诉他,我们不答应!要是惹得地藏菩萨发火,招来暴风雨,就他妈全毁啦!”说完愤然离席,跑出了快餐馆。因为多喝了,启介走路踉踉跄跄的,嘴里还在罗嗦地泄着心里的积愤。祥平冲出去扶住启介,并叫了辆出租汽车把启介送回了家。
阿汀在家里已经睡下了,当祥平把醉成一滩泥似的启介送回来时,她只得再起身伺候男人。她端了碗凉水让启介喝下去,然后温存地劝启介快点睡觉。
“阿汀,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启介突然搂着妻子问。
“你还想着那条小船的事吗?”
启介点着头,还要阿汀回答他的问题,“你说,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就再找个不喝酒的男人。”阿汀玩笑地回敬丈夫说。
“真的吗?”他见阿汀微笑地瞧着自己,不无认真地又说道:“你要是真再嫁人,我每天晚上就变成鬼来找你!”
“我要是死了呢?你怎泛办了”阿汀反问丈夫。可是启介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启介真是个倔强的男子汉,他非要把那个垂钓者的死弄个水落石出不可。第二天一早,他就硬拉看阿汀出海,要去打扮死者的证据。阿汀把潜水镜扣在眼上,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启介,万一我上不来,你可别再娶呵!”
启介被逗乐了,“傻瓜!这话应该是我说给你的。”
夫妇俩尽管是在开玩笑,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总觉着不舒服,都似乎有种不样的预感。
“启介,你今天真休贴人,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阿汀说完,纵身跃入海中。
她的身体悠悠地往下沉,湍急的水流把她冲出去好远,待沉到海底,便开始搜寻起来。阿汀憋
足气,在礁石丛中爬行着,总不见什么可疑物。一会儿,她感觉氧气不够用了,就拽了拽身上的保险绳,告诉启介把自己拉上水面。可是半天都不见反应,阿汀只得自己往上游了。就在她将要游出水面时,阿汀突然看见一个人的身体在悠悠地往水下沉来。定神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个人正是启介,他的胸膛上插着一根鱼梭,身上还绑着铅坠。一股急流冲来,便把启介的尸体冲到远处的礁石后面不见了。阿汀拚命向上浮,但她身上的保险绳和启介的尸体连在一起,怎么也挣脱不掉。
这时,海面上一艘船猛力驶来,当这船靠近阿汀上方时,“嗖”的一声朝,汀方向飞来一根鱼梭。幸好,鱼梭只射在阿汀的手臂上,她才幸免不死。阿汀挣扎着浮上水面,早已看不见船的影子。阳光下的海面泛着耀限刺目的光芒,象平时一样的宁静。昏迷过去的阿汀,听凭海浪把她送到别处去。
傍晚时分,阿汀才在一个岩石丛中醒来。她望着远处被夕阳映得通红的了望塔,摇晃着身体站立起来,一只胳膊还淌着血。她抖着肩励哭了一阵,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岸上。在一家旧货商店的门前,阿汀恳求女店主让她打个电话给警察局。
“阿汀,这就对拉!还是早点自首赎罪好哇!”女店主这样说。
阿汀惊呆了,这才知道,人们已经在谣传说她杀死了启介,而且警察局正在缉拿她。
“胡说!我丈夫是被人杀死的,我也差点就丧命了!”阿汀放下电话,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女店主并不听阿汀的话,拿起电话拨着警察局的号码。
阿汀知道自己有口难辩了,转过身拔腿就跑。不一会儿,就听见街上响起警车的笛声。阿汀躲在一处,目送着警车从身边开过,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才好。
入夜,阿汀象条影子似的躲来躲去,最后才下决心打电话给启介的同学祥平。
祥平带了些衣物和药品来见阿汀。他很同情阿汀的不幸,劝阿汀先到渡鹿野岛去避一避,因为那里没有警察,而且那岛上有一家快餐馆的老板娘是他的朋友,可以帮助河汀。阿汀别无选择,只能听从祥平的安排,随他上了渡鹿野岛,在一个叫夏子的老板娘那里暂时栖下身来。
这个夏子老板娘表面上开了个快餐馆,实际暗地里是在经营妓院的生意。阿汀住在这里,时常听到那些嫖客和招待女的呢言亵语,她无法回避,总是躲在黑暗里消磨时光。
再说祥平虽然帮了阿汀的忙,但启介的死对他还是个谜。他不相信谣传说的启介是阿汀杀死的,然而凶手到底是谁呢?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杀害启介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宫木。原来宫本本想以营建游乐场来赚大钱,可是造了了望塔后,生意并不兴隆。于是,他就和近机电力股份公司做上了交易,他们要在这里建造核电厂。为了做成这笔交易,近机电力公司派人杀了下川,但没想到却被启介偶然看到。宫本一心想和近机公司做成交易,不能不杀启介灭口,以绝后患。
“这些秘密你都知道了,能守口如瓶吗?”宫本的目光逼视着祥平,厉声地问道。
尽管祥平极不满意自己的父亲,但在这种事情上,他除了守口如瓶以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阿汀在渡鹿野岛熬过了几天。她整日整夜在等着祥平等电话。在自己的家乡,她已成了家喻户晓的杀夫凶手,只有祥平还信任她。想到祥平毕竟是启介的同学,阿汀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可是祥平一直没有电话来,这使她万分焦急。住在夏子老板娘这里,她既不愿堕入招待女的行列,自然时常要遭到夏子的白眼。“我管她吃住,总要有些不好意思吧,只吃不做,也不知害臊!”阿汀已经多次听到这样的话了。可是她在这儿孤人只身,举目无亲,每天象度日如年似的难熬。
这天,夏子又带着那些招待女揽客去了。家里只留下阿汀一人,她便迫不及待地抓紧时机给祥平挂了个电话。
祥平家里,宫本正、渔协会长和近机电力公司的人在谈征地的事情。听到电话铃声,宫本就顺手接了。宫本问了对方的姓名,阿汀支吾着不肯通报,他只得叫来祥平听电话。待渔协会长和近机公司的人走后,他才又突然想起问祥平:“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祥平不想和父亲纠缠,没好声气地说:“是未婚妻,我会告诉你的。”说完准备离去,却又被宫本叫住了.
“这声音我听着耳熟!以前似乎也打来过电话……对了,除掉启介的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祥平,她是不是启介那个叫阿汀的老婆?”宫本见祥平不再否认,进一步威胁说:“我警告你,你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行为,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很可能落得个和下川、启介同样的下场!”说罢,他哼哼地走了出去。祥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无所适从地闭上眼睛,显得十分痛苦。少顷,他拿出一瓶威士忌,嘴对着酒瓶咕嘟咕嘟地狂饮起来。
第二天,祥平上了渡鹿野岛去见阿汀,可是他已经全无帮助之意了。尽管阿汀说尽恳切的话,他只是一个劲地打哈哈,眼睛却不停地在阿汀身上看来看去,忽然,他一下抱住了阿汀的腰,把她紧紧地楼在怀里。
“你……你干什么?别这样--”阿汀喘着气挣扎着。
“闹着玩,闹着玩呢……”祥平仍不放松,手在阿汀身上乱摸着。
阿汀极力想摆脱祥平的抚摸,但不一会儿身体竟不自觉地也兴奋起来,软瘫在祥平的怀里,听凭他疯狂地玩弄着。
祥平的兽性发泄了一阵后,劝阿汀道:“你还是上别处去躲躲吧,越远的地方越好。”
可是阿汀一心想要弄清丈夫的死因,哪里会接受这个主意。气得样平立即扬长而去,跨出门时他象是自言自话地说了句:“你不想离开,我父亲还不定怎样收拾你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祥平离开时丢下的那句话使阿汀不能忘怀。为了弄清真相,她决当招待女,为的是能参加宫本在渡鹿野岛举行的宴会。
在观光旅馆里,宫本在宴会上出丑似地手握麦克风,合着乐曲唱起了民谣。阿汀成立了招待女,端着啤酒四处斟酒,一边偷偷窥视宫本的神色。当她走到宴席末端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短发男人突然招呼阿汀过去。
“晚上准备好陪谁过夜吗?”短发男人汕笑着,象要打阿汀主意似的。
阿汀起先还很踌躇,但听说短发男人是宫本公司的职员,便允诺晚上和他过夜。
短发男人淫笑着把酒杯送到阿汀的嘴边,阿汀心里打着自己的主意,地把酒一饮而尽了。
可是夏子老板娘却提醒阿汀说:“和这样野乎乎的男人过夜,你行吗?”
“没事儿里”阿汀回答。
夏子要的是钱,她叮嘱阿汀留点意,就不再多管了。
阿汀把短发男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那家伙就一屁股坐在被子上,等着阿汀上床来。可是阿汀却坐在他对面慢悠悠地问他话:“有件事我想跟你打听一下……”
“先玩一会不行吗?”那家伙显得不耐烦地。
阿汀执意不从:“不,我要先问问。”
“好吧!答完了你可得听我的!”
阿汀故作不知地问起了启介被杀的事来。那家伙哪里知道问这话的人就是启介的老婆,信口开河地说出了真相。
原来,宫本要杀人灭口,雇人要把启介夫妇全都干掉,没想到却让阿汀幸免了,于是便顺水推舟,把杀死启介的罪名栽到了阿汀的身上。
“问完了吧?”那家伙急不可待。
阿汀却呆滞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半晌才点了点头。
“那好,现在你该听我的了。把衣服脱掉!”他命令似地要阿汀把衣服全部脱光。
阿汀只得顺从,全身上下脱得一丝不挂,只有裸露的手臂缠着一圈绷带。
“过来!”那家伙馋涎欲滴,把阿汀拉进怀里,突然讲起她的名字来:“妈的,那儿子比老子还坏!象阿汀小姐这样漂亮的玉体,叫我毁掉,不是太可惜了!”
阿汀大吃一惊,不知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她张着疑惑的眼睛问道:“你是说祥平先生让你来杀我!”
短发男人讨好地点着头,还拿出几张照片来给阿汀着。原来这是祥平在启介死之前,为他们夫妇照的。
“是他告诉我说,臂膊上受伤的女人就是阿汀。”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把阿汀推在了床上。
“把灯熄掉!”阿汀烦操地叫着,随后屋子里便黑暗无光了。
那家伙只想着发泄他的兽性,却不知这时阿汀在悄悄地用手勾过一条毛巾。
就在他到达高潮,将一股火热的液体送入阿汀体内的刹那,阿汀猛地用毛巾缠住他的脖子,死死地勒紧着。
短发男人一边挣扎,一边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来,可又披眼明手快的阿汀夺了过去。阿汀不顾一切地握着短刀,狠命地朝那家伙身上扎了几下,痛得他满地打滚,不多久就倒在血泊中死了。
第二天一早,在这个恢复了宁静、充满着血腥味的房间里,阿汀失神似地端坐着,嘴里还在喃喃说着:“启介,你就是被核电厂这个破玩艺儿送了命……”
倏然,她从窗口望去,只见宫本一行己经登船准备离岛。阿汀顿时两眼充血,象弹簧似的跳了起来冲出了旅馆,下意识地要去找宫本报仇。可是汽船早已远去。阿汀伫立在海边,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这时,夏子老板娘已经发现阿汀杀了人,正和几个壮汉朝海边奔来。阿汀回头瞥见他们追来,便纵身跳入大海,潜水逃去了。
第二天,天下着雪阵雨,豆大的雨点僻哪啪啪地打在屋顶上。宫本坐在自家阳台上悠然自得地喝着啤酒,他刚游过泳,头上还戴着水手帽。天虽然在下着雷阵雨,但太阳并没有隐去。阳光依然把游泳池的水照得粼粼闪光。
宫本喝着酒,一边哼着小曲,蓦地,他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原来他看见在游泳池的另一端站着浑身涅透的阿汀。
只见阿汀眼里闪着如火的光芒,湿湿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勾出海女那特有的强健的休魄,好象每一处都积蓄着复仇的力量。
宫本知道来者不善,他怔怔地站起来。阿汀却已冲到了他的面前,“还我丈夫!还给我!”阿汀声色俱厉,逼迫着宫本。
宫本终于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在一个女人面前怯懦毫无必要,他要以凌厉的攻势压倒阿汀复仇的火焰。“你疯了!象你和你丈夫这种人,还是趁早死了的好,这样别人才会得到幸福!警察到处在抓你,你还是快去死吧!”他向阿汀威协着。可是他低估了一个濒临绝望的女人的力量,他并没有吓倒阿汀。
阿汀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胸襟,嘴里不停地骂着:“刽子手!杀人犯!”
两人扭打着,突然落到了游泳池里。阿汀这下可是蛟龙得水。她拿出海女的本领,把宫本不住地往水里拖。宫本大口大口地灌着水,在水中挣扎着,可是,他毕竟不是海女的对手。一会儿,水面就恢复了平静。阿汀喘着气爬上水池,在她身后,宫本的尸体也慢慢地浮了上来。
宫本死了,似乎是死于游泳事故,他的家业自然一下成了祥平的财产。祥平为父亲举行了休面的葬礼。然而祥平对自己父亲的作为一清二楚,他知道宫本一定是死于阿汀之手。不知是要报杀父之仇,还是因为他要继承父业完成那笔交易,总之,他也一心要除掉阿汀。
在送葬的这天,祥平坐在一辆车上,一眼石见混在吊丧队伍里的阿汀,便叫司机盯在她后面。当汽车靠近阿汀身边时,从车上突然撒下一张大网,套住了阿汀。然后,从车上跳下几个大汉,七手八脚地把阿汀捆扎起来,仍用那张网覃住她,并且抬到一处断崖峭壁的地方,把她扔进了大海。裹在网中的阿汀在海水中慢慢沉落下去,尽管她扭着身体拚命挣孔,似却无济于事……
祥平以为把阿汀扔到海底,就可以了此冤案,也就能够保住自己继承的那笔遗产了。他并不愿和近机电力公司再合作下去,准备在核电厂的开工典礼之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然而,近机电力公司有众议院议员花冈大治作后台,他们原本只利用宫本公司,等利用完毕,祥平也要被以谋害阿汀的罪名送进警察局。
开工典礼这天,小镇上爆竹声声,鼓乐不断,到处可以看见“庆祝核电站开工典礼”、“欢迎众议院议员花冈大治先生”的标语。在通往工地的路上,一辆敞篷车上有几个装扮成人鱼的姑娘向街上撒发传单。跟在敞篷车后一的轿车里坐着花冈和祥平。花冈满面春风,不时地向街道两旁的人群挥手致意,祥平则满脸阴沉,默默地坐在边上。
与此同时,一个人蹒跚着从海滩走上岸来--这就是大难不死的阿汀。她已精疲力尽,艰难地挪着脚步,没走几步,就倒在了沙滩上。海风一阵阵吹来,带着大海的腥味。然而,海边却看不到打渔的人影,那一排排渔女的小屋,早已被人用木条封死了,有的小屋连屋顶都掀去了。不远处一堵高墙圈进了许多的空间。海滩的中央盗立着一坎赫然醒目的大木牌,木牌上以警告的口吻写着“无关者严禁入内”几个大字。渔民们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海滨,如今变成了这幅凄凉不堪的萧条景象。阿汀卧在沙滩上,抬起痛苦的脸,茫然地环顾着一切,热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她突然号陶大哭起来,一颗顺泪珠滴落在苦涩的海滩上。
开工典礼热闹了一天,晚上还要在海上了望塔上举行欢迎花冈大治的晚会。
阿汀在海边破旧的小屋里呆过了一天。到了傍晚,她换上了游泳衣,用啤酒瓶的碎片,把自己的头发削得短短的,一边嘴里振振有词地念叨着:“来暴风雨吧!……让猛烈的暴风雨把大海掀翻,把陆地捣个稀巴烂吧!……”然后,她抓起两把鱼叉朝海边的岩石上攀去。她艰难地攀上了岩顶,朝下着去,只见岩下的停车场上停着密密麻麻的车辆,前来参加晚会的人络绎不绝地穿过人行隧道走入了望塔。
了望塔的观览室里灯火辉煌,把外面的海水照得通亮,在里面可以看见海中的鱼在来回游弋。一会儿。有一群半裸着身体的姑娘突然出现在海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她们在水里做着极富性感的表演。参观的人不断发出惊叹的嘘声,只有祥平仍显得无聊地坐在一边。
这时,阿汀已经来到停车场。并一步一步向通往了望塔的大桥爬去,最后混进了观览室。
正在兴致勃勃地观看水中表演的客人们,突然看到手持渔叉的阿汀满脸杀气地出现在面前,顿时慌作一团,纷纷逃窜。阿汀手持渔叉逢人便刺。片刻,观览室里就尸横遍地,血溅如流。
阿汀正杀得起劲,花冈撞了进来,被她迎面一刺就一命呜呼了。镇长和近机电力公司的一些头面人物也先后被阿汀刺倒在地。
突然,祥平出现了,他脸上露出怯儒的笑容,做出求饶的样子。阿汀稍有犹豫,旋即狠心向祥平刺了过去。
暴风雨果然来了!倾盆大雨铺天盖地倾泻了下来,顿时,天昏地暗。
警察闻讯赶来,向阿汀包围过去。阿汀缓缓抬起头来,倏然间,她似乎什么都石不见了,面对狂涛汹涌的大海,她依然伫立着,一动不动。须臾,阿汀终于清醒过来,在这个世间,无她立足之地,只有大海向她召唤--她跨出桥栏,纵身一跃,跳入了浊浪之中。
第160篇、军统霸王花
十八岁的流浪女翠红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她跟随团伙扒窃了一位军官,在斗殴中又误伤军官致死,其他人四散逃离,独她一人获罪。
荒郊野地乱坟岗,枯黄野草迎风摇曳。一排士兵荷枪站立,伤痕累累满身血污的翠红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在破口大骂。
身着上校军服的军统军官陈战来到头发凌乱浑身血污的翠红面前冷冰冰问道,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翠红若无其事说姑奶奶就是走,也要走得风风光光!给姑奶奶喝酒!陈战从士兵手里接过酒瓶亲自给她倒酒,点烟。
翠红面不改色喝酒抽烟,然后说:“给我个痛快,活干得利索些。”
一个士兵喝令:“跪下!”
“姑奶奶就是亲爹老子也不下跪,死也要站着死!”
小头目上去按着翠红头颅:“你吃了豹子胆,敢杀死国军军官?跪下,给我们大队长跪下送行!”
翠红突然飞起一脚踢在他裤裆,那个小头目当即倒地不起,捂住裤裆哼哼唧唧。翠红随即仰天哈哈大笑……
陈战面无表情的低沉清晰宣读:鉴于扒手翠红与人合伙残忍杀害国军抗战军官,经批准,就地正法。
行刑队士兵扣动扳机,一排子弹噼里啪啦打过去……
倒在乱草上的翠红慢慢醒过来,她缓缓抽动一下身体,张开眼睛,看着黑屋子四周,喃喃自语:“我死了,死了……我在地狱里还是在做梦?还是投生来世了?”
这时,一直在外面透过钥匙口看着里面翠红举动的陈战推开门走进去坐在她面前,平和地问:“醒过来了?”
翠红反问:“我是不是死了?我是不是叫翠红?”
陈战说:“你现在不叫翠红,你现在叫洪玉。”
翠红突然疯狂:“我一定是死了,死了!我在阴间!你是小鬼无常还是阎王大老爷?”
陈战冷冰冰地说:“你罪大恶极,杀了国军特工学校警卫大队长。我们已经把你枪决埋在城西乱葬岗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了。如果你不想死,你还有一个生的机会,以后跟着我,无论干什么都得去干。”
翠红问为什么?
陈战说给你一个赎罪机会,重生。
翠红迷惑问重生?为什么?
陈战说:“为党国事业服务。只要你答应,你过去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们给你一个新名字、新身份,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我给你三分钟考虑,你自己选择。”
翠红沉思起来。三分钟马上到了。陈战挥手,外面有士兵进来,哗啦一阵推子弹上膛声音,举枪瞄准翠红额头。
翠红无奈推开额头上的枪口说:“好吧,我只能重生了。”
陈战似乎早有预见,把一纸盖着鲜红大印的文书推过去。
翠红大咧咧说给我一支笔。
翠红接过陈战递过的钢笔,突然狠狠出手把笔插在没有防备的陈战一只眼睛上!陈战眼睛顿时鲜血迸流……
陈战一脚踢倒翠红,一只手本能地护住眼睛。
倒地的翠红歇斯底里狂笑:“姑奶奶我戳瞎你眼睛!姑奶奶我不要活了,枪毙姑奶奶吧!”
外面几个人冲进来,为首的小头目拔出手枪朝着翠红开枪,却被陈战一只手拉住,几颗子弹噼啪飞向屋顶。陈战大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留下她!”
几个人将翠红紧紧抱住,翠红双脚乱蹬,破口大骂……
一天后,眼部包扎着纱布的陈战走进关押翠红的屋子,只见翠红坐在角落,眼睛充满着仇恨。陈战在她面前坐下来,拿出香烟,递给翠红一支。为她点上烟。
陈战冷冷地说:“要不是我,你这会儿早就死在乱坟岗了。我救你,你却要杀我,忘恩负义。”
翠红冷冷地说:“我宁愿去死,也不愿意为杀老百姓的国军杂种服务。”
军统霸王花(2)
陈战激动地说:“那是极少数人!”
陈战盯着翠红,缓和口气说:“我知道,你做扒手是被逼无奈。你出身在南京城的好人家,曾经家庭幸福美满,可是南京城破,日寇在南京大屠杀,杀了你全家老小满门……你一个人藏在死尸堆里一天一夜,死里逃生,随着难民来到这儿做扒手……”
翠红震惊:“你,你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要救你。你不应该恨我们,你应该去恨杀你父母杀你全家老小侮辱你的日寇!”
翠红不言语了。
陈战趁热打铁说:“国仇家恨,岂可忘却?我这只眼睛差点被你刺瞎,可是我不在乎,我谅解你,我为的是什么?我要让你加入我们的队伍,驱除倭寇,杀东洋鬼子,为你父母兄弟姐妹报仇!成为一个让日寇魂飞魄散的军统之花!
洪玉由陈战教官指引来到特T学校女学员宿舍。房间里整齐划一地放着几张小床,床头小柜子凳子上整整齐齐放着军服。其他三个女生是班长与叫白杨和小兰的两个女生。
洪玉见到屋子里床铺已经满了,只剩下最外面一张床。床旁边角落还有一个尿桶。一看自己的位置,忍不住把提着的东西随便一扔,然后脱去外面的军衣,随手一抛,斜躺在小床上。
女学员白杨说你把东西放放好行不?
洪玉翻身坐起乜斜着眼睛说:“班长都没说,轮到你来说?”
白杨一脸正气说:“你做的不对,谁都可以说!革命军人就要有军人样子!你看看我们,那叫革命军人标准!”白杨指着三人整齐摆放的物品。
“谁愿意做他妈革命军人?”
白杨生气道:“你,你这种思想,还加入革命军人队伍?”
洪玉啐了一口说:“你以为我愿意来革命军人队伍?我呸!我还想回江湖游荡去呢!”
看上去个子瘦小,精灵古怪的小兰出来劝洪玉说:“白杨也是为你好,要是教官来查房那就麻烦了。”
洪玉大声说:“我就是要让教官来查房,让他们看看,让姑奶奶我睡尿桶旁!妈的,革命队伍就是这么欺负人?”
班长什么话也不说,把自己的被子什么拿过来往洪玉床上一放,然后把洪玉的被子什么放到自己床铺。
小兰劝洪玉:“班长既然和你换了,你就不要再为难班长,怎么着也给班长一个面子吧?”
这时,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哨子声音,几声清脆枪响,有人在大喊:“抓住他!……你跑不了!”
特工学校宿舍区探照灯亮起来,雪亮的灯光照射着四周。士兵们纷沓的脚步声在四周响起。
洪玉听得陈战教官阴沉着脸在下命令:“一中队去山前搜索,二中队去山后搜索,三中队校区内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宿舍区一阵骚动,不时传来冷枪……
洪玉见到机会来了,拉开门就要逃跑,却被班长紧紧抓住,低声警告:“要是你出这个门你就死定了。”
洪玉从窗口看出去,看到相继有逃跑开小差的男学员被押解回来,警卫队士兵在拳打脚踢揍着,男学员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翌日清晨,特工学校男女学员们全副武装列队。一字排开的警卫队士兵手中步枪上的刺刀尖闪闪发亮。五六个被抓回来的男学员绑着绳子站在前面,光头上满是血痕,面如土色。
总教官陈战脸色铁青,手里提着根马鞭子走过来朝着几个逃跑人员问:“你们几个为什么要逃跑?说实话!”
逃跑者有的说这里太苦太累,受不了,有的说我家里八十岁老娘要抚养,还有的说老子要回自己部队去,宁愿上战场和鬼子一刀一枪痛快!
陈战脸上竟然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们是孝子是好汉。现在我宣布:孝子可以回家孝敬父母去,想上战场的可以回原来部队,上战场和日寇厮杀。至于嫌这儿太苦太累的学员,请便,可以回家。”
军统霸王花(3)
陈战的一番话让逃跑者和全体学员们都意想不到,面面相觑。
陈战一挥手,几个士兵上前为逃跑者解开绳索。一个教官拿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是厚厚一叠钱。陈战从盘子里取钱,开始向几个逃跑者分发路费盘缠。
陈战又朝着全体学员说:“你们不想干的请自己出列,我们发给盘缠,回家去吧!”
学员们你看我,我看你,队伍里出来几个人。洪玉没想到小兰竟然也走出队列。洪玉也想跟着出去,却被班长紧紧抓住。
小兰和那些逃跑者学员拿着盘缠,在大多数学员们眼皮底下,兴高采烈走了。
陈战总教官朝着全体学员说:“留下来的你们是真正的党国精英。你们是军人,对得起你们身上的军服!干革命就得不怕牺牲!凡是为党国为领袖、为抵抗日寇侵略而死,就是革命烈士,这样的死就重于泰山,这就是孟子所谓‘杀身成仁、舍身取义’,其他的死,就是轻如鸿毛。”
陈战话锋一转说,特训班前程远大,要学好本领,为党国效劳,为领袖效忠。毕业后待遇起码在尉官以上,比投考军校还要优越。希望大家努力奋斗。
陈战的鼓动,让洪玉和其他学员一样,情不自禁为之热烈鼓掌……
陈战挥着手臂,说:“现在开始训练,上山!”
这时有士兵提着许多双草鞋过来。见学员们都愣怔,陈战说“草鞋轻便、耐用,走远路、砍柴爬山路什么鞋都比不上它。你们别小看草鞋哇,共产党红军穿着它从江西走到陕北延安。共产党红军能做到我们也要做到!这是第一课!出发!”
军统学员们穿着草鞋背着背包出发,在教官带领下上山!
几个月训练后,洪玉已经成为特工学校女学员中的佼佼者。她一心一意学好本领,立志要在隐蔽战线上和日本鬼子斗个你死我活,报仇雪恨,成为军统之花。
射击场的实弹演习,洪玉得到了满分。她所在的女学员班,也得了优秀。
陈战教官满意的宣布,最近一段时间,训练繁忙,各位学员身体疲劳,学校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就算是犒劳犒劳各位!
大餐厅餐桌上放着平时难得吃到的丰盛菜肴。
陈战举杯,和女学员们一个个碰杯。顿时一阵酒杯碰杯声。
两个小时后,女学员们的筵席已经差不多了,个个脸色红红,酒意十足。
这时,有人朝餐厅走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特工学校的校长。
女学员们都站立起来。
校长看着桌上杯盘狼藉,笑呵呵说道:“各位学员,看你们个个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乘此机会,我向各位说一下校部对最近考核的意见……”
听校长这么说,女学员们个个站得笔直。
校长说对她们最近进行的各类考核,校部很满意。女学员们脸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校长话锋一转:“但是,根据军统总部的规定,白天进行的这些考试内容只是全部内容的一部分,因此还要对学员进行夜间射击考试。具体由总教官陈战负责。希望你们再接再厉,考出好成绩!”
校长说完,陈战走上前说:“校长已经指定我全权负责今晚的实弹射击考试,有其他教官协助,各位要绝对服从指挥。我提醒大家,这是一次内容相当重要的特别考试,在座的每个学员都必须严格遵照监考教官的指示,不折不扣地施行。凡是有拒绝执行教官指示或者执行不认真的,校部教官部将对该学员作出严厉的处罚!都听明白了吗?”
女学员齐声回答说:“听明白了!”
陈战说:“今晚全体在野外进行夜间活动靶射击。现场离学校较远,我们去那里进入位置后,等候目标出现,大家要注意保持安静,不准说话,不准咳嗽,不准吸烟,更不许走动。目标出现后,这时天空会出现下达命令的一颗绿色信号弹,大家立即开枪射击。特别要对你们说清楚的是,目标酷似真人,但不是真人,这是一种由军统总部技术部门的专家研制的日本士兵活动靶,看上去和真鬼子无异,也会走动,也会发出声音,你们不必有什么顾虑,立即开枪射击!”
军统霸王花(4)
载着军统女学员的客车关闭车灯在山间公路上行驶。车内一片漆黑。车子颠着,学员们抱枪坐着。谁也不说话。
车子在一个松树林里停了下来,学员们下车列队往前走,来到公路拐弯处,出现一片低矮林子。陈战叮嘱各位学员马上去公路两侧埋伏!目标即将出现,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形迹!
学员们马上四下散开,寻找自己的埋伏位置。洪玉和班长、白杨等一组潜伏在路边矮树丛中,手里拿着枪,目光炯炯注视着前面。洪玉不知怎的心‘里很紧张。她把左手中指放进嘴里紧紧咬住,让痛楚刺激神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汽车引擎声渐响渐近,终于,一辆汽车出现在离埋伏点一两百米外的土坡上,两道大光灯射出的光束就像两把利剑似地刺破了黑暗。
这是一辆军用卡车,车厢上蒙着篷罩。就在这时,车灯突然熄灭了,汽车里响起了一声尖厉的哨声,接着是什么东西从车上跳到地下的声响,随即是奔跑的脚步声。就在这时,天空出现了一颗绿色信号弹,几乎是同时,又绽开了两颗金色的照明弹,亮如白昼,七八个穿着日本士兵制服的人(靶子)在公路上迎面狂奔而来。
洪玉一愣,喃喃自语:这移动目标怎么和真人一模一样?他们是人,不是移动目标!
陈战看到洪玉握枪的手在发抖,喝道:快开枪,妈的快开枪!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射杀你!
洪玉见到日本鬼子,眼前闪现出家破人亡场面,扣动扳机,目标中有人中弹倒下。洪玉顿时发出一阵复仇后的快意狂笑声。
对方有人开枪还击。这些人居然有枪!几个女学员连忙低下头,隐藏躲避。
子弹啾啾,发出刺耳的叫声,恐怖得禁不住令人颤抖。没挨子弹的那几个移动靶子一看势头不对,马上来个向后转,往回狂奔而逃。
学员们在有利地形下开始向对方射击。洪玉似乎最沉得住气,举枪不停射击。一个目标倒下,又是一个目标倒下。
转眼间目标大部分被击倒在地,一两个受伤的隐匿在灌木从中。
陈战大喊:“搜索目标!”
女学员们开始列队扇形进行搜索。洪玉突然发现一个人藏在一棵大树后,刚要举枪射击,那人发疯般扑上来把洪玉摁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洪玉看清了那个人脸,竟然是前不久遣散回去的男学员!那个自称老子回部队和日寇一刀一枪痛快的学员!
那个男学员把洪玉狠狠压倒在地上,一只手摸起一块石头,就要砸向洪玉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陈战过来举起枪托砸向那男学员脑袋。那男学员顿时倒地。洪玉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枪扣动扳机,对方仆倒在地。
这时候,一颗红色信号弹升上了天空。
那辆载着洪玉等一行女学员来现场的客车亮着大光灯,从一侧开过来。陈战让女学员都往前去,看看自己的射击成绩。
众女学员提枪走上去,只见地下躺着七八具穿着日本士兵制服的尸体,有的挨了一两枪,有的至少挨了五六枪。头部、身体各部都是弹孔,公路上一片片都淌着鲜血,空气中散发着火药味和血腥味。这些目标居然都是上次在操场被遣散的学员!
洪玉望着一地鲜血脑浆的血腥场面,突然一阵反胃,站在一旁呕吐。
这时,突然一个死人活转过来,原来还没有死,奄奄一息。
洪玉失声叫道:“小兰!”
此奄奄一息之人竟然是洪玉一个宿舍被遣散回去的女学员小兰!
陈战喝令:“上去补一枪!”
洪玉等几个女学员似乎没有听见,大家都没动。
洪玉争辩:“她是学员,她是小兰!”
陈战大声说:“他们过去是学员,现在不是,他们是逃兵!……大家不必紧张,这些目标都是已经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的逃兵。我们的这次行动是经过军事法庭批准的,大家起到的是法庭行刑队的作用……”
军统霸王花(5)
小兰看着几个姐妹微弱哀求着:“不要打死我,不要打死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陈战喝道:“她没多少时间了,免除她痛苦……洪玉,快给她补枪!”
洪玉来到小兰身边,蹲下身子,扶住小兰:“好,我送你回家……”
洪玉朝着小兰心口就是一枪!接着又是一枪!小兰身子一歪,不动了。
陈战大声说:“大家要以洪玉为榜样!我初步观察,她一人就干掉了三个!干特工就是需要这种冷血杀人意识!刚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已经放电影摄影机摄像。明天,我们将根据摄像分析每个人的表现情况。顺便通知大家,今天晚上的行动,是暗杀课程的开始……大家辛苦了,上车返校吧!”
回去的路上,和来的时候不同,车子灯光雪亮,照射着前面。
车内,女学员们抱枪,个个表情肃穆,谁都没有说话。
陈战的声爵在寂静的车内回荡:“这是军统学员在进行暗杀课教授前的一次必须进行的行动。特工如果没有真正经历过杀人实践,他就不能真正成为一个特工。所以,每个特工都必须要有杀人实践……”
车子驶入特工学校大门,在宿舍区停下。学员们纷纷下车。洪玉下车闪在一旁黑暗中,看着陈战下车,然后径直来到陈战面前,质问:“不是遣散他们回家吗?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为什么要杀这几个人?为什么?”
“你别激动,别激动,听我说。我是要把他们遣散回家,没想到其他教官反映上去,上峰把他们给半路截回,军事法庭判了死刑。我一个小小教官主任实在是无能为力。”
“既然判处死刑,为什么他们还有枪?”
陈战说那是上峰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如果脱逃,那是一条活路。对学员们来说,这是实战演习,如果真的有学员被打死,那也是不合格的学员,理应淘汰。戴老板早就说过进入军统,活着进来,死的出去。
陈战拍拍洪玉肩膀,说:“这是你第一次开枪杀人,心有不忍。你要报血海深仇,你要成为军统之花,今后还会不断杀人……”
回到女学员宿舍,洪玉在一个水盆里洗手。用香皂洗,反复洗着。一旁,白杨在不停喝水。白杨说洪玉,你别洗手了,你已经洗手十几次了。洪玉说我今天杀人了,不是杀猪是杀人,得洗洗干净……你别笑话我,你那双手也在发抖……
白杨捧着茶杯的双手真的在发抖,杯子里茶水抖在外面。
外面传来值勤教官喊声:睡觉了,熄灯!
班长拉掉拉线开关,顿时屋子里一片黑暗。
黑暗中,洪玉躺在床上,尽管很疲倦,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老是晃动着杀人的情景。
这时,床对面白杨突然发作,大声尖叫……
班长拉开电灯,只见白杨从床上滚下来,披头散发,手舞足蹈……
“白杨,醒醒,醒醒!”
班长从热水瓶倒了一杯水,给白杨喝热茶。白杨手一挥,水打翻在地。地上流淌的一摊水在白杨眼前化成了流淌的鲜血,歇斯底里大声叫喊起来。
经过一番折腾,白杨似乎清醒了,怔怔看着眼前,突然捂住脸。
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大声叫喊,原来隔壁房间有的学员因为晚上的射击活人精神崩溃……
洪玉低声对班长说:“你那时候不让我出列离开,我明白了,我这辈子领你情。”
班长平静地说:“我来这儿比你早一个学期。一个人加入了军统,就像是戴局长说的那样,只能是活着进来死的出去。睡吧,睡吧,明天还有其他科目……”
洪玉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着,无法入睡,直到传来急促的起床铃声。
军统霸王花(6)
洪玉随班长和白杨来到教官处。陈战将厚厚的窗帘哗啦一下拉开,墙上是一幅长江地图。
陈战告诉她们,国府内投降派势力为首分子背着蒋委员长,暗中和日寇讨价还价,蒋委员长下令军统彻查。因为投降派特使担心暴露,担心被暗杀,他们和日本人的秘密谈判选在来往于武汉南京的“浔阳江”客轮上进行,她们三个的任务是化装成旅客登上“浔阳江”号轮船,伺机搞到他们的谈判资料……
白杨问能不能干掉他们?陈战立即否决:“不,不能动一根指头,而且还不能被对方发现!”
陈战指着桌上一艘轮船模型说:“船上一共两套头等舱全被他们包下来。舱门关闭后,坚固的铁舱门炸弹都无法炸开。在楼下的三等舱,还有日本特工警卫小组把守。军统已经为你们包下了头等舱旁边的一套二等舱。建议你们在晚上十点以后采取行动。这时候船上客人大都已经睡下,敌人因为是在自己地盘上,江心里有军舰巡逻,会放松警惕。等到晚上十点过后,你们悄悄打开连接头等舱的一个螺帽小孔,这个小孔是你们之前的先头特工预先干的。你们就往小孔里释放毒气,释放毒气之前先服用解药。”
陈战拿出两个小瓶子:“这个黄色的是解药。这个红色的是短效毒气,只有在五分钟内有效,因为只有时间短,对方才会误以为自己只是打了个盹,而不会怀疑。你们乘他们昏迷这个短时间内立即拍摄所有情报,然后恢复’原样离开。记住,只有五分钟!短短五分钟!明白没有?”
三人异口同声说:“明白!”
“戴老板把如此艰巨重要任务交给你们,是对你们莫大的信任,你们一定要完成戴老板交给我们的任务!万一失败,落入敌人之手,你们知道怎么做。”
老洪玉立即表示,咬掉衣服领子上的氰化钾,不成功,便成仁!
但是让洪玉她们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们按照计划上船,释放毒气进入头等舱,顺利进入对手舱房后,突然吃惊地发现,里面数人并没有被毒气熏倒,而是镇定自若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枪对准她们。
中间那个留着小胡子的日本人松本语气平静如水:“各位小姐,早就知道你们要来,正等着你们。”
洪玉等被戴着手铐蒙着眼睛押着下船,押送人一辆汽车。汽车在静夜的黑暗中快速行驶,传进洪玉耳朵的只有引擎的轻微“沙沙”声。
下车后,洪玉被日本宪兵左右架着,走进了一幢建筑物。手铐被打开,然后,蒙着的黑布被解下。顿时,明亮的灯光似万道钢针似地直射眼睛,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然后渐渐张开,这才勉强适应。她发现刑讯室里有两个身穿军服的大汉,威风凛凛地站在侧边,中间的日本军官用凶狠的目光盯着她。
审讯开始了,洪玉坚决不交代。称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你们一定搞错了人!恼羞成怒的日本军官喝令用刑。洪玉咬紧牙关,嘴角在滴血。日本军官拿起炉子里烧得通红的烙铁放在她胸前,恶狠狠地逼问:“你说不说?”洪玉闭眼,烙铁烙在胸口,洪玉发出痛彻心肺的嘶叫……
一盆冷水浇来,洪玉醒了。
日本军官说:“我给你最后三分钟考虑,你不要错过。” 洪玉不理。 日本军官喝令将洪玉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遍体鳞伤的洪玉被宪兵押解出房间,破口大骂:“姑奶奶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们,我要在阴间杀了你们小鬼子!”
凌晨。洪玉被押解到一片树林子,传来阵阵清亮悦耳的鸟鸣声。这时候,被刑讯得皮开肉绽的班长也被押送过来。
宪兵用绳子把她们绑在一棵大树上。日本军官开腔道,你们如果现在开口交代一切,我留你一条性命。
洪玉和班长望天。坦然接受死刑。
军统霸王花(7)
日本军官举枪瞄准洪玉。但却迟迟不扣扳机。当洪玉感到无法忍受,厉声用粗话骂道,小日本我操你妈的,快开枪吧!
这时候,有宪兵带着一个人过来,这位,你们认识吗?
洪玉低头看,原来竟然是白杨。只见她丝毫没有受伤。
白杨叹口气,说:“洪玉,班长,我都招供了……我看你们不必再撑了,就实话招供了吧,省得皮肉受苦……好死不如歹活……“
日本军官说:“你们看到了吧,还是她识时务。年纪轻轻就像是花一样,何必还没完美开放,就瞬间凋谢呢?只要你们像她那样识时务合作,跟着大日本皇军于,马上就放了你们,享受荣华富贵。你们可以去日本,可以去南京,金票大大有,过上漂亮小姐应该过的好日子……怎么样?“
洪玉一口痰吐过去:“呸!”
日本军官大怒,高喊:“准备,宪兵举枪瞄准。”
洪玉对班长说:“不如成仁了吧?这样对得起国家对得起教官的培养!”
两人猛然将牙齿伸向衣领处,咬碎藏在里面的氰化钾,但是竟然没死!洪玉和班长一下子愕然。
这时候,面前的日本军官突然拍手鼓掌,其他几个宪兵也拍手鼓掌。
洪玉惊疑之间,只见陈战笑嘻嘻从外面走来,出现在她们面前,说:“只有神经坚强的人,才顶得住这残酷的死亡考试。这是特训班毕业考试,祝贺你们二位顺利通过了考试,祝贺你们!”
洪玉和班长还没彻底回过神来,两个宪兵已经同时在给她松绳子、开手铐了。一边说:“对不起了,对不起了。”
陈战朝着两人歉疚地说:“我向你们表示歉意,校方不得不这么干,要是考试通不过,到了日本人手里,严刑拷打比现在要厉害多,保不准就会向白杨那样投敌叛变……你们在特训班的表现,今后将作为教材,训练今后每一个特工。”
洪玉突然扑向陈战拳打脚踢:“狗娘养的,你心太狠了,你竟然拿我们学员的生命考试?我和你拼了!”
陈战退避着:“放手,快放手!你毕业了,毕业了!”
洪玉依然不依不饶:“姑奶奶我不要毕业,我要杀了你!”说着从一旁的宪兵手里夺下枪就要朝陈战开枪,被人急忙拉住,几颗子弹射在空中。
陈战说:“你疯了,疯了!以后你自由了,自由了!其实我一直在外面,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我没有办法出来阻止,毕业考试那是军统局制定的,我无法改变。我一直在为你提心吊胆,老天保佑,总算通过了……你们上车吧,你们受的都是皮肉伤,回去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康复……”
有宪兵问这位白杨学员怎么办?
陈战走到已经目瞪口呆,脸色灰白的白杨面前,感慨不已:“我原本最担心的是洪玉,没想到是你,经不住考验,真让我失望……押下去!”
白杨被强行架走,嘴里喊着:“我冤枉,冤枉!你们不能这样陷害人!”
白杨被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就地枪决,由洪玉执行。
洪玉当即喊道:“我不杀自家人!”
陈战厉声呵斥:“白杨不是自家人!你过不了这关,永远当不了优秀特工!”
洪玉说:“我不干军统行不行?”
陈战冷冰冰回答:“行。你不干可以,那你就死定了。”
洪玉来到关押白杨的房间。白杨神情憔悴地坐在乱草上,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眼泪鼻涕一大把:“我傻啊,傻,我干吗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要加入军统,我傻啊……”白杨噼里啪啦打着自己耳光。
军统霸王花(8)
这时候,铁门哗啦一声开了。警卫手里拿着个盒子进来,从盒子里拿出酒菜,放在小桌上,说:“吃吧,吃吧,这是厨房特地给你准备的,鸡鸭鱼肉蔬菜都齐全了……吃饱了喝足了上路……”
白杨再也受不了,突然发飙,把桌子掀翻,酒菜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洪玉从口袋里取出一颗氰化钾,什么话也没说交给白杨。
白杨把氰化钾踩碎,哭喊着:“我不想死,不想死!我不愿意这样死去,也不愿意糊里糊涂死去,死也要死得壮烈!我宁愿上刑场!我不是个懦夫!我这么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家人……”
许久,白杨朝着洪玉说:“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穿着自己从家里来特工学校时候的衣服死!我要梳头,我要洗脸,我走,也要走的千干净净。”
刑场选在一片山坡下,满山遍野的杜鹃花争相吐艳。白杨的头发梳得齐齐整整,在鹅黄色的锦缎旗袍外,套着一件枣红色的毛线背心。
洪玉举枪面对着白杨,枪杆有些发抖。这时候,白杨却出奇的镇静,对洪玉说:“给我来个痛快的,求你不要打我的脸。”
洪玉颤抖着手举枪,扣动扳机。
枪响,白杨倒地死去。一旁闪出陈战,举起手中的照相机,一阵闪光灯闪烁,对白杨尸体进行验尸、拍照。
白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睁着的双眼正遥望着蔚蓝色天幕上缓缓飘过的浮云……
洪玉痛苦地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路……
第161篇、调包明英宗
奇货可居
明正统十四年,瓦剌骑兵三路犯境,首领也先亲率人马直奔大同。消息传到北京,年轻气盛的明英宗朱祁镇在大太监王振的鼓动下带兵亲征,结果发生了震惊天下的“土木堡之变”,50万明军伤亡过半,明英宗成了俘虏。
捉到天朝的皇帝,也先大喜,认为是奇货可居,就挟持着英宗想来闯边关,但守关将士却没有上当。明廷也采取紧急措施,立英宗的弟弟朱祁钰为帝,将英宗尊为太上皇,让时局稳定下来。也先带着英宗到处招摇撞骗,竟没骗到多少好处,一咬牙便率领瓦剌精锐骑兵直杀往北京,又被明军打败,只得狼狈逃回。
看着手里的英宗,也先也感到为难,留着吧,又没多大的用处,明朝已经有新的皇帝,这个旧皇帝已经成不了人质。可就这样放回去,也先又不甘心。
这时,明朝派使者来,希望将英宗接回去,也先觉得英宗已经没多大用处,不如换些财物实在。不过做生意讲的就是个利益最大化,也先也想知道明朝能为这个旧皇帝花多少钱,所以他狮子大开口,明朝来了好几批使者,都无功而返。
真假难辨
没多久,又来了一批使者,带队的是御史杨善。
杨善也知道谈判只是走过场,也先的胃口不小,可真要割地换人,明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双方就这样谁也不当真地谈了两天,杨善也算是交了差,准备打道返回。
这天一早,杨善临走前打算见英宗一面。来到大营里,看到从前坐在金碧辉煌龙椅上的英宗此时住在破毡房里,杨善虽恨英宗从前只信太监不听大臣之言,但也觉得可怜。
君臣相拥而泣,英宗拉着杨善的手说:“也先早有放我回国之意,你们快些想办法。告诉弟弟,我回去只想做平民,绝不会有争皇位的念头。”
杨善点点头,说:“臣理解太上皇的心,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现在想问太上皇一些私话,不想让别人听到,可否让其他人先出去一会儿。”
英宗招了招手,让平时服侍的人出帐外,杨善也让随从们离开,只留下一名大胡子士兵,这才说:“也先虽然想放太上皇,可却向大明提出以城池交换。”
话未说完,英宗就吃了一惊,叫道:“什么?也先胃口竟然如此之大?”杨善点了点头,英宗叹息道:“如此说来,就算朕还能回去,也会变成第二个石敬瑭,背上千古骂名。既然如此,朕宁愿老死漠北,也不会将大明的国土拱手让人。”
杨善微微一笑,将身旁的兵士拉到身旁,伸出手一把将他脸上的胡子扯下来,笑道:“太上皇请看看,这人长得怎么样?”
英宗盯着这人的脸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叫道:“他,他是——”
三人谈了半个时辰,杨善才带着兵丁出帐,一行人来到也先帐里道别,骑着马踏上归程。走了两天,来到一处山谷,就听身后有人叫道:“大明来使听着,太师淮王有令,请留步。”众人回首,原来是一名瓦剌骑兵飞奔而来。
太师淮王就是也先,自从蒙古人被明朝军队赶至漠北后,内部发生分裂,但不管怎么分,蒙古人还是只承认成吉思汗后代才是合法的大汗,也先虽然实权在握,但也不得不立皇室的后裔脱脱不花为汗,只给自己加了个太师淮王的称号。当然大汗并没什么发言权,一切还是也先说了算。
众人停了下来,杨善迎上去问:“太师有什么吩咐?”
瓦剌兵跳下马来说:“我也不知道,太师只叫你们往回走,他很快就会赶来。”
杨善无奈,只得对众人说:“既然太师叫我们回去,一定有要事,说不定是好事呢!大家休息一会儿,再往回走吧。”众人都下了马,围到瓦剌兵身旁打听消息。
这时,杨善突然对手下的一名卫士使了一个眼神,那名卫士走到瓦剌兵身后,突然一扬手,一掌劈在瓦剌兵脖子上,那人哪想到使者们会偷袭,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打晕了士兵,众人目光都望向杨善,问:“下一步怎么办?”
杨善道:“我们快离开这里。”于是大伙上马一路狂奔。
妙计救主
刚跑了一个时辰,就听一声炮响,一队人马横在路前,紧接着身后也是一阵马蹄声,一面大旗迎风飘扬。
无路可逃,杨善等人只得停了下来。追兵往两旁一分,中间走出一个人来,正是也先。
也先“哈哈”一笑,叫道:“杨御史,我们又见面了。”
杨善苦笑一声,问:“不知太师为何要追过来,莫非已经改变主意,要我等回去再谈太上皇的事?太师,如要珍宝,皇上会答应的,可要割地,大明的臣民绝不会答应。”
也先冷哼一声,叫道:“杨御史,别再装了,老夫来只想要一个人。”说罢抬手往人群中一指:“就是他,你叫他过来。”
所指之人,正是离开前曾和杨善一起跟英宗谈话的大胡子士兵。他一看也先手指着自己,只得走出来,问:“不知太师叫小人有何事?”
一名瓦剌兵走上前去,抓住士兵的胡子一扯,顿时出现一张白净的脸,也先“哈哈”笑道:“太上皇,我们瓦剌人待你不薄,何必这样私下逃走呢?”众人望去,这分明是英宗啊!
谁知“英宗”却叫道:“太师,小人叫王勇,绝不是太上皇,请明察。”杨善也急忙过来,解释这人的确叫王勇,并不是太上皇,只不过是长得实在太像,因此从军后,上司要求他必须戴上假胡须,以免让人产生错觉,这天长日久,大家也都习惯了他有大胡子的样子。
见两人说得如此肯定,也先也有些疑虑。大明来使走后不久,他突然得到一封密信,说太上皇已经被人掉包,急忙之间跑到英宗住所去看,发现英宗在生病,脸色苍白,而且喉咙疼得不能说话,就有几分疑惑,于是决定先将明廷来人追回来再说。
看眼前这士兵相貌和英宗很相似,也先一时也难辨真假,就问:“既然你们没将太上皇换走,为何我派兵去拦,你们却又逃走?”
杨善一脸无辜,说:“他又没太师的令牌,就一兵士,谁知是真是假啊,万一是冒充的劫匪,我们可不敢冒险啊!”
也先一时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只得说:“劳请来使再回大营一趟。只要没说假话,我不会为难你们。”
第162篇、善人寨的祭礼
这件事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的日本。
这年年底,宇野乔一和永井夕子两个有一个假期,他们结了伴到日本深山一处小温泉去度假。
宇野三十五六年纪,形相俊雅,谈吐谦和;夕子才二十挂零,身材小巧,仪态万千。
他们只想暂时远离那熙熙攘攘的红尘,去与大自然亲热亲热,殊不知火车开到一处隧道里却被逼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有塌方,看来没有两三天时间是通不了车的。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坐在他们不远处的30岁左右的一位精壮汉子,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宇野先生吗?”
宇野愕了一下,终于回忆起来,他们曾有一面之交。他说:“你不是植村先生吗?你上哪去?”
植村说:“我回家去,都快到家了,偏偏遇上了塌方。这位小姐……是与你一起来的吗?”
夕子落落大方地说:“我是他的外甥女。”
植村笑着说:“好漂亮的一位外甥女。你们去哪里呀?”
宇野说:“我们是到小温泉度假去的,看来一时是去不成了”
植村笑着说:“两位若不嫌弃,就到我们村里去逗留几天。年底了,就在我们那里过年吧。我们村里的人个个好客。”
夕子笑了起来:“是吗?贵村叫什么?”
植村说:“就叫善人寨,两位别以为我是在吹牛,我们村确实叫善人寨。村里人个个善良朴实,热情待客。不信,你们一问附近的人就知道。”
回到喧哗肮脏的城市里去是不甘心的,到小温泉又一时去不成,夕子已经被植村说得怦然心动,她怂恿着宇野,要他接受植村热情的邀请,去善人寨过一个年。
据植村介绍,这寨里的人个个团结友爱,互帮互助,谁生了病,遭了灾,他们就会各自馨其所有去帮助他。外地人去了,他们总是待如亲人,吃住自不必说,还会邀他们到家去串门,与你拉家常,扯闲篇,活像是在接待多年未谋面的近亲。这种说法,得到了边上一些乘客的证实,这儿虽说离善人寨最近的村落都有20公里之遥,但这些介绍和证实坚定了宇野和夕子去看一看的信心。
蓦地,夕子在宇野耳边悄悄说:“你注意到没有,有人在盯看我们?”宇野悄声回答:“我早注意到了,尤其是一听到善人寨以后,他的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我们。”
夕子假装没事儿似的转过头去,边上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个25岁左右的男青年,一头长发,穿一件厚厚的皮夹克。他见夕子转过头去,就很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到窗外去了。
宇野和夕子决定到善人寨去后,就下了车,在植村的带领下,两个人抄小路往前走去,转过了两个山头,终于来到一个小车站。车站很简陋,附近连一家像样点的商店都没有。但有一辆旧马车停在那里,赶车的是一个非常和蔼的老头子。
老人一见他们,就乐呵呵他说:“哎呀,是植村君来了,叫我好等,是怎么一回事呀?”
植村说:“有劳耕介爷爷久等了,隧道塌方了,我们只好翻过山头走来。这两位是来我家过年的朋友。”
披着破皮衣的老人热情他说:“欢迎,欢迎,难得城里入肯屈尊上我们这个荒野小村来过年,这是菩萨见我们山里寂寞冷清特地请来的客人,得好好招待才是。来,来,你们两位先上车。”
善人寨名不虚传,光这么一个未见过世面的老人就这般礼敬有加,古道热肠,确实使初来乍到的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马匹很老,车子也破,山路又着实的凹凸不平,一路上颠颠簸簸的,但是主人们的热情使客人一点也不觉得劳顿困苦。山路很黑,几天前下的雪,使路两旁像竖起了两堵白墙。越进山去,气温也越低,夕子虽然穿着厚厚的大衣,也已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这点,植村早看在眼里,他问:“冷了,是不是?”
夕子说:“还行,我的大衣厚着呢。”
话音刚落,不长气的鼻子已经在发痒,一连三个喷嚏冲口而出。
耕介爷爷马上扒下皮衣,扔了过来,说:“哎呀,真对不起,我们自己习惯了,竟没想到外地人受不了。快穿上!快穿上!”
年轻人哪能接受老年人的衣服?夕子一定不肯收下,可是耕介爷爷无论如何非要她披上不可。最后,夕子只好接受了这位65岁老人的好意。
光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善人寨的道德观。宇野和夕子都被深深地感动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山弯弯里的“世外桃源”。善人寨位于高山之上。马车停在“善人寨公民馆”外。“公民馆”里的人听说来了客人,马上一齐站起来接待。他们慈眉善目,乐观开朗,将他们接进屋后,立即筛酒倒茶,个个轮流敬酒,一个劲地邀请:“欢迎欢迎,欢
迎你们来,一定住到我家里去!”
宇野被他们的盛情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说:“我们已经拜托植村君了,再不敢打扰各位了。”
夕子边喝着热茶,边说:“哎,真是一些亲切的人!”
一位态度稳重的白发老人进来了,他是村长。
他对宇野他们寒喧了一阵后,说:“你们来得不容易,难得,难得,既然来了,务必过了年再回去,一起参加我们寨里的祭礼。”
原来,善人寨每年底都要举行一次村祭,据说还十分隆重呢。
就在将过年未过年的这几天,宇野和夕子两个平白地受到全村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心里感到十分的温暖和不安:他们让他们睡寨里最好的屋子,吃各种各样别有风味的美味佳肴,千方百计地找来野味款待他们,任凭他们两个到各处去玩耍观赏。
有一次,他们来到后山,看见一处悬崖边,有一块小小的广场,不少男人用木头又绑又钉地正在工作。瞧那模样,像个小型的棒球场,用两米高的柱子围成一个直径10米左右的四周设有简单梯子的圆形看台,看来,这是村祭的所在地。
他们两个不便打扰他们,就顾自己往后山爬去。那里重峦叠翠,还留有残雪。从一旁看,这处悬崖足有50米高,怪吓人的。两人吓得连多看一眼都害怕,连忙离开了这里。
他们正要往别处走,突然一个长头发的青年轻轻朝他们“喂”了一声,他正藏身在附近一块大石块后面,啊,他不是火车上愉偷瞧他们的那个人吗?
这个年轻人搔搔头,说:“对不起,打扰了,我叫山上。你们是东京人吧?”
宇野说:“是的,我叫宇野,她叫夕子。”
这青年说:“很抱歉,我……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的哥哥,一年之前是死在这里的。”
夕子惊异地问:“对不起,能详细他说一说吗?”
这个长发青年告诉他们,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即将过年的时候,他的哥哥被人邀请来到这里,不料竟在大年三十坠崖身亡。这次他是偷偷来的,瞒着当地人。他想查一个水落石出,因为他怀疑他哥哥不是坠崖而死,而是被杀害的。他哥哥有恐高症,绝对不会到悬崖上去玩;再说,在他死前他还给家里写过信,说这里的人十分的热忱好客,他感到很快乐。一个感到快乐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就在他们谈得热乎的时候,树林中传来了植村的声音:“宇野先生,你在哪里?”
这个长发青年急忙站起来,悄声说:“我不想让村里人见到我。我先走了。”说完,他溜进了另一片树林。
这时,植村来到了他们面前,说他好久见不着他们,怕他们出危险,一直在找。
夕子故意问他:“呀,我道是谁,原来是植村先生。植村先生,这个悬崖上没有栏杆,不危险吗?”
植村感到很意外,半晌才耸耸肩膀说:“这……这个,这倒没有想到。不过这里从来就没有死过人。”
这话显然是撒谎。那个青年刚说去年他哥哥是在这里死的,而他却说这儿从来就没有死过人。他干吗要撒谎?
下山来,他们走进寨子里唯一的一家杂货铺,宇野想买一包七星牌香烟,可是这位粗壮的女店主再三的道歉,说没有这档烟,要,就只有精彩牌。宇野不想抽精彩牌烟,出店来,只见夕子盯着一个20岁的疯姑娘在看着,直到宇野喊她,她才转过神来。
回去后,他们看见村长正在那里。
夕子很可怜这个疯姑娘,就问:“请问村长,这个姑娘是怎么疯的?怪可怜的!”村长皱皱眉头说:“是呀,怪可怜的。说来这已是前年的事了,那年发生了山崩,她的一家老小,全被压死了。唉,真惨啊!她受刺激过大,所以疯了,——唉,不谈了,不谈了,我们还是谈点高兴的事吧。今天是除夕夜,两位要吃什么新鲜东西吗?这里地处偏僻,真是委屈了两位!”
宇野连连摇手,说:“村长别再为我们操心了,我们已经过意不去了。”
说着,他们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里。才走上楼,突然,夕子发现那个疯姑娘正在他们楼下。她用小树枝在地上画字,字很大,写的竟是“当心被杀”4个字,写完了,又用脚“唰唰唰”擦掉。然后,她一溜烟跑了。
夕子指着楼下,惊惶地说:“快看,快看这……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弄得宇野和夕子莫明其妙,也弄得他们心惊肉跳的。直到这时,他们才感到这个善人寨处处透着神秘和灾难。
正在这时,村长又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七星牌香烟来,说是杂货店女老板特地叫人下山到别的店里捎来的。
宇野将这烟摸在手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莫非这个善人寨里的人真好到要满足客人的任何要求吗?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飞跑进来报告村长,说后山有狼咬死了人,村长一听急忙走了。宇野一拉夕子的手,跟了去。
死者是那位长发青年,咽喉处裂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伤口确实是动物咬的。
宇野一捏夕子的手。他们马上和疯女的警告联系在一起。说不定,这正是谋杀。他们两人一时间紧张得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夜里,善人寨的人竟弄来了这里难得一见的牛排,特地烤灼起来,请宇野和夕子品尝。这样的盛情,叫宇野他们又怀疑起自己刚才的念头是不是过于多疑、过于卑鄙?
然而,事情马上急转直下了。
除夕夜的晚餐后,大家又聚在一起谈笑了好一会,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宇野一脚跨进寝室,只觉得后脑遭到了狠狠一击,他“砰”的跌倒在地,不省人事。夕子还未走到寝室,就被背后的人一下用黑布蒙住了眼睛,接着,腹部狠狠挨了一拳,也昏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时,他们发现自己被关在村长后院的小仓库里。
两个人正搞不清寨里的人为什么要这样虚伪,要这样对待他们时,小房子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植村。
他手里拿着一管枪,对准了他们。
他冷酷地说:“对不起,两位吃苦了。不过事情很快会结束,两位还是忍一忍吧。”
宇野气呼呼地说:“植村,我既然落在你们这群伪善得令人作呕的人手里,是我自己没长眼睛,要杀要剁,悉听尊便。只是夕子小姐是个女人,你们这样卑鄙地对待她不感到难为情吗?”
植村说:“抱歉得很,两位已经被全寨人宣布为村祭的祭品了,这可是件光彩不过的事。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夕子很冷静地说:“宇野,事情既然如此,还多说什么?——只是,植村先生,死前我们倒想知道知道,你们这么搞到底是为了什么?”
植村像松了口气,靠在门框上,缓缓地说:“反正你们也只是半个小时的命了,不跟你们说,谅你们定然死不瞑目原来这个善人寨的人本质倒不算太坏,只是自从迷信上了这一罪恶的祭礼后他们才走上了这条绝路。他们深信,只有一年一度地搞这么一次祭礼,这个贫穷的村庄才不会灭亡,才不会绝种,才不会有像山崩这样的天灾。这个作孽的祭礼,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寨子已经延续了几十年乃至几百年。两年前,一个考进东京大学的本寨学生曾热心说服了本寨的所有村民,说这纯粹是迷信,村民们也确实被他说服了,这一年就破天荒没有搞人祭。但是,偏偏就在第二年夏天,这一带下了一场百年未遇的暴雨,洪水夹着沙石形成泥石流滚滚而下,使寨子里10个人丧生。于是大家一致相信这是因为去年没有搞祭礼的缘故,全村人将这个大学生逼到悬崖上,让他跳了下去。他的爱人因此而发了疯。她,就是路边的那个疯女。寨里的人也不想每年让自寨的人去死,所以他们总是尽可能地选择外地人。他们以热情好客为诱饵,将外地人骗来当祭品。去年的祭品也是一个外地人。但是他的弟弟信不过他哥哥死于自然死亡,竟跟踪而来,不料被狼咬死了。
夕子插嘴说:“这儿没听说过有狼,那位惨死的青年怎会被狼咬死呢?”
植村笑道:“夕子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但咬死他的为什么非要是狼呢?狼狗不一样么?寨里人将它养在屋子里罢了。这是他自己运气不好,怨不得别人。”
噢,原来善人寨里的人竟善到这么个田地。
最后,植村说:“时间好像要到了。两位朋友,请不要恨我。我自认为已尽一切力量来满足你们,希望两位能体谅我们。”
宇野摇摇头,说:“是吗?我也真不懂,既然要杀了我们,千吗要作出这种假仁假义的样子,而且是全寨人一起干的?”
植村冷冰冰地说:“随你怎么说吧。这是人之常情。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每个人都应该满足他最后的要求。”
啊,原来如此!
这时,进来了两个壮小伙,他们拖走了夕子,说从年轻女人开始,祭典的气氛会好一些。
宇野跳了起来,企图去阻止他们的谋杀。植村一把拦住了他,他拿枪顶住了他。宇野早不想活了,他大喊大叫着,不顾死活地冲了过去。植村刚要开枪,突然自己闷哼一声,眼睛瞪大,枪口垂下倒了下去,他的背部有一把剔骨尖刀的刀柄留在外面。
疯女颤抖着,在门口出现:“我……我等这机会……已经……已经等了很久了。就是这个家伙将我的未婚夫推到悬崖下去的。”
原来,这个疯女是假扮的。
这姑娘拔出刀,又用它割断了捆绑宇野的绳子,说:“先生,快逃,他们也会杀死你的。”
宇野说:“不,我不能走,我还要去救人,善人寨全寨的人都参加祭礼去了吧?”
疯女人说:“是的。”
宇野说:“那么,你能不能尽快地下山去报警,你做得到吗?这样,我们才能阻止这个延续了上百年的罪恶!”
疯女说:“你说得对,我去报警。我会驾车,马车正在外面。”
宇野说:“那就一切拜托了。”
说着,他提起植村的枪飞跑着冲向悬崖。
当宇野跑过空荡荡的山寨时,远远看到,人们全坐在四周设有阶梯的看台上。宇野弯着腰跑到看台下面,竟奇迹般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因为人们正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前面的一个木棍钉成的木笼子,里面是一条饿了3天的狼狗,正在撕咬一个稻草人。
蓦地,人们欢呼起来,因为那两个小伙已将夕子带到了。他们解开了捆绑夕子的绳子,将她扔进了木笼子。狼狗见来了真人,就丢开稻草人,发出了低低的吼声,一步步逼上前去。
人群喊了起来:“去呀!咬呀!快咬死她!”夕子吓懵了,竟认命似的一动不动站着,其实逃也没法儿逃,木笼子三面围着,第四面则是悬崖,除非她跳下悬崖去。
宇野沉住气,瞄准了,“砰”的开了一枪,半个狼狗头飞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木笼子的一道门,大叫:“夕子,我在这里,快来呀!”
夕子飞奔出来,与宇野一起拔脚就跑。
寨子的人全惊呆了。但是他们马上清醒过来,大叫:“杀死他们!不能让他们逃走!”
两个人拼命地跑,一头钻进浓密的树林里。
因为宇野有枪,寨里人不敢贸然猛追,他们就采取包围的方法守着他们。
一个小时左右,一架直升飞机“嗡嗡”飞来了。飞机驾驶员在空中找到了宇野和夕子,放下了绳梯,直接将他们救了出去。
当然,这架飞机是疯女人叫来的。
后来怎么样呢?不得而知。但愿这仅仅是一个梦,但愿世界上再没有这类“善人寨”。
第163篇、不见的七只黑猫
埃勒里是个超级侦探,对怪事特别感兴趣,而且善于分析。这天,他到柯利的宠物店,本想买一条狗,却被柯利说的另一桩事给迷住了。
这就要说到柯利一個名叫尤菲米娅·塔克尔的顾客了,她身体瘫痪,疯疯癫癫的,是个并不爱猫的老太太,可最近,她每个星期都会打电话到宠物店买一只黑猫,点明要和卖给她妹妹的那种一模一样。
尤菲米娅有个妹妹叫萨拉安,因为自己不能自理,就请她代为管家。
一年前,萨拉安来宠物店买过一只黑猫,可没过几天,她就来咨询能否退猫,说她姐姐憎恶猫。柯利也是那个时候知道了,尤菲米娅不喜欢猫。不过最后萨拉安并没有来,事情也不了了之。
柯利前两天刚给尤菲米娅送去第六只猫。知道萨拉安出去时从不锁门,所以每次尤菲米娅都专挑萨拉安不在时让她过去,这也让柯利感到奇怪,尤菲米娅似乎并不想让妹妹知道自己买猫了。
一个不爱猫的老太太一连偷偷买了六只猫,埃勒里也觉得奇怪。于是,他说服柯利,趁萨拉安出门散步,去她们住的公寓看看,他要弄清楚尤菲米娅买猫的真相。
不多久,他们站在了公寓五楼C室的门前,走廊地上有两只满装的牛奶瓶,像是昨天和今天的。
埃勒里转动门把手,门竟然锁上了。柯利在旁边也觉得惊讶。埃勒里又按了好多次门铃,也没人应。
没办法,他们去找了管房人。管房人波特住在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里。埃勒里按了门铃,开门的是波特太太。
“管房人在家吗?”埃勒里问。“不,他不在家,”
波特太太生疑地说,“他在长岛化工厂里有份兼职工,三点半前回不了家。你们有什么事?”
“我们想请您帮个忙。我们是来拜访塔克尔小姐的,可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应。”
“门没开着?通常这时候都是开着的呀。”波特太太皱起了眉头。
她告诉埃勒里,她也有两天没见到她们姐妹了,自己偶尔去看看尤菲米娅,有时萨拉安出门了,尤菲米娅就会打电话让她把垃圾送去焚化炉,前几天还帮她寄过一封信。
埃勒里联想到门口的两瓶牛奶,感觉到不对头,他掏出警徽,证明自己的身份后,又请波特太太拿来楼上的钥匙,忙和柯利去了五楼,留下波特太太在原地发呆。
上了楼,埃勒里正把钥匙插进门锁,就听到房间里传来奔跑声,伴着一阵刮擦声。他迅即旋动钥匙,门开了半英寸,阻住了。
接着,埃勒里侧身撞门,门朝里猛地打开,一把椅子朝后倒了下去。埃勒里和柯利同时看到,有人砸开窗户,借由铁梯从屋顶上跑了!可已经来不及追了!
他们随即转到卧室,那里摆着两张一样的床,一张床被翻得乱七八糟,另一张床则整整齐齐。
柯利说,那张乱糟糟的正是尤菲米娅的。可屋里没有人,整个房间,除了尤菲米娅的床,什么也没弄乱。靠近床底的地上,放着一只摆着碟子、刀叉和吃剩食物的托盘。
柯利一直在问塔克尔姐妹的行踪,以及抵门的是谁,而相比这些,埃勒里则更关心那七只黑猫——萨拉安的那只和尤菲米娅的六只的去向。
窗户上的窗钩在不久前刚被砸开,表明窗户一直是关着的,很有可能,那些猫已经……
这样想着的时候,波特太太来到了门厅,她又惊又怕,反复说这两天都没有见过这对姐妹,她丈夫也是前晚给尤菲米娅的房间裱糊时见过她们——管房人波特前些时候每天晚上都来帮尤菲米娅裱糊房间,赚些工钱。
这时,门厅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年轻人探着脑袋问:“请问尤菲米娅小姐住在这儿吗?”
“是的,”埃勒里友好地说,“请进。你是谁?”
“那么尤菲米娅姨母在哪儿呢?”年轻人有些担忧,“我是她外甥,打外地来的,前几天我收到尤菲米娅姨母的信,她说自己正处在十分危险的境遇之中,请求我赶快过来救助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埃勒里抓过信来,一看就是紧迫时写的。埃勒里简单讲述了他发现的情况,并让年轻人说说他两位姨母的情况。
年轻人说,尤菲米娅有点钱,是他外祖父留下的。萨拉安总抱怨她是个吝啬鬼,但因为自己什么也没有,只好跟她一起生活。尤菲米娅不喜欢银行,把钱都藏在身边,还总是指责萨拉安想偷她的钱。另外,尤菲米娅憎恶猫是真的,萨拉安喜欢猫也是真的。
又问了一些问题后,埃勒里给年轻人安排了住处,让他等消息。
接着,埃勒里朝浴间走去,发现一只黑猫浸在浴缸里!头被打破,身子有几处被打断,溅到浴缸上的血凝成了块。旁边放着一把浴缸刷,上面沾着血迹。这解开了七只猫中一只猫不见了的谜,是拿这把刷子打死的,从样子看已死了一两天。
柯利被吓到了,接着又勃然大怒,她怀疑是尤菲米娅干的,可埃勒里提醒她尤菲米娅是个不能下地行走的人。
回到卧室,埃勒里从地上拾起那只托盘,把它放在床头柜上。柯利说她以前几次来访,托盘都是放在尤菲米娅的床上或桌上的,尤菲米娅近来都是独自吃饭。
埃勒里从身上掏出一套袖珍工具,还有一些粉末,检查了托盘里的刀叉和汤匙。刀叉上还粘有干了的食物,显然是尤菲米娅吃最后一顿饭用的。
“怪了,没有任何指纹。”说着,他耸了耸肩。沉默一会儿后,他把托盘里剩下的食物包起来,请柯利拿去好友那里作个化验,并叮嘱她回来时一定不要让人注意。
柯利走后,埃勒里又在屋里检查了一番,接着又去了一趟波特家。一个身材矮小壮实、相貌粗野的男人开了门,他的身后是波特太太。波特太太简单介绍了埃勒里。
“我是这儿的管房人波特,刚打厂里回家,妻子说塔克尔家出了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高兴你回家。你多半能提供一些我极其需要的情况。你们近来在什么地方发现死猫了吗?”
“还真有,”波特说,“在地下室焚化炉里,清灰时发现了六只猫的头盖骨和一些小骨头。”波特还说,那些猫骨头还不是同时丢下的,大约已接连丢了五六个星期,几乎是每星期一只。
埃勒里问完出来,不声不响上了五楼C室。傍晚时,柯利也悄没声息地回来了。“送去的食物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有点腐坏。”
“这或许是个好消息,”埃勒里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尤菲米娅为什么买猫了!只有一种可能性,她要自卫!”
说着,他从椅子上跳起,分析起来:尤菲米娅最近开始独自吃饭,她将买来的猫都当作食物试验者,用来尝她的食物。那些猫被准备给尤菲米娅的食物毒死了,所以她得重买。而猫尸体,她都裹成垃圾让头脑简单的波特太太帮忙带到焚化炉去了,证据就是焚化炉里六只猫的头盖骨。至于为什么都是同样大小的黑猫,一定是为了愚弄萨拉安,好让她相信不管何时见到的那只黑猫都是她自己原来那只。
“我们知道至少有六次毒杀她的企图,都没成功,那么必然会有第七次。现在尤菲米娅失踪了,说明第七次企图成功了。”
“但你怎么知道她死了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埃勒里说,“她逃走了,但她不能走路,谁来帮她?只有萨拉安,那个她怀疑企图毒杀她的人。可给她外甥的信表明,她不会求助于萨拉安。所以逃跑不可能,既然她失踪了,那必定是死了。她知道有人要用食物毒害她,采取了预防措施,可最后一次,她让第七只猫来尝托盘里的食物,食物并未被下毒,猫也并非死于食物,它是被打死的。猫不是死于有毒食物,尤菲米娅便也不是,然而所有迹象都显示她死于毒药,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她不是在吃的东西中,而是在吃的过程中死于毒药。”说着,埃勒里指指托盘。
埃勒里发现,有人拿过尤菲米娅的刀叉和汤匙,下毒者第七次在餐具上染毒了!叉子上有一层无色无味的干了的毒药,尤菲米娅也不会发现。猫拿爪子吃食自然没事,可尤菲米娅就不行了。下毒者失败了六次,第七次改变了方法,成功了!
“可她的尸体在哪儿?”柯利问道。埃勒里没有回答,突然朝门急转过身子,脸色都变了。他紧张凝神了一会儿,一句话没说,双手猛把吓呆的柯利推进卧室里的一个壁橱,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柯利躲在壁橱里,听到前门上有轻微的金属刮擦声,猜想是下毒者来了。接着一阵吆喝声,随后又有搏斗声。她猛推开壁橱门冲出来,只见埃勒里在地上跟一个人扭成一团,那人举起了一只持刀的手,柯利跳过去拿脚一踢,那把刀掉了下来。
“柯利——门!”埃勒里喘着粗气说,一只膝盖用力往下压。柯利这才反应过来去开了门,一群警察拥进门来,之后她便昏了过去。.
柯利再睁开眼,埃勒里得意地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柯利拿食物去化验时,埃勒里就打了电话给警察要求协助,他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下毒的人要下毒至少得接近食物。这很明显让人怀疑到萨拉安,因为她有犯罪动机——憎恨,也可能再加上贪心;她也有机会,因为是她准备食物。但她并不是下毒之人,因为第七只猫是被打死的,她那么爱猫,所以不可能是凶手。相反,她走了那猫和她姐姐的路。想必下毒者计划毒死尤菲米娅,要弄得像是萨拉安毒死了她,但萨拉安正巧见到了凶手,就被下毒者当场杀死灭口。
警察在尤菲米娅床上的《圣经》里找到了她的钱,而她和妹妹的尸体,却永远留在了焚化炉里。是的,下毒者要一个多月接近尤菲米娅的食物而又不被怀疑,除了萨拉安,只有一個人,这个人连续一段时间来裱糊房间,又在化工厂工作,了解毒药并有机会弄到,还照料着焚化炉,能处置他的牺牲品的骨头又不会危及自己,一句话,这个人就是这座大楼的管理人——波特!
第164篇、边关夺饷
辽太祖早在几十年前,便觊觎中原,辽太祖把沙擎天派到燕山,成立鬼牙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大宋的情报,直到十年前,宋辽两国正式开战。
五绝派被昆仑三鹰所灭,五绝派派主五绝手沙擎天留下一封密信后不知所踪。沙擎天的女儿沙秀秀在逃亡中打开密信,沙擎天在信中嘱咐她,一旦自己身陷不测,就叫沙秀秀到“鬼牙山庄”去寻求庇护,面对穷凶极恶的昆仑三鹰,沙秀秀十天之后,终于找到了燕山脚下的鬼牙山庄。
鬼牙山庄早在几十年前便享誉武林,可是在最近的十年间却没落了。有人传说那是山庄的镇庄之宝—“鬼牙”神秘丢失所致。
沙秀秀站在鬼牙山庄的门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冰冷的月光下,山庄庄门半掩,满院子蒿草齐腰,不时有狐兔出没。沙秀秀望着这一片昔日无限辉煌过的山庄,心中也是甚为凄凉,她走进院子中,只有一处用茅草苫顶的大房子还算齐整,她两手一推那两扇千疮百孔的木门,其中的一扇竟“轰”的一声,倒在了屋内。惨淡的月光从几处露天的屋顶上透入,照在堂内一尊丈许高的鬼像上,狰狞的鬼像青面巨口,缺臂少耳,手持一柄黑黝黝的钢叉,吓得沙秀秀一声尖叫,又退到了门外。
沙秀秀缓和了一下紧张的心情,再一次迈步入内,她小心地躲避着地上的鸟粪蝙蝠屎,走到了那尊鬼像的下面。鬼像的巨口中只有几颗尖利的铁齿,好像很多枚铁齿已经被人强行拔掉,只留下深深的齿洞,她正在叹息自己来晚了的时候,忽然背后伸过一只手来,在沙秀秀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吓得她一声怪叫,抽刀回头,竟是一个黑脸的青年,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神秘地问道:“姑娘,你找谁?”
沙秀秀不知黑脸青年的身份,用雪亮的刀尖指着他的鼻子:“你是谁,装神弄鬼,你究竟想干什么?”
黑脸青年“嘿嘿”一笑,用手指着剩下的几颗尖利铁齿,“我叫凌小天,是山庄的男主人,你不会和他们一样也想打鬼牙的主意吧?”
沙秀秀偷望了一眼仅剩下的那几颗鬼牙:“鬼牙山庄威震武林,我是诚心诚意地登门拜访,难道这普通的铁齿就是那神秘的鬼牙?”
还没等凌小天讲话,只听庄门外响起了一阵兵器的交鸣之声,随即那打斗的声音就直向草堂的方向移了过来。
沙秀秀隔着窗户,看见一名蒙面人一路逃了过来,后面追杀的正是将五绝派赶尽杀绝的昆仑三鹰。
凌小天一见沙秀秀脸色发白,一把将她的手腕拉住,腾身闪到了泥胎的背后。
一路打斗的四人先后冲进了草堂,那受伤的蒙面人一见再无退路,索性一把撕下蒙面巾,穷凶极恶地怒吼:“昆仑三鹰,你们休想在沙擎天这里知道那笔饷银的下落!……”
原来五绝派和昆仑三鹰狼狈为奸,他们合伙劫了北宋朝廷运往边关的军饷,沙擎天一见饷银到手,暗中用迷药将昆仑三鹰迷倒,竟将饷银据为己有。领头的血鹰冷笑道:“八十万两,沙派主的胃口也太大了,今天你不把军饷吐出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沙秀秀只听得目瞪口呆。四个月前,沙擎天带着派中的三十多名弟子确实有过一次边关远行,三个月后,沙擎天却独自一个人回到了五绝派,沙秀秀问起那三十多个弟子的时候,沙擎天还解释说那帮弟子们不久就会归来,如果真如昆仑三鹰所说,父亲是率队去劫饷银的,那帮弟子们很有可能是战死了。
三十多条活生生的人命啊,沙秀秀的一颗心几乎碎掉了。
凌小天把牙齿也咬得“吱吱”直响,沙秀秀在旁边偷望着愤怒的凌小天,心中怀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路神仙。
沙擎天真的独吞了军饷,可是埋藏的地点他却闭口不说,昆仑三鹰各挥兵刃,将他围在了中间,沙擎天单论武功,不在任何一鹰之下,但是以一敌三,他却不是对手。未出十招,沙擎天前胸后背分别中刀,听到父亲的惨叫声,沙秀秀正要现身相救,没想到他身后的凌小天却出手如风,正点在她的麻穴上。
沙秀秀动弹不得,两只眼睛中喷出的都是怒火。凌小天在她的耳垂边轻声地道:“就凭你的武功……你还是看着吧!”还没等凌小天冲出去,老奸巨猾的沙擎天大叫一声:“住手!”
昆仑三鹰抽刀不退,血鹰叫道:“不讲出埋藏官银的地方,杀了你,最多大家谁也得不到!”
沙擎天叹息一声:“那笔八十万两的官银,就埋在鬼牙山庄的院子里!”
昆仑三鹰面面相觑,血鹰不相信地摇头。沙擎天指着堂中鬼像泥胎道:“开启秘洞的机关就在鬼像的身上,现在我就给你们打开!”
昆仑三鹰交换了一下眼色,让开了一条通路,沙擎天跃上供桌,伸出左手,将泥胎口中尖利的鬼牙全部拔到了手中。当最后一枚鬼牙被拔下时,只听鬼像的腹中一阵大响,从鬼像的肚脐中喷射出许多钢针,沙擎天猛地闪到了一边,昆仑三鹰的上身都插满了蓝色的毒针,他们都成了刺猬!
沙擎天看着昆仑三鹰仰身倒地,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凌小天从鬼像的后面扶着沙秀秀走了出来。沙擎天一见凌小天挟持着沙秀秀,就好像见到了地狱中的鬼魂,他声音颤抖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凌小天冷笑道:“不把你们这帮贼盗们杀光,我这个朝廷的三品捕头死也不会瞑目!”
雁门关宋军与辽军的战事现在非常吃紧,丧心病狂的沙擎天和昆仑三鹰却劫了宋军前线急需的军饷,一时间前线的守军士气低落,连吃败仗,神捕凌小天这才被朝廷派到了边关调查此案。
沙擎天独得军饷,将八十万两白银埋到鬼牙山庄的秘洞,最后他又将手下的三十多名弟子全部关到了地底下,他们竟成了这笔军饷的殉葬品。
凌小天通过蛛丝马迹找到鬼牙山庄,他虽然不知道秘洞的入口在哪里,但他知道这帮败类早晚都会回来,他一直在等,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沙秀秀一见到父亲,叫道:“爹,那八十万两白银可是军饷啊,你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为什么要叛国,为什么?”
沙擎天一见凌小天走近,吼道:“秀秀,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吼完,右手一扬,手中的三四颗鬼牙陡地打了出去,凌小天猛地一闪,还是有两颗鬼牙正中凌小天的胸口。
凌小天身中鬼牙,撒手将沙秀秀丢到了地上,沙秀秀的穴道自解,挣扎着站了起来,对自己的父亲说:“那可是我们大宋的军饷啊,派中的三十多名弟子呢,难道他们也全部被你灭口了吗?”
沙擎天缓缓点头。沙秀秀叫道:“我们五绝派虽非名门大派,可也不能叛国啊!”
沙擎天从怀中摸出一块腰牌,那是一块大辽国的狼头腰牌,他冷笑道:“谁说沙某是宋人,我本来就是不折不扣的辽人。孩子,你母亲虽是宋人,可你身上也有一半大辽国的血统啊!”
凌小天倒在地上,嘴里流着鲜血,他指着得意的沙擎天道:“鬼牙山庄三十年前开始没落,而在十年前,五绝派开始崛起江湖,我怀疑你就是当年鬼牙山庄的主人!”
辽太祖早在几十年前,便觊觎中原,辽太祖把沙擎天派到燕山,成立鬼牙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大宋的情报,直到十年前,宋辽两国正式开战,沙擎天便放弃了被北宋朝廷怀疑的鬼牙山庄,成立了五绝派,收集大宋的情报,这次劫了宋军的军饷,就是配合辽军行动的一部分。
沙擎天恶狠狠地说道:“凌小天,你今天就认命吧!”他正要动手结果凌小天的性命,不想沙秀秀将刀一横,阻拦道:“你杀人已经够多了,凌小天已经重伤倒地,宋军的军饷您还是交给他吧!”
沙擎天咬牙切齿地骂道:“胡说,秀秀,我们可是辽人啊!杀了他们,我们父女俩拿着这笔军饷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凌小天用手指着沙擎天骂道:“沙老魔,你明为辽国劫了那笔偌大的军饷,实则自己是想要独吞。你真的是太卑鄙了!”
沙擎天冷笑着说:“就你还算是一个明白鬼,不过沙某可没时间陪你们了!”他从地上捡起一枚鬼牙,跃到泥像的身上,将鬼牙刺到自己的指尖上,他把流着鲜血的指尖伸到泥像的口中,随着血水的流入,泥像竟动了起来,只见它左转了三圈,然后右转了三圈,移开了原位,最后露出它脚下的一块钢板。
假装受伤的凌小天一见鬼像移开,大叫一声,猛地把沙秀秀扑倒在地。
沙擎天还没等启开洞门上的钢板,只见鬼像的身后有一股黄烟飘出,“轰”的一声巨响,鬼像泥胎竟被炸得粉碎。
凌小天早就把火药装到了鬼像的身后,他曾经怀疑藏银洞的入口就在这尊鬼像的底下,可是鬼像上机关密布,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把这鬼像移开,就假装重伤昏倒,鬼像身后的火药引线被绑在地上,鬼像一移动,火药就被点燃—草堂被炸得乱七八糟,沙石稻草,满天乱飞。沙擎天被炸到了半空中,当他零碎的肢体落回地面的时候,竟没有一块像是人身上的东西。
从被炸飞的屋顶上,落下了一块原来山庄的大匾,上写“归鸦山庄”四个模糊不清的大字。
鬼牙山庄原来竟是带着悲剧色彩的山庄,鬼牙山庄中根本没有什么江湖无敌的鬼牙,这里有的只是阴谋与邪恶啊!
任何一场邪恶阴谋的结局,必将注定以悲剧收场。鬼牙山庄被凌小天一把大火点着,他和沙秀秀一起,把八十万两银子装到了二十几辆马车上,在州府官兵的协助下,直奔边关而去!
第165篇、打铁老太
埠东村有个打铁铺,主人是个老太太,人称钟老太。她的丈夫早死,唯有个当兵的儿子叫林梓,但上个月在救火时,也壮烈牺牲了。国家给了钟老太30万元抚恤金。
女人打铁在农村很少见。儿子牺牲后,钟老太伤心欲绝,把上门学艺的几个弟子打发回了家,再不收徒,从此天天以泪洗面。
这时,有个叫魏碑的小伙子,自称是林梓的战友,到钟老太家来看望她,说是趁休年假的机会,专门来替他的好战友好兄弟林梓尽孝。
钟老太看到魏碑又想起了儿子林梓,心里难受,不免又流泪了。她让魏碑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在他们面前尽尽孝。魏碑说他父母早没了,现在钟老太就是他亲妈。
从此,魏碑住在了钟老太家,帮着钟老太打铁。魏碑有的是力气,没几天就成了钟老太的好帮手。钟老太觉得和魏碑有缘,还把自己不轻易外传的锻造铁杵的特殊手艺教给了魏碑。魏碑在这方面也很有天赋,很快就掌握了锻造铁杵这门手艺。
有时,钟老太和魏碑一块儿上街,大家见了都啧啧称赞,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母子呢。有魏碑陪伴的日子,钟老太暂时忘掉了丧子之痛,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可在一次打铁时,钟老太让铁屑泚了眼。这下可把魏碑吓坏了,他跑前跑后,到处求医问药,帮钟老太治眼睛。
钟老太的眼睛虽然用纱布蒙着,可是她能感觉得到,魏碑在她面前忙前忙后,一刻也不得闲。这天,钟老太叹了口气对魏碑说:“魏碑啊,我老太婆对不住你啊。”
魏碑一听,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问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钟老太说魏碑做得很好,正因为他做得太好了,她心里才感觉不得劲。刚开始时,她还以为魏碑是个骗子,是冲着她那30万元抚恤金来的,现在看来是她的思想太龌龊了,所以她感觉对不起魏碑。
魏碑给钟老太太倒了杯水,说:“钟妈妈,我一个月的假期眼看就到了,我准备后天就回部队去。我要走了,可是不放心您一个人,更让我担心的是您的眼睛。我准备给您请个保姆,您瞅着村里谁合适,我这就上门去请。”
钟老太对魏碑说:“保姆不用请,你看看咱家周边这些邻居们,一个个都对我很关心,你放心回部队吧,我这里一点事也没有。只是这些天咱娘俩处下来,有点舍不得你走了。”
魏碑鼻子发酸,说:“钟妈妈,以后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写信。”
钟老太说:“你有这片心我就知足了。现在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魏碑对钟老太说:“钟妈妈,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的,一定办好。”
钟老太说那30万元抚恤金放在家里,她整天睡不踏实,再说她打铁也略有积蓄,这钱根本用不着,她准备用儿子林梓的名义把这30万元捐出去。听说附近有个县发生了地质灾害,泥石流淹没了一个村子,这几天她正着急呢,自己年纪大了,帮不上什么忙,想把这钱捐到那儿去,让魏碑临走之前帮她把这心愿了了。
魏碑说没问题,他一定按照钟老太的意思,尽快联系有关部门,把钟老太的心愿了了。他想把捐款仪式搞得隆重一点。
钟老太说她不想搞出什么动静,她想悄悄把钱捐出去,也算对死去的林梓一个交代。说干就干,魏碑下午就拿着钟老太交到手上的30万元支票,悄悄办理捐款的事去了。
魏碑刚走,家里来了两个人,一高一矮,自称是林梓的部队战友,他们回家探亲,顺路过来看看钟老太。
钟老太很高兴,在跟他们说话时,提到了魏碑。高个子一听就急了,说林梓的战友当中没有一个叫魏碑的,这个人肯定是个骗子,当听说钟老太把30万元的支票交到了魏碑手上后,两个人更急了,看来这个自称魏碑的家伙是冲着这30万元抚恤金来的。
钟老太听了两个人的分析,也急了。矮个子说:“赶紧报案吧,事不宜迟。”说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听了案情后,立刻跟邻县那个被泥石流冲毁的村子取得了联系,他们并没有收到一个叫林梓的人捐的30万元善款。一切都明白了,魏碑是个货真价实的骗子,恐怕这会儿早跑远了。
警察说不用急,路上有监控呢。警察很快调取了那个魏碑有可能行走的路线,锁定了那个自称魏碑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魏碑很大胆,竟然没有逃走,监控显示,他在离埠东村二十里外的一个村头,跟着一个女人进了一个大院,再也没出来。
警察一打听,那大院住着一个寡居的妇女,她丈夫出车祸死了,更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妇女前不久也刚刚拿到了10万元的抚恤金。
看来这个自称魏碑的家伙,真是胆大包天,刚骗了钟老太,不但不跑,还把魔爪又伸向了那个大院里的女主人。
警察立马组织人力包围了那个大院。
警察冲进院子时,看到了让他们吃惊的一幕:一个年轻人,烟熏火燎的,满身满脸都是灰,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三个女人站在他左右,围着一个火炉打铁。三个女人,别看是女流之辈,却有一把子力气,那些大铁锤在她们手中,竟然跟纸糊的差不多,看不出费力气来。
脸上有灰的人,正是那个魏碑。警察很快把他控制了。一个高个子警察说:“你涉嫌诈骗,请跟我们走一趟。”
这时旁边的一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回屋里,拿出一个信封。
女人走到警察面前,伸手拦住了魏碑和她身边的警察,女人说:“我是这家的女主人,叫枣花。你们肯定是冤枉魏碑了。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钟老太的30万元?给,都在这里。魏碑去钟老太那儿,都是我的主意。”
枣花说,她娘家是邻县那个发生泥石流的村子,她父母一家人,还有他弟弟一家,全部被泥石流淹没了。她悲痛欲绝。为了不让悲剧重演,她决定利用自己的特长,加固周边的山体,因为周围很多山体地质构造差不多,很容易发生泥石流。而加固山体的办法之一,就是用铁杵连成铁网,深深地插入地下。这些铁杵的锻造有特殊的工艺要求,钟老太正掌握着这门手艺。可是自从她儿子林梓牺牲后,她一直萎靡不振,连主动上门学艺的弟子都辞退了,没办法,枣花才让魏碑假扮林梓的战友上门“偷艺”的。没想到钟老太跟魏碑合得来,还放心地把30万元抚恤金交到他手上,让他捐出去。
魏碑学到了手艺,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尽快赶制出铁杵,因此第一时间到了枣花家里,跟她们一块儿锻制铁杵。
“你们看,这是魏碑写下的字据。证明他没有贪心,不是诈骗。”枣花说着话,把一张字条递到了警察面前。
警察接过字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30万元爱心款。钟老太之子林梓捐。”
“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不知什么时候,钟老太来了,她高兴地拉着魏碑的手说,“好孩子,还没对象吧?大娘一定给你说个好媳妇,这样的好小伙儿,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钟老太的一句话,让魏碑红了脸,偷偷地看了枣花一眼。
第166篇、厨子斗山匪
宋南平原先在柳洼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军阀混战时,被家乡的一个小军阀请到北京当私人厨子,干了不到两年,军阀倒台,他便打点行装回老家。
路过清风山时,他被两个山匪给盯上了。行到僻静处,那两个山匪明目张胆地来劫道,宋南平奋力护住自己的包裹。那两个山匪把他推倒在地,连踢带打,最后把雪亮的匕首架到他脖子上,恶狠狠道:“你是要命,还是要钱?”
宋南平含泪道:“大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攒了两年才攒了这么点儿钱,准备回家娶老婆。”
一个山匪道:“别他妈跟老子废话,赶快把钱交出来,不然在你脖子上开个口。”说着,把明晃晃的匕首贴在宋南平的脖子上。
宋南平见讨不到任何便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裹被山匪夺走。
山匪夺了包裹,自是逃之天天。宋南平将那山匪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仍不解恨,自己辛苦挣来的老婆本被山匪抢去,他岂会甘心,左思右想,便跑到县政府告状。
县政府主席刘利民听说来人是在清风山上被抢的,摇了摇头道:“清风山上的土匪,非常剽悍,有几十号人,个个手里都有枪,我们去了也是白白送命,你就自认倒霉吧!好在他们还留了你一条命,也是对你够客气的!”
宋南平愤恨道:“那可是我娶老婆的钱,就这么让他们白白地抢走吗?”
刘利民冷冷道:“还能怎么着?难道还要我的弟兄们为你一点儿钱送命吗?”
宋南平吃了闭门羹,深知在这里呆下去也是徒劳,只得悻悻离开。他身无分文,又冷又饿。天已黑了,城门已关,他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睡了一宿,第=天天一亮,便急匆匆出城了。
想到相好的嘱咐,一无所有的宋南平不敢回家,他想索性就和山匪斗到底,无论如何必须上山去要回那些钱。
刚一上山,他就被巡山的高个子山匪发现了。高个子喝问道:“你到山上来干什么?不怕死吗?我们可是杀人越货的土匪呢!”
宋南平气呼呼地说:“你们抢了我娶老婆的钱,我得要回去。”
高个子不以为然道:“被我们截过道的人可多了,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来要钱,那我们拿什么活命。识相的,就快滚!”
宋南平拍了拍胸脯,说:“要我滚,除非我死了,这笔钱我非要回来不可。”
高个子说:“既然如此,我这就成全你。”说着,一拳将宋南平击倒,蒙住了他的眼睛,“走,跟我去见我们大王。”
高个子将宋南平带到了山上一个破庙里,匪首黑老三听了高个子的禀报,也觉得新鲜,忙凑过来看。他扯掉宋南平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凝神看了看宋南平,问道:“你上山来找死吗?”
宋南平说:“你的弟兄抢走了我的老婆本,我是来向你讨钱的。”
黑老三狂笑道:“进了我们腰包的钱,岂有还回去的道理?我们是抢,又不是跟你借!趁着我今日还不想见血,快滚!”
宋南平不依不饶道:“大哥,求求你,把那些钱还给我吧,你不还钱,我是不会走的。”
黑老三怒道:“格老子的,老子说了今天不见血,你反倒得寸进尺了,想要钱,门儿都没有。来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拖到后山喂狗!”
眼看一个山匪就要蒙自己的眼睛,宋南平忽然说:“大哥,我能不能给你们干活儿把钱挣出来啊?”
黑老三打趣道:“到土匪窝里挣钱,这倒新鲜。瞧你这瘦不拉几的身板,你能干什么活儿啊?”
宋南平说:“我是厨子。国民政府的柳次长,你知道吗?我是他的私人厨师。”
黑老三一听说宋南平是柳次长的私人厨师,顿时睁大了眼睛。平日里在山上吃饭纯粹是应付肚子,哪敢奢望吃好的啊?现在听说来了个好厨子,想到那些香喷喷的饭菜,立时就馋得流口水。黑老三忙说:“你给咱做两道菜尝尝,要是真做得好,我就留下你。如果你学艺不精,滥竽充数,那我仍把你拖到后山喂狗。”
宋南平随两个山匪进到厨房,他就地取材,很快做出了几道菜。
一旁先前掌勺的山匪叹道:“果然是名厨,身手就是不凡,菜还是原来的菜,油还是原来的油,火还是原来的火,作料也还是原先那些作料,看那些刚出炉的菜一定色香味俱全。”
菜刚一出锅,一旁的两个山匪馋得直流口水,黑老三在厨房外闻到了香味儿,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小子不许偷吃,快给我端上来!”
黑老三尝过菜之后,大呼美味,他把宋南平叫到跟前,说:“你就留下来给咱爷们儿做饭吧。至于工钱,那个次长每月给你多少?”
宋南平忙说:“每个月六块大洋。”
黑老三挥手道:“我也给你那个数儿。需要买什么,你列个单子,我让人下去买。你好好给咱弟兄们做饭,做好了,我还会奖赏你。”
至此,宋南平留在了清风山上。
黑老三是个精细的人,处处提防着宋南平,怕他在菜里做手脚,不让他下山,做饭菜用的材料都是他开了单子,再派人买来。宋南平一门心思给他们做好饭菜,只想着得到工钱,早一天攒够娶老婆的钱,倒也吃得香睡得着,几个月下来,竞长胖了。
暑去秋来,眼看着天就要冷了。宋南平给黑老三建议,多买些白菜和肉储存着,准备过冬。
黑老三在做饭上早就对宋南平言听计从,想了想,还是厨子想得周到,忙吩咐山匪们,多搞些白菜和肉。
几天以后,山匪们就把肉和菜都弄上山来。宋南平先把猪肉分割挂到绳子上做起了腊肉,又根据白菜的用途,选取了不同的储存方法,有的晾干,有的用大缸腌起了酸菜。
黑老三看宋南平往大缸里放白菜,很好奇,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宋南平狡黠地笑道:“大哥,你知道小弟最拿手的菜式是什么吗?”
黑老三摇了摇头。
宋南平指着那些白菜说:“我能用这些白菜做出一桌白菜宴来。”
黑老三睁大眼睛,说:“只用白菜啊?”
宋南平点了点头。
黑老三马上来了兴趣,说:“都有什么做法呀?我原先就知道白菜炖粉条和凉拌白菜心儿。”
宋南平指着旁边的大缸说:“再过几天,这些菜腌酸了,就能吃了,到时候我给你们做一桌。”
过了几天,宋南平看那些菜的成色差不多了,便用白菜给山匪们做了几桌宴席。
十几道菜,竞没有一道重样的。山匪们一个个惊得张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特别是那道酸菜白肉,酸里透着香,香里透着爽,很快就被山匪们一抢而空。
黑老三拍着宋南平的肩膀,说:“兄弟,你真让咱开了眼。你牛,你真牛啊!”
宋南平看黑老三喝得兴起,就对他说:“大哥,我想跟你告个假。我得回老家一趟,把老婆娶过门,要不,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
黑老三笑道:“回去吧,回去吧。不过,在你走之前,得把你的手艺传下来。”
宋南平点着头说:“好。”
宋南平挑选了两个喜欢做饭菜的山匪当徒弟,把自己的手艺全都传授给了他们。过了一个多月,他们做出的饭菜就有模有样了。宋南平领了工钱,辞别了黑老三,下了山。
一个月后,宋南平又回到清风县。他找到县主席刘利民,说:“刘主席,请你马上带人去清风山抓山匪吧!那些人早就吃坏了肚子,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你带几个兄弟上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全都抓住。”
刘利民听后不觉一怔,并未言语。
宋南平看刘利民犹豫不决,说:“刘主席,请你派人到药铺去打听打听,看那些山匪最近是不是常到药店买止泻药。”
刘利民马上派人核实了情况,他早就被山匪们搞得焦头烂额,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忙整顿人马,上山清匪。
部队到达清风山时,那些山匪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很快就被悉数擒获。
回到县政府后,刘利民十分高兴,说:“你今日立了大功,说要什么赏赐?”
宋南平说:“刘主席,我只要三十=块大洋。”
刘利民道:“只要三十二块大洋?”
宋南平说:“这是他们抢走我娶老婆的钱,我当然得要回来。”
刘利民听后哈哈大笑,遂吩咐办事员给了宋南平三十二块大洋。
宋南平接过大洋,高高兴兴地走出县政府。他的老婆小翠迎了上来,见宋南平讨回了钱,笑道:“还真让你算准了。”
宋南平得意地笑道:“一个厨子就得有那本事,想把菜做坏就能做坏,想让它啥时坏它啥时就得坏。要没这本事,那就甭叫厨子了。”
第167篇、阿廖的菜斗肉情结
阿廖靠在A6的车门上,笑眯眯的看着我,他身着阿玛尼立领T恤,脚穿白色尖头休闲皮鞋,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身材保持得很好。我问他保持身材有什么秘诀,他嗨了一声说,“能有什么秘诀,人只要不懒、多干活,身材就不会走形。”
阿廖是干餐饮业的,在全国开了上百家连锁店,品牌名字叫菜斗肉,他平日里就跟一个小员工一样,穿着工作服,每日里忙进忙出,不亦乐乎。从这一点上我还是挺钦佩他的,毕竟不是每一个大老板都愿意放下身段去受累的,否则我也不会接受他。
阿廖年轻的时候很苦,是从山区里出来的孩子,从小就养成了干活的习惯,什么杂活累活苦活都干过,你要是能看到他手掌上的肌肉,就会明白他到底炒菜颠勺颠了多久;看到他脚底板上的茧子,就知道他跑了多少路,送了多少货。幸亏这个大汉不憨,还有点心眼,也有毅力,才做到了今天的地步。
“小惠,你今天可真漂亮。”阿廖看着我,笑嘻嘻地说。我瞥了他一眼,“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阿廖的妻子是难产去世的,我丈夫是车祸去世的,两个人因为机缘巧合走到了一起,却发现性格意外得很合得来。
子女们都在国外,因此我们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几乎像是在谈恋爱一样,每天有大把的时间接触。阿廖别看人是个大老粗,但他好学,而且偏偏好学个浪漫,每天不是带我去个海边,就是突然放个烟花,而且情人节从来不送玫瑰和巧克力,就请我吃一顿他亲手做的包子。其实他做的包子,跟他菜斗肉包子铺里的包子是差不多味道的,但我每次吃完后都会给他捧捧场,说他做的包子比店里的还好吃,然后他就乐得不行,直说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有品位。
不过,阿廖现在悠闲的幸福可谓是苦尽甘来,每次阿廖跟我讲他从前的创业故事时,我都会感到心酸,因为换成是我,绝对做不到那些事。
第168篇、美国皇帝
美国是总统制,从没听过有皇帝——但据说,民间也曾出现过一个皇帝。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一百多年前,美国旧金山市,有个人名叫约舒亚·阿柏拉罕·诺顿,这是个标准的倒霉蛋。他1819年生于英国伦敦,后来随家人迁居到南非。他的父亲是个农民,学着做了些船上用品生意。老诺顿去世后,他变卖家产,到已西去淘金。1849年,当他30岁时,他带着4万美元来到美国新兴城市旧金山,开了一间百货商店,还兼做房地产生意,4年之间,他居然将财富增加到25万美元。这时,白米行情看好,他立刻把财富都投到囤米居奇的买卖上,谁知,由于海运的困难和美国人口味变化太快,他囤积的大米竟一时卖不出去了。一场暴雨过后,堆在临时仓库里的大米发了霉,诺顿只得再花钱雇人将它们倾倒进大海。
随着白花花的米倒进海里,诺顿也成了一个穷光蛋。接下来的几年里,他是靠东借西贷,勉强混过去的。
发财梦破灭了,但诺顿的雄心不死。他像每一个来到美国的人一样,每时每刻要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有一天,他在酒吧听人说:“在美国,只要你不触犯法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里是民主自由的天堂。”
诺顿回到他那个破旧的屋子里,寻来一本美利坚法律全书,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整研究了五天。第六天早晨,他写了两大张纸,又换上一身破旧的上校军装,冲进《旧金山报》的编辑部,一本正经地对总编说:“我查遍了美利坚法律全书,没有哪一条法律规定,一个人不能当美国皇帝。我也翻遍了全美国各地的报纸,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宣布他是美国皇帝,我是诺顿一世,这是朕的诏书,朕命令你,立刻在报上刊登!”
瞧他那副熊相,总编大人和报社的职员们差点没笑掉大牙。但总编擦擦干笑出来的眼泪,突然将脚跟猛地一碰,立正着敬个礼说:“陛下,一定照办!”
诺顿被他的装模作样吓了一跳,但马上恢复过来,用手指弹弹桌面,说:“这才对了。朕恕你们刚才笑得那么……天真!”
说完,他拉拉正旧军装,挺胸凸肚走出了编辑部。
总编立即拿过“诏书”,对一位编辑说:“真愁没有爆炸性新闻,这下可好了!诺顿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他钻了法律的空子,抢了谁也没有称帝的先。在美国,谁都可以玩一点不犯法的花样,为什么旧金山不可以冒出一位没有金钱没有宫殿的皇帝呢?!这一招,一定能提高报纸的知名度,提高旧金山的知名度!”
诺顿的第一道“诏书”很快就刊登出来了。
爱热闹的美国人一下子觉得,这个穷光蛋皇帝很有趣,居然到报纸上做起白日梦来了。美国以前也只是一块殖民地,再说,独立快一百年了,难道这个家伙要向死去已五十多年的华盛顿总统宣战吗?
这一份《旧金山日报》也送到了大总统林肯手里,他看过后,笑笑说:“诺顿一世没有军队没有监狱,恐怕连晚饭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不会对美国政府构成威胁,由他闹着玩吧。”
实际上,这几天,诺顿躲在家里,害怕得很,他怕警察局找上门来寻麻烦,但转念一想大不了投进监狱,由美国政府来供养他!因此,躲了几天,他悄悄开了门,来到街上。
怕归怕,他还是穿着他那身破军装。
突然,有两个胖子微笑着向他鞠了一躬。
接着,又有几位老太太颤颤抖抖地朝他行了屈膝礼,几个孩子还朝他喊道:“美国皇帝万岁!诺顿一世万岁!”
诺顿激动起来,大叫道:“喂,你们过来,朕要给你们加封……”
但是,那几个孩子竟一溜烟地跑掉了。原来,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冰琪淋,他们怕这个美国皇帝会乘机去咬上一口。
诺顿喜气洋洋,昂首阔步,一直来到一家图书店。他对老板说:“朕要一幅拿破仑和维多利亚女皇的画像,你准备收多少钱?”
书店老板早就听说这个皇帝的新闻了,他笑着说:“我早就为陛下准备好了,并且,我要亲自为陛下挂到皇宫里去。我还准备了照相机,要到皇宫里去拍几张照片。至于钱,我怎么敢收陛下的呢?”
诺顿更来劲了。他挺着胸走在前面,书店老板捧着画像在后面亦步亦趋,还有一名摄影师,扛着他的器材,撵得气喘吁吁的。
这时,沿街的窗户几乎都“哗啦”一下打开来,男男女女都争着要看看这位已经家喻户晓的穷光蛋皇帝。
诺顿微笑着,向两边的窗子招手致意。在他看来,那些人都在向他鞠着躬。
很快,诺顿大皇帝破旧的“宫殿”被拍成照,印到了报纸上,飞往全国各地。许多好奇的记者蜂拥来到旧金山,非要挖出一点“头条新闻”、“独家新闻”来。
一时间,旧金山的旅馆竟让这些采访美国大皇帝的记者住满了。《旧金山日报》的发行量一下子翻了三番,旧金山的知名度高得也几乎无人不晓了。
书店老板霍奇的那两幅画没有白送,他的照片使他发了大财。因为,从此以后,诺顿再也不让别人参观他的“内宫”。他觉得,书店老板的照片恰到好处,上面既有拿破仑和维多利亚女皇的画像,又有好些神秘的阴暗角落,却没有暴露出房子里一地的垃圾。
霍奇出于感激,送给诺顿两条狗。他说:“陛下不带卫兵,大概可以接受这两个忠实的奴仆吧。它们不要皇帝的津贴,只要你在逛街时,让它们能自由进出餐馆就可以了。”
诺顿威严地点了点头,事实上,他连肉骨头也拿不出来。
不过,那两条狗很快就变成了癞皮狗,因为诺顿住的地方太脏,他也没工夫没钱去为狗做清洁工作。
诺顿望着他的两条癞皮狗,突然来气了,他又写了一道敕令,说:“国会高层贪污腐化弄得民不聊生,连一个美国皇帝也养不活他的狗,这种国会要他有何用?朕命名,即日起,国会自行解散,朕要躬亲治国!”
登着“敕令”的报纸传到华盛顿,有人借此攻击国会,但更多的人劝林肯总统要“治一治这个疯子”。但林肯微笑着说:“有人批评国会,这是好事。白宫的门敞开着,我们欢迎他前来指教。”
但是,诺顿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怎么拿得出去首都的路费呢?不过,他又通过报纸命令道:“朕要求陆军司令立即派一支军队去扫荡国会山!”
当然,连童子军也不会接受他的这道命令。
诺顿气极了,立刻又写了一道诏书,要各州派代表到旧金山的音乐厅来朝见,他将和代表们“对法律作必要的改革”。“代表”们来了不少,但他们都是前来猎奇的记者,不过,这次旧金山音乐厅又大出风头,照片登在各地的报纸上,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参观。
一天晚上,旧金山市市长在宴会上向在座的富翁们建议说:“旧金山出了个大名鼎鼎的美国皇帝,这是一件滑稽事,但对旧金山好处很大。你们看一看,才多长时间,国会议员们就经常谈起旧金山,旧金山的游客增加了三倍,财政收入也增加了近一倍,这些,都和这个荒唐的皇帝有关。我看,这个穷光蛋对旧金山来说,是个财神爷,我们要将他保护起来,好好利用。”
一时间,富翁们纷纷表示,愿意包下“美国皇帝”的衣食住用。有位著名医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马上去为他那两名忠实的卫兵免费治病!”说完,他就醉熏熏地跑出去为诺顿的癞皮狗治疗了。
但是,第二天,美国皇帝诺顿竟被一名警察抓起来关了禁闭!
事情是这样的——
诺顿牵着他的两条狗在街上闲逛,那两条狗浑身裹着洒了药粉的纱布,显得十分惹眼。
有许多开玩笑的人跟在他们后面,说那纱布是“卫兵们华丽的甲胄”。还有人说,皇帝很快也要穿上这种半透明的“皇帝的新装”。
一时间,围观诺顿和他的狗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新近调到旧金山的警察看见了,就给这个大名鼎鼎的美国皇帝戴上了手铐。
这时,人们非但不阻止,反而笑着,闹着,那个书店老板又乘机拍了一张照。大家都知道,把诺顿抓起来,好戏就要开幕了。
果然,不到半天,人们看见,警察局长气喘吁吁赶到拘留所,亲自给诺顿开了手铐,一再向他鞠躬道歉,并宣布立即把那个“不识龙颜”的警察赶出旧金山。
当天傍晚,旧金山电台里播送了一条新闻:市政府将拨款为诺顿缝制新装,铁路公司发给诺顿一张终生有效的金质乘车证,每个戏院都给诺顿留一张特别的座位……
这个自命美国皇帝的诺顿,终于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出人头地了。
第169篇、生命的绝唱
黑色的硝烟弥漫天际,太阳在这黑色烟雾的笼罩下略显浮动。鬼子为了占领这个名叫“鸡蛋砣”的阵地,用骡子拖来了十门山炮。敌人的炮火把阵地几乎翻了,个个儿。
他们已经坚守了三天三夜。牺牲战友的尸体在七月高温的烘烤下发出异味,吸引了一只饥饿的老鹰向这个方向飞来。排长举枪向鹰瞄准,鹰俯冲一下,大概是发现了危险,便又高旋天空。瞄了瞄,排长却又把枪放下了,他犹豫着是否值得为一只鹰去浪费一颗子弹。那鹰身子晃—下,知趣地飞走了。
一个排的战士打得就剩了两个人。除了排长,另一个是十六岁的娃娃兵。排长人高马大,兵身材瘦小,一脸的稚气。
兵念过洋学堂,读了半载,去年背着父母跑来参军。兵有文化,会写诗,都是抗战诗,很鼓劲。稍有点闲空,兵便写诗。兵兜里装了好多碎纸片子,五颜六色,大部分是捡来的烟盒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兵本来在宣传队,但主力部队因为扣仗减员过多,被补充到了一线。刚来几天就碰到了这场硬仗。因为又瘦又小,大伙儿叫他“瘦刊儿”。排长干脆叫他“干儿”,而且两个字不连起来叫,他喊:“干儿。”瘦干儿说:“排长占我便宜。”排长嘻嘻一笑,说:“我这岁数,当你干爹,你不吃亏。”
这片刻的宁静令排长伞身放松,他解开裤带开始撒尿,刚尿了个头,却又急忙刹住,拿过干空的水壶,拧开盖子对准壶口继续猛撒。撒完,拧紧盖子,朝瘦干儿说:“没了水,这是宝贝。”瘦干儿此时正睁大眼睛盯着山下。他望一眼排长,生怕错过什么似的又赶快把目光挪到山下。排长说:“别紧张,鬼子进攻,先打炮。”瘦干儿这才抹把汗水,一屁股坐到地上。
排长挖了一锅烟,斜靠着坐下,袅袅起一股烟雾。吸完炯,排长开始数子弹,还有十二发。排长问:“干儿,你,还有多少子弹?”瘦干儿说:“五发。”排长说:“都给我。”瘦干儿磨蹭着把五发子弹掏出来,又一颗一颗过了下数,递过去,却又恳求说:“给我留点吧。”排长想了想,就又退给他一颗,说:“我一发子弹能换一个鬼子的命。”瘦干儿咬着嘴唇说:“我也……能。”排长问:“你干死了几个?”瘦干儿说:“一个。”“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排长说:“笔杆子不中,打鬼子得用枪杆子。”瘦干儿小声说:“诗,也是武器。”排长“喷儿”一笑:‘什么湿啊干啊的,狗屁!”
这时炮弹呼啸而来,排长喊声卧倒,便把瘦干儿压在了身子底下。一轮炮击过后,排长从土里拱出来,从身下拉出瘦干儿,顺势摸了下他的裤裆,说:“我看看是‘湿’还是‘干’。”摸过,感觉湿漉漉的,骂道:“孬!”瘦干儿羞愧难当。
鬼子屎壳郎似的又开始向前挪动。排长瞄准射击,果真一枪一个准儿。瘦干儿看了排长几眼,捂了捂胸口,按住那狂跳的‘小兔子”,举枪瞄了好半天,“叭”一枪,一个鬼子倒栽葱。排长望眼瘦干儿,舔舔大拇指,摸出一颗子弹在手中捏了捏,撂个高儿,扔给他。瘦千儿子弹上膛,又捂了捂胸口,瞄半天,又一枪,又有一个鬼子倒栽葱。
鬼子趴在石头后面,停止了进攻。
他们只剩一颗手榴弹了。
两人开始后撤,但没走出百步,又停下了——前面是悬崖。
鬼子从三面包抄过来。
排长说:“咱今天回不去了。你这孩子也真可怜,只有十几岁。”
瘦干儿汗了两眼泪水。
排长问:“怕了?”
瘦干儿咬着牙说:“不怕,尘土迷了眼。”
太阳渐渐暗淡了光泽,朝西天坠落下去。
排长搂住瘦干儿,感觉出他身体的轻轻颤动。
“干儿,咱爷俩一块死,我陪着你,怕啥!”排长说着拧开了手榴弹盖儿,“咱队伍里没孬种!”瘦干儿的牙齿打着战,说:“我不孬。”排长拉出了弹弦,慢慢地在手指上缠绕。瘦干儿忽然说:“排长,别浪费手榴弹,给鬼子留着……咱跳崖,兴许还能活……”排长脸对脸望着瘦干儿说:“对,咱留个囫囵身子。”
排长向鬼子甩出了那颗手榴弹。
排长搂着瘦干儿走到悬崖边。向下一望,瘦干儿闭了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排长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吼道:“我说过,咱队伍里没孬种!”
瘦干儿说:“排长,我不是……排长……我蒙上眼睛……行么?”
排长皱皱眉,说:“行!”
瘦干儿又说:“排长,我还要留首诗。”
排长迟疑片刻,说:“也……行!”
瘦干儿摸出了碎纸片,又拿出了笔,坐在地上,开始写诗。此时瘦干儿似乎镇定了许多。排长那只大手一直搭在他脖子上,乜斜着眼望着那支铅笔头刷刷地急速滑动。写完,瘦干儿把纸装进衣兜里,按了按。“嗤拉”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蒙在眼上,说:“排长,给我系上。”排长边系边哽咽地说:“其实,你还是个娃娃啊!这样,也不丢脸!”
瘦干儿嗫嚅着说:“真的?”
鬼子涌到了山上,惊愕地望着两个人。
疲惫的太阳即将结束一天的旅行,西方的山峦被阳光染成一片血红。忽然旋起了一阵怪怪的风,风无定向,踅过来踅过去,蒙在瘦干儿眼上的布条竞被风吹得有些招展。
蒙着双眼的小战士和排长一起走向了悬崖尽头……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那个叫瘦干儿的兵是我的四叔。三年前,我从平西抗日战争纪念馆里看到了他那首写在娴盒上的诗。我找到馆长,把诗作抄写下来。那首诗是这样写的——在牺牲的那一刻我蒙上了双眼同志们啊别说我怯懦我只是不忍看不忍看属于我的最后一抹阳光在眼前匆匆掠过……
第170篇、乾隆玉圭
楔子
1900年8月14日凌晨,随着一阵密集的炮火,北京西直门厚重的城门轰然倒地,八国联军的士兵在火力的掩护下蜂涌进入已不设防的城门,在此顽强抵抗了十几天的清军和义和团此时已作鸟兽散了。
联军统帅瓦德西在部属的簇拥下,跨过清军士兵和义和团义士的尸体,踩着被炮火轰下的城砖登上了城门。在被炮火轰击的千疮百孔的箭楼上,他向东望去,晨辉下,黄瓦红墙的紫禁城显得越发神秘。他微微眯起眼睛,神情之中有几分敬仰,又有几分得意。这时一个军官跑步来到他跟前,问道:“统帅先生,部队下一步如何行动?”瓦德西诙谐的反问道:“你说呢?亲爱的先生。”还没有等那个军官回答便说道,“我要去坐坐大清帝国皇帝的金銮宝座。传令各友邦部队发兵紫禁城!”
就在瓦德西和他的八国联军踏进紫禁城的同时,京东通惠河平津闸码头,一艘楼船正缓缓驶离码头向运河方向而去。这是一艘专门服务于扬州商会会馆,专门为往来于京城和扬州之间的商贾运送货物,同时兼具代步功能的船。扬州商帮的富贵是有名的,尽管是客货两用船也装潢得整洁舒适。此刻在船楼尾部一间小巧的房间里临窗坐着一位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面容姣好的女子。她透过笼罩在河面上的水汽,望着这个生活了十余年依然十分陌生的城市心中有几分怅然,同时又有点兴奋。使她有些失落的是在宫中呆了十几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了;兴奋的是终于离开了那个能让人发疯的“活棺材”。
十几天前,因为害怕联军打进北京城,太后老佛爷带着光绪帝匆匆丢下偌大的北京城和满城的百姓溜了。紫禁城里一时间群龙无首,宫女太监纷纷各奔东西。眼前的这位原本在太后宫中做梳头宫女,她见人们逃的逃了,投亲的投亲去了。她在京城举目无亲,便决定回扬州老家。临走时,她见宫女、太监们纷纷将宫中的珍宝拿走,她也随便拣了几样珠宝和一件玉圭塞进自己的小箱子里出了宫。
就此她和她的家人注定不得安宁了。
一
扬州城东郊瘦西湖边上,有一处三进的大宅院,青砖黛瓦,朱门雕梁。院子里树木扶疏,翠竹深深,一看便知这户人家主人的品位非同一般。
这家的主人姓陈,世代书香,早年参加过科举考试中过举人。有了做官的资格,然而他却不想求取功名,考试纯属娱乐一下自己喜欢读书的“心”。此刻陈老爷正在书房里读纳兰性德词,这时,老仆李嫂进来向他报告道:“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陈老爷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问道:“你说谁回来了?”
“我们家大小姐回来了呀。”李嫂回道。
“你去跟她说,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我也没有她这个女儿。”陈老爷冷冷地说罢又去看他的书。
“这……”李嫂无奈地摇摇头,还想说什么,可是陈老爷根本就不想再搭理她。
此刻在前厅,陈太太和陈小姐正哭得抱作一团。说起来这娘俩已有十几年没见面了。陈太太将女儿拥在怀中,一边痛哭一边埋怨,“你这个死丫头,你个冤家呀,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你了,真的是你吗?”
“娘,是我,您睁眼看看,我是您的女儿陈媛儿呀,娘,您难道看不见我了吗?”陈媛儿仰着挂满泪水的脸,看着娘那双毫无光泽的双眼哭得更伤心了。她哪里知道母亲的眼睛就是因为思念她,伤心过度哭瞎了。
原来,在陈媛儿二八之年,陈老爷和陈太太见女儿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就将女儿说与世交王员外的公子王诗明。这可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子,十五岁那年便考中秀才。目前在家父和族人的鼓励下正继续苦读,希望能中个举人谋取个功名。根据王公子的才能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用现在的话说“前途一片光明。”别看陈老爷自己不看重功名,可是却希望女儿能走进这样的人家。不过这些都是陈老爷的想法,陈小姐可不这么想,其实,她对自己的远房表哥心仪已久。
说起来陈媛儿的这个表哥陆辰飞也不是个等闲之辈。陆家祖上都是习武之人,威名远震苏、浙、皖。陆辰飞从小便跟开镖局的父亲习武、押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为人豪爽,深得陈媛儿爱慕,两人私底下定了终身。
媒妁之事,父母之命。当陈老爷和陈太太知道陈小姐私定终身,而且又是这般家境,在陈老爷看来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陈小姐就是说破天也无法说通陈老爷的心。陈老爷将陈媛儿关在家中,谁知这陈小姐血性十足,在丫环的帮助下,从阁楼上放下一根绳子逃了出去。在扬州城里正好看见宫里正在招募宫女,陈媛儿想,既然与自己意中人无法成婚,那么这个家就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陈媛儿一跺脚报名当了宫女。
就这样,陈老爷和陈媛儿从此天各一方,音讯全无。陈太太思念女儿哭瞎了双眼。
原来以为就此不再相见。
谁知世事难料,隔了十几年陈媛儿又回来了。陈老爷对女儿突然回来颇不已为然,经过这十几年,他已将这个女儿忘了,只当没有生养过。这会儿依然在看他的书。
李嫂进来给陈老爷续了杯水。一边收拾案几一边唠叨:“老爷也是的,小姐走了这么多年,你的心就这么硬,真不想去看看?”
陈老爷有些不高兴:“你叨叨个啥!”
“是,我多嘴。”不过李嫂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姐可带回来了不少宝贝呢,有一件什么玉圭,说是当年乾隆爷为母亲八十大寿献的寿礼。”
“嗯、嗯。”陈老爷漫不经心地翻著书,突然将书一丢,“你说什么?”
陈老爷的神情让李嫂吃了一惊,连忙回道:“小姐带回来一个用石头做的玉圭,说是乾隆爷给太后的寿礼。”
陈老爷神情有些恍惚起来。早就听说乾隆皇帝是个大孝子,为了给天下百姓做表率,到五六十岁上无论公事有多忙,仍然坚持天天给太后请安,无一日偏废。在太后八十大寿前,乾隆令宫中造办处用上等和田玉雕凿了一个玉圭,作为寿礼敬献给太后,要太后经常把玩调理气血。有一次,太后生病,连续多日昏迷不醒。太医院多名太医为太后观脉认为太后气血两亏,凉湿虚盛。乾隆得知后令人将玉圭置于太后胸前。这让太医们百思不解,明明太后体弱火虚,用玉器置于太后身上岂不是雪上加霜。但这是乾隆爷的决定谁敢反对啊。过了两天太后的病情居然不治而愈了。
陈老爷想:难道这件宫中重器被女儿拿回家了?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呀。现在陈老爷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他随李嫂急忙来到前厅,只见母女俩依然在抽抽嗒嗒地说着什么。陈老爷没有搭理女儿,径自走向摆在案桌上的玉圭。他伸了两次手,终于没敢去碰。摆放在案几上的玉圭白如羊脂,不用接触就能感觉到一种浸入肌肤的温润;造型简约之中自有万千气象。陈老爷转身向女儿颤声吼道:“你怎么能将这样的宫中重器拿回家,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还在落泪的陈太太不乐意了,说道:“女儿这一走十几年,能在我活着时见面真是老天有眼。孩子一回家就杀头不杀头的,依我说既使这东西女儿不拿回来也会让外夷抢了去。”
“妇人之见……”陈老爷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他望着那玉圭发愣,他无法知道眼前的这件东西带来的是福是祸。但是不管是福是祸,最要紧的是,家中有了这件东西千万别泄露出去。他立刻传下话去:“不要对外说小姐回来了,乾隆玉圭更是不能让外人知道。”
二
扬州城最热闹的商业街市广陵街东口有座三进院的大宅子,朱漆大门,门口一对石狮子显示着院子主人的显贵。十月份的天已有些凉意,廊子架上的紫藤叶子已泛黄。穿着件灰色和服的中岛一郎正在紫藤下来回踱步。他不时地停下来逗一逗挂在紫藤下的画眉鸟。这时,一个梳着中分头的人快步向中岛一郎走来,他对着中岛行了个日式鞠躬。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个地道的中国人,只是头上的辫子不知到何处去了,也不知还算不算大清子民。
“中岛先生,事情已经搞清楚了,西湖陈举人女儿确实是从北京逃出来的。据他家仆人说,陈家女儿确实带回了几件宫中宝物,其中就有你说的那件乾隆玉圭。”
“哟西。”中岛一郎满意地吩咐道,“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位陈举人。”
这个中岛一郎原是个日本浪人,在中国混迹了几年开了个商社。
这次八国联军攻占北京,还抢劫了紫禁城,皇家宝物散失到社会民间,扬州历来是古玩珍藏集散地。中岛一郎准确地判断到他大捞一把的机会来了。果然,很快就有人向他透露了乾隆玉圭的事。对于这玉圭的故事他也知道些。如果能将玉圭弄到手,献给皇室那是何等功劳,到时候天皇赏赐个梦寐以求的菊花武士刀也是有可能的。
中岛一郎在翻译兼管家毛获的引领下来到陈举人家。陈举人慢慢将眼睛移离他的书,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件黑色和服,脚上趿拉着木屐,腰上人五人六地挂了把武士刀,五短身材的日本人,说道:“噢,扶桑人,找我有什么事?”
中岛看陈举人没有让坐的意思觉得有些尴尬,但一瞬间便恢复了矜持。他向毛获一挥手,毛获上前道:“中岛先生听说贵府小姐回家了,特来道喜。”
“我与中岛先生素未相识,不必这么客气。何况贱女小姐身子丫环命,蒙国难得以回家何来之喜?”陈老爷的态度不冷不热。
毛获见陈举人态度冷淡,便有些生气:“中岛先生可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这般对待实在是有辱书香门风。”
中岛见毛获要与陈举人翻脸,便将他斥下,自己上前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说道:“陈桑读书之人心气高,鄙人不在意。听说陈小姐回家时带回来件宝物,如陈桑有意出让,鄙人愿倾其所有与之交易,请陈桑开个价。”
“我说是哪一辈的祖坟头上冒青烟了,有贵客上门呢。可惜,家女根本就没有将什么宝物带回家,犯上作乱的事可不是草民该干的事,至于你们洋人如果看上什么何不去宫里拿,你们不是已经去过了吗?”陈举人话中夹枪带棒调侃道。
“八嘎!”中岛一郎暗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挂着阴损的笑意,说道:“在你们中国,平民百姓私拥皇宫圣物的后果,陈桑应该是很清楚的。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得了利益从此荣华富贵,我也得到了仰慕的圣物,公平交易,何乐不为呢?”
“本人根本没有你所说的什么玉圭,就算有也不能给你,那是咱老祖宗的东西。还是那句话,你们看上什么直接去找朝廷要,小民这里没有你所要的什么宝物。”陈老爷说完端起茶碗,表示要送客。
毛获恨恨地说道:“陈先生日后只怕是要后悔的。”
“八嘎!”中岛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不知是冲陈举人还是毛获。
乾隆玉圭(2)
三
扬州知府郑重近来有些烦燥。满嘴燎泡,夜里老是做恶梦,整天无精打采的。找大夫看了拿几副中药吃了也不见效。
这天他在后书房看书,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慈禧老佛爷和皇上“西游”,搞的举国不安,人心惶惶。如果太后老佛爷从此一去不回那如何是好,这国家还能叫国家吗?这以后俸禄找谁要去。大的不说,这国难一起,最近地方治安就有些不太平,各路蟊贼纷纷出来兴风作浪,劫道打黑棍抢劫的事也多了起来。据说那个朝廷钦犯陆辰飞最近就活动猖獗。瓜埠码头发生的几次劫案也是与他有关。
他正在唉声叹气之际,师爷楼现禄走到郑重跟前,讨好地问道:“府台大人身体是不是好些了?依我看府台大人的身体都是操劳过度闹的,国家的事自有老佛爷、皇上、李大人他们顶着,大人不必自寻烦恼。”
郑重听了楼师爷的话,觉得说的也是,敢情我这身体不佳都是这烦恼闹的。
“大人出去散散心兴许对身体会有好处。”说着他拿出一个请柬递给郑重,说道,“这是中岛商社派人送来的,说请大人小聚。”
郑重展开请柬,只见请柬用古朴的隶书写道:郑府台大人,请于X月X日往青云巷日本樱花艺馆小聚,务必赏光莅临,不胜荣幸。中岛一郎。
青云巷在扬州来说是出了名的花街柳巷。这其中尤以樱花艺馆最为出名。
这天,天刚擦黑郑重便来到了艺馆。脱去了官服的郑重一身上等杭纺绸长衫,手握一把一尺半长的折扇,整个一个富商打扮。他没敢带仆人,这里毕竟不是公人们该来的地方。一个穿和服脸涂抹得煞白的日本女子将他领到一间中间有一隔断的日式屋中。那个日本女人将郑重引入榻榻米上,替他斟上酒,说道:“中岛桑有事让大人先自己用餐,和子小姐会给大人表演日本歌舞。”说完退了出去。
这时,中间的隔门打开了。随着一阵清雅的丝弦,一个发髻高盘,体态轻盈的女子载歌载舞地扭动着身躯。自打那女子上台来郑重的眼睛就没有离开她的身影。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在仙境,平心而论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靓丽的女人。按说自家中的太太、姨太太也算是大家闺秀,当初也是秀色可餐,可跟眼前这个日本女子一比那简直就是糟糠。正在郑重神情恍惚之际,一曲歌舞结束,这个女子竟向自己走来,她顺手拉上了隔门。
“大人只顾欣赏歌舞,却忘了我们日本料理的美味。来,我陪大人喝几杯。”说着和子将一杯清酒递到郑重嘴边。
“喝、喝。”郑重捏着和子的双手将杯中的酒喝了下去。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和子那雪白的脸和樱唇。酒下肚没有一刻功夫,郑重觉得浑身燥热,身体内似乎滚动着阵阵惊雷,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此时的和子也一样,方才还白得吓人的脸这会也变的一片桃红。不知什么时候系在身后的背靠已经解去,一双玉胸隐约可见。郑重觉得自己慢慢地走向一个仙境,接下来干的一些事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等他看见中岛带着一脸调侃的笑容走进来时,郑重才注意到,自己竟身无衣物,身边的和子也一样。此时和子正在一边给郑重整理衣服一边不停地叨叨,“多谢关照,多谢关照。”
中岛一边鼓掌一边向郑重走来,他向和子吩咐道:“你退下吧。”中岛脸上带着几分淫色地问道,“郑大人,我们日本女人比你们中国女人是不是更有味道?”说完放肆地大笑起来。郑重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尴尬地笑着。
“失态了,失态了。见笑见笑。”郑重有些语无伦次。
“那里那里,男人嘛。郑大人雄风依旧,佩服,佩服。”中岛显得十分通情理。
“中岛君请我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觉得郑大人乃地方‘父母’,鄙人虽不是大清国子民,但也得天国之利,理应报答。”中岛顿了下说道,“不过鄙人还真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鄙人非常欣赏贵国的文化,尤其是奇巧之物。听说西湖陈举人的女儿带回几件宫中之物鄙人甚是喜欢,但是陈桑就是不肯相让,这事想请郑大人从中帮个忙。”
郑重听了中岛的话沉吟起来:什么给予帮助,分明是巧取不成,想借官府的势力豪夺。
中岛在一边观察郑重的神色,他觉得郑重似乎有些犹豫。直觉告诉他是该加些筹码和压力的时候了。他拍了三下巴掌,和子端了只托盘走了出来,在郑重跟前跪下,郑重的眼睛由和子的脸移到托盘里,托盘里放着一张银票和一封信。
中岛口气温和地说:“如果我们合作愉快,这二十万两银票和和子小姐都是郑大人的。那封信嘛,大人不妨看看。”
郑重狐疑地看了看中岛和和子,拿起信只看了一眼便瘫软下来。里面是这几年他和扬州几家日本商社走私贩盐的清单。私贩盐本已属重罪,何况还是和日本人,这通倭的罪名非同小可,那是要诛连九族的呀!
郑重拿出手绢擦着头上的汗水,狼狈地说:“中岛君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试试吧。”
中岛一郎说:“希望合作愉快。”
四
陆家世代习武,以武会友,以武谋生,祖上几辈都是收徒授武,替有钱人家看家护院挣些钱财,直到陆辰飞爷爷陆铭九,由于武功甚好,人又善交际,官府富商,三教九流都有往来,再加上有了些财力便建立了自己的镖局。
到了陆辰飞接手生意时陆记镖局可以说如日中天。然而,树大必然招风。有家叫“顺驰”的镖局,掌柜的张标看着陆辰飞接手陆记镖局之后扬州地面上的大宗买卖都让陆家垄断了,对此张标一直怀恨在心。
这次陆辰飞押运一单通州府的税银前往扬州,当陆辰飞押着银子来到狼玡山,这里长年活动着一股土匪,匪首叫“熊黑子”,熊黑子人并不黑,反而是个“小白脸”。人们之所以叫他黑子,是因为他的信念“凡事做绝,”在行剪行当里心狠手辣不留后路,江湖上都叫他黑子,镖局历来都与土匪之间有一种相互依存的微妙关系。陆辰飞和熊黑子可以说关系非常,因为都武功了得,相互都很仰慕对方。陆辰飞到了熊黑子地面上,决定去拜访一下。熊黑子早已得到消息,亲自下山迎接。见面之后携手来到山寨。山寨里早已备下酒席,黑熊子让人招待陆辰飞的手下人,便拉着陆辰飞到自己屋里喝酒,三杯酒下肚两人的话多了起来,陆辰飞说:“熊哥,你干这行剪的活儿,担惊受怕,什么时候是个头呀?不如跟我一起干,只要我有一口饭就有你一口。”
熊黑子叹了口气说:“干了这么多年,我自知罪大恶极,官府哪能轻易放过我,怕是只能这样了此一生了。”
“我看未必,只要大哥想回头,官府那边我可以去疏通,相信他们会给我些面子。”陆辰飞自信满满地说,“熊哥意下如何?”
熊黑子沉吟不语,陆辰飞不好再说什么,他想活跃一下气氛:“噢,这次通州县令看到这次镖银数量很大,特意加了过路银五百两。”
“多谢陆兄关照。”说着他拿起放在身边的一壶酒倒了一杯给陆辰飞,看着他喝下去之后,向站在门口的喽啰点了一下头,那喽啰会意地走了,过了半个时辰,那个喽啰回来向熊黑子报告:“大哥,那几个人都烂醉如泥了。”熊黑子看了一眼已进入深度昏睡的陆辰飞,说道:“将他们那些人留下,把陆辰飞扶上车,我们走。”
等陆辰飞手下人昏睡了一天一夜之后醒来,山寨早已是杳无人影了,陆辰飞也不知去向。等他们回到扬州,城里早已传言四起,说是陆辰飞见财起意,携银子投奔了熊黑子。
那边陆辰飞被黑罐子车装着,颠颠簸簸地不知走了几天,终于在一个清晨有人将他放了出来,那人对他说,熊黑子早在两天前就与他们分手了,他叫我告诉你,此一劫乃你们行当内斗,他受人之托,不得已而为之,请见谅。
陆辰飞心里明镜似的:“害我者,张标也。”
陆辰飞独自回到扬州,看到街上到处张贴缉拿他的通缉令,罪名:勾结土匪劫持国帑。陆辰飞知道现在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为了躲避官府的缉拿他就开始了浪迹天涯的生活。
他听说陈媛儿由宫里逃了出来,他决定无论冒多大风险也要去看一看。当年,陈媛儿放着那么好的婚姻不就,一走十几年,如果可能他一定要重续前缘,即便是浪迹天涯也不让陈缓儿受苦。
在扬州城边上,陆辰飞觉得有些饿了,他便在一家小酒馆坐下,要了半斤干切牛肉,三两付春包子,一碗高粱烧自斟自饮起来。刚喝了几口便看见一队镖车也来到酒店,领头的竟然是张标。陆辰飞心想:不是冤家不聚头呀。张标一边招呼着人去酒店点菜,一边往店后走去,显然是去后边方便。陆辰飞觉得这是个报仇的好机会,凭着自己的身手废了张标应该不成问题。他尾随张标往后边走去,乘着张标裤子解下的当口,他猛地在张标肩上一拍,这一下非同小可,竟然将张标拍坐在地,陆辰飞沉声说道:“张兄,让你受惊了。”
张标一看陆辰飞正用匕首抵着自己,先是大吃一惊,接下来反倒镇静了,说道:“今天碰到你,你废了我也毫无怨言,但是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做事要讲个明白,你一定很想知道事情的缘由吧?”
陆辰飞见张标说的诚恳,便收了刀子:“愿听其详。”
两人来到酒馆单独要了一张桌子,张标面有愧色地说道:“我确实嫉妒你生意比我好,但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想的出来的,我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陆兄可记得那个日本人中岛一郎?”
陆辰飞一下全明白了。
当年中岛一郎刚刚来到扬州,整个一落魄洋痞,趿拉个木跂整天东游西晃。尽管衣衫不整,可有一样颇显其本色,武士刀始终不离手,而且保持着一个姿势,刀柄朝上抱于左胸前,如同抱着心爱的娘们。中岛还有一个毛病,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盯着漂亮女人看,眼睛能将人生吞活剥了,只要他高兴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可以动手动脚,随意的就像是自家床上。
那天,中岛一郎竟然对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动手动脚,撕扯中那女人坦胸露乳,女人一边护着孩子一边躲避,结果,孩子掉到地上憋的半天没哭出声来。中岛一郎见事情闹大了,撒腿想溜,步子还没迈出去,便被人抓住了后领。抓他的正是陆辰飞,可是让陆辰飞没想到的是,中岛一郎来了个金蝉脱壳,那件松松垮垮的和服到了陆辰飞手上,只穿了件兜裆布条的中岛一郎已站在五米开外,武士刀已出鞘。
陆辰飞吃惊不小,知道眼前这个人绝非善类,但是他并不想动手,只是说道:“这位壮士,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无理,实在有辱武士之道。”
“猪啰,支那猪啰,谈什么武士道。”中岛一脸不屑。
陆辰飞说道:“拿把破刀比比划划的,看着都寒碜,就你这狗屁武士也配到中国来混。”
中岛见陆辰飞如此轻视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一声不吭挺刀往陆辰飞喉部刺来。只见陆辰飞顺势来了个后躺,后背着地借势一个鹞子翻身,跟着右腿一扫,中岛一郎顺着自己前突的力,双脚凌空扑出去三米多远,面饼似地贴在地上。人群中暴发出解气的欢呼。
中岛一郎尴尬地爬起来,强打着武士派头冲陆辰飞一抱拳,说道:“壮士好身手,鄙人自叹不如,可否报上名来?”
“陆辰飞,陆记镖局是我的生计。”陆辰飞认为给他些教训足矣,不想太过纠缠,“我奉劝你一句,到任何地方都别任性妄为,习武有德更要切记。”
中岛一郎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狼狈地走了。
张标面有愧色地说:“中岛一郎后来勾结官府走私贩私,发达起来。偶然中他知道了我们两家之间的竞争,他便软硬兼施鼓动我设法陷害你,我一时嫉火难平就听了他的话。说来惭愧,让陆兄这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的,今天既然相遇任由大哥处置,兄弟我无怨言,或我自废一臂,以了我心中不安。”
陆辰飞长长地叹了一声,“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兄弟能知错就好,可是那个中岛一郎只怕是秉性难改呀!”
乾隆玉圭(3)
五
郑重带着府衙一班衙役来到陈举人家,陈举人见扬州知府兴师动众上门来,心想:怕是女儿将乾隆玉圭带回家的事情传了出去,这郑大人兴师问罪来了。陈举人在大门口作揖迎接:“小民拜见大人。不知郑大人上门,有失远迎,望大人包涵。”陈举人不卑不亢地说着一边将郑重引入客厅。
“听说大小姐从宫中回来了,想来看看。”郑重一边喝着仆人递上来的茶一边说,“何不请大小姐出来让本官见上一面。”
“小女擅自出宫,理应治罪,哪里还敢烦大人来看,罪过呀!”
“陈先生此话差矣,宰相家人三品官,何况大小姐是大内之人呐。”郑重一边撇着杯中的茶叶沫儿一边说,“多事之时,国家已然如此,女流之辈又能如何呢。”
陈举人一时无语。
“陈先生去叫大小姐出来,本官有话要问。”郑重说道。
陈举人心想,事情终于来了。陈举人早就与家人和女儿商量好了,乾隆玉圭见过的只有有数的几个人,索兴来个死不认帐。陈举人让人去后院去叫陈媛儿。陈媛儿来后,郑重让班头一干人退去。
郑重关心地问道:“陈小姐可是受惊了,按说能毫发无损地逃出来,也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当时京城乱的很吧?”
“多谢大人关爱,小女能逃出来,实在是菩萨保佑。”陈媛儿半侧着身子低头回道。
“最近,老佛爷和皇上要还朝了,一切又归大统。上边传下话来,国难之际一切有违纲乱纪的事都要严办。”郑重望了一眼陈举人,放低声音说道,“听说陈小姐离宫时将宫中重器乾隆爷的玉圭顺便给带回来了,这事可非同小可呀。朝廷最近发下话来,凡是在国难之时扰乱朝纲,发国难财者,一律问死罪。”
“小女那时只顾逃命那里有心它顾呢!”陈媛儿小声回道。
“小姐不必有顾虑,现在只有本官知道此事,只要你将那东西交给本官,我可保你无事。”郑重话里已有几分不悦,“你想想那东西可是你我之辈可以承受得起的么?”
“回大人,小女确实未曾见过大人所说的东西。”
郑重望了一眼陈举人,陈举人是一脸默然,郑重在心里骂了一句:果然是顽劣的可以。他重重地将茶碗顿在桌上,对门外喊道:“朱班头,将这逃出的宫女押回府衙,待日后慢慢讯问。”
郑重对着怒目而视的陈举人一抱拳,说:“本府静候陈先生开悟,告辞了。”一甩袖扬长而去。
这天晚上,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阴历十一月的季节,竟然电闪雷鸣。陈举人坐在桌前唉声叹气,陈太太一边嘤嘤地抽泣着,一边不断地恳求着:“把那个什么乾隆玉圭交出去算了,留着那个祸根干什么,交出去将女儿换回来。”
“妇人之见。我早就说过,那东西你只要沾上边就是死罪,错就错在你的宝贝女儿拿了它回来。”陈秀才被哭的心烦意乱。
这时,一道耀眼的闪电由天而地垂直地劈了下来,光亮中一条黑影翻入陈家院墙。那黑影来到屋沿下,用舌头舔破窗纸,见灯下只有陈举人老俩口,黑影轻声喊了一声:“舅舅。”
陈举人一惊,“谁?”
“我,陆辰飞。”
陈举人连忙开门将陆辰飞让进屋,陈举人紧张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个时候上我这来就不怕惹上麻烦。”
“舅舅,你别紧张,现在不是谈谁给谁惹麻烦的时候。”
“此话怎讲?”陈举人不甚明白。
“让我慢慢跟你说。”陆辰飞将桌上的一壶茶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原来郑重府衙里一个师爷曾经受过陆辰飞的救助,今天在街上偶然碰上说起了陈家的事情。最近,慈禧准备还朝,要各地方查找原在宫中的差人以及被他们带出宫散失民间的宫中物。郑知府如能查找到陈媛儿带回来的乾隆玉圭,一并将陈媛儿送回宫,郑重便可受到表彰,可是那东西被日本中岛一郎看中,而且想把那东西献给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的一个什么亲王。这个中岛一郎为了得到这个东西,一方面用金钱美色收买,一方面威胁揭发他们与郑重之间的勾结走私的事。现在郑重已完全被日本人控制了,原本收缴玉圭的事他完全可以采取强硬手段,可是考虑到对日本人的承诺,所以他还不想将事情宣扬出去,今天他之所以先押走陈媛儿就是想让陈家交出玉圭,等他们交出之后,再想办法灭口。所以,只要陈家将玉圭掌握在手上,就暂时不会有危险。
陈举人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竟然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他急忙问道:“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此之难。”陆辰飞看了眼陈举人,接着说,“王员外的儿子不是已做了江苏巡抚吗?舅舅可以写封信给王大人,将个中隐情告之王大人,王大人是个明白人,他不会坐视不管,更不会让国之重宝流失海外。”
陈举人沉吟片刻,他认为这确是一个好办法,他立即给王巡抚写了一封信,临了说道:“玉圭放在我这里恐怕凶多吉少,不如你送信时一并交给王大人。”
陆辰飞反对道:“玉圭放在您这里确实不安全,估计郑重迟早要想诡计对付您,可是您现在还不能交出去,留待日后作为您立功赎罪的保证,如果失去了它也就失去了您生命的保证。如果您放心的话就交给我来处理。”
陈举人连连说:“明白了,明白了。”陆辰飞临走时又对陈举人交待道,“舅舅,这几日一定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防止出事,陈家早已被郑重派人盯梢了,我也是乘着雨大他们偷懒躲雨去了我才溜进来的。舅舅保重,静候佳音吧。”
六
陆辰飞、陈举人自以为躲过了衙役们的目光,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家有内贼啊!
当初发生这一系列的变故,就应该仔细想想玉圭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陈举人家老仆人李嫂的丈夫李大,很早就在陈家做事,驾车等粗活都是他干,勤勤恳恳。但人是个“什达子,”话唠,平时爱好喝口酒。陈家近年家道中落,他也就没有什么事,他有的是时间喝酒。可是喝酒是要钱的,他常常是有酒无菜干喝。那次中岛一郎的管家毛获见他又在喝苦酒,便买了些下酒菜与他同喝起来,这李大本来话就多,这酒杯端上那话还刹的住车?把陈媛儿带回宝贝的事合着酒气添油加醋地全抖出来,临了李大醉眼悻松地拍着毛获的肩膀说:“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只有对你一人说了。”
中岛一郎和郑重在府衙后厅相对而坐,郑重在中岛的逼视下显得很萎琐,中岛一郎一脸不满地说道:“你说对陈媛儿家采取霹雳手段于事不利,这我同意,可是现在陈举人与你们钦犯暗中勾连,这可是一个很好的口实,你完全可以借机采取断然手段,可以公开以陈家通匪为名,对陈家抄家抓人。”
郑重望着中岛一郎那张张狂的脸,心中极其厌恶。但嘴上却说:“中岛先生想法甚是高明,佩服之至。我们是栓在一起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我觉得中岛先生的办法暂不可行,我自有办法破解难题。”
郑重不去理会中岛一郎的疑惑,对外喊道:“来人。”朱班头应声来到。郑重向他吩咐道:“将陈媛儿打上三十大板,送回家去。注意掌握轻重,小姐身子娇嫩。”
“在下明白。”班头领命而去。
郑重又将师爷招至近前,小声吩咐道:“你等会去送陈媛儿回家,对陈举人说,别人举报陈小姐偷盗宫中圣物,经查不实,特恕陈媛儿无罪。”
郑重布置完之后,冲中岛一郎狡黠地一笑:“中岛先生,回府静候佳音吧。”
当郑重听说陆辰飞昨夜去过陈举人家之后,立即意识到玉圭已经被陆辰飞带走。现在抄家、抓人,就算是陈举人招供了,可是东西已被陆辰飞拿走,就是把陈举人家全杀了,那也只能逼着陆辰飞远走高飞,所以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放长线。依陆辰飞与陈媛儿之间那份情,听说陈媛儿被打得命悬一线,一定会去陈家探视或通过别的途径与陈家联系,只要严加打探,陆辰飞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定将其捉拿。
再说陆辰飞离开陈举人家之后便直奔大明寺。大明寺住持法务是陆辰飞出了五服的叔伯兄弟。过从甚密,陆辰飞落草之后经常上这里躲避一时。陆辰飞决定将乾隆玉圭交给法务保管。
陆辰飞再三向法务说:“兄长一定要将此物保管好,它不仅是国之重器,现在还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
“请陆老弟放心,攸关性命之事,自是佛门第一要务,放心去吧。”法务答应道。
陆辰飞告别法务,一路不敢怠慢,昼伏夜出,直到第三天才到达江宁(南京)。
在王巡抚府上,王巡抚听着陆辰飞的述说。关于郑重勾结倭人,贪赃枉法危害一方的事,朝中早就有人议论,也有人上疏吏部建议让他来严查。但时逢多事之秋,什么事都不可认真。如今,牵扯一宫中重器乾隆玉圭,事情办好了可是向朝廷邀功的好机会,另外,顺手还办了郑重的案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呀。
王巡抚慢慢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陆辰飞片刻,口气中略带调侃地问道:“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是要杀头的。”
陆辰飞态度坚定地说:“草民知道。”
王巡抚围着陆辰飞转了一圈,说道,“你先回去。噢,对了,如果我想找你去什么地方?”
“小民居无定所,但大人用得着小人的时候可去大明寺住持法务处打听。”
“好吧,你先回去,千万别对外说来过我这里,去吧去吧。”王巡抚不容反驳地说道。
他看着陆辰飞走出大门。转身向贴身跟班吩咐道:“准备一下,今晚跟我去扬州。注意,不要走漏风声。”
乾隆玉圭(4)
七
郑重判令打陈媛儿三十大板,就算打板子的衙役手下留情,但还是被打到第十八板时陈媛儿就昏死过去,班头连忙向郑重报告:“老爷,那陈媛儿实在不经打,才十来下就不行了。”
“如果出了人命,小心你的小命。”郑重有些气极败坏,“去和师爷一起将陈媛儿送回家,路上要小心,如有个闪失小心治你的罪。”
陆辰飞从江宁王巡抚处回来后就在大明寺法务主持处隐藏了下来。
寺庙的大雄宝殿后面是弥勒殿,弥勒殿再往后便是僧人住的僧房。僧房依山而建,翠竹环绕,树木青青,一年四季鸟儿啁啾。陆辰飞便住在竹林最深处的一间小房里,每天早晚在房前打几趟拳外便无所事事。对于王巡抚的为人陆辰飞多少有些了解。当年,陈媛儿拒绝了与王诗明的婚姻。王诗明非常开明,说:“既然小姐心有所属,不必强求。”可见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为官那么多年也没有听说他的什么不是,口碑还行。就他的为人来看他不会坐视郑重胡作非为。
只是回想起王巡抚当时的态度,陆辰飞又觉得吃不准了。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烦,几天来一直憋屈在深宅之中,对于他这个好动怕静的人实在无法忍受。于是,便往前殿转悠过去。当他转过弥勒殿弥勒菩萨坐享时,忽然看见香案前跪着一个人。那人正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陆辰飞急忙闪进布幔,仔细一看不是别人,这不是中岛一郎吗?陆辰飞一缩身子,贴着地面溜出殿外回到自己房中。就在陆辰飞庆幸自己反应快,没有让中岛一郎看见时,他哪里知道,就在他转过殿享立柱时中岛就看见了他。那中岛也算个人物,伪装得天衣无缝。真可谓,旦夕祸福只在睁眼闭眼之间。
就在陆辰飞悄然而去时,跪在蒲团上的中岛一郎暗暗地笑了。
八
王巡抚送走陆辰飞之后,连夜带人到了扬州。他们找了家不起眼的客店住了下来。一切安顿好之后便作了如下安排:一路由师爷带领去几家日本商社,重点是中岛商社,明察暗访落实郑重与他们勾结的证据。另外一部分人收集民间舆情,凡关系郑重的情况都要收集到。对陈家严加注意不放过任何一个情况。布置完这一切王巡抚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研究起《周易》来。
当夜,陈媛儿便发高烧不退,原本漂亮的脸蛋没了血色。嘴上卷起一层皮。昏迷中糊话连连,“我没有拿乾隆玉圭,我没有拿乾隆玉圭……”继而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接着便陷入更深的昏迷。一连几天天天如此。这天深夜子时,陈媛儿突然睁开眼睛,眼睛里放射出过去不曾有过的光。她环视着围在身边的陈举人、陈太太、李嫂,说道:“辰飞哥是不是来过?女儿好像看见辰飞哥了。”
陈太太痛苦地摇着头,说道:“孩子,这么多年你何曾见过他呀。”
“不,见过,如果不是在这里便是在另一个世界。”陈媛儿十分肯定。
陈太太对陈举人哀求道:“老爷,你想办法找一找辰飞,让他来见女儿一面呀。”
陈举人痛苦地说:“上次一别就再无消息,他现在是死是活都说不上呀。”
陈媛儿脸上显露失望的神色。目光渐渐的黯淡下去,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该沾那乾隆玉圭,我不该……”眼睛还睁着,脸色就变得灰黄,没有了气息。
陈举人抬头仰望着房梁,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女儿朝他挥了挥手,苦笑着飘走了。
经过几天的明察暗访,郑重勾结倭人贪赃枉法,走私贩私的证据陆续汇集到王巡抚手中。他看过之后觉得这些罪行按大清律法当杀无赦。
可是,那个乾隆玉圭真如陆辰飞所说,确实被陈媛儿带了回来,而郑重和中岛一郎都在追寻。那陆辰飞也是知道下落或知道其中内情的人。在江宁时,因为顾着实施自己的计划不便向陆辰飞过多打听,现在玉圭的去向反倒重要起来。他决定去找一下陆辰飞。他相信陆辰飞上次告诉他的找寻的地点应该不会错。
这天上午,王巡抚只身一人扮作香客来到大明寺。在大雄宝殿里上了两炷香,礼佛如仪完毕。他装作漫不经心地游观,径自向寺院后部走去。他来到一弯小池边,被一池残叶吸引住了。一池残叶想必在盛开之际定是叶茂枝繁,如今却如此清冷,不免让人有些伤感。
就在王巡府睹物感伤之际,陆辰飞在竹林小屋里正在承受着心灵的冲击。法务正在将陈媛儿西去的消息告诉他。陆辰飞听后愣在那里,许久才缓缓地说道:“人生无常,人生无常!”
法务说道:“陈家已定了日子,让本寺去给她超度。”
“那你就代我向她祝福吧。”陆辰飞说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故人已去,我也不想在此久留,继续浪迹天涯。至于那玉圭,媛儿是因它而亡,那就伴她而去吧。你一定要答应我,你在做法事时一定想办法将玉圭放在她的棺中,让她们长相厮守吧。相信玉圭让贪官和倭人掳走,她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
“老纳一定做到。”
就在王巡抚看着荷叶发呆,有些诗意之时,一阵吵杂声由寺前传来,接着奔入一队官兵,他连忙躲入林中。只见数十名官军将竹林最深处那间小屋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人一脚将屋门踹开,高声喝道:“将朝廷钦犯拿下。”
话音未落只见陆辰飞蹿出门外,正好被官兵们按住。法务见状喝道:“佛门净地,岂能大动干戈!”就在官兵一愣神之际,陆辰飞挣脱纠缠来了个旱地拔葱,抓住一棵竹子就势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转,脚点一个官兵的肩头往屋顶飞去。为首的官军大喊:“上山了,快追。”官兵们一窝蜂地翻过围墙往山上追去。
站在远处的王巡抚差点笑出声来。陆辰飞的行踪都被他看在眼里。原来,陆辰飞飞跃屋顶时,他便落在屋顶上,这时他并没有松手,站在屋下的人被视角影响以为他飞出墙外。就在官兵们往山上追去时,他却顺着连成一片的僧房往前殿奔去。
王巡抚暗暗赞道:好身手。他也跟着往前殿奔去。他来时便观察过,出庙门不远就是闹市。陆辰飞在膳房处下到地面,顺手担起水桶向寺外走去,在庙门口向兵哥一鞠躬,便出了庙门。王巡抚紧走了几步赶上去,用折扇在陆辰飞肩头一点,笑道:“陆兄神通了得呀!”
陆辰飞身子一僵,站住了,他慢慢转过身子。只见王巡抚正对着他笑。他将担子一撂就要下跪。王巡抚用扇子托着他的手臂,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在王巡抚住的地方,陆辰飞将自己受倭人陷害以及为了保护玉圭被郑重追捕一一向王巡抚述说了一遍,然后面带愧色地说:“上次去你那里,见你不冷不热的样子,说心里话,我真有些将你们这些当官的看成一路货色了。”
“你的想法也对,所谓的好人坏人有时还真说不清楚,有的时候取决于对什么人什么事上。如置国之大义而不顾的毕竟不多,像郑重这样的无耻之徒应该还是少数。”王巡抚说道。
陆辰飞又向王巡抚说道:“我去将玉圭取来交给大人。”
“暂且不必。我还要利用这事再看一下郑重的良心。如果他一条道走到黑,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王巡抚意味深长地说。
九
郑重听说陆辰飞在被官兵掀翻倒地的情况下还是溜走了,气得鼻子差点不来风。可是那该死的中岛一郎像个催命鬼似的紧盯着自己不放。郑重在自己的书房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像一只红眼狼,见谁跟谁龇牙。他端起茶碗要喝,可茶早凉透了,举起茶碗砸在地上。他想不起这是第几只碗了。
就在这时毛获兴冲冲直奔郑重跟前。郑重正要发火,毛获嘴一咧,说道:“大人听罢我带来的消息,如还想罚我,任你。”说完对着郑重的耳旁说起悄悄话来。只几句郑重的脸笑得像绽放的一朵花。
毛获见状道:“大人何不马上去他家把东西抄来。”
郑重脸一板斥道:“跟了日本人几年变得没心没肺了?死人为大的道理都不懂,现在去搅局百姓们还不得骂娘?”
毛获陪着笑脸,说:“大人慈悲为怀,可敬,可敬。”
在客店里读书的王巡抚有些心事,他不停地将书翻过来倒过去。一个衙役推门进来,王巡抚问道:“法务将玉圭放入陈媛儿棺中的消息确实透露给了李大和毛获?”
“大人尽管放心,一切安排妥当。”
“郑重那边有什么动静?”
“还没有。”
王巡抚在心里犯嘀咕。难道这个郑重顾及礼数就此善罢甘休?按说不对呀。突然,他一拍桌子,自言自语道:“既要当婊子又要竖贞洁牌坊。”他向一旁衙役吩咐道:“对郑重的行踪严加监视,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
衙役领命而去。
陈媛儿下葬已有十天,坟头上的红黄泥土已不甚新鲜。深秋初冬的天气已然很凉,下半夜已有霜降下。
这天的子时过后,一队黑影悄无声息地来到陈媛儿坟前,黑暗中一个声音说道:“郑大人,就是这里。”只听郑重说道:“搞清楚了?别弄错了。”
“错不了。”
“那就动手吧。”
“哟西。”
随后几个人便挥动铲子挖了起来。
原来郑重和中岛一郎来挖陈媛儿的坟了。当郑重得到法务和尚将玉圭悄悄放入棺材时,他就压抑兴奋设想了这个计谋。他要让乾隆玉圭的事成为永远的谜团。
黑暗中,郑重正在为自己的计策而自鸣得意时,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按着别人的想象在进行。此时,这个人正紧紧盯着这群伤天害理的家伙。
黑暗中一个人停止了挖掘,问道:“大人,棺盖已经挖出来了,下面该怎么办?”
郑重沉声命令道:“开棺。”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棺盖被打开了。这时有人点燃一只火把,郑重接过来,往棺中照去。陈媛儿的脸已经塌陷,但依然可以看出弥留时的愤懑和痛苦。郑重不禁打了个寒颤,他颤声命令道:“将她翻过去。”只见玉圭正垫在陈媛儿的腰部,在火把的照射之下发出温润的光泽。这时中岛一郎饿狼般扑入棺中,也顾不得陈媛儿已有些腐烂产生的恶臭,将玉圭捧在手中,连连说道:“哟西,哟西,大大的好。”
就在郑重等人竞相向棺中观望时,突然,身后一片通明。郑重等人惊恐地回转身来。只见一群人正举着火把,手持鬼头刀怒视他们。火把照耀下王巡抚身穿官服凛然逼视着郑重。此刻,郑重的魂魄早已飞到九宵云外,扑通跪了下去。
“王大人怎会来此?”
“郑重,你可知罪?”
“下官知……不知……”郑重语无伦次。
这时,棺材中的中岛一郎飞身翻出坑来,挺刀向王巡抚劈来。中岛一郎的举动早已被陆辰飞看在眼里,他飞起一脚将中岛踢进棺中。对中岛的举动,王巡抚连眼都没眨一下。他厉声说道:“郑重贪赃枉法,勾连倭人走私贩私,本官本想暂缓追究,可尔等胆大枉为,图谋将国之重器私予倭人,罪不可赦。来人,将郑重一干人等拿下。”
天已大亮。陆辰飞默默地跪在陈媛儿的坟前。时间已过去了多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第171篇、瘸腿狼
苦娃真名叫刘良,但大家都爱叫他苦娃。苦娃是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孤身一人,一直靠给私营鞭炮厂的老板巫为潜卖苦力维持生计。那年过年前夕,工友童霖山好心把一挂鞭炮悄悄塞给苦娃,让他过年好在自家门前热闹热闹。这事恰巧被一边路过的巫为潜的保镖舟林生看见,他没吱声。谁知苦娃出厂门的时候被舟林生逮了个正着。舟林生把苦娃带到老板巫为潜面前,巫为潜大为愤怒,一定要苦娃亲口说出同谋,苦娃不愿出卖童霖山,硬是把这件事一个人扛下来了,结果被开除了。苦娃没了工作,只好靠捡柴禾生活。
那天早晨,苦娃上山打柴,远远地就看见舟林生身背猎枪,神气活现地进山打野兽去了。苦娃不敢招惹他,只管低头忙自己的活。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苦娃正要把干柴捆起来往回拖,却听到一声凄凉悲哀的狼嗥。抬头看时,面前的树林旁有一只凶狠无比的大灰狼,此刻那狼像人那样站立着,嘴里哀哀低嗥,它的一条前腿被猎枪打断了,伤口处还在滴血呢。苦娃见狼可怕,本能地想转身逃去,却见那狼两眼含泪,两个前爪拢在一起朝他乱拜,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图。苦娃明白了,这是狼在向他求救啊。心地善良的苦娃连忙从衬衣上撕下布条,给狼扎紧伤口。那狼就很温顺地将嘴凑到苦娃的面前,伸出舌头舔苦娃的脸,像是表示感谢的样子。苦娃把狼背回家里,塞进床底下,说:“你要想活着,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出声。”说罢,关门上山,去把捆好的干柴拖回来。
没走出多远,舟林生手提猎枪,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一见苦娃,劈头就问:“苦娃,你看见一只受伤的狼没有啊?”苦娃说:“是舟老大呀?我见着了,是不是一条前腿断了的大灰狼,我见它从山东边跑了。”说话的当儿,他已悄悄用树枝戳破了手指。舟林生不信,上下打量着苦娃,猛一眼瞅见他身上的血迹,便嘿嘿笑道:“苦娃,你撒谎了吧,说,狼被你藏哪儿去了?”苦娃说狼是食肉动物,凶残无比,我哪敢藏呀。“胡说,”舟林生凶相毕露,“你没有把狼藏起来,那你身上的血迹哪来的?”苦娃伸出戳破的手指,舟林生这才悻悻地走了。
苦娃把干柴背回家里,那大灰狼已在屋里转悠了。一见苦娃就摇头摆尾,一副亲热的样子。苦娃见了高兴,伸手拍了拍它的小脑门,那狼甩了甩头,竟乖乖地跟着苦娃来到院子里。苦娃有点感动,他从小没有伴儿,现在有狼作伴了,心里也就充实起来。苦娃用柴禾搭了一个简陋的棚。当晚,大灰狼就睡在院子里了。他给大灰狼起了个名字叫瘸腿儿仔。
瘸腿儿仔在院子里生活了几天,跟苦娃伺养的鸡们鸭们混熟了,别看它是野兽,却很守规矩,苦娃给的东西,它吃,不给的,它从来不动。看着它瘸一条腿一蹦一蹦的怪样儿,苦娃乐得开怀大笑。
就这样,苦娃白天带瘸腿儿仔上山,晚上领它回来,也相安无事。突然有一天,苦娃正要关门睡觉,瘸腿儿仔却一头闯了进来。外面狂风大作,瘸腿儿仔要进屋睡觉。苦娃没撵它走,就在地上铺些柴禾,瘸腿儿仔就席地而睡了。人狼共眠,苦娃有时痴痴地想,它莫不是个老狼精,早晚会给我变出个姑娘来吧?但是瘸腿儿仔不是妖精,它没变成姑娘给苦娃做老婆,倒是天天外出,弄来了野鸡野兔,为苦娃改善伙食,有时吃不了,就卖给邻居换钱。
没多少日子,瘸腿儿仔的事传遍了整个山沟。舟林生得到消息,提着猎枪,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他抬手抽了苦娃一记耳光:“他妈的,你敢骗老子,你不是说没看见大灰狼吗?怎么它成了你朋友了?”苦娃捂着火辣辣的脸,没吭声,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他救了大灰狼,争辩也无济于事,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舟林生得寸进尺,竟然要苦娃赔他精神损失费一千元。否则就再把大灰狼打死。苦娃没这么多钱,更舍不得瘸腿儿仔,便苦苦哀求舟林生放他一码。“好吧,”舟林生说,“没钱可以,但你必须给我回厂干半年,就当抵债吧,记住,别在厂里干偷鸡摸狗的事,如若再犯,我决不饶你。”
没办法,苦娃迫于舟林生的淫威,只得回鞭炮厂工作。在厂里,瘸腿儿仔成了人见人爱的宠物,它经常跟苦娃干活,渐渐地跟舟林生也混熟了。有时候苦娃不在,瘸腿儿仔就跟舟林生讨近乎,帮他干活帮他巡逻,一副奴才的样子。舟林生见它好玩又忠心,也时常扔东西给它吃。一天,舟林生对苦娃提出,要带瘸腿儿仔一起去山上打猎。苦娃没意见。谁知舟林生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人们发现他从悬崖上摔下来死了。当晚,苦娃做了个梦,梦见舟林生打伤了一只野兔,野兔逃到悬崖边上。舟林生追了上去,眼看野兔被擒,冷不防瘸腿儿仔翻脸不认人,张口就朝舟林生扑过去,舟林生吓得连连后退,不慎一脚踩空,跌进了万丈深渊。梦毕竟不是事实。但苦娃心里明白,舟林生的死,一定与瘸腿儿仔有关。“好样的,你真行”,苦娃早晨醒来,对瘸腿儿仔说:“你终于为自己报了大仇了。”
转眼到了春天,谁都没注意,瘸腿儿仔的肚子鼓起来,产下了2只小狼崽儿。苦娃惨然一笑:“啊哟,看不出呀,你什么时候也成了地下工作者,偷偷恋上对象的?比我的本事还大呀,什么时候教我一套,让我也能娶上媳妇。”
苦娃想娶媳妇的心事,让童霖山看出来,他一连给苦娃介绍好几个姑娘,却不知哪个嘴上不留德的乱讲,说什么苦娃搂着母狼睡出了崽儿来,姑娘家都怕沾污了自己的名声,谈婚论嫁的事自然也就泡了汤。苦娃郁郁寡欢地回了家,几杯老白干下肚,就冲瘸腿儿仔骂道:“都是你这老狼精,害得我现在娶不上媳妇,你走,给我滚出去——”越骂越气,还抬手打了瘸腿儿仔一巴掌。
瘸腿儿仔挨了打,一声不吭,流着眼泪出门去了。过了好久,小狼崽儿饿得直叫,苦娃这才想起前院后屋地找瘸腿儿仔,可哪里还有它的踪影?好不容易在村外的树林子里找到,见它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静静地坐在那儿。苦娃说:“瘸腿儿仔,还不回去看看你的心肝宝贝,它们要饿死了!”瘸腿儿仔纹丝没动。苦娃又说:“你的崽儿要饿死了,快回去给它们喂奶吧!”瘸腿儿仔还是没动的意思。苦娃顿时明白了,这瘸腿儿仔是在生我的气跟我结上仇了呢。他赶紧回去,抱来狼崽儿,摆在瘸腿儿仔面前:“你看看多可怜的孩子呀!”小狼崽儿哼哼唧唧,直往妈妈怀里拱着要吃奶,可瘸腿儿仔只是看了看,又闭了眼。
“瘸腿儿仔,我打你骂你是我不对,这儿我苦娃给你赔礼了,我们同甘共苦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向你发誓,再也不敢对你无礼了。”苦娃抬手打了自己两记耳光,那瘸腿儿仔才懒洋洋地站起身来,拿脑袋蹭苦娃的手,像是原谅他了,然后默默无声地跟苦娃回了家。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只小狼崽儿越长越大,瘸腿儿仔领着它们到树林里转,越转越远。苦娃心想,它是大森林的动物,由它们去吧。果然,这天瘸腿儿仔领着崽儿们出去,再也没回来。尽管早在意料之中,苦娃还是思念瘸腿儿仔,接受不了这残酷无情的事实。整整一天,他茶饭不思,只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凌晨,听到有小爪子挠门的声音,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开门一看,瘸腿儿仔浑身让露水淋得湿透,蹲在门外,它的两只狼崽儿一个也不见了……苦娃抱住瘸腿儿仔,放声地哭了起来。
这年春节前,巫为潜的厂子终于出了事。炸药库爆炸,5个弟兄白白搭上了性命!这一次意外事故中有苦娃的好朋友童霖山。他被炸得面目全非,老婆孩子哭天怆地。苦娃欲哭无泪,伤心得肝肠寸断。他恨巫老板财迷心窍,拿人命当儿戏,酿成惨祸,他应当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苦娃就给有关部门写了封信,反映这件事。
一个月后,令苦娃匪夷所思的是,上级部门非但没有查处此事,他的那封检举信却落到巫老板的手里。巫为潜怒气冲天,当晚就带着3名保镖,踹开了苦娃的门,把信狠狠地摔到苦娃的脸上,怒吼道:“小畜牲,我看你是活腻了,竟敢在老子背后捅刀子,你想要老子死,老子我偏不死。今晚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死法?”巫老板说出几条路来让苦娃选择:一是让他跳崖自尽,二是上吊死去,三是把他捆起来扔到河里。苦娃到这时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信不仅没有效果,反而落到巫老板之手,既然他有那么大的通天本事,他知道自己已死到临头了,与其被他们折磨而死,倒不如自己撞墙痛快。
这正是巫老板精心设计好的计谋。他们让开一条道,让苦娃自己去撞墙。等他横尸地上再离开现场。在这临死的一刹那,苦娃想把巫老板痛骂一顿,却突然发现瘸腿儿仔奴才似的跑到巫老板跟前献殷勤,不由怒从心头起,把骂巫老板的话改成骂大灰狼了:“怪不得都说狼心狗肺,我还没死你就投靠有势力的了,算我当初瞎了眼,不该救你……”巫老板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这瘸腿儿仔倒挺乖的,苦娃死得屈,我替他收养这宠物了,也算纪念他为我卖过命,去吧,苦娃,一路走好哇!”
苦娃一头撞在墙上,当即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了……
从此以后,巫老板天天把瘸腿儿仔带在身边,这畜牲真是越来越聪明,不但会向人鞠躬作揖,还会翻跟斗耍杂技表演,甚至会玩弄打火机给人点烟。逗得巫老板好不开心。
厂里生产鞭炮,自然也有炸药库。这库房凭借一面山坡挖入山里,铁门锁着,门前有人守护。钥匙都在巫老板手里。这天,巫老板喝上点酒,带着瘸腿儿仔进去查看库房。一眨眼工夫,瘸腿儿仔不见了,巫老板喊了几声,没有动静,以为它去撒尿了,也没在意。
炸药库的门卫,正在喝茶。见瘸腿儿仔进来,冲他打躬作辑,便故意想逗它玩,他摸出一支烟,把打火机递给瘸腿儿仔,让它为自己点烟取乐。没想到瘸腿儿仔拿过打火机,放嘴里一咬,突然转身冲出门去!这还了得,若让它钻进库房,点燃火种那真要出大事啦!门卫起身就追,没想到瘸腿儿仔速度之快,一眨眼工夫就冲进了库房,还没等巫为潜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打火机点燃了,巫为潜就觉得眼前一黑,脚下猛地一颤,不得了了,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炸药库顷刻间化为灰烬。
瘸腿儿仔像卧底的特工一样,假装卖身投靠巫老板,又为主人苦娃报仇,为民除害的事,在大山子沟里越传越神。人们都以为它被炸死了,着实也为它难过了一阵。可是没过多久,好多人看见苦娃的头上缠着纱布又领着它上山去捡柴禾了。这瘸腿儿仔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智商,这么多的技能,谁也说不清道不明,这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第172篇、雪下惊魂16天
2000年12月27日,美国各大电视传媒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一个在圣诞节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求生故事:一名美国空军士兵连同他的汽车被埋在雪底16天,在圣诞前夕被人意外发现,奇迹般生还。
摩托雪橇意外“掀”出被埋汽车
进入2000年12月份以来,位于美国西北部的俄勒冈州由于受寒流影响,连降特大暴风雪,大雪伴着狂风时断时续下了近20天。一直到圣诞节前的12月22日,大雪总算停了下来。当地气象台测量后说这场雪下了5英尺多厚(相当于至少153厘米),这在该州历史上十分罕见。
住在俄勒冈州麦瑞恩市唐纳德小镇的布鲁姆夫妇是一对滑雪爱好者。12月22日天气放晴以后,这对夫妇开着摩托雪橇准备到专用滑雪公园寻找一番刺激,可是发现那里挤满了众多滑雪爱好者,遂扫兴而归。
第二天中午刚过,布鲁姆夫妇、莱姆斯父女以及另外3个朋友搭乘4辆摩托雪橇向德查斯特国家森林公园进发。一路上这些人欢声笑语,风驰电掣,好不刺激。
进入森林公园刚刚一英里多,布鲁姆的摩托雪橇突然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雪橇差点失去控制翻倒,把布鲁姆夫妇吓出一身汗。夫妇俩停下雪橇,发现刚才差点掀翻他们雪橇的是一个被雪橇的刀片从雪中带出的黑色旅行包,它躺在洁白的雪地上,十分抢眼。
布鲁姆走过去捡起旅游包,发现它已被雪冻得硬邦邦的,拉开皮包拉链,里面空空如也。“是谁把它扔在这里的?这个鬼地方难道会有人来?”布鲁姆好奇地四下张望,除了白茫茫一片雪原之外,啥也看不到。
“那是什么?”妻子琼突然喊起来。布鲁姆顺着妻子手指的方向,看到在雪橇带出皮包的雪地上有一小块隆起。他走过去踢了踢积雪,又意外地发现了一件衣服。“真的有人来过!”布鲁姆继续用双手挖掘,突然,一块玻璃露了出来,在太阳下闪着白光,十分刺眼。布鲁姆用手往旁边又扒了一把积雪:天哪,这竟是一辆汽车的车窗,雪底竟埋了一辆汽车。
听到布鲁姆夫妇的叫喊,其他几名同伴也停下雪橇围了过来。车内到底有没有人呢?布鲁姆眼睛贴着3英寸厚的车窗向车内看,可是由于车窗内的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他啥也看不见。有同伴说,可能是车主见大雪封山,将车丢在这里跑了。布鲁姆摇摇头:“这么大的雪,车主会朝哪里跑,再说,天这么冷,难道他会把衣服扔下?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车主还在车上。”
大家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大声喊叫并拼命敲打车窗。过了一分钟,奇迹出现了:车窗内发出两声沉闷的敲击声,接着,车内有一只手贴在了车窗上。
几个滑雪爱好者见此情景吓了一跳:“天哪,车里还真有人!”
圣诞狂欢变成救人行动
一场圣诞节前的雪上狂欢马上变成十万火急的救人行动。布鲁姆等人从未碰到过从雪中救人的情况,当务之急是要寻找警方和医疗单位的协助。由于森林公园地处偏僻,又无手提电话,布鲁姆让妻子和莱姆斯等6人用手作工具把埋着车门的雪扒开救人,他自己跨上雪橇十万火急赶到镇内寻找救兵。
莱姆斯和琼等人用了3个小时才用双手把挡住车门的雪扒干净,这时,警方的消防队员也赶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地打开车门,发现车内驾驶座上躺着一个男子。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名男子上身只穿着一件T恤衫,没有其他棉衣,他的脸色极为苍白,非常难看,体温低得可怕,连手上都结了一层霜冻。
琼马上脱下她的一双毛袜,套在这名男子的双手上,有人把一条毛裤也贡献出来,套到他身上。这名男子表现尚好,但已说不出成句的话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着,不停地向众人点头。
这时,救援队的直升机也赶来了,但却无法在森林中降落。救援队员只好将这名男子放在特制的担架上,用摩托雪橇拖了一英里多拉出森林,放进早等候在那里的直升机里。
这名男子迅速被送往圣查理斯医疗中心接受紧急救治。经过3天的紧急抢救,该男子康复很快,并已能说话。人们这才知道,这名被困雪中的男子原来是美国空军基地的一名士兵。
擅离职守被困雪中差点丢命
这名被救美国大兵叫托马斯·威德·特鲁特,今年29岁,家住佛罗里达州的杰克逊维尔市。2000年6月,他应征入伍,参加了空军,供职于南达柯达州罗皮德市埃尔斯沃思美国空军基地。他在基地是一名油料工,负责开油料车和给战斗机加油。
2000年12月3日,托马斯在基地和同事因私人问题吵了一架,挨了上司的批评,一气之下,他竟擅离职守,开着他自己的马自达跑车逃出基地向西奔去。他开过犹他州、科罗拉多州,穿过洛基山脉。在饱览了加州的美丽风光之后,12月7日,他又开车来到了位于美国西北部地处偏僻的俄勒冈州德查斯特国家森林公园。
这时天气转坏,狂风夹着大雪袭击了俄勒冈。托马斯沿着伐木道开进公园刚刚一英里多,就被大雪困在路上,前进不了,后退不得。他当时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困就是16天。
汽车的燃油耗尽后,车内的暖气也没了。托马斯从基地逃出时只穿了一件T恤,当然受不了这种寒冷的鬼天气。他摸了一摸口袋,好在还有一个打火机。他下车找来一些干柴,用打火机燃起一个小火堆取暖,风很大,火堆不时被吹灭,托马斯只有不停地用打火机重新点燃,到后来,打火机里终于打不出火星来了。这里人烟稀少,半天不见一个人影,而这时他在狂风大雪中已是又冷又饿,他决定独自走出森林。可3天滴水未进的他实在太虚弱,走了没有几步,就被大风吹倒在雪地里。
托马斯挣扎着钻进汽车,乞求上苍早点结束这鬼天气,可大风雪仍然下个不停。好在托马斯在车里找到几瓶易拉罐橙汁、一小瓶水和一小袋杏仁巧克力糖。这点可怜的食物成为他惟一的救命食粮。大风雪没有停顿的迹象,冻饿交加的托马斯想到了死。他撕下一张纸,给远在佛罗里达的父母写下了遗书:“……我是因冻饿致死的,请不要让法医再来解剖尸体验明死因。我死后,请把我火化,骨灰最好撒在挪威,因为那里曾是我的祖国和故乡,那里有我深爱的冰海雪原,有我深爱着的人……”
写完遗书后,托马斯安静地呆下来等死。坐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积雪一天天堆高,他无可奈何,直至大雪把他的汽车完全埋住。汽车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圣诞老人派来救命使者
12月22日,星期五,在车中呆了15天的托马斯已处于昏迷状态。他在迷迷糊糊之中突然听到头顶上似乎传来一阵摩托雪橇的响声。被惊醒的他大喜过望:这是圣诞老人给我派来的救命使者,我必须抓住机会。可是,他已经喊不出救命的声音了。
托马斯摇下车窗,拨开积雪,将他的黑色旅行包、笔记本甚至连一件宝贵的保暖衣服也扔了出去,希望上面的人能发现他。可是,雪橇声渐渐远去,一阵狂风刮来,积雪又将他的汽车全部掩盖。托马斯彻底绝望了。
可是,天无绝人之路,想不到第二天布鲁姆就和他的伙伴们驾驶雪橇来到了托马斯被掩埋的地方,从而发现了托马斯的踪迹。
医院方面说,托马斯被救出时严重脱水,原来175磅的体重减轻了20磅,身体处于极度危险的低温边缘,而且手脚严重冻伤,被困雪底16天仍能生还,这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
第173篇、虎头神画
相传顾恺之天资聪颖,博学多才。二十几岁时,便成了极负盛名的画家。 他绘画人物,一反汉魏古拙之风,尤其注意点晴传神。所以,他的画素有“点 晴便语”之说。由于从小潜心磨励,刻苦学练,他画出的人物,栩栩如生!
顾恺之小时候,常和邻居家一个叫芙蓉的女孩子在一起玩耍,正是青梅 竹马,两小无猜。可是长大以后,一个在书斋,一个在绣房,很少有见面的 机会。
芙蓉长到二八芳龄,像一朵出水芙蓉,越发俊美窈窕。乍一看,桃脸杏 嘴,柳眉凤目,走路如春风摆柳,站那儿亭亭玉立。有一天,顾恺之正在习 画,突然想起芙蓉姑娘,一时心血来潮,随即提起画笔,对着墙壁,“唰唰 唰”挥毫抖腕,几笔便把一个活灵活现的芙蓉姑娘“立”在墙上了。嘿!芙 蓉姑娘脉脉含情地看着他在微笑呢!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画得十分 传神。
事隔两天,芙蓉约来邻家的几个女孩子,一起在后花园玩耍。一个邻家 女孩儿望了望芙蓉的面容,说:“咦!芙蓉姐姐,你今天怎么这样漂亮!” 另一个邻家姑娘撇撇嘴说:“咦,是有人想叫她变得好看。实不瞒你,虎头 把芙蓉姐的模样画到他屋里墙上,画成了个绝代佳人!”
芙蓉扬起巴掌说:“死丫头,看我不撕破你的嘴!”那几个姑娘嘻嘻哈哈地躲开了。
芙蓉想:虎头不画张三,也不画李四,为啥偏偏要画我呢?而且又画到 了他的房里?这么想着,不觉脸就红了,决定要去看看。
这一天,顾恺之不在家。芙蓉偷偷地跑进他的房里一看,果见墙壁上有她的画像。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里像揣个小兔“砰砰”直跳。回去找 到父亲,娇羞地说:“虎头把我 的像 画到他屋里墙上了!”
芙蓉爹一听,心里怪生气:这个虎头如此轻狂,把我女儿的像画到墙上是什么意思?这成何体统?当下就直奔顾恺之家,想找他算帐。 谁知到了顾恺之家,张嘴喊一声:“虎头!”刚要发作,转脸看到墙上女儿的画像,不觉楞呆了!站在女儿面前,我怎好埋怨虎头呢?虎头画女儿,女儿对我讲,莫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到这里,转怒为喜,十分尴尬地转 向顾恺之笑道:“虎头!你画得真!画得美 往后,也给我画个像吧!” 说罢乐滋滋地回去了。
他回去对女儿说:“虎头是在学画画儿啊!他不但画了你的像,还要画我的像哩!许多人的像,他都能画,画得越真越像越好!”老人这样对女儿 说,女儿反倒暗自埋怨老人是榆木疙瘩不开窍!
又过了一些日子,芙蓉姑娘偶然得病了。啥病?心口疼。疼起来如针钻 心,叫人难以忍受。请遍有名的郎中诊治服药,并不见轻。这天,父亲搀着 女儿去看病,路过顾恺之家门口,赶巧碰上顾恺之,便请他父女俩进屋里喝 茶歇息。
芙蓉进到屋里,猛然发现自己的画像上,钉了一个钉子。钉在何处?不 偏不斜,正巧钉在心口窝。一时气上心来,又是一阵心疼,便不客气地问道:
“虎头!你把我的像,画在墙上,也就是了。怎么又在像上,钉了一个 钉子?”
“哎哟!我……我真失礼了!”顾恺之慌了手脚,急忙笑着解释道:“这个钉子,是我无意间钉在墙上,用来挂东西的。这真是有伤尊颜,不该不该。 我这就把它拔下来。”说着,随手把那颗钉子拔下来了。不料,奇怪的事情 发生了,芙蓉姑娘顿觉气顺心爽,周身舒坦,心口疼病竟然好啦!
这桩奇事,人们争相传播。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开了。人们都说, 虎头的画儿是天赐手笔,画出神了!自此,“虎头神画”的美誉不胫而走, 一直流传至今。
第174篇、他乡遇红颜
湖南李县有一举人,名叫李玉,参加会试落榜,就协同几个朋友由京城回南方。
这天几人赶到山东一县城时,天色已晚,一打听客栈已经住满了。正无计可施时,其中一人看见客栈后面有几间屋干净整齐,就同伙计商量是否能租用。伙计回答说:“那是一送葬的官家包下的,恐怕未必肯相让,让我去说说看。”
一会工夫,伙计就回来了,说对方一听就答应了,同意让出一间西屋。李玉边搬行李,边问伙计,是什么人送葬。伙计说:“送葬的是一湖南李县女子,她是一位将军的女儿,将军在北方做官时病故,她扶柩到故里归葬,不慎得了风寒,迟迟不好,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
李玉听说是家乡人,又身处不幸,就借着感谢让屋的名义,前去吊唁,还烧了纸钱,一进灵堂,就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有女子的哭泣声,声音不大,但甚是悲凉。李玉正想着,门帘一挑,一位家人模样的老太婆出来说:“我家小姐要面谢老爷。”说完回转身去,一会,扶着一女子走出。那女子看上去大约十八九岁,泪流满面,柔弱无力,但容貌颜色端庄秀丽,举止不失大家风范。那女子请举人坐下,磕头谢过,主动说道:“父亲在北方做官,不幸去世,父亲在世时,为官清廉,所遗清薄。母亲去世的早,现在只留小女子一人,扶柩至此,劳顿成疾。托人往家乡送信,请堂兄来此迎接,却没有回音,也不知何时能来。”说罢,黯然泪下。
回到西屋,李玉对几个朋友说了那女子的遭遇,建议邀她一起同行,路上好有些照顾。可几个朋友都不以为然,李玉决定自己留下,登女子身体好转后,一起回乡,女子感激涕零,拜谢再三。
女子名叫小莲,性格极是温柔。朝夕相处,两人不禁互相有了爱慕之心,只是不挑明罢了。
一天,小莲问李玉归乡之后有何打算,李玉说:“不过是谋一个课馆教书的营生而已。”小莲说:“相公一表人才,难道就甘心做一辈子穷教书匠?我看不如先捐个京官,再寻机会好。”李玉说:“我不过是一介寒士,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来捐官呢,小姐不要取笑了。”小莲说:“我一个弱女子,无缘无故受了相公的恩惠,也是前世注定的缘分,若是相公不嫌弃,小女子愿意以身相许,父亲所遗虽薄,可是捐个京官的钱还是有的,只是不知君意如何?”
李玉忽闻这样的意外之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莲接着说:“君若有意,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到京城上下通融。”到了这个时候,李玉只要唯唯称是的份了。小莲做事果敢有分寸,第二日,就和店主商量好,先把棺木在附近浅葬,待日后再改葬,三日之后,诸事办好,立刻动身前往京城。
到了京城,小莲每日出去打听,她说自己多少有些父亲的旧关系,只让李玉在客栈等候,不出半月,果然捐得了一个空缺。在定下来之前,小莲对李玉说:“在京城做官,家乡的亲友听说后会云集而至,现在根基还浅,恐怕应付不过来,不如先改个名字捐,更为妥当。”李玉此刻当然是言听计从,做官的事情只通知了家里,并吩咐暂时不要外传。捐得京官以后,小莲又为李玉租宅子,购置车马,买衣服,为正式上任做准备。
几天之后,李玉穿戴一新,到部里上任去了。
小莲对官场的诸般适事宜甚是熟悉,没过多久就建议在京做官的有势力的同乡同年请到家中,设宴招待。从此李家的门前车马不断,李玉很快就和许多京官关系密切起来。又一日,小莲对李玉说:“你经常在外应酬,我一人在家很是寂寞,我想和你的朋友的家眷有些往来,你看合适吗?”李玉正惟恐怠慢了小莲,一听此话立即答应下来。小莲又说:“我要去拜访客人,可是箱子里的衣服都不是新式样的,你能否给我置办一下。”李玉正愁找不到报答小莲的机会呢,立即答应了。小莲把自己衣服的尺寸款式开给李玉,又拿出以前的首饰和许多珠花,把怎么样改造添置一一说明了。数日之后,首饰陆续都办到,小莲一边欣赏一边夸首饰做的很合适。当她看到珍珠的时候,突然惊叫了一声:“哎呀,这珍珠是假的,你是在哪买的?”李玉大惊,说:“我是到最好的珠宝行买的,那店中装饰的十分豪华,珍珠怎么是假的呢?”小莲笑着说:“你真是书生气,在京城越排场阔绰且有名望的珠宝行,他们的货物越是能够以假乱真。这等伎俩骗得了你,却骗不了我,只是他们不该不把你放在眼里。”李玉听小莲这么一说,怒火中烧,立即要到店铺去和他们理论。小莲说:“拿也拿回来了,先消消气,吃过饭在去不迟。”说罢,亲自下橱,并亲身为李玉端上饭菜来。吃完饭,李玉拿着珍珠乘车前往珠宝行。
到了店里,他大声斥责说是买了假珠子,伙计拿来珠子仔细看了之后说:“这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明明是你拿了真的回去换成假的,前来讹诈。”李玉听说此话,更是怒不可遏双方争执起来,一时间,店铺里乱成了一片。正在吵嚷时,李玉突觉口渴难耐,正好看到桌上有位客人准备的茶水,倒了一碗,一饮而尽茶一进口,李玉突然倒地,面如黄裱,伙计大惊,上前查看,人已气息全无。正在惊慌之时,门外走进一少妇,后面还跟着一个佣人打扮的老太婆,妇人说自己的丈夫来换珠子,迟迟不归,放心不下,前来寻找。来人正是小莲,待她看到李玉的尸体,立即捶胸顿租足,放声大哭。小莲说:“你们店的珍珠真假我不知道,但我丈夫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死在你们的店中,这是千真万确的。”说罢也不听伙计解释,径自让下人去请人来验尸,果然是中毒而死。小莲紧接着到平日来往的官家求助,果然大家听了都很愤怒,表示愿意帮助小莲打官司。
店主知道斗不过对方的势力,又有人证物证,怎么斗是自己输,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就私下里派人去和小莲商量,以重金赔偿,只求免去官司。小莲让来人传话,说除非是把店主的所有家当给她,否则一定要以命相抵。店主听了这话,明白对方是早有图谋,但事实面前又百口莫辩,只得按小莲的要求去做了。
拿到银票,小莲把李玉盛殓发丧,遍谢各家好友,随后变卖家当,扶柩回乡,不过走的不是李县的路。李玉家久无儿子的音信,就派人来打听,说是灵柩都离开京以个多月了,四处打探,竟无影无踪了,再一打听,京城也无来自李县的将军。
第175篇、还我清白
有个小伙叫刘大宝,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这天傍晚,他正在新房里忙活,听到街上呜呜的警笛响。“这是来抓哪个的?”刘大宝最好看热闹,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兴冲冲地往外跑。
一出门,却见一辆警车“嘎吱”一声,不偏不歪正好停在了自家门口。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两个威武的警察,直奔他过来了。大宝有些着慌,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两只手就被人家逮住了,接着手腕上一凉,大宝定睛一看,我的天,手铐!他当即懵了,一迭声地问:“这……干什么、干什么?”
警察说:“你是不是刘大宝?”
刘大宝脸色煞白,点头跟鸡啄米一样。警察说:“你跟一个案子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就往警车那儿推他。
大宝死活不肯上车,嘴里大叫大嚷:“冤枉!你们搞错了,一定搞错了,我没犯法呀。”
警察见状,严厉地说:“冤不冤枉去了就搞清楚了。你要是再不配合,我们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大宝平时一贯挺畏惧警察的,一听要对他采取措施,马上就闭了嘴,心里自我安慰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去了派出所终归会弄清楚的,就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上了警车。车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见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在议论:“真没想到,大宝平常蛮老实的,竟也犯了事?”“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什么案子?是不是最近传得挺凶的那起强奸杀人案?”“啧、啧,这孩子,还有几天就结婚了,咋就等不及了呢!”
到了派出所,警察们把大宝带到一间小屋,开始审问。果然跟前几天的那起强奸杀人案有关。大宝心中有数了,他没做过,自然坚决不承认。这时候,天也晚了,警察们一商量,决定等明天找来目击证人辨认一下;临走,还苦口婆心地劝他:“今晚上你好好想想,坦白从宽,告诉你,我们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当天晚上,刘大宝蜷缩在墙角,一夜未曾合眼,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上班后,一个警察把他带到一间屋子,让他面朝墙壁上的大镜子站好。大宝平常爱看警匪片,猜想这面镜子大概就是透视镜,自己看不到外面,外面却能看到自己。他估计现在外面那目击证人正在辨认自己,便竭力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怕对方看不真切,还使劲把脸凑到镜面上。结果旁边的警察警告说:“往后站,脸都挤扁了!”
果然是误会,很快,就进来一个警察,给大宝打开了手铐,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那人认错人了,没你的事儿,你可以走了。”
闻听此言,大宝浑身一松,不由热泪盈眶,连声说:“谢谢!谢谢!”虽说是受了点委屈,他还是由衷感谢人民警察这么快就弄清楚了事实,还了自己清白。往回走的路上,他的心情不错,嘴里哼开了流行小曲:“谁使用双节棍,哼嘿哈嘿……”拐过街角,几个正在街上唠嗑的闲人见到他,眼珠子瞪圆了,表情都有些吃惊,其中一个招呼道:“大宝,放出来了?”
大宝说:“他们抓错人了。”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大家一听,原来是这样呀,就说:“他们可是冤枉你了,这些警察可真不像话。对了大宝,他们向你道歉了没有?”大宝说:“人家跟我说不好意思了,算是道歉了吧。再说他们又不是故意的,用不着道歉。”对方就说:“那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现在只怕乱得开了锅了。”
大宝吃了一惊,拔腿就往家里跑。果然,他未等进家,就听见娘的哭声,呜呜的,还有爹的骂声,嗷嗷的。他赶紧一步跨进门,叫道:“爹,娘。”这一声真管用,哭声和骂声立即止了,娘抹了把眼泪,欢喜得声音都哆嗦了:“儿啊,你回来了?”爹刚才还在转着圈儿骂他忤逆、畜生,现在也过来把儿子左看右看,眉毛胡子直抖:“没事了?”
大宝轻松地说:“没事,虚惊一场,他们搞错了。”
爹和娘如释重负。娘便说:“看这事弄得,你快到喜梅家,跟他们说说,别退婚了。”喜梅是大宝的未婚妻,大宝闻听吃了一惊:“她家要退婚?”原来,消息传得真是快,大宝昨天刚出事,今天早上,喜梅娘马上就打发人把彩礼退回来了。
大宝不敢耽搁,骑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往喜梅家奔。到了后,那村的人也有认识他的,冲他指指点点。大宝顾不得理会,直奔喜梅家。喜梅的爹娘看见他,四只眼瞪成了铃铛,惊道:“这么快就把你放出来了?”
大宝说:“警察抓错人了。”
他本来以为此事解释清楚就没事了,没想到喜梅娘本来就对大宝这个毛脚女婿不是太满意,要不,大宝一出事,她也不能立马就去退了婚。此时听说是抓错了,喜梅娘就表示不信,反问道:“抓错了?警察咋没去抓别人单要抓你?”
大宝被呛得一愣,低声下气地说:“真的弄错了,娘,喜梅哪儿去了?”
喜梅娘的老脸拉得足有二尺长,冷冷地说:“我家喜梅被你害惨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戳脊梁骨,我们家清清白白,可不能找一个不干不净的人当女婿。”
大宝急了:“我不是说了嘛,我真的是被冤枉的,要是真有事,警察也不会放我出来呀。”
可喜梅娘抱着葫芦不开瓢,横竖就是不相信:“有事没事你自己最清楚,反正现在十里八乡的人没有不知道你被警察抓过的。你以后别来找喜梅了,她没脸在家里呆,今天一早就坐车到南方打工去了,到啥地方我也不知道。”
大宝一听傻了眼,又死缠硬磨了半天,喜梅娘就是不松口,还让他马上开路。最后大宝也上火了,赌气说:“我就不信,死了张屠户我不吃带毛猪,不找她张喜梅我刘大宝也打不了光棍!”
大宝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越想心里越窝火,我怎么这么倒霉,平白无故地被抓进去关了一宿不说,出来后还不清不白,把媳妇都弄没了?他也是有点头脑的人,马上找到了罪魁祸首——都怪那帮警察,案子没调查清楚就胡乱抓人。他一顿脚,家也不回了,风风火火直奔派出所。干吗?——找警察讨个说法!要人家赔偿损失,还他清白!
警察对刘大宝很客气,听他把原由说完后,接待他的警察再次道歉说:“实在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给你造成的麻烦。”
大宝胆气壮了:“光道歉没用,你们还得给我恢复名誉。”
警察看着他,问:“你打算要我们怎么办?”
大宝早计划好了:“你们跟抓我时一样,开着警车去我家,当着大伙的面向我道歉,消除影响,让大伙都知道我是清白的。”
警察皱皱眉,这事他不能做主,就去跟领导汇报。领导一听确是因工作失误影响了老百姓的正常生活,马上就答应了大宝的要求。当下,大宝跟警察约好了公开道歉的时间,乐滋滋地回家准备去了。
却说第二天下午,在大宝的殷殷期待中,警车呜呜响着如约而来。刚开进街口,车上的警察心里就有些发毛;咋了?他们发现街上的人太多了,跟赶集似的,满满一街全是看热闹的人!刘大宝则大模大样地坐在门口,不少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带头的警察不由道:“这刘大宝,要搞什么名堂?”
原来,大宝为了彻底洗刷身上的污点,让大伙都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昨天回家后,他就大张旗鼓地到处宣扬警察要来向自己公开赔礼道歉的事儿,要大伙都来眼见为实。今天,就有不少闲人赶来凑热闹。
三个警察在围观者的起哄声中,来到大宝的面前。其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错误,也确实难为这几个警察了;不过为大局着想,带头的警察还是认认真真地大声对他说:“刘大宝同志,前天的事是我们搞错了,让你被人误解,我们今天特地来向你道歉,你是清白的!”
大宝激动得脸放红光,他怕大伙听不到,扯着嗓子大声重复了好几遍:“大伙听到了没有?警察同志说了,我是清白的!”说着,右手用力一挥,就听“轰”的一声巨响,把猝不及防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随后,“砰”、“啪”,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顿时,纸屑纷飞,硝烟弥漫。原来,大宝为庆祝这一刻,买了不少礼炮烟花,大放特放,目的当然是扩大影响,让大伙都知道他是清白的。
鞭炮声中,大宝左顾右盼,心中无比快意,这下子,满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我是清白的啦。
鞭炮热热闹闹地放完,看热闹的人也逐渐散去,警察们也要向大宝告辞,大宝却得理不饶人,说:“别着急,为这事我媳妇还跟我拉倒了,你们得还我媳妇呀。”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觉得这事有点棘手,不知道往哪儿给他弄媳妇。大宝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说:“你们帮人帮到底,再到我对象村里为我消除不良影响,顺便向我岳父岳母解释清楚,让他们答应把女儿嫁给我。”他心中暗想:农村人最怕警察,到时候警车往喜梅家门前一停,警察们拥着自己威风凛凛地从车上下来,然后当着喜梅爹娘的面向自己道歉,自己该多威风、多长脸呀!喜梅娘不答应婚事才怪呢,不由得越想越得意。
警察们一商量,带头的就说:“那行,咱们抓紧时间,上车吧。”
大宝大喜,抢先大步向警车走去,几个警察在身后紧紧跟随,拥着他上了车。
看热闹的众人此时还没有散尽,有人远远见到这个场面,大声嚷道:“快看呀,大宝果然不是啥好东西,又被抓上车了!”
大宝闻听,叫一声苦,双腿一软,要不是被身后的警察及时扶了一把,只怕就摔到车下了……
第176篇、夺命字帖
民国年间,望江斋是汉正街上首屈一指的文物商店。这家店铺的古玩字画,玉雕瓷器,件件价值连城,尤以唐代一位大书法家临摹的“兰亭序集”字帖最为名贵,是镇店之宝。店主许掌柜从不轻易示人。有一个日本商人出价3000两黄金求购,遭到许掌柜拒绝,他说这是我中华国宝,哪是用黄金买得去的?武汉三镇的报馆获悉此事,纷纷撰文赞扬许掌柜高风亮节,望江斋的生意因而越发红火。
这天清早,许掌柜照例检查放置重要文物的藏宝楼,推门一看,保镖直挺挺地吊在横梁上断了气,脚下一只明代红木方凳被蹬翻,墙脚边的西洋钟也被撞得停了摆。室内没有明显的翻动迹象,但字帖不见了!
汉正街警署汪警长接到报案,立即赶往现场勘察,发现窗户铁栅栏有根圆铁条下端锯去一公分多,安装铁条的榫槽里塞了半公分木桩,铁条锯口处却是锈迹斑斑,显然是早已锯断,方便人出入。汪警长在保镖床铺上发现了两根长头发,又在其衣领处发现有口红唇印。他扶起倒在地上的西洋钟,时针指向五点半,接着去后花园察看,瞅见有副特长的梯子靠在后楼窗口下,梯子下有只摔碎的元代青花瓷盘……很快,汪警长将案情勾出一个轮廓:保镖勾搭了一个女人,锯断铁栅栏让女人由窗口搭梯进房幽会。昨夜,女人趁保镖熟睡之际,偷取字帖,顺便拎上一个瓷盘,下梯时不小心将其摔碎,惊醒保镖。保镖发觉上当,无法向许掌柜交代,只得拿方凳垫脚悬梁自尽。他临死前蹬翻方凳绊倒西洋钟,西洋钟倒地停摆。
接到案情通报,汉口警察局觉得案情重大,特派欧阳长风探长到汉正街警署主持侦破工作。经过一番勘察和走访,欧阳分析说保镖的死是他杀,不是自杀。如果是自杀,面色会很苍白或者呈红黑色,但死者面部却有明显的青紫肿胀状,且颈部有两道指甲造成的椭圆形皮下出血。可见,死者是先被人掐死,然后挂在横梁上的。汪警长不解道:“这么壮实的一个汉子,一个女人挂得上去吗?”欧阳点点头:“应该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且身高在一米七五以上……”汪警长仍是不解:“可是,室内只发现一个人的指纹呀!”欧阳笑笑说:“汪警长,你注意到没有,青花瓷盘上连一丁点儿指纹也不见!”见汪警长无语,欧阳接着分析道,“这说明是一个戴手套的人盗窃并失手摔碎了瓷盘。”说着,欧阳把西洋钟的分针拨到十二点,时针正指六点,按正常报时,应该响六下,但时钟只响了两下。汪警长和许掌柜见了又是一惊。许掌柜问:“这钟摔坏了?”欧阳一笑,说:“不是钟摔坏了,而是凶犯为转移视线将时针、分针直接拨到五点半的,其实案发时间就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根据梯子靠墙擦出的多处印迹来看,保镖与女人来往已久。这么长的梯子,一个人搬动固然不容易,走在路上也引人注目,可见凶手住处离这儿不远。”
欧阳进一步分析说,两根杉木做的梯子,看上去很粗糙,是案犯亲自制作。加工一副梯子价钱并不贵,主要是不想引起别人注意。“但是,他们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欧阳指着手中的一根黑色纤维说,“这是案犯挂在梯子上的,是一般湖南人黑色头巾上的棉线丝,案犯很可能是湖南人,而且这一男一女来自一家酒厂或酒店。”他举着一块长方形玻璃,上面清晰地显现出几只脚印,汪警长立刻分辨出是两个人新留下的痕迹。欧阳随即取来一块干净玻璃演示说:“这种提取脚印的方法最适宜于光洁地表和地板上。”他边说边用一块绸子在玻璃上反复擦过,很快,玻璃板上粘上了许多微粒,“摩擦产生静电,静电吸附微粒,案犯脚上留下的东西就收集起来了。我验过,男女脚印都有肉眼看不到的酒糟屑末,所以说,作案者来自做酒的地方,至少在那里呆过一段时间……梯子就放在那儿,上面也粘上了许多酒糟屑。那间房屋进深不小,否则放不下梯子,放梯子的房屋一定在隔壁左右。”许掌柜听得瞠目结舌,更让他吃惊的是,欧阳断定凶案主谋是位古董行家。他连声叫道:“探长说绝了,凶犯肯定是冲着字帖来的。藏宝楼那么多金银器皿不拿,单拣青花瓷盘下手,真正的古董行家啊!”随即,汪警长对太白酒楼进行了突击搜查。
太白酒楼与望江斋隔着一条巷子,房屋进深也不小,占了半条里弄。另一半是家染坊,门面朝汉江而开。太白酒楼也曾红火过几十年,传到这一代,男人得了结核病,成天佝偻着腰,病病歪歪的,生意一下就败落了,全凭内老板杨金花支撑着局面。杨金花长得妖艳妩媚,生性淫荡,眼见男人没用,便与主顾打情骂俏,拿色相笼络生意。说是酒楼,兼开茶馆,设牌局,每到半夜还让黄陂孝感的草台班子,开锣演唱浪语滑腔的花鼓戏。遇有中意角色挑逗,杨金花便勾引他到后房苟合。病男人知道自己是个废物,只得睁只眼闭只眼。望江斋的保镖打过杨金花的主意,她曾嗤之以鼻地揶揄道:“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杨金花嫌他长得粗蛮,恶言讥讽,气得保镖将桌子掀了。
汪警长正因为查得这段过节,加上有几个人证明杨金花那夜打了一通宵麻将,次日上午七点才散场,没有怀疑她作案。但经欧阳一番推理,杨金花成了重大嫌疑对象。汪警长带人赶到太白酒楼,未见营业,门却虚掩着,去卧室一看,病男人被掐死在床上。来到二楼,只见杨金花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浑身是血,在楼板上挣扎着。汪警长赶紧叫人救护,杨金花向西南一指:“是……袁……老二……”话未说完又昏了过去。
汪警长立即带人直扑宝庆会馆东一号,但既未搜到字帖,更不见袁老二的影子。欧阳笑了笑,说:“一个急于出手赃物的人会坐在家里等你吗?”汪警长明白了,随即赶往日租界,将袁老二抓了个正着,字帖就揣在他怀中。
原来,袁老二是湖南邵阳人,以盗墓为生,同时倒卖古董、制作贩卖赝品古玩。有一天,他看到《大公报》上报道望江斋许掌柜有本字帖,几千两黄金也不出手的消息,不由打起了歪主意。他以商人身份,借住于望江斋附近的宝庆会馆,开始琢磨如何将那宝贝玩意儿弄到手。
那年头,茶馆酒楼可是最好的信息场所。袁老二便常到太白酒楼独自饮酒,杨金花见袁老二年轻英俊,出手阔绰,说话时故意浪声浪气,有意亲近他,但袁老二却视而不见,无心风月。有一天,他见一个壮汉遭到杨金花奚落,气得大发脾气,又听说是望江斋许掌柜的侄儿,系藏宝楼保镖,顿时便有了主意。随后,他对杨金花主动传情,不久就勾搭成奸。袁老二哄骗杨金花,说是老婆刚死,愿与她结为夫妻,重振太白酒楼家业。杨金花喜得眉开眼笑:“病鬼最多只能拖一年,等他死了,将酒楼重新装修,凭我的人缘,一定能把生意做得高朋满座,宾客盈门。”袁老二趁机提出:“想装修酒楼得弄一大笔钱,我见保镖对你有意,不如哄着他,从藏宝楼随便拿点什么玩意儿也够我们花一辈子呢!”
再说这保镖虽受到杨金花讥笑,心里实在舍不得她那副身段,照旧天天到酒楼过眼睛瘾,不想杨金花自个儿投怀送抱,便急着要同她到酒楼里间去亲热。杨金花半推半就地说:“不行,病鬼成天盯着,提心吊胆的不开心!不如晚上去你那里……”保镖直摇头说:“我的住处,谁也不让进的啊!”杨金花说:“我可以从后窗搭梯子翻进去呀!”保镖色迷心窍,答应锯断一根圆铁条让她出入。这样,两人每晚从酒楼后院墙头递送出梯子,又由巷道架梯子翻进望江斋后花园,让杨金花爬梯子进入藏宝楼。不用花什么工夫,杨金花就从保镖嘴里打听到字帖收藏的地方。
这天晚上,袁老二将一瓶兑了麻醉药的白酒,叫杨金花谎称是催情的药酒让保镖喝下。保镖酒没喝完,就不省人事。袁老二当即进房,同杨金花合力掐死保镖,伪造了上吊现场。匆忙间,被推倒的凳子撞停了西洋钟,袁老二灵机一动,将钟拨到五点半。盗得字帖后,他无意中瞥了青花瓷盘一眼,凭感觉这是个宝物,顺手拿了过来。没想到,因为戴着手套,动作不灵便,翻身出来刚将圆铁条安上,失手间,滑落了青花瓷盘,瓷盘的碎裂声在凌晨特别清晰刺耳,他吓得连梯子也顾不上搬,拉了杨金花绕院墙跑到一棵柳树边,再爬上去翻墙逃之夭夭。保镖叫杨金花回酒楼陪人听戏打牌,自己带着字帖回会馆。一阵狂喜之后,他又担心杨金花在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弄不好会说漏嘴,于是把心一横,决定杀人灭口。他先找到杨金花,商量杀了病鬼好快点成亲。两人合力掐死病鬼后,趁上楼寻欢作乐之际,袁老二冷不防抽出匕首插入杨金花胸口,她惨叫一声倒在血泊之中。但她只是昏了过去,并未当场毙命。袁老二来不及清理现场,就急急忙忙跑到日租界,找到那个日本商人,说愿以1000两黄金出手字帖。不料日本商人手一摆,道:“你的来路不明的宝贝,送给我的也不要!”
袁老二不免有点败兴,他在悻悻而返的途中,在日租界山崎街街口束手就擒。
第177篇、草龙传奇
元宵舞龙会是赣东北湖口县一年一度的盛会,旨在祈求上苍怜悯,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一风俗至明清进入盛期。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鄱阳湖畔石钟山到处张灯结彩,临时搭建的观龙台上衙门官员、乡绅名士边品茶赏月边看舞龙表演,城中百姓也是云集山中,一时热闹非凡。从各乡调集来的舞龙队鱼贯上山,龙的形态各异,有纸龙、布龙、板龙等,随着“咚咚锵、咚咚锵”的锣鼓敲起,只见龙走之字,变化着游弋、起伏、翻滚、腾跃、缠绕,更有五谷灯在龙身边穿花、扭步、逗龙、搔痒、逐龙,穿插助兴,妙趣横生,充满了浓郁的乡土气息。天上朗月清辉,山中灯火通明,伴着鄱阳湖上吹来的微凉湖风,舞龙会不知不觉便进入了高潮。当晚表现最佳的龙知县会亲手在龙头上扎上红绸,定为头龙。随后,参加舞龙会的龙会在城区大街小巷游走三天三夜,叫做串街,意在迎春送福。串街时每条龙配有八名少女举“祥云”随行,表现龙在云中穿行。龙前有龙凤旗开道,一前一后各有一班锣鼓,龙行进时要打五番鼓,龙翻身时要打震天鼓。谁家迎的龙多、龙在家门前舞动的时间长,预示着谁家来年喜运连连,好事多多。达官贵族会摆香案、备点心、鸣火铳迎送,并不忘送上一份厚厚的礼包。就是普通百姓家,也会放上一鞭二踢脚,给每位舞龙者敬上一杯香茶。
光绪二十四年始,湖口连年大旱,田地无收,民不聊生。百姓怨言,这龙王怎不开眼,我们每年祭拜它、供奉它,却不保佑这一方生灵。因此连续两年的舞龙会,各地舞龙队虽都听令前来,但龙形皆草草扎就,舞者精神萎靡,观者更是连连摇头。第三年,舞龙会正待草草收场时,山下突然冲上一条遍体金黄的龙,此龙长约二十米,十节,龙眼巧妙地编成圆锥体,龙角层层编出角鳞来,龙嘴里悬空吊一盏撞花灯,龙头一摆,滴溜溜地转动,栩栩如生,舞龙者共十人,一律赤裸上身,头扎红巾,耍龙珠的却是一位年轻女子,年约十八九,红衣红裤。到了观龙台前,女子前后左右摇摆龙珠,引起龙游走飞动。随着紧密的热闹锣鼓声,只见这条金龙变幻出玩鲤戏水、翻江逐浪、海里戏珠、冲霄飞舞等多种套路,就在众人看得目不暇接时,女子突然舞动龙珠跃上龙背,众舞者迅速围聚,成蟠龙缠绕状定格在怀苏亭前,那龙头却还在左右摇摆。“好!”观看的人群不由发出一阵喝彩声。知县走下台来上前细观,只见整条龙系稻草所扎,没有一根连线,正是失传多年的鄱湖草龙。知县仰面朝天,激动地叫道,民以食为天、万物谷为首,草龙现世,来年湖口必定五谷丰登!
草龙编制者正是那耍龙珠的女子,名叫隐香,县城流泗乡人氏。隐香从小跟着爷爷学习扎龙、舞龙,成年后,她根据祖传家谱记载,在爷爷的指点下,细心钻研,终于再现了草龙这一古老绝技,并于元宵舞龙会上,率乡里一帮小伙子在石钟山上一举夺魁。
第二年,鄱阳湖沿线果然风调雨顺谷物丰收,湖口终于度过荒年。一时,关于草龙的传说不胫而走,人们对草龙几乎顶礼膜拜,称它为真龙、老龙。此后每年舞龙会,草龙均作为群龙之首压轴,就是串街时,其他诸龙途中若是遇到草龙都要侧身相让。串街三天后,隐香会亲手点燃草龙,将它放入鄱阳湖中顺水漂走,意在送龙归海,祈福求安,她来年又会重扎一条草龙迎新。隐香编扎草龙十分严谨,要精选干鲜、杆黄、无断须的稻草,以竹木材料“放龙架子”,采用编、插、织、嵌、镶、绕、缠、悬、挂、空、别、剔等十多种手工技巧,用不同规格的稻草编织成龙头、龙身、龙节、龙尾和鳞须,整条草龙浑然天成、伸缩自如、惟妙惟肖。一条草龙隐香要扎上一整年,每年扎出的草龙总有新的变化,成为正月十五人们的一个期盼。这草龙材料虽然是柔软的草,却能缠、能滚、经舞,游上几天下来,不见一丝松懈,隐香因此被乡亲们亲切地称为“小龙女”。湖口舞龙会也因草龙的出现更显神奇,愈办愈热闹。
草龙传奇(2)
民国二十七年,日寇侵占湖口,舞龙会因此停止。次年,驻扎在石钟山上的日军指挥官小野一郎为了粉饰太平,宣扬大东亚共荣圈的胜利成果,决定于当年正月十五恢复举办舞龙会,届时还将邀请鄱阳湖沿线的日军将领组成军官团前来观赏,并准备拍照登报宣传。迫于日军淫威,各乡不得不派舞龙队前往,只是一个个舞得无精打采,小野一郎气得拔枪“哇哇”直叫,翻译说道,大家再不打起精神,将统统枪毙。说话间,日军机枪已经架上。
就在这时,十三位壮实的小伙子舞动一条长二十五米、十三节金黄的草龙冲上山来。舞龙头的小伙子浓眉大眼,面容刚毅,那十多斤重的龙头在他手中仿佛变成了毫笔,走八字、斜挥、转圈,给人的感觉是那么灵巧而轻盈。随着缓和的锣鼓声,草龙开始绕场小跑,三圈之后,就猛听得“龙头”大喝一声,顿时全队为之一震,那锣鼓也仿佛得到了指令,立即由舒缓变得急骤了,草龙便随着鼓点上下翻飞,时而狂奔冲天,时而卷地盘旋,时而浅游低吟,时而摇摆飞转,草龙仿佛不是在地上舞动,而是真真切切地腾起了云,驾起了雾,龙的动感之美和雄壮之美呈现得淋漓尽致。围观百姓的心随着草龙的起伏翻腾激荡着,民族的振奋感一下子激发了,大家伴着舞龙的锣鼓,齐声呐喊起来。日军军官们都看呆了,那照相的日本兵兴奋得连连抢拍,连警戒的日本兵都翘首张望。趁日军松懈之际,领头的小伙子突然点燃龙头,火焰倏地漫延龙身,整条草龙顿时成为一条火龙。日军还没有明白过来,那火龙就在年轻人的引领下朝看台冲去,到了台下,众人怒吼一声将火龙向上抛扔,火龙旋转着冲向看台,随即“轰隆隆”炸开了,台上小野一郎等日军军官全被炸死。混乱之中,舞龙的小伙子们跑向临江塔前,纷纷纵身跃入湖中。领头小伙子为了掩护众人,腿部中弹,不幸被俘。
那舞龙头的小伙子是隐香的孙子,草龙第三代传人云林。抗日战争爆发后,云林加入了鄱阳湖抗日游击队,并担任湖口分队副队长。根据上级指示,为了粉碎敌人的阴谋,游击队决定借敌人举办舞龙会之机,游击队员乔扮成舞龙队员,在草龙上遍洒柴油,内装土制炸弹,利用舞龙的机会引燃草龙,一举消灭日军军官团。民间传言,那晚,城里的百姓看到一条火红的巨龙从石钟山上升起,越飞越高,映得鄱阳湖亮如白昼。舞龙会后,游击队曾多方组织营救云林,无奈他已被日军押解去省城,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此后数年,草龙在湖口销声匿迹,成为一个传说和记忆。直到解放后,鄱阳湖畔荒僻的大洼口,一位独居的双目几乎失明、又聋又哑的老渔民用稻草扎出一只神形俱备的草龙龙头,引起人们的关注。关于这位老人的传说很多,却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来,何时在此地落户的。过往的渔民只看到,老人常常端坐在湖边,摸索着将一根根稻草准确插入龙架中,老人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喜怒哀乐似乎早已与他无关,神情如身边的鄱阳湖一般风平浪静。
公元2008年,鄱阳湖口的草龙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盛世草龙融入了许多新的元素,更具龙的神韵,更趋美丽、神奇。更为神奇的是,当代草龙传人又是一位叫阿莉的年轻“小龙女”,她放弃深圳的生意回乡专攻草龙编扎技艺。至于草龙绝技如何传入她手,更是众说纷纭,充满传奇色彩。
第178篇、柜子和女剃头匠
是鬼子先到的小镇,还是女剃头匠先到的小镇,凌州人没注意过。反正在鬼子来了不久后,凌州人就在一个逼仄的巷子里,发现了小鱼儿的理发店。
凌州街上原来有三家理发的,不叫理发店,叫剃头铺子,分别是吴记、杨记和孙记,理发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爷们儿。小鱼儿理发店不叫剃头铺子,叫理发店。
理发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长得清爽,手脚麻利。凌州人觉得很新鲜,在门口张望过,却无人进去理发。大老爷们儿的头,哪能让女人摸来摸去的?
凌州是个小镇,小镇上没什么腰缠万贯的大户,但有镇长副镇长之类的小官。小官的太太们,在凌州就是像模像样的官太太了。官太太们很快就发现了小鱼儿理发店,发现女剃头匠不但会理发,还会洗发剪发,并且还会用火钳子烫发。
而吴记杨记孙记的剃头铺子,只会剃头,剃男人的头。女人的头,他们不会弄。
官太太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纷纷涌向小鱼儿的理发店。不管官太太们长相如何,只要进了小鱼儿理发店再出来,她们的发型,俨然成了凌州的风景。
凌州的男人们还是不去小鱼儿理发店,但也开始有男人进去了。这些男人,都是扛枪持刀的小鬼子。小鬼子们发现总有女人钻进这个小巷子,出来后便秀发如瀑妩媚非常时,便跟了进来。小鬼子不在乎被女人摸了头,反而喜欢女人摸他们的头。
小鱼儿理发店变得门庭若市了,女人们和鬼子们把它捧红了。女剃头匠的手艺好,精心伺候一番,女人变漂亮了,鬼子变精神了。小鱼儿的店变得红火了,虽然小镇上的官太太不多,但驻扎凌州的鬼子有三十来个,撑起了小鱼儿的生意。
当然,小鱼儿的红火影响不到吴记杨记孙记的生意。
首先是官太太们本来就不光顾剃头铺子,她们怎么愿意自己的细皮嫩肉让粗手粗脚的剃头匠们摸着?而剃头匠们的手艺也满足不了她们的需求。
其次,三家剃头铺子对鬼子的烧杀抢夺恨之入骨,根本不乐意给鬼子剃头。三家剃头匠暗结盟约,凡鬼子来剃头,就给他剃个光!三家因此惹了不少麻烦,不是挨枪托,就是挨拳脚。可鬼子却没有砸他们的剃头铺,砸了剃头铺,鬼子找谁剃头去?
现在,鬼子去小鱼儿了,三家剃头铺乐得个轻闲。
不过,若有人提起小鱼儿,剃头匠们都会摇摇头。
吴记说,从古到今,就没听说过女人剃头的。男人的头千万不能让女人摸,要是让女人摸了,一辈子都晦气,折阳寿了。
杨记说,好端端的女人,去了小鱼儿,出来就变成妖精了。脸变白了,眼变大了,头发像蘑菇云,那还叫女人啊?活脱脱的狐狸精!
孙记说,那女剃头匠比汉奸也好不了多少,天天不是给官太太化妆,就是给小鬼子剃头。她把那些官太太打扮得跟戏子似的,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也被她弄出了人模人样,呸!
呸!凌州男人都朝着小鱼儿理发店吐唾沫,恨不得一口唾沫把小鱼儿给淹了。
可女剃头匠我行我素,对此充耳不闻。小鬼子来理发了,她依旧笑脸相迎,轻声相送。她给小鬼子们一律剪碎短发或小分头,说这样头发有层次感,精神、俊朗,像个军人。
每次理完发后,女剃头匠都主动给小鬼子刮胡子,刮得很细致、很干净,把小鬼子的下巴刮得光溜溜的。
女剃头匠的手艺被小鬼子津津乐道,鬼子们不去剃头铺了,都到小鱼儿的店里理发。鬼子小队长也来找小鱼儿理发,鬼子小队长肥头大耳、阔鼻厚唇,一副凶神恶煞之相。
女剃头匠理得很用心,四周头发留稍长点,看上去头不显得大。将长发打成毛碎状,便于梳理。刘海留得短,鬓角留得长,这样显得瘦。
理完了,女剃头匠递过镜子,小队长一照,果然精神。小队长赞许地点点头,伸手想在她脸上摸一把,她机警地闪开了。又让小队长坐下,用热毛巾敷着下巴,然后把小队长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
小队长用手摸着光滑的下巴,向女剃头匠竖起大拇指:“你的良民大大的!”
一月后,一种奇怪的病毒忽然在镇上悄然传染。染上病毒后,出现发热、咳嗽,进而呼吸困难,之后便不治而亡。更奇怪的是,染上病毒的都是鬼子,凌州百姓没有感染的。
队长以为是食物中毒,下令将粮食全部倒进河里,再到老百姓家抢粮食。但仍有鬼子中毒,陆续莫名地死去。鬼子以为有人在水里放毒,便强占了街角的水井,加了锁,禁止老百姓使用。
鬼子们把能想到的办法都想到了,但是三四个月后,凌州街上三十来个鬼子无一例外地染上了病毒,接连死去。驻扎在县城的鬼子中队长请来了军医,对十来具小鬼子的尸体进行解剖,发现小鬼子中的都是慢性病毒。
两天后的清晨,鬼子中队从县城过来,包围了凌州。有人发现,小鱼儿理发店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鬼子尸体,而且每具尸体上都插着刮胡刀。据说夜里从县城来了十来个鬼子,突袭小鱼儿理发店。
女剃头匠从窗户一甩手撒出三把刮胡刀,接连甩了好几手,几个鬼子惨叫而亡。然后她从窗户上纵身跃出,与鬼子发生枪战,最终跑得无影无踪。
女剃头匠跑了,小鱼儿理发店被鬼子烧了。
吴记杨记孙记的剃头匠盟约,给女剃头匠塑个像,摆在店铺里。女剃头匠的故事,也被凌州的剃头匠们传诵着。一个女剃头匠,消灭了鬼子一个小队,听上去像是传奇。
后来凌州人才知道,那个女剃头匠是八路军的专职理发员,专门给战士理发的。她在给鬼子刮胡子时,将慢性病毒抹在刀片上,鬼子中毒一两月后,病毒便开始发作。驻在凌州的鬼子小队,就这么覆灭了。
第179篇、收古钱
20世纪90年代初,古钱币收藏家赵淑军听说河北农村有一户人家有古钱,便马不停蹄地赶去。搞收藏经常要靠捡漏才能得到珍品,因此不能放过每一次机会。
到了那里,卖家听说了赵淑军的来意,便搬出一个坛子,一堆钱币“哗”地被倒在了桌上。“你看吧,要几枚?”卖家问。赵淑军一看,都是秦朝的半两钱,很普通。但跑这么老远,不能空手回啊,就问:“多少钱一枚?”卖家不知道行情,怕开低了,始终不开口。
两人就这么僵着,赵淑军随手又扒拉一下这堆钱币。不经意间,他发现了一枚珍品。只看了一眼,他就不敢再看了。因为经验告诉他,如果你盯着看,那对方就知道,这枚钱肯定非同寻常,价格就很难谈了。
赵淑军立刻转开目光说:“在北京,这个我们顶多卖15元,在您这儿顶多也就值10元。”卖家一听不干了。
“那您想卖多少钱啊?”赵淑军继续追问。
卖家开始瞎喊价:“100元一枚!”赵淑军摇摇头走了。
第二天赵淑军又去,他不提价钱,先跟卖家谈感情,说“以后您上北京,我带您玩儿去,逛长城、颐和园”,把卖家说得很开心。接着,赵淑军话锋一转:“我快要回去了,您怎么也得给我带回点儿念想,不能让我白跑一趟啊?”
卖家说:“你要这么说那就再看看吧。”卖家又把钱币倒在桌子上,并要求只能挑5枚。赵淑军一边翻,一边跟他谈价,愣是砍到了30元一枚。此时的赵淑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砍价只为了分散卖家的注意力,他其实在找昨天看到的那枚珍品。赵淑军就这么随手翻腾,不仅找到了,而且又发现了一枚值钱的钱币。他不动声色地就把那两枚钱儿移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赵淑军认认真真地挑出5枚说:“就这5枚了。”
“拿来我看看。”卖家突然说。说完,卖家把那5枚钱儿装兜里不卖了。
这位卖家还真是聪明,此刻他想:“你是行家,你认真挑的肯定值钱。我现在不卖给你了,你肯定还得磨我,这么一来,价钱就得由我说了。”但卖家心里也不敢打包票,于是,他又让赵淑军挑,如果赵淑军不挑了,那就说明这5枚钱儿的确值钱;要是赵淑军还能挑出来,那就说明这5枚钱儿真就没什么特别的。
赵淑军又拿了5枚说:“就这5枚,您看行不行?”
卖家一看这次赵淑军真是随便挑了5枚,心想:“看来之前他挑的那5个钱儿,的确没什么特别。干脆卖你得了。”
这时,赵淑军着实在心里捏了把汗,实际上他就是试探一下,第一回和第二回挑的都是普通的钱币。他怕把那两枚好的挑出来,卖家说不卖,他可就白忙了。
接下来,赵淑军说:“得了,30元一枚,5枚150元。我给你150元。”赵淑军掏出钱来,“啪”地拍在桌子上,但这钱先不给卖家,放在那儿吸引着卖家——150块钱在那时的农村,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时,卖家果然将目光移到了钱上,警惕心也就松了许多。而现在,那两枚珍品还在桌上放着。
赵淑军心里紧张得要命,万一这次要是不成,可就没机会了。于是,赵淑军抓起那150元钱,一把塞到卖家怀里:“150元,我不讲价啊,再饶我俩吧,行不行?”
“行,饶俩吧。”卖家说完,赵淑军立即把那两枚珍品钱币拿了起来,装在兜里。至此,他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180篇、徐苟三改字赢官司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天门和汉川交界的沉湖畔有陈李张三大姓,经常为争夺湖田打官司。有一次,姓李的和姓陈的同盟,侵占了姓张的湖田,姓张的告到县衙,没有引起县老爷的重视。以后,姓李的和姓陈的更肆无忌禅,吞并张姓人家的滩田。姓张的无可奈何,听说徐苟三足智多谋,爱打不平,特备礼物,去请苟三。苟三问了始末根由,亲自去现场了解。然后叫姓张的人拿状词来看睦,苟三看了状词,摇着头说:“唉!原来如此。”拿了羊毫在状词上重重地签了一笔,说道:“请把状词拿去,你们的官司会赢的。”姓张人莫明其妙的拿了状词进县城,呈给县老爷。县老爷看了大怒,说:“原先只霸占湖口,现在胆敢霸占湖中。还有王法吗?”于是传姓李的和姓陈的族长到堂,勒令他们将所霸之田全部退还姓张家。消息传开,姓张人对苟三万分感激。
原来的状词上写着:陈李两姓霸占张家的湖口。县老爷认为是鸡毛算皮之事,不置可否。经苟三在口字上加了一竖,改成陈李两姓人霸占到了姓张的湖中。县老爷感到事太严重,才非查处不可,徐苟三一笔赢官司的事就这样传开了。
第181篇、与狼共舞
暮色已降临山沟,羊倌正忙着收坡,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一只狼崽。羊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正要往馍袋子里装,洞里又跑出来了三只,他一并把四只狼崽都背回了家,关在铁笼子里。
母狼救崽心切,便嗷嗷叫着走东窜西,闹得家家户户不得安宁。村里有人说把狼崽放了吧,惹这事干啥?还有人说把它摔死,扔到茅坑里,叫它死没着落,可是羊倌硬是把狼崽死关不放。母狼每夜在村里叫寻,仍没找到狼崽,于是便在村里做起了坏事。它首先钻进羊倌的羊圈,咬死了他一只奶羊。羊倌有两个儿子,没有姑娘,现在的这个姑娘是他抱养的,视为掌上明珠。妻子没奶喂孩子,他只好跑了几十里山路,在县城买了这只奶羊,指望它下个好奶喂养女儿,谁知这只该死的母狼竟把它咬死。
恼羞成怒的羊倌决心要消灭这只咬死奶羊的母狼。他在狼窝附近寻踪追迹,凡是狼经过的路,他下套子挖陷阱,但都没有用,狼还仍然在村里嚎到东叫到西,有时叼走东家的猪,有时叼走西家的鸡。有天夜里,天气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都睡在场上乘凉,当夜深人静,人们都纷纷进入梦乡的时候,这只母狼便偷偷地潜入熟睡的人群叼走了一个孩子。恰在这时,被惊醒的人们透过明月看见狼叼着孩子在艰难地行走,便直着声音吆喝:撵狼呀,谁家孩子被狼叼走了!这时熟睡的人们才一哄而起,高喊:撵狼呀,撵狼呀……那瘦骨嶙峋的母狼哪能将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孩子叼着奔跑,只好把孩子丢下逃命了。
狼极会记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第二天晚上它终于把张进家的孩子叼走了。张进家住在村边,三间房子,没有院墙。这天张进夫妇因有事都不在家,便交代他的大儿子,晚上把门上好……谁知孩子们瞌睡大,再加天气闷热,晚饭后便席地而睡,忘了上门。正是玉米晒顶抽穗的时候,到处一片郁郁葱葱,狼窜出玉米地,进屋将他两岁的小儿叼走了。
第二天一早,张进和其妻赶回来后,大孩子还在睡着,小儿子却不见了。
张进便拖着疲惫的身子问遍了左邻右舍,都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他又跑到羊倌家,将羊倌猛击一掌,我小儿子昨晚被狼叼走了!
羊倌大吃一惊,便跑上山去!
他们先跑到捉狼崽的地方,没见孩子,也没发现狼的踪影。他们又跑到寨子沟、撵狼沟、火狼崖、小尖山……他们几乎寻遍母狼经常出没的所有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就是狼屎狼尿也没有见着,更不用说孩子的蛛丝马迹了。
张进的妻子见他俩空手而归,便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骂着羊倌,谁叫你去捉那狼崽,将我儿子叼走你安心了?你去寻我儿子!哎呀,我要我的儿子呀!
张进乜斜着妻子喊,说那话干啥,他的羊被狼吃了那么多,他能不恨么?他困乏地蹲下身子,手里还是紧紧地握住枪,夕阳照着他那泪眼在一闪一闪地发光。
张进悲痛万分,决心要为儿子报仇。晚饭后他和羊倌又背着枪,顺着撵狼沟往小尖山进发。他们一路走一路喊着孩子的名字,一直喊到狼窝附近,也没有听到孩子的一点音信。这时羊倌说哥,你看草丛里有两个明点,是狼眼还是两只萤火虫?张进顺着羊倌所指的方向看去,说,不是萤火虫是两只狼眼,萤火虫哪有那么亮的光,你看是绿色的。羊倌说,哥,你到南边去,截断它的路,我到西边防止它往山上跑。他俩刚布置停当,狡猾的狼便尖叫了一声,尾巴一甩,只听一阵飒飒急响,狼已窜到了远处的山丘上,耀武扬威地在月光下站着。
羊倌说,哥,咱既然发现了它,就等于它撞到咱的枪口上了,咱当点心,说啥也不能再让它逃跑。他俩便在山崖下把枪压上子弹推上膛,绕着山丘隐蔽到距狼不远的地方,瞄准了目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这只母狼嗷地大叫一声,腾空一跃,没入草丛。他们懊悔为啥不早几分钟开枪,即使打不死也能将它打个重伤,起码它不能再进村祸害人。
与狼共舞(2)
第二天,张进夫妇又和亲朋好友在附近的沟沟岔岔寻了一天,还是没有一点踪影,结果失望而归。张进想,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狼是一下子也吃不完的,就是吃了,那流到地上的血迹呢?连血迹也没有找到呀!
张进想,孩子已经两岁了,它一个干瘦狼能有多大气力?他抬腿进了玉米地走了十几步,便看见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狼吃惊地跑了。他急忙走到狼跑的地方,只见孩子在地上血淋八叉地躺着,一只胳膊被狼吃掉了半截,内脏全被狼掏吃光了,悲惨情景让人不寒而栗。
张进悲痛万分,他撕心裂肺地痛哭了一场,后悔这次为啥没有带枪!
他把孩子抱到地头,回家告知了妻子。妻子两腿吓得瘫软,跌跌撞撞地走不动路。好容易走到停放孩子尸体的地方,看见孩子死不成尸,便哭断了气。张进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合谷,抢救了好一会儿她才算哭出了声。她抱着孩子的头,悲天恸地痛哭了一场,才动手把孩子埋掉。
张进为解心头之恨,便和羊倌每人用枪挑了一只狼崽,在皎洁的明月下第二次上山去了。母狼闻到了狼崽的气息,便真的出现了。它坐在离洞穴十几米远的草丛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狼崽,眼睛向他们射出仇恨的绿光,他们正要扣动扳机,狼却尾巴一甩,又没入了草丛。
张进根据他打猎的经验,把狼所经过的路口埋了许多锯齿型的夹子,还在狼窝附近绑有线抽。他们还到处寻了些死猪死鸡,将肚子里面装上炸药做成挂炮,吊在两米高的树干上……可是说也奇怪,自设下这天罗地网后,这只母狼谁也没有再见过。
没见过不等于这只母狼死去,也不等于这只母狼迁徙。它还是为找狼崽夜夜入村闹事。老人们规劝羊倌,把狼崽放了吧,为狼崽村里出了多少事,叼猪叼鸡不说,你看张进的孩子都被狼吃了,这还不算一个血的教训!
可是羊倌坚持不放,因为狼吃了他不少的羊,特别是这次咬死他家的奶羊,等于砸了他女儿的饭碗,他非把这只母狼逮住不可。张进也是这种想法,说啥也不让羊倌放狼崽归山,只有留住狼崽,才能引来母狼,才能为儿子报仇雪恨。
为此,这四只狠崽还是被羊倌圈在铁笼子里,每天喂些稀饭馍块,可是狼崽太小,不会进食,整天饿得嗷嗷乱叫。羊倌便找来了一只刚断奶的母狗,让狗奶狼崽。狗妈妈把小狼崽奶得滚瓜流油,整天在院内欢蹦乱跳,但它们不是狗,本性是不会改变的。这么小就在院内把鸡撵得乱飞,还咬住小猪耳朵,用尾巴抽着小猪跑,据说狼偷吃猪就是用这种方法把猪赶走的。小狼的这些举动,引起家人和邻里们的不安,养这些野畜干什么?不如早点杀了好!羊倌此时也有些后怕,他要子偿母债,将狼崽杀而食之。当杀到最后一只时他手软了,因为这只狼崽每天在羊倌面前摇头摆尾献殷勤,比他养的狗还讨人喜欢。它除看圈护坡外,还有从不偷嘴吃的优点。就这样,它骗得了羊倌的信任。
冬天已到,一场北风后大雪皑皑,母狼又进村叼猪叼鸡,于是户户都把院墙上扎了一米多高的枣刺,以防母狼跳入院内。狼只好跳进羊群暖圈。暖圈是土木结构的房屋,前边留门,后边留窗,窗空约一尺见方,中间也没窗棂相隔,此窗除给羊群通风之外,还用于清除羊粪。
母狼是无孔不入的,在饥肠辘辘的情况下,它从这个窗口跳入羊圈,若有可乘之机,便叼走羊羔。羊倌有着与狼斗争的丰富经验。他待在窗口,守株待兔,当狼跳入窗内时,一声吆喝,狼便掉头跳窗。当狼的前腿在外,后腿不能着地之时,羊倌便急忙一把抓住狼的后腿,用长鞭杆戳进狼的肛门,一直通到狼的脖子,将狼活活地戳死。这正是那只吃孩子的大母狼,肚下的奶泡还没有缩完呢。羊倌把这只死狼背到家里,狼崽还和它亲了又亲,拱了又拱,然后卧在地上流泪了。
张进媳妇听说羊倌把老狼打死,含悲带愤跑到羊倌家,在死狼的肚子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将狼的肠子跺了出来,然后泣不成声地回家了。
与狼共舞(3)
羊倌从屋里拿出了一把杀猪刀,在狼崽面前的磨石上磨了磨,然后才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死去的母狼,先剥皮挖出内脏,然后又把狼吊在树上把肉割开。这时羊倌从中挑了两块好肉,扔给狗和狼崽,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而狼崽却看也不看,闻也不闻,并将羊倌狠狠地瞪了一眼。
几个月后,胖乎乎的小狼崽长成了大狼,成为羊倌的一个得力助手。
羊倌和狼与狗成了好朋友。每天狗、狼吃的和他一样,当狗、狼吃饱之后,主人躺在中间,两边睡着哼哈二将狗与狼。主人在高兴的时候逗逗狗逗逗狼,狼撵撵狗,狗撵撵狼,狼和狗在一起玩耍,从不仇视,从不厮杀。
可是,一天夜里,狗与狼打了起来。羊倌想这两个家伙在斗玩,也没加干涉。又停了一会儿,这两个家伙的争斗大有你死我活的拼杀架势。羊倌自觉不是好兆头,便拿出皮鞭狠狠地抽了狼和狗,两个家伙的争斗才偃旗息鼓,都夹着尾巴卧到屋内。
羊倌出了一天坡,翻山越岭的,确实有些乏困。他看天已黑定,便倒头睡了,这时他自感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睁眼一看,床上有两只绿光在闪,他急忙坐起捏亮电筒,看见狗还在脚头睡得死死的,而狼却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在床边站着。他没往狼子野心上想,只想狼与狗争斗了那么长时间,可能是狼受了点轻伤,想让主人同情。又停了些时,狼又纵身跳到床上,正要向他张口,狗却跟着一跃跳上床,把狼冲了下去。这一次狗把狼惹恼了,两个家伙在屋里又斗了起来,这次格斗比上次猛烈得多,狼不让狗,狗不让狼,狗将狼的耳根撕了一块,鲜血顺着狼的脖子往下流,而狼又把狗的前腿撕得露着骨头。这时羊倌也有点上慌,便又拿起皮鞭向狼和狗胡乱地抽打一番,才把它们的气焰压下去。这时羊倌有点心惊,便让狗卧在床头,因为狗对主人是忠心不二的,一旦狼真的向他发起攻击,狗也可以抵挡一阵子。
羊倌把狗和狼隔开以后,狼在地上坐着,两眼发出逼人的光。羊倌怎么也睡不着,因为他打死了狼的母亲和兄弟姐妹,它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它长成了凶猛的大狼要抓住机会报仇,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羊倌想到这里心里有些害怕。因为它毕竟是一只凶猛的野兽,发起威来人是难以抵挡的。这时他一手握住枪,一手将狗揽在怀里,意思是让狗提高警惕,在必要的时候要为主人而献身。
羊倌在床上也不敢睡着。狼还是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尾巴还在不停地扭动着。根据他的经验,狼在捕获猎物时就是扎着这个架势的。他心里在咚咚地跳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真不如早点把它宰掉,也不会有今晚的恐惧。这晚羊倌手握枪,直直地熬了一夜。谁知第二天,狗和狼的关系又和好如初,彼此也没多加计较。相比之下狼伤比狗伤轻。上午出坡,羊倌把狗拴在家里,把狼带到坡上。这一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是羊倌走到哪里狼跟到哪里,羊倌坐在地上休息,它卧到羊倌跟前,有时在他身上擦来擦去,嗅嗅舔舔,和往常没有二样。羊倌想,畜牲也和人一样,玩得不高兴也会发脾气使性子,过后也就算了。天黑收坡,狼回家看见狗格外亲切,好像久别重逢的故友,摇头摆尾的,彼此亲密无间,一点隔阂也没有。
这天夜间,羊倌高枕无忧,彻底放松了警惕。狼便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跃扑到床上,羊倌急忙坐起,用尽平生之力一拳将狼打到床下。狼一时晕头转向好像输了理一样,乖乖卧到地下。
狗看到狼的举动,在羊倌床头扭动着尾巴,发出嗷嗷的叫声。狼好像也识破天机,在地下卧着,一动也不动。
这时室内一片寂静。狼和狗分席而卧,人却在鼾声中假睡。狼听见羊倌的鼾声,便立即坐在地上,扭动着尾巴,两只绿色的眼睛直盯着羊倌。这时羊倌会意,将狗头拍了拍,又伸手从墙上取下了枪,紧紧地握着。又停了片刻,狼便一跃扑到床上,狗在主人的吆喝中腾空而起,将狼抵到地下,狼和狗便拼死拼活地厮杀起来。
羊倌知道狼是硬直不拐弯的动物,凡是它认准的扑杀目标,都会穷追不舍。这是他和狼长期斗争的经验。于是他下定决心,他今晚一定要把狼除掉,如果再让它多活一天,说不定他会被狼活活咬死。
狼真的对他又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次进攻是穷凶极恶的,扑上去就想将他置于死地,它前腿抓住羊倌的胸膛,张口去咬他的脖子。羊倌急中生智,抓住枪杆就猛击狼头,狼便紧咬枪杆不放,他用力向上一挑,再向外一甩,狼又被摔到床下。可是狼哪肯罢休,随即就又扑到床上,一下将他的胳膊撕掉了一块肉,鲜血直往下流。这时狗又一跃而起,把狼扑倒在地,和狼进行着殊死搏斗。狗虽比狼的个头大,但它没有狼凶猛。狗一下咬折了狼的前腿,而狼却一下啃住了狗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羊倌举起枪,照准两个绿光点扣动了扳机,只听一声巨响,闪光的两只狼眼便不见了。
羊倌将狼拉到门外,回头才救治狗。狗在奄奄一息地躺着,他知道狗不会死,狼虽然使劲地咬着它的脖子,但它只是一咬,没来得及换口,就被羊倌一枪毙命了。不一会儿狗便抬起了头,但狗的胸膛被狼撕了一道血口,流了不少的血,幸好没有伤及内脏。他为伤口上了些云南白药,又原样将狗皮肤贴了上去包扎好,养在家里,不到二十天狗就又能出坡了。
事后羊倌说,狼的这次报复行为,完全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把狼崽捉回家,又不一个一个地宰杀,就不会有这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发生。
第182篇、十五贯
南宋都城临安城中有一个人名叫刘贵,字君荐。刘贵祖宗豪富,到了刘贵这一代,偏偏时运不济,渐渐衰败下来。刘贵本来读书,想考取功名,看看坐吃山空,不能再读书,就改行做生意,因为是半路出家。买卖中屡屡赔本,几乎把整个家业都赔光。因为没有子女,又娶了一个老婆陈氏,但一家三口,和睦相处,刘贵为人和善,邻里关系很好。人们都安慰他:“刘贵,你是一时运气不好,才这样不顺。等过一段时间,一定会财运亨通,万事如意。”说是这样说,可就是没见个好运头,刘贵整天在家愁眉不展,无可奈何。
一天,刘贵的老岳父过生日,托人捎话叫刘贵夫妻去喝寿酒,刘贵如梦初醒:“我整天烦闷连老岳父的生日都忽略了。”和老婆王氏简单收拾一下,对陈氏说:“好好看门,我们今天不回来了,明天一定早些回来。”说完就和王氏去了丈人家。刘贵的丈人家离城20多里,不用多长时间就到了,互相问候,就献上一点礼品,喝起寿酒来。第二天一早,丈人就找刘贵说:“女婿,你不能老是这样坐吃山空,必须想一个办法,我把女儿嫁给你,希望她生活富裕,不能老是现在这个样子。”刘贵叹了一口气说:“我也整天愁眉不展,我是一无本钱,二无人缘,实在不知怎么办,所以整天胡思乱想。”丈人说道:“我也知你为难,这样吧,我帮助你们一下,给你一点本钱,开个柴米店,赚点儿钱,安排一家人生活,你看怎么样?”刘贵哪得这样好事,连忙表示感谢。吃过午饭,老丈人拿出15贯钱,递给刘贵说:“先把这点钱拿去用,收拾好店铺,等你汗张时,再给你10贯。女儿暂且留在我家过上几天,开张那天,我和她一起去,顺便祝贺你开业大吉。” 刘贵再三感谢大人,背了钱就走。到了城里,天色快黑,碰到一个熟人,就到他家坐了一会,商量起开张营业的事。两个人边喝酒边谈生意经。吃了有三五杯,刘贵就感觉有些头晕,生怕喝醉,就和主人告辞,刘贵东倒西歪,碰碰撞撞,好不容易才到了家门前。这时已是夜里,小老婆陈氏一个在家,没有事做,天一黑就闩上门,在灯下打瞌睡。刘贵敲了半天门,陈氏被敲醒,赶紧给刘贵开了门。到了屋里,陈氏从刘贵手里接过钱来,放在桌上,问道:“哪里来这么多钱?干什么用的?”刘贵一来因为喝了点酒,有几分醉意,二来怪罪陈氏开门晚了,想开个玩笑,吓她一下,说道:“说出来,怕你见怪,不说吧,又必须告诉你。都怨我一时糊涂,把你卖给了一个朋友,因为心里舍不得你,只卖了15贯。如果我手头稍为宽裕些,就把你赎回来。”陈氏听了这话,本来不相信,可明明白白放着15贯钱;相信吧,可是平时两个人感情很好,大婆子王氏和我也相处融洽,绝不至狠毒到把我卖了。刘贵回答说:“要是让爹妈知道,我肯定不能卖你。你明天先到朋友家去,我再慢慢和你爹妈商量。”陈氏又问:“你今天在哪里喝的酒?”刘贵说:“就是把你卖给他的那人家,写好卖契,他请我喝酒。”陈氏还有点疑虑,又问:“那大姐姐王氏怎么没回来?”刘贵说道:“她不忍心和你分离,等你明天离了家再回来,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说完,暗地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脱衣服,倒头就睡。
陈氏想了又想,不知刘贵把她卖给谁,一心想给父母报个信,再作处理,心里焦急,哪里还管那么多,就把15贯钱一古脑儿堆在刘贵的脚边,轻轻地收拾好随身衣服,悄悄地出了门,把门带上,到左边邻居家住一夜。早晨早起,拼命向娘家赶去。
刘贵一觉醒来,已是三更,见桌上灯还亮着,陈氏不在床上,以为她还在厨房收拾,就喊陈氏倒茶,一连喊了几声,没有人答应,想爬起来,又觉头晕,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恰巧有一个小偷。白天输了钱,晚上出来偷东西,摸到了刘家。那陈氏出去时门只是带上,轻轻一推就开了,小偷蹑手蹑脚一直摸到房里,灯还亮着,四下打量一番,没有什么可拿的,又摸到床上,看见一个人睡得正香,脚后倒放了一大堆铜钱,就摸了几贯,偏偏这铜钱的响声,把刘贵惊醒了,他爬起来说道:“你也太不近情理了,这是我从老丈人家借来的几贯活命钱,你给我偷走了,叫我喝西北风?”小偷也不讲话,照着刘贵脸上一拳打去,刘贵一下躲过,连忙爬起来和小偷争夺铜钱,小偷早抢出门来,来到厨房。刘贵紧追不舍,正要喊人捉贼,那个小偷狗急跳墙,见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劈柴斧头,摸起来,一斧头正好砍中刘贵的面门,把他砍倒在地,怕他不死,又补了几斧头。小偷此时反而胆大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又回到房里,把15贯钱拢在一起,用一条单被包了,捆扎结实,提了就走,出门又把门给带上。
第二天,左邻右舍见刘贵家门也不开,喊道,“刘贵,天亮了。”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答应,椎了推门,门一下子开了,走到屋里,看见刘贵被劈死在地,就一起声张起来。大家都说大老婆王氏两天前去了娘家,还没有回来,为什么小老婆也不见了。那个留陈氏过夜的邻居只好说:“她昨天夜里到我家借宿,说是刘贵把她卖了,她先到娘家去和爹妈商量一下。现在派人把她追回来,就能弄个明白。”左右邻居有的去追陈氏,有的去刘贵老丈人家报信。
再说陈氏一早出了城,走了没有三四里,就脚疼得要命,只好坐在路边歇息。看见一个年轻人,背了一个口袋,走了过来,年轻人走到陈氏眼前,见陈氏在路边休息,就上前问候。两个人谈了一会话,正好都是往褚家堂的,陈氏就央求年轻人带她一起走;两个人走了不到两三里,后面两个人追了上来,看见陈氏和年轻人在一起,二话不说,一人抓住一个,说道:“你们干的好事,往哪里走?”陈氏吃了一惊,抬眼看时,认得是左右邻居,说道:“我丈夫无缘无故把我卖了,我回家和我爹妈商量一下。”邻居哪里听得进:“我们不管那么多,你家现在出了人命案,正等你回去解释呢。”陈氏不愿意去,邻居就是不放,缠在一起,那年轻人见势不妙,就对陈氏说:“既然这样,你只管回去,我走我的路了。”两个邻居哪里肯听,一齐叫喊:“如果你不和她在一起也就算了,既然你和陈氏一路,你怎么能走?”年轻人自恃清白,就和陈氏两个邻居一起回来。
到了刘贵家门口,家里已经乱成一团。陈氏进屋,看到刘贵被劈死在地上,床上的15贯钱分文没有,惊得目瞪口呆。年轻人到了此时,不由也慌了,一股劲地抱怨:“真是晦气透顶,我干吗要和她走一路,连我也牵连上了。”邻居们只管起哄。正闹得不可开交时,王氏和她父亲来到家里,见了刘贵尸体,大哭一场,对陈氏说:“你怎么杀了丈夫,抢了15贯钱,现在天理昭然,还有什么话说?”陈氏哪里肯接受:“15贯钱,确实是有的,只是丈夫昨天晚上回来,说是一时糊涂,把我卖了15贯钱。因此,我趁他睡了,把15贯钱一古脑放在他的脚边,带上门,到邻居家住一宿,早晨正要回家和爹妈商量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知道他怎么死了。”王氏听不进去,说道:“我父亲昨天明明把15贯钱交给丈夫背来家作个本钱,养家糊口,他怎么会骗你说是卖你的身价钱?肯定是这两天在家勾搭上别的男人,觉得家境衰落,另攀高枝。见了15贯钱,一时见钱起意,杀了丈夫,抢了钱,又使个诡计到邻居家借住一夜。其实早就和野男人约好,一起逃走。你刚刚还跟着一个男人同走,还有什么可说的?无论如何也抵赖不了。”大家一起附和说:“讲得有理。”王氏又对那个年轻人说:“年轻人,你怎么和陈氏谋杀亲夫,暗暗约好在僻静处等候,一起逃跑,我看你怎么收场?”年轻人说道:“我叫崔宁,和陈氏互不相识。我昨天到城里卖了几贯蚕丝钱。路上遇着陈氏,偶然搭话,知道是同路,才同她一起走,并不知道陈氏谋杀亲夫的事。”大家听也不听他的解释,夺下他的口袋,不多不少,恰好搜出15贯钱来。众人一起叫起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和陈氏杀了人,抢了钱,拐骗妇女,想逃往外地,铁证如山,还有什么话说?” 当即王氏扯着陈氏,王氏的父亲抓了崔宁,左邻右舍帮着把两个人一起带到临安府中。知府听说有杀人案犯,立即升堂审讯。王氏的父亲上堂禀报说:“我的女儿嫁给本府城中刘贵为妻,因为不生育,又娶了小老婆陈氏,三口人一向和睦相处。只因我前天生日,女儿、女婿去过了一天。考虑女婿家境衰败,就给了他15贯钱作为本钱,开个柴米店养家。家里留下陈氏守着,谁知昨夜女婿到家时被人劈死。陈氏却和一个叫崔宁的一同逃走,被邻居捉拿到这里,望大老爷可怜我女婿身死不明,奸夫淫妇,人证物证都在,乞求大老爷明断。”那知府大老爷听了这话,就叫陈氏上堂,问道:“你怎么伙同奸夫,杀了丈夫,抢了钱,和人一起逃走的?快快从实招来!”陈氏哭道:“我嫁给刘贵,虽然是个小老婆,可他从来不把我当小老婆待,大娘子王氏又贤慧,三人和睦相处,怎么能起杀夫抢钱的歹心?昨天夜里丈夫回来,喝了半醉,背了15贯钱进屋,我问他钱从哪里来,他说因为家境贫困,把我卖了,卖了15贯。我一时六神无主,连夜离家,到邻居家借住一宿,今天一早想回家和爹妈商量一下,才走到半路,就被邻居追回,带回家中。实在不知道丈夫的死因。”那知府大喝一声:“这15贯钱明明是刘贵丈人送他的,你却说是卖你的身价,分明是胡诌八扯。更何况一个妇女怎么能在黑夜里走来走去?肯定是脱身之计。这样的事,肯定不是你一个干的,一定有奸夫帮助,谋财害命。赶紧从头讲起。”邻居们听了知府的话,不等陈氏开口,一起下跪说道:“青天大老爷讲得正确。陈氏昨夜确实住在邻居家里,一早晨就走了。我们见她丈夫被杀,就去追她回来。追到半路,果然看到她和一个年轻人一起逃跑,认死不肯回来,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们两个人抓回。正巧王氏和她的父亲回到家,说有15贯钱交给刘贵养家糊口,女婿死了,这15贯钱不知去向。问陈氏,她说放在床上。我们搜了年轻人的口袋,从中搜出15贯钱,分文不少,还不是明摆着陈氏和那个年轻人合伙犯罪?”知府听他们讲得有道理,就叫崔宁上堂,问道:“皇帝的京城,怎么能让你这样胡作非为,你是如何勾搭陈氏,如何抢了15贯钱,杀死刘贵的?两个人要到哪里去藏身?从实招来!”崔宁说道:“我叫崔宁,昨天在城里卖蚕丝,卖了15贯钱。今天偶然碰上这个小娘子,连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和她同伙杀人?”知府大怒,“胡说!世上有这样的巧事吗?他家丢了15贯,你卖丝也正好15贯,这明明是支吾其词,你如果和陈氏互不熟悉,为什么和她一路行走?像这样的嘴硬家伙,不打是不会招的。”知府喝令公差把崔宁和陈氏一顿大板,打得死去活来。那边王氏和左邻右居一口咬定是崔宁杀了刘贵。知府巴不得早点了结公案,拼命用刑,崔宁和陈氏经受不住拷打,只好招认,说是一时见财起意,杀死丈夫,抢了15贯钱,和奸夫一起逃走,都是事实。知府就叫左右邻居画了押,把两个人用大镣铐了,送进死牢。把15贯钱送还原主。然后知府准备好公文,上报朝廷。不久,圣旨下:崔宁奸骗人妻,谋财害命,立即斩首;陈氏伙同奸夫杀了亲夫,大逆不道,凌迟处死。
立即从大牢中把两个人带了出来,读了判决书,押到大街,斩首示众。崔宁和陈氏浑身是嘴也开脱不清,含冤而死。
王氏在家设了个灵位,为丈夫守孝。她父亲劝她改嫁,王氏不同意:“不要说为他守3年孝,至少也要守一年。”王氏在家苦苦支撑,巴巴结结将近一年,她父亲派了家里仆人王二去接她回家,王氏想了想,父亲的话也有道理,就收拾一下,和王二一起上路。刚出了城,迎头一阵狂风暴雨,两个人只好到附近树林里避雨。刚进树林,只听背里一声大喊:“静山大王在这里,过路的,留下买路钱。”话音没落,从树上跳下一个人来,手拿朴刀,直扑向两个人。王二一见,火冒三丈,大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毛贼?要钱没有,要老命倒是有一条。”说罢,一头撞向来人,毛贼轻轻闪过,跟上一刀,将王二砍倒在地。王氏见了,料想脱不了身,突生一计,拍手叫道:“杀得好,杀得好。”毛贼听了,瞪圆了一对怪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氏虚心假意说道:“我不幸死了丈夫,被媒人骗了嫁给这个老头。今天幸亏大王杀了他,替我除了一害。”那个人见王氏胆小怕事,又生得漂亮,问道:“你愿意做我的压寨夫人吗?”王氏想了想,无计可施,只好答应。那人非常高兴,把王二尸体扔到山沟里,带了王氏,曲曲折折,绕到了一个院子前,拣块小石头扔向院里,就有人开门。到了屋里,毛贼吩咐杀牛宰羊,当晚和王氏成亲。
谁知这毛贼自从和王氏结婚后,接连抢了几个财主,家境变得非常富有。
王氏乘机劝毛贼改恶从善,要毛贼做点生意什么的。毛贼经不住几次劝,真的放弃旧业,到城里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个杂货店,横竖家里有的是不义之财,也不在乎杂货店盈亏。没事时候,两口子还到寺院去念念佛,做点善事。
有一天,两个人在家闲坐,毛贼对王氏说:“我虽然是个拦路强盗,但知道冤有头,债有主,每天只是连哄带吓骗人点东西。后来得到了你,买卖顺利,改恶从善,有时想想过去的事,只冤杀了两个人,常常记在心里,想做点善事,超度超度他们。”王氏惊奇万分:“你怎么杀了两个人?”毛贼说道:“一个是你的丈夫,不久前在林子里被我杀了。仙和我往日无仇,今日无冤,被我杀了,又抢了他的老婆,他是会死不瞑目的。”王氏假装生气:“不这样,我怎能和你在一起,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不提了。你杀的另一个人是谁呢?”毛贼说道:“杀这个人更是天理难容,而又因为杀他,连带了两个人无辜偿命。大约在一年前,我因为赌钱输了,身无分文。夜里就去偷东西。
到了一户人家,门也不闩,进得屋里,看见一个人喝醉了,睡得正香,脚后倒堆了一堆铜钱,就去摸了几贯,刚想走时,那个人偏偏又醒了,说道,‘这是我丈人给我的本钱,你拿走了,想把我们一家饿死?’爬起来抢我的钱,拼命喊叫起来。我见势不好,正好脚边有把斧头,拿起来三两斧头就把他劈死,到屋里拿了他15贯钱。后来听说因为这连累了他小老婆和一个名叫崔宁的年轻人,都被判处死刑。我当了一辈子强盗,只杀了这两个人,天地良心,说不过去,早晚还超度他们。”王氏听了,暗暗叫苦:“原来我的丈夫让这家伙给杀了,又连累上陈氏和崔宁无辜被杀。细想起来,我当初不该冤枉他们。他们在阴间也不会放过我的。”尽管这样,表面上还装出笑脸,陪着毛贼说话。第二天,看准时间,直接到临安府喊起冤来。当时,新换的知府才上任不到半个月,正在升堂,料理政事,听见王氏喊冤,便叫左右带上大堂,问明原委。王氏到了堂上,大哭起来,哭完,把毛贼杀了刘贵,当时的临安知府没有详细查访,糊涂办案,把陈氏和崔宁屈打成招,斩首示众,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把毛贼杀了王二,霸占自己也讲了出来,请求知府大人派人去捉拿毛贼。知府见她讲得头头是道,痛不欲生,估计是实情,立即派人去将毛贼捉来。一顿乱棍打去,毛贼一一招认,和王氏讲的一模一样。知府当时就判毛贼死罪,上奏皇帝,过了60天限期,圣旨下来:“毛贼谋财害命,连累无辜,造成4人死于非命,立即斩首,不得迟缓。原临安知府糊涂断案,削职为民。陈氏、崔宁可怜冤死,官府查访家人,给予抚恤。王氏既然是毛贼逼迫成亲,又能为丈夫伸冤雪恨,把贼人家产一半充公,一半判给王氏,赡养终身。”王氏当天到法场上去看了毛贼被杀,拿他头祭献亡夫和陈氏崔宁,一场嚎陶大哭。然后把所有家产,捐给尼姑庵,自己入庵念佛诵经,追荐亡灵,直到去世。
第183篇、鬼子们的敬礼
1941年12月18日,156名日伪军包围渊子崖村,因为这个村的老百姓从来不向日本人交粮交钱,他们决定教训教训这个村庄的老百姓。结果,鬼子还没有进村,就被村民打跑了。鬼子大怒,12月20日上午1O时,鬼子拉来1500人,4门大炮,轻重机枪多部,决定血洗渊子崖,要杀光,烧光,抢光。
当鬼子到来时,村民林凡义对乡亲们说:“鬼子把咱们包围了,冲也冲不出去,看来这场仗是避免不了啦!咱渊子崖人是有血性骨气的,宁死不当孬种,咱们要齐心协力,同狗日的鬼子兵拼了!”村民们也异口同声说:“宁可站着死,决不躺着活,大伙儿听你的。”林凡义说:“鬼子有大炮机枪,我们只有大刀、爪钩、锄头、铁锹、锄刀,宜于近战,不宜远打。”
鬼子进攻时,用机枪打死不少村民,但无一惧死。村民们大多练过武术,硬是冲进鬼子群中,大刀、铁锹飞舞,血肉横飞。一位壮年男子林九兰抡起大锄刀,一口气连杀8个鬼子。
另一名年轻人林端五也是手挥大锄刀,将冲上来的鬼子砍死,正要再砍时,却不幸中弹牺牲。林端五的父亲林九宣眼看儿子倒在鬼子枪口下,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用长矛刺死一个鬼子。但他也被另一个鬼子刺中,临死前高呼:“拼到底,死也不当孬种!”
村民林凡义和林九干,挥舞大刀同很多鬼子肉搏血战,林九干杀死鬼子后也牺牲了,另一个鬼子的刺刀眼看就要刺中林凡义的头部,但这个鬼子忽然倒下了,原来林九干的妻子冲上去,用一块砖头砸向鬼子,鬼子脑浆进裂。林九干的父亲林秉标也冲了上来,儿媳见到公公,大哭起来,林秉标用一捆稻草盖在儿子身上,拉起儿媳说:“孩子,现在还不到哭的时候,站起来和鬼子拼呀!”于是,他们又冲向敌群,林九干一家九口最终战死沙场,老人孩子无一畏惧。
在这场肉搏战中,有的夫妻共同刺杀鬼子,有的父子一起在巷口阻击鬼子,有的母女合力同鬼子厮打。16岁的孩子林庆宝赤手空拳抢夺鬼子的枪。林崇周肚子被打中,肠子流了出来,但他用一块布一扎,又冲向敌群。林清义、林九星等十几个老人皆会武功,他们杀敌无数,最后也都壮烈牺牲。王彦治被敌人包围后,马上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与鬼子同归于尽……
1500名鬼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最后选择了逃跑,留下123具尸体和无数枪弹,村民们也牺牲了147人。这147人多数是远距离被鬼子用机枪打死的,当村民们扑进鬼子群中,鬼子死的人就多了起来。
村民们掩埋好同伴的尸体,估计鬼子还会再来,连老人、小孩都做好准备,他们不走,不躲,更无一人惧怕,何况又缴获了很多日本武器!鬼子再来,就再和他们拼!
后来,鬼子竟然没有再来,不但不向渊子崖村要粮,而且每次扫荡或出行,经过渊子崖村,皆绕道而行。一看到渊子崖村,鬼子们便立定,向渊子崖村敬礼;渊子崖村的大人、孩子们,皆怒目而视,毫无惧色。
第184篇、周庄奇女
那一年的中秋节夜晚,月色皎洁,一条乌篷船缓缓摇到周庄。大家便看到一位瘦小的江南女子从船上走下来。乌篷船就静静地泊在周庄沿街的水湾处。
不久女人在靠近水边盖了一处屋子,给女人盖屋子的都是外地人,他们盖完屋子就都走了。
从此周庄就多了一个小茶馆。说是茶馆,其实不过一张黄杨木桌,四把硬木椅子,一把大肚的紫砂壶,四只紫砂小茶碗,烧水的是一把大铁壶。桌子椅子还有茶具都是值钱的东西。茶馆的主人就是那位江南女子,瘦小精巧,很妩媚的样子,坐在那里招呼客人。
女人的茶馆,不但白天开张,晚上也不关门,一直到茶客走。
有些人就替女人担心,一个孤寡女人,遇到坏人怎么办?
有一天,让大家担心的事儿终于发生了。
那天大概是月上柳梢头的光景吧,周庄的很多人都已经进入梦乡,就听一声男人的惨叫从女人的茶馆传来,就有人看见柳大捂着裤裆从女人的屋里丧魂落魄地跑出来,样子十分狼狈。
第二天,人们看见女人依旧面带微笑招呼着茶客,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可是,庄里那个五大三粗,平时专横跋扈的柳大却躺在炕上起不来了。
据后来柳大自己说,他看上了女人,欺负她一个柔弱女子,就想给女人来个霸王硬上弓,谁知,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有非凡的功夫,一双小手只在他身上轻轻一点,柳大就跟被人抽筋扒皮一样难受。
以后就再也没有哪个坏男人敢打女人的主意了。
后来大家知道,女人姓韦,一人靠卖茶度日。
时间不长,日本人来了。
日本人很凶恶,到处抓共产党,抓八路军,三天两头来茶馆骚扰。女人的生意不好做了,她便经常摇着乌篷船出去。究竟出去做什么,没人晓得。反正都是她一人摇橹,船上再无二人。
有一天,日本鬼子突然把周庄包围起来,说有一个共产党来到周庄了。
结果,把整个周庄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共产党的踪影。
鬼子恼羞成怒,抓了几个可疑的人严刑拷打,仍然一无所获。
鬼子便悄悄离开周庄。
夜里,借着淡淡的月光,一条乌篷船慢慢悠悠顺河而下。
突然,几束强烈的光柱把小船罩在中间,几个鬼子狞笑着命令女人把船摇过来,他们要上船检查。女人不慌不忙把船靠在岸边。几个鬼子把小船搜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就悻悻地把女人放走了。
原来,鬼子怀疑周庄内有共产党的交通站,便想把这个交通站一网打尽。明着撤走了人,暗地里埋伏起来,单等共产党上钩。
结果等了大半夜,只等来了女人的乌篷船,白忙活了。
当女人摇着乌篷船咿咿呀呀走远的时候,鬼子才恍然大悟,这女人跟她的乌篷船一定有问题!
鬼子立即朝女人追过来。
再说女人逃过鬼子的搜查以后,当离鬼子越来越远的时候,她突然就把小船摇得飞快,小船像箭一样钻进了绿柳从中。当鬼子追上她时,女人弃船而逃。
没有抓到女人,鬼子把女人的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还真就发现了问题:乌篷船底有一个小铁环,可以拴东西,船角处还有一个不细心就发现不了的小小的窟窿,仅有筷子粗细,用胶皮塞塞着。
这些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这让鬼子百思不得其解。
鬼子便把小船拖到周庄,把女人的茶馆砸个稀巴烂,这一砸,就砸出了问题。
女人住的房子,地下是空的,从里面搜出了细细的橡皮管儿,搜出了小绳套儿,还搜出了一些纱布药瓶之类的东西。
鬼子费劲了心机,才琢磨出这些东西的用途。
鬼子本来好几次掌握了共产党的动向,结果每次都无功而返,共产党到了周庄就跟上天入地一样来无踪去无影。
难道共产党真的长了翅膀飞走了吗?
通过这些东西,他们才知道,共产党就躲在他们的眼皮底下。
女人的地下室,为他们提供了安全的避风港。趁夜深人静之时,女人摇着乌篷船,共产党伏在水里,嘴含着一根橡皮管儿,腰里拴着一根小细绳,系在船底的小铁环上,这样,船上只要有人划船走,水里的人就被船拉着走,那根橡皮管接在船角的小窟窿上,供船下人呼吸换气,神不知鬼不觉就逃出了鬼子的魔掌。
女人就是共产党设在周庄的地下交通站。
周庄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对女人伸出了大拇指。
小鬼子滚蛋以后,女人又回到周庄,当了周庄的妇女主任。全国解放以后女人曾经担任过周庄的区长,后来到县里任政协主席,88岁那年无疾而终。
第185篇、女村官的故事
爱玩的女村官
玉山村来了个女大学生村官,叫艾婷婷,还是大学里人的党呢,乡里派她任村支书助理。
哎呀,老支书刘万松一看,这个村官身骨子嫩嫩的,是个妞妞呀。支书脸色不好看了。
果然,这个妞妞来山村没几天,就让刘万松眉头直皱,原来她是个爱玩的村官,把他的女儿山红也带疯了。你看,艾婷婷正经事不干,一来就在村委的电话线接上手提电脑,里边花花绿绿,办公室整天响着她“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闹得刘万松心烦意乱。可女儿山红对此感到新奇又激动,眼睛瞪得山核桃大,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去……她们疯了一阵子电脑后,两个妞又疯到村外的山野里去了。刘万松的心吊起来,这山里有野物,伤着了她们怎么办?怎么劝说也阻止不了。
最让刘万松哭笑不得的是,到了吃饭的时刻,艾婷婷竟然到一户户山民家老着脸皮去蹭食。一个多月,几乎吃遍了山村的家家户户……刘万松再也忍不住了,脸一板批评艾婷婷,她大小也是个村官。怎一天到晚疯玩,不干一点正经事每到这时,他的宝贝女儿山红为艾婷婷解围:“爹,你瞎批评什么呀,你知道不知道,凡世界上有成就的人,都是玩出来的!”
“哼!玩得还有理?”刘万松气得朝女儿扬起巴掌,山红一缩脑袋,拉起艾婷婷一路逃、一路笑。
一天傍晚,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头,刘万松从村委回家,发现山红和艾婷婷互相搀扶着,一瘸一瘸走在山路上。他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急忙奔过去,而两个妞十分机警,看到他的影子,抢先奔回家,等他赶到,她们已经钻进房间关上门了。
原来,艾婷婷进村后,刘万松不放心她独自居宿,安排在自己家吃住。
山红娘喊她们出来吃晚饭,开门探出一个脑袋叫:“娘,把饭端给我。”
刘万松几下扒完饭,扔下碗大声说:“山红娘,村里有事,我出去了。”
刘万松离开后,山红娘叫开女儿的房门,发现她们的脖子、胳膊、双腿满是血痕,像被什么野物抓伤似的,她吃了一惊,“你们……这是为啥呀?”
艾婷婷同山红都笑嘻嘻的,全然没有一点痛苦的样子,你一句我一句像说着一桩开心事,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山红娘:
今天,艾婷婷带着数码相机,让山红带着,爬上村东头的老猴山。山上怪石嶙峋,千年老松、飞瀑清泉、苍鹰翱翔,极像西游记里的花果山。婷婷兴奋地拍了一阵子风景,突然从岩石后面钻出十几头猴子,蹦蹦跳跳把她们围住。这可不是在城里的动物园,而是在极佳的自然风光中看到野猴,艾婷婷激动极了,举着数码相机“嚓嚓嚓”拍了一张又一张。突然,一头老猴蹿上来,闪电般抢去艾婷婷手里的相机,蹦起来就逃。
艾婷婷大吃一惊,相机储存着她和山红拍摄的几百张山水风光,急忙同山红去与猴子抢夺。可是这群猴子十分顽皮,把数码相机传来传去,同她们做游戏似的,怎么也抢不回,倒是让她们在石头与荆棘丛中一连摔跟斗。
眼看数码相机夺不回了,急得艾婷婷泪珠子直抛。山红脑子里闪出个主意。从背包里掏出香喷喷的玉米饼子,朝猴群扔去。只听得一阵“叽叽叽”的欢乐叫声。猴子只顾抢夺玉米饼子,扔下了数码相机,玉米饼子是山红娘烙的。怕她们疯玩饿坏了肚子。
艾婷婷破涕为笑,捡起相机,看看没有损坏,立刻又抢拍下这群野猴滑稽的抢食场面。
就这样,她俩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四肢擦伤,双腿扭歪,害怕刘万松看到发火,回来后急忙躲进房间……山红娘听了,又好笑又好气,“你们呀,疯过头了……”
赵万松突然推门进来,气得灰白胡子直撅。原来,他根本就没有走远,杀了个回马枪,刚才借着门缝,看到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他觉得让她们疯玩下去影响不好不去说,出了事可不得了。
那天晚上,刘万松翻来覆去不能合眼,终于做出决定,这个爱玩的村官不能留,赶快找个机会,送她出山。
女村官的故事(2)
撵不走的女村官
一天,山外来了个戴眼镜的后生,眼睛发红,来村委找到刘万松,大声喊:“刘支书,你要帮帮我呀!”
刘万松感到奇怪,扶住他说:“你有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后生自我介绍,他叫王斌,是艾婷婷的男友,一同大学毕业。他凭着父亲的关系,为艾婷婷找了一份待遇丰厚的工作。可是,两人出现了分歧,艾婷婷报名考了村官。这回。那个单位催他,如果艾婷婷再不去报到,名额要给别人了。因此,他急着来到玉山村,在村东山上找到正同山红玩疯的艾婷婷,要她跟他回城。艾婷婷冷冷回答他:“城里不少我一个大学生,可这山村却少不了我这个大学生!”一王斌觉得艾婷婷的回答十分可笑,质问她:“婷婷,就凭你手里玩着数码相机,山村就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荒唐!”
艾婷婷回答:“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快回去吧!”
王斌只好来求村支书刘万松,说服艾婷婷不要放弃这个回城的机会……刘万松听后,觉得艾婷婷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如今城里的大学生多得像一群群山雀子,食少难刨,而男友早已为她找了一只金饭碗。她偏不要,犯傻呀?他觉得这是个劝说艾婷婷出山的好机会,让王斌回去等着。
谁知道当刘万松同艾婷婷一谈到这个问题,艾婷婷嘻嘻笑着回答:“刘支书,你就别管这闲事了,你是赶不跑我的!”
难道山里出金出银,粘得艾婷婷不肯离开?正当刘万松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艾婷婷突然向刘万松提出,她要为村里做点事了。
这个妞玩腻了,改邪归正了?刘万松惊奇地问她想干点什么。
艾婷婷说,她来村里后,发现村民的文明卫生太差劲了,比如满屋子灰尘,乱倒垃圾,粪坑露天,有人不洗澡,手指甲太长。讲粗俗话……她想在一个月内彻底改变这种状况。
刘万松一听就笑了,想:山村世世代代传下的习惯,你能在一个月中改变?笑话!不过,他马上答应让她抓这件事。还故意鼓励她一番。其实呢,他觉得艾婷婷抓这种事简直是嫩黄瓜落在钉板上,不把她扎得满身窟窿才怪!到时候,她得乖乖出山,不用他劝。
接着,艾婷婷同山红你一句我一句,编了首“玉山村文明卫生歌”,配的曲子是山里的民歌,一同在村里的喇叭里唱。哎呀,她俩的嗓子比春晚的歌星还好听,一时间,男女老少都跟着疯唱……刘万松又在心里暗笑:唱歌能把村里唱文明卫生了,日头落西山了更叫刘万松笑歪嘴巴的是,艾婷婷居然挨家挨户向山民承诺:一个月后评比。一等奖一台彩电,二等奖一台冰箱,三等奖一只手机,还有优胜奖若干,获奖名额占了山村大半,所有奖品两个月内兑现。
这下本来平静的村子一下沸腾起来了,家家户户按照文明卫生歌的要求行动起来。这些山民居然都信艾婷婷的承诺,一个个中了她的邪。
刘万松按艾婷婷说的奖算了算,加起来起码两三万钞票,哪里来?她自己掏,乡里每个月才给她500元工资,不吃不喝也掏不出呀!这个妞,大话说过头了,到时候兑现不了奖品,这戏收不了场,你不离开也得离开玉山村了……
女村官的故事(3)
让山民喜气洋洋的女村官
一个月后,艾婷婷邀请刘万松一同参加文明卫生户验收。刘万松一路走来,惊奇地发现村里家家户户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粉刷得洁白耀眼。锅灶抹得没有一点油污,桌椅擦得一尘不染,路边场头看不到一点垃圾。每户的主人没有开口就给你一张甜甜的笑脸,听不到一声粗俗语言……看来这是艾婷婷的承诺起了作用。刘万松惊奇之后,忍不住问艾婷婷:“你承诺的奖品哪里来?”到了这种时候,他有点不忍心真的出现让她下不了台的尴尬局面。
艾婷婷却故意神秘地回答:“这是个秘密!”
这又让刘万松一头雾水了。
几天后,村委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刘万松急忙抬起头,发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山外人,还拎着一捆东西,男的放下东西,跑到艾婷婷跟前,握住她手问:“你就是玉山村大学生村官、支书助理艾婷婷?”
“是呀!”艾婷婷激动地点头,“欢迎,您……您是周局长,还有是孙经理?你们一路进山辛苦了!”
刘万松一下怔住了,这躺在深山里的一个穷村子,以前来的最大的官只是副乡长,他们来干什么艾婷婷兴奋地向刘万松介绍:男的是市旅游局的周局长,女的是市旅游公司的孙经理,他们一同来考察开发玉山村的旅游资源。
这下刘万松更是如坠入五里雾中,眼睛直发愣。
周局长握住刘万松双手,告诉他:“真是想不到,你们村有这么丰富的原生态旅游资源,策划工作又做得那么周到,全靠你的支书助理艾婷婷同志啊,她是个了不起的大学生村官!”
周局长打开拎来的一捆东西,原来是几十本印刷精美的画册。画册封面写着《玉山村原始风光旅游手册》。随着周局长的翻动,出现一幅幅玉山村的自然风光。对刘万松来说,几十年住在山村,这些都看惯了,以前感觉不到什么美不美的,可印到画册上,由于角度不同,色彩鲜艳,每幅画都美得像人间仙境。不但如此,它们都有好听的名字,什么金鼠抱苍松、白龙腾彩云、老牛渡天河、顽猴戏寿星、长蛇锁龙宫……哎呀,这名儿取得可绝了,把村里的12座山,都与人的12生肖相对应,有趣好记。
更妙的是,12幅画后面有段令你遐想翩翩的解说:到了晚上,如果你能对着自己的生肖围着那座山兜着圈子,就会看到自己的命运变化,如果态度虔诚,坏运转为好运,好运更上一层楼……旅游公司孙经理感慨地说:“艾婷婷的意思是让游客一看到画册,就想起浙江雁荡山的风光,可是,你们村的旅游资源比雁荡山更丰富,气势更大,神秘色彩更浓……”
刘万松乐得手都发抖了,以前抱着宝贝不识宝呀!随着画册一页页往下翻,又出现玉山村12样农家菜谱,什么野菇蒸、珍炖石鼓、嫩笋炒山红豆……最后是旅游须读,怎么对付顽皮的猴子等等。
刘万松翻完手册,激动之后心里有了疑虑。问艾婷婷:“你这个妞,没有出过山村一趟,这些山呀菜呀,怎么上了画册的?”
艾婷婷掩嘴而笑,不答。
“爹,是婷婷姐带我疯出来的嘛!”山红说。
刘万松瞪一眼女儿,艾婷婷告诉他:“靠相机拍嘛,电脑传呗……”
刘万松一拍脑袋,原来这大学生妞不是来村里疯玩的,联想起艾婷婷嘴馋,去山民家蹭食,这一切都是为着开发村里的旅游资源……周局长、孙经理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整整考察了一天,当天还住宿山民家里,品尝山里的特色菜,看了比雁荡山神秘莫测的夜色山景,让他们发出无限感叹:这里的风光没有雕琢,没有粉饰,天然而成;农家干净,山民淳朴,是条很有特色的旅游线路。他们提了几处整改意见,当场拍板:下个月,就有第一个团队前来试水。
一个月后的一天。玉山村一片喜气洋洋,山外果然进来一个试水的首批旅游团,山红带着20多位漂亮妹子载歌载舞迎接。绮丽的山水风光,富有特色的山里菜肴,神秘莫测的夜游。睡在干净的农家木床上,听着深夜低低的林涛,让游客进入到一个宁静脱俗的清新世界……游客恋恋不舍地离开时,都表示下回还要带上亲友家属一块来。而当艾婷婷一家家去兑现上个月向山民承诺的奖品时,他们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说,他们明白了,所谓的奖品,就是按上回评的等级,由村里安排不同数量的游客食宿,只要再来两三回,彩电呀、冰箱呀、手机呀不是都有了刘万松这才服了这个嫩嫩的村官妞。以前他小看了她,千方百计要撵她出山,现在想想,她是飞进玉山村的金凤凰呢!
女村官的故事(4)
撑着拐棍进城的女村官
可是,当市里的旅游团队来玉山村四五回后。突然寂静起来,再不见一个团队进来,让艾婷婷和刘万松不安起来,不知在哪个环节上出了毛病艾婷婷打周局长的电话,着急地问:
“周局长,旅游团为什么不来了呀?”
“小艾,很抱歉,也许是你们的旅游资源一般。”周局长回答。
“不,周局长,上回你同孙经理是那么赞叹玉山村的旅游资源,怎么说是一般了?”艾婷婷急得想哭。
周局长说:“确实是游客来了几趟后,没有了新鲜感。”
后来再打周局长的电话,电话里拖着“嘟嘟嘟”忙音,一直不接。从没有掉过眼泪的艾婷婷伏在桌上,不住地耸动肩膀。一旁的山红也没有了主意,陪着她一同哭。
刘万松只好劝:“两个妞呀,别哭嘛,想想看。我们村有没有再好看点的景色?”
艾婷婷一经提醒,一下抬起头,擦擦红肿的眼睛,对刘万松说:“村北不是有叫个深坑叫旱海吗,我想下去看看。”
刘万松吓了一跳。大喊:“妞呀,千万不能下去,太深太危险了!”
所谓旱海,是指村北一块五六十亩地大小的深坑,地理上把这种地貌叫天坑。艾婷婷曾向山红提过下去看看,山红说,不能下去,四周悬崖峭壁的,难下又难上,以后再说吧。
艾婷婷急切地向刘万松解释:“这种地貌在其他地方很少,十分神秘,一定有许多新鲜东西。游客都是求新求奇的,旱海是我们玉山村的独特资源,一定要下去看看。”
山红也支持艾婷婷的想法。刘万松拗不过。答应带她们一同下去。
做好准备后,当天他们就来到村北的旱海。先用三根尼龙绳的一头系在坑口的老松树上,另一头分别捆在他们腰间。在刘万松的保护下,艾婷婷和山红沿着岩壁、石缝小心翼翼地往下溜,花了个把小时,才下到七八十米深的旱海底部。
下面的景物果然与上面不同,有珍稀树木,有各种小动物,特别是发现了几十只猫一般大的花猴,十分可爱活泼。许多说不出名字的花朵遍地都是。空中飞舞着色彩艳丽的大小蝴蝶,像流动的彩云。旱海的中间,还有一个亩把地大小的湖泊,静得像一面镜子,映着蓝天白云,湖水里游动着一群群鱼,优哉游哉……哎呀,如果以后搭了梯子上下,还不让游客如入神仙居住的世外桃源,迷恋忘返就在艾婷婷兴奋得脸上汗水直淌,举起数码相机“嚓嚓嚓”拍摄的时候,却没有在意脚下一块石头已经被踩松动,一不小心连人带数码相机滚下五六米深的小石坑。在滚下去的一刹那,如果她能抓住小坑壁上的藤葛,也许不会摔得很重,可她紧紧抱住数码相机,保护拍摄的资料,摔得爬不起来了。
刘万松大吃一惊,下去把艾婷婷抱起来,可她的左腿半步都挪不开了。
刘万松着急地喊:“妞,上去吧,别拍了!”
山红也急得泪水直淌,“婷婷姐,你坚持得住吗?”
艾婷婷在他们父女俩的搀扶下,爬上小坑后,稍稍用右腿支撑住身子。掠掠头上被汗水、草屑粘住的头发,忍住钻心的疼痛,举起数码相机,笑笑对刘万松和山红说:“不要紧,让我拍完。”
那一刻。刘万松激动万分,对艾婷婷的看法已经彻底改变,鼻子发酸,像呵护自己的亲闺女一般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安慰她。
上旱海的时候,艾婷婷夹在刘万松父女中间,一个在上面拉,一个在下面用身子顶。三个人汗水淋淋爬上旱海,太阳已经歪西。
这时,艾婷婷脸色煞白,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刘万松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背起她,同山红直奔村里刘老安家。刘老安世传专治骨伤,摔得再厉害,也能接上。一路上,刘万松感到背上的村官妞妞好轻啊,想不到在她这样轻薄的身子骨里,竟然深藏着如此坚强的意志刘老安检查了艾婷婷的左腿,心疼地对她说:“你是怎么走路的呀?小腿骨摔断了。”刘老师马上替她敷上伤药,夹桑树板,再用羊皮搓的绳子扎紧,然后从葫芦里倒出一包黑色药丸,严肃地交代:“回去只能躺躺、坐坐,三个月后,腿骨才能完全接上,否则你就残了。”
一个月后,艾婷婷觉得左腿可动动了,硬是一手撑着树棍,一手让山红扶着去了村委办公室。刘万松吃了一惊,朝艾婷婷喊:“你怎么来了?”
“能走动了,不要紧。”艾婷婷拿出相机,接上电脑,“噼里啪啦”把旱海的一张张图片发给周局长。
很快,周局长收到后在电脑上回复:“真美,真奇!”
“周局长,赶快把我们村的线路开通吧,让我们同旅游公司共同开发旱海景点。”
周局长回答:“艾婷婷,我理解你,可是,我明确告诉你:开通玉山村的线路已经没有可能!”
“为什么啊……”艾婷婷疯了似的在键盘上敲打。
周局长再不回答,像断了线的风筝。
艾婷婷毅然对山红说:“明天,你陪我出山,去找周局长!”
刘万松同山红急忙阻止她:“你的腿不能走!”
“撑根树棍!”艾婷婷的态度十分坚决。
情势所逼,谁也阻挡不住她了。
第二天,刘万松用村里的拖拉机送艾婷婷和山红出山。在山口,他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一路小心。他看着她们上了开往城里的公交车,不觉眼睛一酸,滚出两颗老泪来。这个大学生妞,为什么城里的好日子不去过,偏偏甘愿来山村吃苦,她不欠他们什么呀?他呆呆站着,还担心着她们此去不知是什么结果。
一路的颠簸,艾婷婷忍受着钻心的腿痛,终于来到了市政府。她一手撑着拐棍,一手让山红扶着,找到旅游局,推开周局长的办公室。
周局长大吃一惊,见艾婷婷撑着拐棍,脸色苍白,人瘦了一圈,可单薄的身骨子在他面前站着一动不动。他一下从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跳起来,声音发颤:“艾……艾婷婷同志,你的腿怎……怎么啦?”
山红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边诉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最后责问周局长,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周局长一脸惭愧,叹口气回答:“艾婷婷同志,我不是不答应你们,实在是我有难处,你要谅解。”
艾婷婷愤怒了,大声说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周局长,如果你心里坦坦荡荡,如果你还记着玉山村的老百姓,如果你对自己以前的表态还有一点诚信。那么,我觉得开通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是水到渠成的好事,我觉得你一定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心思……”
周局长一下抬起头,终于被撑着拐棍的大学生村官的精神所震撼,情不自禁地拉住艾婷婷的手说:“三天后,我一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
“周局长,你说话算数?”艾婷婷同山红还是有点不放心。
周局长斩钉截铁地回答:“开不通玉山村的线路,我还不如回家种红薯!”
为了减轻路上对艾婷婷腿伤的震动,周局长用自己的车送她们回村,并再三关照驾驶员,路上一定要开稳。艾婷婷虽然感到腿伤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但此次的目的达到了,心里热乎乎的,禁不住朝着周局长流下感激的热泪。
女村官的故事(5)
转正的女村官
回村的第三天,周局长果然打来电话,向艾婷婷做了诚恳的检查,并拨下10万元,帮助艾婷婷在山村创业。不过,以前为什么会产生变卦?周局长也没有做出解释。艾婷婷手握电话筒,情绪由委屈到激动,竟然呜呜哭了。
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恢复后,由于景致特别,很快在省内外有了名声,进山旅游的团体陆续不断。同时,村北旱海景点也同旅游公司合作,进人开发阶段。
一晃两年过去了,玉山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家盖楼房,户户过上小康生活,一跃而成了县里的富裕山村。
而艾婷婷呢,由于创出了一番事业,被省里评为三八红旗手,获市大学生村官标兵等荣誉。可惜的是她的腿由于那回急着奔忙旅游线路的事,一直没有养好,拐棍再也扔不掉了,这让山村的山民十分痛心,觉得对不起这个村官妞妞。艾婷婷却笑着回答:“没事,只要撑着拐棍能走路就行。”
不久,市里组织部门对艾婷婷进行了考察,根据对大学生村官的有关精神,她被录取为公务员,调市政府任用,通知已经下达。
艾婷婷要调离的消息传出后,玉山村的山民都为她高兴,但是想到她就要离开,他们又非常难受。那些日子,艾婷婷撑着拐棍一瘸一瘸地走在村里。一路上都是“村官妞妞”的喊声,山民舍不得她离开。
山红晚上捂着被子哭,眼睛都红肿了。刘万松则不敢多看一眼艾婷婷,他早把她看成自己的闺女了。可他不能拉住她呀,这些天他饭食无味,真不知分离那一刻该怎么过。
在艾婷婷离开玉山村的前一天,正好乡里组织部门的干部来村里,组织村支书换届选举。艾婷婷撑着拐棍来到村委办公室。说她是党员,让她投上最后一票。
哪里知道选举还没有开始,村委外面围满了山民,要挤进来选举村支书。刘万松感到奇怪,跑到门外大声解释:“现在不是选村主任,是选村支书,党员才有选举资格。”
一个个山民激动地表示,他们虽然不是党员。可也要投一票,选村官妞妞当玉山村的新支书,喝水不忘掘井人,山民们记着艾婷婷带着他们过上的好日子,如今她就要离开山村了,他们难受得都哭了起来,觉得让她当一天半日村支书也好选举结果,即将离开玉山村的艾婷婷全票当选。奇怪的是,艾婷婷也投了自己一票,为什么投自己一票?她向乡亲们说出了心声:
原来,三十多年前,有一对夫妻从城里来到玉山村,在那长达十来年的日子里,他们相爱在一起,同山民刨地在一块,可山民依旧穷困,一点没有改变。回到城里后,这对夫妻一直遗憾,他们的青春在玉山村没有留下一点光和热。而那对夫妻就是艾婷婷的爸爸妈妈,他们婚后很多年不育,生她时已经很晚了。女儿大了,他们常常对她提起这段经历,玉山村就深深印在她的脑子里。
两年前,艾婷婷为了弥补爸爸妈妈的缺憾,毅然报名当村官,已经退休的爸爸妈妈全力支持女儿……艾婷婷说她已经离不开玉山村了。要在这里干一辈子。当年的爸爸妈妈在玉山村越干越穷,她呢,却是越干越有前途……不久,新当选的玉山村支书艾婷婷撑着拐棍,站在高高的山坡上,俯瞰美丽的玉山村,心里又在规划着另一张发展蓝图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婷婷,我也来了!”
艾婷婷回身一看,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反对她当村官的男友王斌。艾婷婷淡淡笑了一声,问:“哎,你现在是副市长的公子,又是市机关的一个科长,前途光明,来这山沟沟干什么?”
王斌脸发红,低着头回答:“婷婷,我错了!”
“各走各的路吧!”艾婷婷大度地说。
王斌拉住艾婷婷的手,真诚地说:“婷婷,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当今大学生的价值是什么,明白了城里不少你一个大学生,可这玉山村却是少不了你这个大学生的道理。我已经辞职了,来玉山村永远陪伴着你。还有,爸爸要我代他向你认错,道歉……”
艾婷婷推开王斌,心里感到奇怪,王副市长为什么要向她认错、道歉王斌告诉她:两年多前,他为了阻止艾婷婷留在玉山村,央求已经提为副市长的爸爸向旅游局周局长施加压力,周局长怕影响自己的仕途,违心地撤去玉山村的旅游线路。后来周局长被艾婷婷的精神强烈震撼,直接向市委书记提出,市委书记也震惊了,把王副市长狠狠批评了一顿,玉山村的旅游线路才得以恢复。如今王斌的爸爸看到了艾婷婷的成就,感到自己错了,真诚地向艾婷婷认错,并且支持儿子的选择……艾婷听了,眼睛一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正要劝王斌别为她冲动时,身后又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姑娘笑声:“哟,婷婷姐,人家赔礼道歉来了,该欢迎呀,玉山村要发展,光你一个大学生怎么够呀!”
来的是已经当了玉山村村主任的山红。王斌先找的是她。此刻,她见艾婷婷脸有些红,伸手拉起王斌就走,说:“别理我姐,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们先回去,我娘为你们做了好吃的,她嘴馋,一定会跟来……”
第186篇、神秘的死城
这是发生在祖国西部沙漠里的一个我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至今想起来仍然感到不寒而栗,同时,也感到非常遗憾。
那是1997年6月10日下半夜3时23分,我独自一个人驾驶着奔驰牌沙漠水罐车,不知不觉地进入了那片神秘地带。
自从石油总公司与美国的一家勘探公司签订合作勘探塔里木石油以来,我们这支大漠石油勘探队便进驻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腹地,进行了艰苦卓绝的石油勘探。我们的蔬菜、食品等物品有直升飞机从空中供给,而喝的水都是从遥远的塔里木河拉到勘探营地的。
我的任务就是开着沙漠水罐车去塔里木河拉水。从营地到塔里木河边,正常时间要走两天两夜。虽然大漠里无路可走,但毕竟是轻车熟"路",顺着原来的车印艰难地向塔里木河边行驶,已成习惯。
这天夜里,塔克拉玛干沙漠里刮起了微风,这是沙漠里少有的"无风天气"。借着朦胧的月光,我艰难地行进在原来推土机推出的沙山间的平路上。从半开着的驾驶室的玻璃窗上,可感觉到迎面扑来的阵阵热风。我看看夜光手表,已经是下半夜了,整个漠野里朦朦胧胧,下弦月色时隐时现。
我开着我的水罐车慢慢地走着,穿过一片古老的胡杨林地带,我的眼前呈现出一座又一座巨大的沙山,沙山又高又陡,这样的地貌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是常见的,加之前面有车子走过的印迹,我们已经感觉习以为常了。
沙山在灰蒙蒙的夜色里静静地矗立着,整个大地深沉得令人毛骨悚然。要不是同志们等着用水,我才不夜间赶路呢。我紧紧地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前方。
前方出现了一座更高的大沙山,看来我的水罐车爬上去有些吃力。我急忙下车把轮胎里的气放了一些,这样可以增加轮胎与地面的接触面积,然后猛地一踩油门儿翻过了这座高大的沙山。我开始顺着细软的流沙慢慢向前爬着。
夜色虽然朦朦胧胧显得非常神秘,但整个漠野里气温却使人感觉非常舒服。夜风吹来,凉凉的,这是夏天的大漠里难得的好天气,只有在这静静的下半夜,才没有了白天难耐的酷热。我用二挡的车速向前走着,不知不觉困意却悄悄袭来,我刚想停车打个盹儿,猛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完全没有了高大的沙山,整个漠海一片平坦,偶尔有片片胡杨古树和几座不太高的沙包。前面既没有原来的车辙,也没有任何路可走。
面对陌生的地形,我完全没有了睡意。我立即停下车不敢再往前走了。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假如在沙漠里迷了路而得不到及时的救助,那是相当危险的。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的夜,充满了黑色的恐怖。我迫不及待地在沙包和胡杨之间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路了。我正着急的时候,忽然发现夜色里有一座破旧的土城墙静静地挡住了去路--我恍惚之中不知不觉将水罐车开进了一座黄色的土城里。
整个城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不见灯光,也听不见狗吠。一条黄褐色的沙路曲曲弯弯伸进土城中,沙路两旁长满了横七竖八枯死的胡杨树。枯树丛中有许多破败不堪的土房子,有的已经没有了门子和窗户,有的已经成了断墙残壁。我驾驶着水罐车顺着一条宽一些的沙路慢慢向前走着,在城里转来转去迷了路,看起来这座土城规模不大,可是转来转去就是出不了城,看看夜光手表,足足在这里转了3个小时,我像进了迷魂阵一样怎么也出不了城。这时候,沙漠里刮起了风,整个夜色更加迷蒙混沌。
怎么办?这样转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叫起个人来问问路,免得跑来跑去耽误时间。我打定主意,干脆把车停在一座看上去比较整齐的土房门前,悄悄走进一座小院子里,只见屋门敞开着,房间里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正在酣然大睡,再也没有其他的男人。我不由得吃了一惊,很不自然地急忙抽回身来,深夜里没有男人的人家我是不敢贸然进屋的。
我顿了顿神,走出这个神秘的小院,来到另一座房子里。这间房子比起前面的房子来显得更加破旧不堪,既没有门子也没有窗户,外间屋正中的一条大土炕上睡着两个中年汉子。我用手电照了照,只见这些人都是古香古色的打扮,夜色里分辨不清这些人到底是哪个民族的,相貌都阴沉沉的。
这是什么地方?在沙漠里工作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地方。我忽然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我的内心深处感到有些害怕了,茫茫的夜色中只有我一个人,除了风声,一切都像死去一般。
"莫非遇到了鬼城?"
我顿时感到整个天地融合在了一起,到处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听老人们讲,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里,不知埋没了多少探险者的生命,每当夜深人静或是阴风四起的时候,这些冒险者的白骨就会变成人间看不到的沙路,把路过的行人领进一座座鬼城里,挖出心脏献给死去的君王……这都是过去的传说了,我当然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今天的确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急忙点了一支香烟,一口接一口地抽了起来。我知道鬼是怕火的,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子。
我没有敢吱声,小心翼翼地来到一座比较低矮的土房旁。从窗户里看到里面睡着一个老大爷,我高声叫喊了几声,始终没有一个人答应。我猛抽了一口烟,索性冒昧地去推房门,没有想到门子却无声地倒在地上变成了碎木板。我仗着胆子闯进屋里,只见里面的土炕上一共睡着3个人,个个古香古色,相貌瘮人,有的龇着牙,有的咧着嘴,一幅使人不寒而栗的景象。我小心翼翼走向前去用手轻轻推了推其中的一个中年人,一股阴风吹来,中年人忽然变成了粉末。
"哎呀!"
我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我急忙倒退了好几步,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我抽身回到院子里,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好久,我才稳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又到其他的土房里看了看,里面的人都是如此。
我似乎明白了:我来到了一座不知风化了多少年的古城遗址!
置身在这座神秘的古城,我才感到狂风似乎减弱了一些,迷蒙的夜色仿佛更深沉了。我又点着一支烟坐在一个避风处,默默地抽着。我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好像是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央偏西一点,而且是在去年曾经作过的一条地震测线上。在这条测线上整整干了一年的石油地震二维勘探,从没有见到过有什么古代城池。看来这座古城遗址不知被沙漠埋葬了多少年,又被风沙搬出地面风化了多少年。这座古城遗址肯定我们的文物管理部门目前还没有发现,必须马上回去告诉有关部门,说不定会是一个震惊世界的巨大发现呢?
我决定在这里呆到天明,进一步弄清神秘古城的确切地理位置,然后再走。由于太疲劳了,我不知不觉地坐在驾驶室里睡着了。
当我被巨大的狂风摇醒时,天已经放亮,狂风把沙粒打在驾驶室的挡风玻璃上,劈啪乱响。整个天地一片昏暗。奇怪的是眼前除了耸立着两座沙山之外,夜里看到的景象一切都没有了……
自从过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我积极配合有关部门对那座神秘的古城进行了多次探寻,遗憾的是,由于又刮了几天黑风暴,那座古城又被风沙掩埋了,至今还没有找到。
第187篇、桃花智斗
智斗
桃花的丈夫大牛常年在外打工,家中只有桃花一个人,桃花是个不折不扣的“留守妇女”。
这天傍晚,桃花急匆匆地锁上门,往村西头走去。邻居李四见了,关心地问桃花上哪去。桃花一脸焦急地说:“刚才我接到娘家的电话,说我娘心脏病犯了,我得回去一趟。我家大牛夜里十一点左右要从上海回来,麻烦你转告他一声。他的手机我老打不通。”李四听了满口答应。
晚饭后,李四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下了,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夜深了,桃花家的院墙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眨眼工夫,已经翻过院墙,来到了桃花家门前。黑影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大门,走到桃花住的房间,用手电筒朝屋里照了照,屋里空无一人。“黑影”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李四的老婆翠平。翠平年纪轻轻,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经常偷鸡摸狗。有一次,她到桃花家拉家常时,偷偷地用铅笔将桃花家的钥匙“克隆”在纸上,到镇上偷偷配了两把。半个月前,翠平把桃花家的大彩电偷出去卖了。因为找不到线索,桃花只好认了个哑巴亏。
今天晚饭前,翠平在屋里听见丈夫和桃花的对话,心又痒痒了,她决定在桃花的丈夫回家前,再去“创收”一次。
翠平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便落在炕头那只红色木箱上。她刚撬开箱子,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吓得她差点儿蹦起来。难道是桃花的丈夫提前回来了?屋里无处藏身,情急之下,翠平翻身上炕,拉过一床被子把自己蒙住。
脚步声在大门前忽然停住了,只听来人“咦”了一声,推开了房门,被窝里的翠平吓得动也不敢动。来人二话没说,一下子钻进了被窝,两只手在翠平身上乱摸起来。翠平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肯定是半夜回家的大牛把自己当成桃花了,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只听来人低声笑道:“桃花妹子,你那门是故意没锁,为俺开着的吧!”翠平一下子愣了:天啊,这哪是大牛,分明就是村里的无赖汉侯三呀!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翠平反应过来,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闯了进来。来人嘴里喊着“翠平”,正是她的丈夫李四。这时,被窝里的翠平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床上蹦了起来。这一来,侯三也暴露在李四的手电筒光下,李四一见,心里的火苗子蹿了起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翠平和侯三的身上,打得两个人鬼哭狼嚎。
这一折腾,左邻右舍都被闹醒了,纷纷跑到桃花家门前。
翠平红着脸交待了她来桃花家的目的。李四听后踹了翠平一脚说:“我早就劝你手脚干净点,你偏不听,今晚的事你纯粹是自作自受!”说着他看看一旁的侯三,扬起拳头问,“这个兔崽子怎么也在这儿?”
侯三吓得连忙求饶,一五一十地交待说,自己是看桃花丈夫不在家,今晚想来占桃花的便宜,没想到却遇上了翠平。
智斗(2)
这时桃花回来了,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冷着脸冲翠平和侯三说:“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分上,我立刻就报警。还不给我滚!”
翠平灰溜溜地回到家,她一边揉着被打肿的脸,一边不解地问李四:“你平时只要一沾枕头就睡得像死猪,今晚怎么醒了?”李四说:“刚才我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咣咣’地砸窗户,我被惊醒后,发现你不见了,我一琢磨,就估计你可能去桃花家了。”
翠平哭丧着脸说:“你知道是谁砸窗户?”李四摇了摇头。翠平叹了口气,“砸窗户的人可能就是桃花。上回卖了她家的电视,她怀疑我,可又没证据。今晚的事,没准是她给我下的套,先故意说自己回娘家,好引我往套子钻,然后再砸窗户惊醒你……”
李四瞪了翠平一眼:“这套下得好!要不你迟早得进班房。今晚桃花要不是看在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上,你现在就不是在家,而是在派出所了!”翠平听了,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桃花给侯三打了个电话。鼻青脸肿的侯三哭丧着脸说:“桃花,咱们下午不是说好了吗,晚上九点钟,我上你家,刚才你怎么不在家啊,翠平两口子怎么跑你家去了?”
桃花咯咯笑了几声,厉声骂道:“你想得倒美!实话对你说吧,那是姑奶奶我故意挖好了陷阱,引你往里跳呢。侯三,你别以为我们留守妇女好欺侮,要是你以后还敢打我的歪主意,我决不放过你!”
第188篇、二桃杀三士
春秋战国时,齐国景公在位,文武大臣中有三个武士。第一位武丘叫田开疆,此人身高一丈五尺,长了一张抹血似的红脸,眼睛大如铜铃,嘴巴和老鹰的一般,又长又尖。两腮隆起。就像鱼腮一样,满口大黄板牙不见一点缝儿。田开疆曾跟随齐景公到桐山去打猎,忽然半路上跳出一只猛虎,奔走如风,直向齐景公的马扑去。马见老虎扑来,突然发惊,把齐景公掀翻在地。猛虎又扑向齐景公。恰好此时田开疆就跟随在齐景公身后,看见猛虎扑来,甩去刀枪,挥舞双拳迎向猛虎。田开疆用左手揪住猛虎的脖子,右手便挥拳打去,用脚直踢猛虎的面门,一阵猛打猛捶,活活打死了那只猛虎,救了齐景公。文武百官,亲眼看见这场搏斗,没有一个不害怕的。齐景公回到朝廷,赏赐田开疆,封为寿宁君。从此以后,田开疆自恃有功,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那第二个武士叫顾冶子,身高一丈三尺,脸就像涂了墨汁一样,漆黑无比,长了满脸黄韭菜叶子似的胡须,两只手就好像铜做的饶钩,坚硬无比,长了一嘴锯齿牙,非常难看。
卫一次,他跟随齐景公横渡黄河,忽然大雨滂沱,波浪汹涌,几乎就要把船颠翻,齐景公非常害怕,看见云雾之中有火一样的东西闪烁,在水面上游戏。顾冶子挺身而出,对齐景公说:“这一定是黄河中的鲛龙了。”齐景公惊慌失措道:“那怎么办呢?”顾冶子镇静他说:“您不要担心,让我去杀了它。”说完就脱衣拔剑下水,不一会儿,风平浪静,雨过天晴,只见顾冶子一只手高举着宝剑,一只手提着鲛龙的头,从水里跳出来。齐景公赏赐顾冶子,封他为武安君,从此以后,顾冶子自觉有功于齐景公,也渐渐张狂起来,变得肆无忌惮。
第三个武土叫公孙捷,身高一丈二尺,长得头如寺塔,眼呈三角,虎背熊腰,粗壮如牛,能一个人举起千斤重的东西。有一次,秦国攻打齐国,齐景公率领军队迎战,被秦国的军队打败。齐景公慌张撤军,逃至凤鸣山,秦国的军队随后赶来,把齐景公围困在凤鸣山上。公孙捷听说这件事,挥舞一把约有150多斤的铁铲,杀入秦国军队。秦国虽然有10万军队,竟然措手不及,纷纷逃避,因而救了齐景公,被齐景公封为威远君。从这以后,公孙捷自恃有功,目无君臣,横行无忌。
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三个趣味相投,结拜为兄弟,发誓不愿同生,但愿同死。这三个人目不识丁,不知谦让,纯粹是一介武夫。他们目无君臣,横行朝廷,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得罪他们,就连齐景公看见这三个人上殿,也吓得心惊胆颤,如芒刺背。
一天,楚国派中大夫靳尚到齐国商议和谈事宜,面见齐景公,禀奏道:“齐楚两国,虽然相邻,却连年打仗,互相征讨,使两国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楚王特地派我来与您讲和,永远和睦相处。楚国有三江五湖,地方千里,物产富饶,足食足兵。希望大王您三思。”当时正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在朝,听了这一番话,非常生气,大骂靳尚道:“你们一个小小的楚国,何足挂齿,我们三个人亲自率领雄兵强将,把楚国踏为平地,把你们楚国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说完就喝斥靳尚离开宫殿,命令武士把靳尚推出去斩首示众。正在这危急关头,从殿下走出一个人来,这人身高只有三尺八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来是齐国丞相,名叫晏婴,字平仲。他走上殿来,喝住武士,把详细情况问了一遍,就让放了靳尚。田开疆、公孙捷、顾冶子三个人非常生气,说道:“我们要杀他,你为什么要放了他?”晏婴说道:“你没有听说过‘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吗?他一人独自来到齐国求和,我们却把他抓住杀了,让邻国知道了,足够人家笑话一辈子的。本人没有什么本领,只用一张嘴,亲自到楚国去,保证让他们都到大王殿下赔礼,尊崇齐国为上国,用不着什么刀枪剑戟,你们看我的办法怎么样?”这三个人听了,怒发冲冠,齐声吼道:“你是一个侏儒小人,国家没有眼力,选了你这样的人当丞相,竟然敢口出狂言。我们三个人斩虎、诛龙、力敌万人,只要亲自率领精良部队,可以踏平楚国,要你有什么用?”齐景公接过话来说道:“丞相既然这样讲了,必有良策,如果他出使楚国,真的可以使楚国折服,比兴兵打仗强多了。”三个人说道:“暂且先看这侏儒出使楚国的情况,如果丢了我齐国的脸面,回来后,把他剁为肉酱。”三个人说完扬长而去。齐景公说道:“丞相这一次出使,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轻视。”晏婴说道:“主上放心,我一定会出色完成出使任务,使他们折服的。”于是便向齐景公辞行。
晏婴的车马来到楚国郢都。楚国君臣商量道:“齐国的晏婴是一个辩士,可先想一个办法,堵住他的嘴,使他不敢来饶舌。”君臣商议一定,就宣晏婴人朝。晏婴到了朝门,只见金门不开,下面的闸板只留下半段,想叫晏婴低头钻进去,借以侮辱他身材矮小。晏婴望见下面闸板就钻,随从人员赶紧拉住,说道:“他们是看见你矮小,专用这个办法来侮辱你,你怎么能中计?”晏婴仰天大笑道:“你们怎么能知道,我听说人有人门,狗有狗洞。出使到人的国家就从门进,出使狗国,自然要钻一下狗洞了。这又有什么可以疑虑的。”楚国的大臣听了这话,赶紧开了大门让晏婴进去。晏婴旁若无人,昂然进去。
到了宫殿下,相互答礼完毕,楚王说道:“你们齐国地窄人稀吗?”晏子说道:“我们齐国东边到大海,西边和魏国秦国为邻,北边和赵国燕国相邻,南面与吴国楚国相邻,鸡犬之声相闻,几千里之内相连,怎么能说是地窄呢?”楚王又说道:“国土倒是广阔的,只是缺少人啊!”晏婴回答道:“我们齐国人多,多到呵气就能变成云彩,淌汗就能下雨,摩肩接踵,浩浩人烟,金银财宝,堆积如山,怎么能说是人少呢?”楚王说道:“既然地广人稠,为什么要派一个小孩儿到我们国家来?”晏婴早已料到楚王的这一着,应口答道:“如果到大国去,就派一个大人,如果到小国去出使,就派一个小孩。因此,特地派我到楚国来。”楚王无话可说,就叫晏婴上殿坐下,赐以美酒。晏婴开怀畅饮,毫不在意。
过了一会儿,一群武士抓住一个人来殿下,被抓住的人口口声声只叫冤枉。晏婴一看,却是自己从齐国带来的随从,心里已知楚王又在搞什么鬼把戏。只听楚臣向楚王报告说:“这个人到宴席上作贼,偷了我们的金银酒器,被当场抓获,人赃都在这里。”楚国的大臣就问晏婴:“丞相你从大老远到我们楚国来,为什么不带一些诚实的人,带了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岂不是丢了您的面子?”晏婴笑道:“这人从小就跟在我身后,我是非常了解的,当作心腹之人。现在他偷东西也是理所当然。过去在齐国,他是个谦谦君子,为人极为诚实,现在到了楚国,却变成了小人,这是因为楚国的风俗和齐国不一样。我听说江南有一种树,叫做橘子,所结的果子黄黄的颜色,味道香极了,甜极了。如果把这种树移植到北方,就叫做枳,所结的果子颜色青而气味臭,味道又酸又苦,这是因为水土不同了。以此推论下去,在齐国不偷东西,到了楚国就偷东西,大概是楚国的风俗喜欢偷东西吧。”
楚王非常难堪,急忙离开御座,向晏婴拱了拱手,说道:“你真正是一个贤士啊,我们楚国文武百官没有一个能比上你的,希望聆听教诲。”晏婴这才一本正经,严肃地说:“我们齐国有三个武夫,都是武功盖世,能敌万人,早就想率领军队攻打楚国,是我竭尽全力劝住了他们,因为考虑到齐国和楚国不能和睦相处,必然百姓受苦,心里实在不忍。我现在来楚国求和,楚王可以亲自到齐国结亲,使齐楚结为唇齿相依的联盟。如果有其他国家攻打我们,可以互相救应,永远不要互相侵犯,可使两国的江山永保万代。如果不听我的劝告,马上就会大难临头,还望大王三恩。”楚王说道:“看你的才能过人,我愿意和亲,但害怕的是你们齐国的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不仁不义,我又不敢去。”晏婴回答说:“您只管放心,我愿意给您保驾,略施小计,保证让他们三个人死在您的面前,根除两国的祸患。”楚王说道:“如果这三个人都死了,我们宁愿称作小邦,年年向你们进贡。”晏婴答应楚王。楚王大摆筵席款待晏婴,一面派人先到齐国报信,一面收拾进献礼物随后跟来。
晏婴派人先到齐景公那里报信,齐景公听了非常高兴,命令大小官员都跟随他到郊外迎接晏婴。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听了,更加生气。晏婴到了都城,齐景公亲自下车迎接,慰问完毕,又和晏婴同乘一辆车回宫,齐国人都出来观看,人山人海。第二天早朝,晏婴见田开疆等三人在玩游戏,就上前施礼问候,可那三个人连头也不回,置若罔闻,狂妄之气,旁若无人。晏婴站着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三个仍然不还礼,就悄悄走开,拜见齐景公,把三个人无礼行为向齐景公讲了一遍。齐景公叹道:“这三个人经常带剑上殿,把我当小孩子对待,时间长了,一定会篡夺王位。我早就想把他们除掉,只是没有机会,”晏婴安慰齐景公道:“主公只管放心,等来朝的楚王一到,只管大摆宴席,臣就在宴席上略施小什,使他们自杀而死。他们就是一介武夫,没有一点谋略,只要这样就可以清除他们。”说完对齐景公如此这般他说了一通。齐景公非常高兴。
第二天,楚王带领文武百宫百十名,用车拉着金银珠主及玩好之物,亲自来到朝门,晏婴把他们请进去。齐景公和楚王各答礼还礼完了,大摆酒宴,两国君臣共同庆贺同归干好。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身佩宝剑,站在殿下,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酒喝到一半,齐景公说道:“我的御园金桃已经熟了,可以摘了来吃掉。”不一会儿,一个宫监用金盘子盛了5个桃来。齐王说道:“园里的桃树,今年只结了这5个桃子,这种桃子味甜色香,和其他树上的桃子不一样。丞相,请你捧杯敬酒献桃,庆贺今日的盛会。”晏婴就手捧玉爵依次敬献。先献给楚王,楚王喝了一杯酒,吃掉一个金桃。接着献给齐景公,齐景公也喝一杯酒,吃了一个桃子。齐景公吃完桃子说道:“丞相使齐楚二国合好,功勋卓著,可以吃一个桃子。”晏婴跪着把一只桃子吃了,喝一杯酒。齐景公接着又说道:“齐楚两国中,谁的功劳最大,就可以吃一个桃子。”田开疆挺身而出,站在宴席上说道:“我从前跟随主公在桐山打猎,竭尽全力,打死猛虎,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答道:“你擎王保驾,功劳最大。”晏婴立刻献酒一杯,请他吃一颗桃子。顾冶子接着跳了出来,说道:“杀掉一只老虎并不算什么稀奇,我曾经在黄河里杀掉一条鲛龙,救了主公一命,在我看来,大风大浪,如走平地。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说道:“这是盖世无双的功劳,赶快献酒吃桃。”晏婴连忙献桃敬酒。这时,公孙捷大步流星,来到宴席间,说道:“我曾经在10万大军中,手挥铁铲,如入无人之境,救出主公,秦国的军队纷纷逃散。我的功劳怎么样?”齐景公说道:“你的功劳可以说上顶天,下立地,没有人能与你相比的,无奈没有桃子了,就献酒一杯,明年这时再赐你一个金桃。”晏婴接着说道:“你的功劳最大,只可惜说得晚了一点,没有桃子了,反而使你的显赫功勋黯然失色。”公孙捷听了这么多话,拔剑在手,说道:“杀一只老虎,诛一条敛龙,这都是区区小事,我在10万大军中纵横捭阖,如入无人之境,竭尽全力救出主公。建立了这样大的功勋,反而没有桃子,在两国的君臣面前受如此奇耻大辱,被万代之人所讥笑,哪里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说完就自杀而死。田开疆大惊失色,也拔出剑来,说道:“我们功劳小的反而吃了桃子,公孙捷功劳大都没有机子吃,我们的羞耻什么时间才能洗涮清白?”说完也自杀而死。顾冶子突然大喝一声,挥剑说道:“我们三个人情同手足,义同骨肉,虽不同生,宁愿同死,两个人都已经死了,我怎么能还活着?”说完,也自杀而死。晏婴见此情景,大声笑道:“如果没有两个桃子就不能杀掉这三个人。现在,三害已除,该怎么办?”楚王离开座位,慨叹道:“晏丞相神机妙算,怎么能不敬佩?从今天开始,我们楚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远尊敬你们,誓不侵扰。”齐景公命令手下人把田开疆、顾冶子、公孙捷埋在都城东门外。
从那以后,齐楚结为同盟,永不相犯,齐国逐渐强大,遂成霸国。晏婴名扬千古,流芳百世。
第189篇、掏狼窝
我们家祖传着一套掏狼窝的手艺,父亲临去世的时候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能把这门手艺丢了,要把它一代一代地传下去。父亲的话是有道理的,因为有了这门手艺,就是生产队遇到了颗粒不收的年头,也能有碗饭吃。而随着“战天斗地学大寨”的年头越来越火,狼群越来越少,只有到深山老林里才能掏到狼窝。
记得上世纪60年代末,我刚高中毕业就到生产队当社员了。那时“学大寨”抓得紧,我刚下生产队又什么活计都不会干,一天累得要死,才评三等工。也就是说同样劳动一天,别的社员挣十分工,我只能挣九分工,心里不服气也没办法,谁让你活计不迎人呢?因此我总琢磨着掏狼窝比在生产队劳动合算,因为附近的狼窝越来越少,价钱直线攀高,掏到一窝少说也能卖个千儿八百的。那年月,在生产队起早贪晚地劳作一年,顶多也能分到千儿八百块钱。这个合算的买卖,说啥也得去干。
那年初冬的一天,下了第一场雪,生产队没有什么活计,破天荒地放了一天假。真是天赐良机!我带着掏狼窝的“四大件”——手电筒、麻袋、铁锤和钢钎来到了离家三十里远的对头砬子沟里,一个山冈一个山冈地搜寻狼的踪迹。不到中午,我就发现了一行狼的踪迹,可是找到狼的踪迹并不等于就找到了狼窝,山里的狼越来越狡猾,它把洞口造得十分隐蔽,没有经验的人是很难找到狼窝的。但这难不倒我,没有多长时间,我就在一块大石头的下面找到狼窝的洞口。
狼洞一般都是一米左右大小,特别深长,有的竟长达二三百米。我把麻袋系在腰上,把铁锤掖在麻袋里,一手拿着钢钎,一手拿着电筒,四肢趴着钻了进去。洞里黑漆漆的,手电筒的光就像萤火虫似的,爬行在狼洞里,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就是进地狱。但我经常跟父亲掏狼窝,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爬了一百多米,我发现眼前的石头特别多,狼洞在大块的石头间拐拐绕绕。在通过两块石头的夹缝时,一下子变得很狭窄,我试了试,没有钻进去,就把手电筒放在一边,用钢钎扩大洞口。好在这里的石头很松散,没费多大的劲儿,就将挡道的一块石头挪动了位置,通道变宽了。过了这里再往前爬,则一路畅通。
半个小时后,我爬到了洞的尽头,找到了狼窝。狼窝足有半间房子那么大,挺宽敞。我直起身来,一边揉着发酸的腰,一边用电筒四处搜寻,终于发现了一窝狼,一共四只,我想今天的运气不错。众所周知,狼是最狡猾最凶残的野兽,若是在野外,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几个人也不是群狼的对手。可是,每当有人光临它的窝巢时,它就变得胆小如鼠,既不攻击,也不逃跑,而是如羊群似的相互拥挤,边挤边浑身哆嗦得放响屁,用绿荧荧的眼睛看着你,乖乖地等着你的发落。我不慌不忙地拽出背后的铁锤来到狼的跟前.照着其中一个的脑门,又准又狠地砸下去,只听噗的一声,那个不可一世的东西就不声不响地趴下了。遇到这种凶狠的袭击,其他的狼可能是吓呆了,吱吱地放响屁,哗哗地撒尿,总之一点儿也不反抗。也许我的祖辈们就是抓住了狼的这个弱点,才摸索出了捕杀它的这套手艺。我解开麻袋,把死狼扔进袋子里,把袋口系在腰上,然后转过身,在三双绿荧荧的目光之下,拽着那只死狼向洞外爬去。轻车熟路,不一会儿,我就从洞里爬了出来。我估算了一下,这一进一出,只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是把这四只狼都弄出来,天刚眼前黑,顶着星星回去也没问题。这样想着,我把死狼放在洞口,回头又钻进洞里。
还是重复着祖传的那种残忍方法,我又把一只狼锤死后,装进麻袋里拖着向外爬。然而,当爬到打通的那块石头旁时,我不禁大吃一惊,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土质太疏松,或者是因为我动了那块石头使上面失去了支撑,眼前已出现塌方,洞被沙土石块严严地堵死了。我第一趟出去时已经把钢钎带出去了,哪曾想遇到塌方?没办法,只得用双手去扒洞,可越扒土越多,扒了很长时间才前进了一小步。这时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我用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它的边缘,企图找到一个可以突破的地方,结果却让我非常失望。汗水渗进了眼睛里,格外地涩。在如豆的手电筒光里,我恍恍惚惚地看到一片鲜红,我还以为是幻觉,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看,竟是血迹!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的双手已经变成了血葫芦!
我暗暗叫苦。一般说来,掏狼窝都要两个人以上,洞里洞外有个照应。可我吃惯了独食,掏狼窝从来都是耍单帮。这次如果爬不出狼洞,是不可能有人来救我的,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我被困在这里。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暗,为了省电,我把手电筒关了。瞬间,洞里一片漆黑。我掏过无数次的狼窝,死在我手中的狼更是不计其数,在狼洞出出进进是我最大的乐趣了,可此时我却觉得从来没有过的恐怖。我一次次地向堵在前面的石头发起攻击,但一次次地都灰头丧气地缩回来,手指头好像已经磨去了半截,再也不敢去触摸那坚硬的石头。随着体力一点点的消耗,我开始绝望了。越是绝望,越会使人想起很多美好的事情和很多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年迈的母亲。我是家中的老大,是家中生活的擎天柱,是全家人的希望和依托。没有我,母亲和弟妹们就没法活下去!此时,我真不敢想像母亲和弟妹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强烈的求生欲望竟使我想到了喝狼血,我决定爬回去用狼血充饥。可我刚刚爬到死狼跟前就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醒了过来,发现眼前有两双绿荧荧的光。打开手电筒一看,是洞里的两只狼坐在那只死狼跟前正用舌头默默地舔着死狼头上的血迹。看到这情景,我心里一颤,不由得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兄弟妹妹。我默默地想,今天落到这般绝境,是不是报应?
等我再次从昏睡中醒来时,竞发现了三双绿荧荧的目光。我以为那只狼被舔活了,打开手电筒一看,没有啊,那只死狼仍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但守在它身边的,确实是三只狼啊?就在这时,一股清新的风吹到我身上,使我精神一振。我回头用手电筒一照,惊奇地发现在那块大石头的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新洞,虽然很低很窄,但还是勉强可以爬过去的。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一口气爬出洞口,终于又看到了雪夜中的星空。细找那熟悉的北斗七星,已经偏西了,我知道自己被困在狼窝里已有一个下午和大半夜了。这时我才发现原本放在洞口的那只死狼不见了,猛然间明白了:那只狼没有被打死,醒过来又回洞里找它的同伴儿,见洞已堵死,就又掘出一个新洞来,这才救了我一条小命!
我踉踉跄跄地向山下跑去。跑到村头时,见东方已是鱼肚白,启明星已出来了。这时,我隐隐约约听到母亲沙哑的呼唤声:“儿呀,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我已无力回答母亲的呼唤,眼泪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连滚带爬地跑到母亲跟前,一头栽倒在她的怀里,喃喃地说:“娘,我再也不掏狼窝了,宁愿受穷,宁愿祖传手艺断在我手里,宁愿父亲在九泉之下闭不上眼睛……”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那干柴般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有几滴热乎乎的东西滴在我的脸上,淌进我的嘴角,咸咸的,涩涩的,我知道,那是母亲的心酸的泪……
第190篇、毒口婆心
大约在40年前,地处东北中朝俄交界地带的船坊镇有一对新婚夫妇,男的叫吴成,女的叫巧梅。
这天是巧梅的生日。吴成早早起了床,别上柴刀和土铲就往院外走。巧梅紧追两步,缠着他撒起了娇:“大成,今天我过生日,你想送我啥礼物?”
“暂时保密。”吴成笑着说,“我保证,你一定会喜欢的。”
谁知,吴成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从此音信杳无。
这天清晨,心力交瘁的巧梅又像往常一样强撑着走出屋子,准备进山找人。婆婆递给她一兜干粮,叮嘱道:“巧梅,山里不安全,别找得太晚。”
“娘,我……”巧梅欲言又止。她想对婆婆说,昨夜她梦见吴成满身是血地蜷缩在一个黑黢黢的角落里央求她救救他,但她怕婆婆担心,还是改了口,“我记住了。我一定会把大成找回来。”
谁能相信,一梦成谶。半个月后的一天,就在巧梅翻遍了船坊镇的每一个洼地、山洞和犄角旮旯时,在一口被杂草烂枝掩盖着的废弃枯井里,发现了吴成的尸体!巧梅登时心痛如刀绞,昏倒在地。
吴成的尸身虽被找到,案发现场却遭到人为破坏,一片狼藉。警方没能提取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个案子便暂时搁置了起来。
一转眼,小半年过去了。这天,巧梅刚送走来自俄国的山货商列昂诺夫,婆婆便冷了脸:“这个老毛子,干啥总来咱家?”
“妈,人家是好心。你忘了,他是大成的好朋友。”巧梅回道。
“可大成死了,朋友也该断了!”婆婆的嗓门陡然升高八度,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关了门。
见此情景,巧梅不禁心酸阵阵。她能理解婆婆,儿子没了,还是独苗,当妈的心里难受,一年半载都难以缓过劲儿。可列昂诺夫的确是吴成的朋友,在吴成下葬那天就来了,再三劝慰巧梅和婆婆节哀顺变。临走时,他还留下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安葬费。此前,吴成只要弄到上好山参、鹿茸和熊掌,总会卖给列昂诺夫;列昂诺夫也经常从家乡带回大包小裹的土特产,送给吴成尝鲜。虽说人走了,可情分仍在啊。
不过,婆婆生疑也有道理——安葬吴成时,巧梅几次哭得人事不省,而每次醒来,抱着她掐人中按虎口的都是列昂诺夫。再者,列昂诺夫生得高大帅气,特别是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一看就叫人着迷。
想到这儿,巧梅隔着门板对婆婆说:“娘,你千万别多想。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亲闺女——”“哼,说得好听!”婆婆抢话道,“你才22岁,长得又像一朵花,我可不敢奢望!”
“既然你不喜欢列昂诺夫,等他下次来,我就赶他走。”巧梅说。
“啥?下次?你们是不是约好了?”婆婆突然推开门,劈头盖脸一通喊,“大成出事,全怪你。要不是你要啥礼物,大成能进山去采参吗?你就是个催命鬼!”原来,巧梅生日那天,吴成临行前许诺的那一幕,恰恰被婆婆看到了。
巧梅听得泪如雨下,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妈,都是我不好。你放心,我会代替大成留在你跟前,照顾你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
“听听,你刚催了大成的命,又要送我的终!巧梅,你究竟安的啥心?”婆婆硬邦邦地说完,又“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当晚,巧梅含泪下厨熬了米粥,做了两个婆婆平时最爱吃的菜。哪知接连叫了几次门,婆婆都没露面。巧梅担心婆婆想不开,刚要撞门,婆婆却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搡开她坐到了饭桌前,夹起一筷子菜品咂几下,便吐到了地上:“巧梅,你想齁死我,去找那个俄国佬是吧?去吧去吧,我不拦你!”
在饭菜出锅前,巧梅尝了,咸淡正好。明摆着,婆婆气不顺,在找茬。巧梅既没还口,又没辩驳,转身重新进了厨房。等再次做好,婆婆却死活不吃,还口口声声说:“谁知道饭里有没有下毒?”巧梅委屈极了,呜呜哭着冲出了院子。
这一夜,巧梅是在吴成丢命的枯井旁度过的。而吴成遇害这桩案子,说来也蹊跷。法医做过尸检,确认害他命的有两个凶手。第一个,目前尚不明朗,正在排摸调查;第二个,是个死人,确切地说是一堆戳在枯井里的森森白骨——吴成背后挨打,陷入昏迷,被扔下井,恰被不知何时殒命井底的一个无名死者的肋骨刺中了心口。
由于第一加害者暂没落网,那枯井白骨自然就成了巧梅痛骂、发泄的对象。巧梅边哭边搬来石块,不停地往井下扔:“你个混账,是你害了我男人,也害了我。我砸烂你,让你永世都不得超生!”
哭一阵,骂一阵,又砸一阵……折折腾腾,天亮了,一个人风风火火跑来找她。是列昂诺夫!听闻呼喊,已哭得心力交瘁的巧梅跌跌撞撞刚站起身,忽觉脑中眩晕,一头栽进了列昂诺夫的怀里。
那日,巧梅昏昏沉沉走不动路,是被列昂诺夫背回家的。她恍惚瞅见婆婆用冷眼瞪着她,当然也没给列昂诺夫好脸色。她想挣脱,想跟婆婆解释,可身子软如棉花,半丝力气都使不出。迷迷糊糊之中,列昂诺夫的惊叫声响了起来:“婶子,巧梅发烧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巧梅深陷昏迷,无从得知。直至她悠悠醒转时,一睁眼就看见了列昂诺夫。
“巧梅,你终于醒了!”列昂诺夫惊喜地喊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可吓死我们了!”
两天两夜?巧梅吃力坐起,恹恹地问道:“我婆婆呢?”列昂诺夫没作答,反问道:“你恨她吗?”
巧梅欲言又止。自从吴成遇害后,婆婆就像变了个人,摔过饭碗踢过洗脚盆,也没少怀疑她,指责她,可毕竟是一家人,是婆媳,说不上恨,只是心里太憋屈。
“巧梅,我觉得,婶子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列昂诺夫眼窝发热,唏嘘说起了两件事。
第一件,他能在荒野枯井旁找到她,多亏了巧梅婆婆。巧梅前脚跑走,婆婆便紧跟着追了出去。追进山野,见巧梅哭成了泪人儿,婆婆也止不住捶胸顿足,老泪纵横。确信巧梅不会寻短后,她连忙找去了镇上的旅店。列昂诺夫常年住在那儿,收购山货。
两下见面,巧梅婆婆没藏着也没掖着:“你喜欢巧梅,对吧?”列昂诺夫认真回道:“大成活着时,我只是仰慕她,从未有过非分之念。大成走后,我发觉我真的喜欢上了她,不是可怜,是真心想让她快乐。”婆婆瞪眼哼道:“是不是鬼话,你得对良心发誓。”列昂诺夫郑重发完誓,问巧梅是不是有麻烦,获知内情后,列昂诺夫的那颗心“嗖”地悬到了嗓子眼,撒腿就往荒野里跑。
“那第二件呢?”巧梅难为情地问。
“船坊镇东有个叫沈七的,你听说过吧?”列昂诺夫说。
“当然听说过。”
沈七是个神汉,整日神神叨叨,专门为人驱邪收惊看风水。当初,吴成和巧梅成亲,没请他给择黄道吉日,他便在人后风言风语没少瞎咧咧。而这两日,巧梅高烧不退,神志不清,时而胡言乱语,时而抓挠踢打,样子很吓人。婆婆急得焦头烂额,慌得方寸大乱,竟找来了沈七。沈七掐指一算,道:“白骨上身,中邪了。”之前巧梅骂过、砸过白骨!婆婆愈发惊慌,在塞过一把钞票粮票的同时“扑通”跪地:“七兄弟,求你救救我家巧梅,救救我闺女吧。”
沈七接过钞票粮票后,这才阴阳怪气地给指了路:“出家门,到枯井,十步一跪一磕头;路上见石跪石,见水跪水,不得绕行!”
这该死的沈七,又在胡说八道!巧梅强支着身子下了床,在列昂诺夫的搀扶下走向院外。而此时,婆婆已跪行到了船坊镇外。
“巧梅是我儿媳,我是她婆婆。儿媳犯的错,就是婆婆的错。我给你磕头赔罪了!”婆婆说完,磕了三个响头,接着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九步,十步,婆婆收住脚,又屈膝跪了下去:“巧梅说,她要给我当闺女,那我就是她亲娘。儿女有错,娘担责。我替我闺女给你赔罪了!我晓得我闺女的脾气。我要不为难她,赶她走,她真会不嫁人,一辈子伺候我。可我做过了头,害她得罪了你,求你放过她……”
“娘,别跪了!”巧梅大喊,顺手捡起一根木棍,咬着牙红着眼冲向监督婆婆的沈七,搂头就打。沈七见状,暗叫声“姑奶奶手下留情”,撒丫子便逃。巧梅扔了木棍,紧紧地抱住了已跪得膝头渗血、难以直身的婆婆,大喊:“娘——”
经警方全力侦查,案发两年后,吴成遇害案总算水落石出,真凶终于落网,居然是和吴成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田大顺!
据田大顺供称,他和吴成相约进山采参,寻到一株神草,即生长期至少有五百年的山参,那可是价比黄金的宝贝。田大顺贪念顿生,趁吴成不注意下手害了他的性命。
田大顺还招供,四年前,他曾用同样的手法杀害过一个外地采参客,并抛尸同一口枯井。
真相大白那日,巧梅和列昂诺夫一同去了吴成的墓地。巧梅羞赧说道:“大成,我要改嫁给列昂诺夫了。是娘做的媒。娘说,列昂诺夫是个好人。”
列昂诺夫将一束鲜花放到墓碑前,诚恳说道:“大成,相信我,我会和你一样爱巧梅,也会把你的妈妈当成我的亲妈妈,她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妈妈。”
第191篇、“战神”探亲
故事发生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当时苏联的年轻人都参了军,苏联萨拉托夫区的伏尔加村有一个名叫伊哥尔的集体农庄庄员也不例外。他打仗勇敢善战,使敌人闻风丧胆,称得上是一位“战神”。参军不久,他即被升为上尉,驾驶着坦克冲锋陷阵。
一天,他们去进攻一个德寇占领的村子。他们的坦克才一散开,就看见一辆德军坦克正爬过小山,朝他们冲来。伊哥尔的伙伴喊道:“上尉同志,一辆虎式坦克!”他叫道:“朝前冲!快踩油门!”于是他们就驾驶着自己的坦克从枞树林里曲曲折折驶出。这时,那辆虎式坦克开始朝四周摆动炮口,像个瞎子似的乱闯乱开炮。而上尉却对准了它的肚子就是一炮,一发命中;第二发则击中它的炮塔,这使德寇的那辆坦克的尾部歪了下去;第三发炮弹打出后,那虎式坦克就开始全身冒烟,火焰一窜有2米高。坦克里的人从紧急舱口逃了出来,连滚带爬的。于是机枪手就老实不客气地用机枪密集扫射,让他们全趴下了。5分钟后,他们冲进了村子。一些纳粹匪徒仓惶出逃,在烂泥路上光着袜底乱蹦乱跳地朝谷仓奔去。上尉又下令了:“喂,猛烈进攻那个谷仓!”于是坦克就开足马力冲进了谷仓。仓库里都是法西斯匪徒,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只好举手投降。
然而,就在第二天,上尉遭到了不测。当他的坦克转战在麦田的一块高地上时,坦克被一枚敌军炮弹击中,两个坦克手当场阵亡。第二发炮弹使坦克起了火,驾驶员朱委列夫从前面的舱口跳了出来,爬上了装甲,他从火焰直窜的坦克里死活拖出了上尉。这时的上尉已失去了知觉,连他身上的制服都在熊熊燃烧。朱委列夫刚将上尉拖到一边,坦克就“轰”的一声爆炸了,炮塔被炸到20米外。朱委列夫一看没什么可以拿来扑火的,就急中生智,捧起麦田里的泥土,洒在他的脸上、头上和衣服上,将他浑身上下滚滚的火球扑灭了。然后,他背起他爬着,从一个弹坑爬到另一个弹坑,终于将他送到了第一个碰上的救护站。上尉虽然已被烧得像一段焦木,但心脏还隐隐在跳动。
幸而驾驶员的这一救,上尉好歹总算死里逃生,活了下来,甚至还保留了视力。然而他的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有几处甚至烧得连肉也没了,看得见骨头。他在医院里一躺8个月,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术,最后解开绷带时,他向护士要了一面小镜子。护士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将镜子递给了他,只是马上转过身去哭了起来。是的,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经过了这么一场浩劫,竟被烧成了一个丑八怪。伊哥尔上尉只看了一眼,就把镜子还给了她。他像在自言自语他说:“别难过,护士同志,即便再糟糕一点,人也还得活下去。”从此,他再也没有照过镜子。
医务委员会认定上尉是再也不能重返军营了,但他还是上司令官那里去了。他请求说:“司令官同志,请让我回到团部去吧。”司令官尽量地不去看他的脸,说:“你还是休息着吧,你已经残疾了。”伊哥尔说:“不,司令官同志,我只是模样儿长得不中看点罢了,打起仗来是不讲究人的模样俊不俊的。”司令官说服不了他,只好准了他,但止他在归队前去度一个假期,度一个20天的假期。这时候,正当三月。他决定回家去探望一下他的爹娘,还有他的未婚妻。
苏联的三月远不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天气又潮湿又阴沉,遍地白雪皑皑。下了火车,伊哥尔原想从车站搭汽车回村去,可是这样的鬼天气,什么车也没有,他只好迈开两条腿来走完这一十八俄里的雪路。顶着刺骨的寒风,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黄昏时才到达村里。那口熟悉的水井还在,高高的压水机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发出了嘎嘎声。从村口往里数,第6家的小屋下是他的老家,住着他的老爹和老娘。当他一眼看到老屋的时候,他突然将手往口袋里一插,站住了。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朝屋子走去。雪很厚,直厚到齐膝,他从窗子里往里望,看见桌上点着一盏昏暗的小油灯,娘正弯着腰在准备晚餐。
他拔下了耳门的门闩,穿过小院子,然后敲敲门。娘在问:“谁呀?”就在这一刹那间,他决定暂时冒充一下自己的战友。他回答说:“是我,葛洛摩夫上尉。”他把肩膀靠在门框上,心在剧烈地跳动。不,娘竟听不出他的声音来。他的声音自手术后己变了,变得嘶哑、模糊。娘出来了,说,“呀,稀客,请进。朋友,您有什么事吗?”他说:“您是伊哥尔的妈妈吗?伊哥尔上尉叫我来问候您。”娘跑出来,对他的脸微微感到有些吃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哦,我的伊哥尔还活着吗?他可好?——瞧我,只顾说话,请进,请进,请里面坐。”
伊哥尔进屋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这凳是他从小坐惯了的,当时,他还很小,坐着时,双脚都够不着地面。每当这时,娘总会抚摸着他的卷发,嘴里唠叨:“吃吧,吃吧,多吃点,快快长大吧,我的宝贝儿!”
于是她的儿子就用第三人称谈起自己来,说他的吃,说他的穿,说他日常的日子和如何驾驶着坦克冲锋陷阵。一会儿,他的爹也来了。这些年中,他老了许多。他在门口跺跺那双破毡靴,脱下羊皮大衣,走到桌子跟前来跟他握手,然后坐下来专心致志听“他儿子的战友”讲话。
吃晚饭了,一家三个坐了下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熟悉的桌子,熟悉的碗筷,熟悉的饭菜……突然,他发现娘死盯着在瞧他拿调羹的姿势。他尴尬地朝她笑笑。只见他娘抬起头来,脸上在痛苦地颤抖着。
饭后,他们还是谈这谈那的,最后,他娘问道:“好小伙,您还没有告诉我们呢,我儿子什么时候能请假回来探亲?咱们已经有三年没见着他了。”伊哥尔说:“是呀是呀,你们一定能看见他的,也许,你们会认不出他了吧?”
夜里,他们在火炕上安排了一张铺,让他睡觉。这儿的每一块砖、板壁上的每一条缝隙和天花板上的每一个木节,对他来说,都是熟悉不过的。幼年时代住过的屋子是一个人一辈子也永志难忘的。朔风在屋顶上呼啸,隔壁爹在打呼噜,娘则在叹气,在翻身打滚地睡不着……伊哥尔上尉在被窝里双手捂着脸,痛苦地思忖着:娘啊娘,莫非我的这张脸已是丑到这个田地,连亲生的娘也认不出我来了?这怎么可能呢?
早上,当他爬下火炕,穿好衬衫,束紧皮带,赤着脚在长凳上坐下来的时候,他问道:“请问,这里有位卡珈姑娘还住在村里吗?”卡珈是他的未婚妻。娘说:“她去年已师范毕业,当了村里的教师,您怎么认识她?”伊哥尔说:“您儿子叫我问候她。”娘打发邻居的小姑娘找卡珈去了。没等上尉穿好靴子,卡珈已进来了。她还是那么漂亮,一对灰眼睛又大又亮,眉毛兴奋得直打颤,脸快活得绯红绯红的。她开口说:“您好啊,是伊哥尔让您带来的口信吗?请您告诉他,我非常想念他。”但当她走近他,正面看见他的脸时,她吓得倒退了一步,眼里出现了恐怖的神情。伊哥尔心头一紧,他断然下了决心:别存奢望了,还是走吧。走,马上就走!
早饭后,他坚决地告别了他们,走了。一路上,他时不时地问自己: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回到团队后,他的伙伴们倒是高高兴兴地欢迎他的。幸而如此,这才稍稍安慰一下他那颗痛苦莫名的心。
两个星期后,他接到了娘的来信,信上说,他们家里早几天来了一位客人,是个脸虽丑心地却善良的好人。他只呆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走了。自此以后,娘不知怎么一来,就把这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日思夜想,想得好苦好苦,想得茶饭不思,夜不成眠。爹在骂她,说她是想儿子想疯了,竟会将别的小伙错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爹说,如果真是自己的儿子,他干吗要欺瞒自己的亲爹亲娘?如果那个人真是自己的儿子,他的脸是为保卫祖国而受的伤,是最值得人骄傲的,有什么好瞒的?可是做娘的自有做娘的想法。那天,当这个人睡下的时候,娘曾拿了他的衣服到院子里去刷,她闻到衣服上的味儿了,千真万确,这是她儿子的昧儿,决计错不了!伊哥尔,宝贝儿呀,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快回一封信,告诉娘,这个人到底是谁?要不,她怕真会发疯的……
伊哥尔的眼睛湿润了,当天就写了一封长信:“我的亲爹亲娘,请你们原谅儿子的愚蠢吧,那天访问你们的人正是你们的亲儿子伊哥尔……”他密密麻麻写了足足4张纸。
不久的一天,伊哥尔带了士兵正在打靶,一个士兵跑来报告:“队长同志,有人来看你!”他回到屋子里,只见爹、娘和卡珈一起来了。娘一把抱住了他久久地吻他;过后,卡珈也红着脸悄悄儿跟他说:“伊哥尔,咱们就在一起,永不分开,不管这世上发生了什么事……”
第192篇、女匪
民国十几年的时候,豫东一带活跃着一支女匪。队伍里多是穷苦出身的姑娘,而匪首却是位大家闺秀。至于这位小姐是如何沦入匪道的,已无从考究。她们杀富济贫,不骚扰百姓。打舍绑票,也多是有钱人家。
女匪绑票不同男匪,她们大多是“文绑”,极少动枪动刀。先派一位精明伶俐的女匪徒,化妆一番,潜入富豪之家当女仆,混上半年仨月,看熟了道儿,定下日期,等外围接应一到,便轻而易举地抱走了人家的孩子。然后托中人送书一封,好让主家准备钱财。
这一年秋天,她们又抱了陈州一富商之家的独生子。那富商是城里的首富,已娶了七房姨太太,方生下这一后嗣。七夫人很有学识,见娇儿被绑,悲痛欲绝,几经思索,便给女匪首写了一封信:
我愿意长跪在您面前哀求,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把孩子安全地还给我,免除我的痛苦。我以一个母亲和你同属女性的身份,请你三思你所做的事对我全家造成的伤害。我要回孩子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换回我的儿子,请你告诉我你的条件。
女匪首看了这封感人至深的信,很是欣赏,一时来了兴致,便回信一封:
我不愿跪在任何人的面前,我也不愿别人跪在我的面前。我只请求你看在上帝的面上,把我所需要的东西安全地送给我,免除我的人生之苦。我以一个女性的身份,请你理解你我命运的不同!一哲人说:谁都希望不跟着命运走,到头来,命运却又主宰着那么多人!由于命运之神把我推上了匪道,因而我需要生存和向一切富人报复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保全你的儿子,请你拿出三千大洋来,于本月×日在我随时通知你的地点换回你的儿子!为保险起见,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夫人接到女匪首的信,颇为惊讶!她万没想到女匪首竟也如此知书识礼,文采照人!她产生了见见那才女的心情,当下准备三千大洋,等到匪首的通知,亲自坐船去了城东的芦苇荡里。
女匪首并不失约,等观察四下无动静后,便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一只小船上。大红斗篷,迎风招展,于碧绿的青纱帐中,犹如一朵硕大的红牡丹,映衬出眉目的秀丽和端庄。七夫人惊愕片刻,才发现那个曾在她府上当过丫环的女匪正逗着她的孩子玩儿,她那颗悬挂的心才落了下来,忙让人亮出大洋,让女匪首过钱。女匪首笑笑,打出一声呼哨,芦苇荡里旋即窜出一叶小舟,上面有女匪二,各佩枪刀,接过大洋过了数,又箭般地驰进芦苇荡的深处,淹没在一望无际的绿色里。这时候,只见女匪打了一下手势两船靠拢。那女匪递过孩子,交给夫人。可万没想到,孩子竟不愿找他的生身母亲,又哭又嚎,紧紧地搂抱住了女匪的肩头。
夫人惊诧万分,痛心地流下了泪水,对女匪说:“万没想到,你们首先绑走了孩子的灵魂,令我颤栗!”
女匪首大笑,说:“孩子毕竟是孩子,每一个女人向他施舍母爱,他都将会得到温暖!尊敬的夫人,这些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常言说:生身没有养身重!你想过没有,当你抱走你儿子的时候,我的这位妹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夫人抬起头,那女匪正在伤心地抹眼泪,好似有着和她同样的悲哀!
夫人感动了,对女匪首央求:“让这位妹子还回我府当丫环吧?”
女匪首望了夫人一眼,说:“由于她已暴露了身份,我认为不太合适!你若想让你的儿子快乐地回去,夺回那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上几日!”
七夫人秀眉紧蹙,迟疑片刻,毅然上了匪首的小舟……
第193篇、娃娃匪首
清朝年间,涞阳金花山一带曾啸聚一帮土匪。匪首袁宝,铁匠出身,怀一身好功夫。袁宝妻子死得早,后因生活窘迫没了活路,便背上两岁的儿子袁丁儿上金花山落了草。
袁丁儿小鼻子大眼睛,长得玲珑可爱,要多水灵有多水灵。孩子的心灵是张白纸,画什么就留什么,他自呀呀学语便随他的土匪爹在山上混,耳濡目染竟练就了许多黑道上的本事。一次,袁宝绑回一肉票,肉票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儿,可衣服却穿得稀松平常,又不像个大家茬儿。肉票告饶:“大爷,你们绑错人了,我只是个粗使下人,没油水,求大爷开恩放了我。”袁宝犯了疑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七岁的袁丁儿嘴里“咯嘣嘣”嚼着黄豆走上前说:“爹,你捉只虱子放到他棉袄里,他若抓痒痒,就是大票票。”袁宝摸着儿子的头说:“将来一准是条好汉。”
袁宝做活儿,既拦路抢劫,也仗着人马多攻城掠寨吞大户。遇到难打的主儿,山寨众匪就倾巢出动。袁丁儿年岁小,当然不能带去,袁宝便让他留在山上。开始,袁宝派一年老的土匪看护他,后来见儿子机灵乖巧,自己能照顾自己,便只留他一个人在山上。袁丁儿戏狗掏鸟,可劲儿地玩乐。
这天,黑山镇的劣绅焦大褂子娶三姨太。晚上,焦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袁宝趁乱行事,决定攻打焦府。他集合山寨众匪悄悄潜入黑山镇,直扑焦府。可刚刚到门口,便见四周“腾”地燃起一片片火光,接着喊杀声扑天盖地,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官兵剑拔弩张,将他们围成了铁桶。原来,焦大褂子很狡猾,他断定袁宝他们会来偷袭他,便花重金从保定府请来官兵助阵。官府正好想剿灭袁宝匪众,便派千总吴河带人马前来。官军事先埋伏好,专等袁宝等人上钩。兵匪相遇,顷刻便交了手。由于官兵人数多,又训练有素,不一会儿众匪便死伤大半,最后,袁宝和八位兄弟被擒。吴河率官兵乘胜追击,直捣袁宝的金花山老巢。
官兵的喊杀声把正在“聚义厅”睡觉的袁丁儿吵醒了。他爬起来向外一望,但见山寨上到处都是官兵,马嘶人喊乱成了一锅粥。袁丁儿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跑是跑不掉了,便小眼珠一转,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找出爹他们抢来的一件华丽的童装穿在身上,在屋中间的柱子旁一坐,又将一根麻绳放在身边,咧开小嘴便哭。官兵进了大厅,盯住他问:“你是谁?”袁丁儿浑身颤抖,哭着答道:“我叫娇儿。”吴河望望地上的绳子问道:“你是被土匪绑来的?”袁丁儿一个劲地点头。又问:“你是哪里人,爹妈叫什么?”袁丁儿不说话,只是摇头大哭。吴河阴沉着脸传令:“带走。”
吴河将袁宝押到涞阳县衙,而后带袁丁儿去了保定府。当时太平军闹得正凶,清廷草木皆兵,但凡捉到匪盗,一律按“长毛”论处。袁宝一干人犯关押了三天便被削首示众。
吴河先是把袁丁儿带到自己家中,接着又把他托付给了一大户人家收养。这家人姓苗,与吴河沾亲,苗老爷已年近六旬,却无子嗣。苗老爷见袁丁儿机灵可爱,满心欢喜,便把他收为养子,给他取名苗娇儿,以续苗家香火。又请来先生教授琴棋书画。苗娇儿聪明绝顶,学业突飞猛进。吴千总也极喜欢这个孩子,便传授他十八般武艺。苗娇儿博文精武,成了文武双全的少年英才。十四岁这年,参加童生试高中第一,接着乡试中举,三年后春闱大比再中壬戌科进士,没多久,便被朝廷委了个知县。
苗知县走马上任前夜,吴千总特意为他把酒饯行。吴河问道:“娇儿,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苗娇儿心神不安地回答:“不知。”吴河说:“今天是你爹袁宝的祭日,你能不记得?”苗娇儿大惊:“吴叔你开什么玩笑?”吴千总说:“别装了。其实我早知道你是袁宝的儿子。”苗娇儿目光惊愕。吴千总说:“你很会演戏,可那时你毕竟只有七八岁,心计再多也难免弄出漏洞。第一,你假装自己是被绑的票,还故意把绳子放在身边,让别人误认为是你挣脱掉的,可你身上并无勒痕;第二,当时你已七八岁,记事虽然不很清楚,但自己是何方人氏,父母姓啥叫啥总该知道,可你却一概不知。这些,怎不让人生疑?我单提审了你爹,你爹给我磕头,求我给你一条生路……”吴河饮干一杯酒,“你是个几岁孩子,能有什么罪?即便你爹不求我,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乱匪。你爹为匪,你却无罪。你自小身陷匪窝,那是命运的安排,已是不幸,实在让人可怜……于是我没有揭穿你,尽我最大努力把你保护起来,并设法给你寻找一个幸福安定的人生……”
苗娇儿扑通跪在了吴河面前,满面泪痕,哽咽着说:“吴叔大恩,永世不忘。”吴千总扶起他,叹口气:“如今朝廷无能,世道大乱,走仕途绝非坦途,我怕你把持不住,一失足成千古恨。记住,为官之后你若贪赃枉法办对不起民众之事,我决不饶你。不需我动手,我只要将你的身世向朝廷举报,你的前程和性命便会顷刻化为乌有。”苗娇儿说:“晚辈一定洁身自好。”吴河摇摇头:“谈何容易?就怕身不由己呀!”吴河站起身,“恕我直言,吴某握着你的把柄,谁敢担保将来不发生杀入灭口的事……今晚就与你别过,从此以后,吴某浪迹天涯。不过,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用眼睛看着你,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说罢,抱拳而去。
苗娇儿连干十大碗酒,而后孤零零站在清冷的月光下,痛苦地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毅然向朝廷辞去官职,布衣逍遥了一生。
第194篇、晋商嫁女
碎石街有一家远近闻名的聚德茶行,大东家于德仁是山西祁县人,五十开外,为人精明干练,在商场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几乎没失过手,在晋商中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可就在几天前,于德仁遇到了一件让他头痛不已的事情。
于德仁的长子叫于发,二十出头,前些时候去茶山进货,购得一批上等的茶叶,没想到中途被结伴而行的奸商掉了包,换成了劣茶。于发浑然不知,回到茶行一验货,才发现茶叶被人做了手脚。于德仁这个气呀:原本想让儿子出去历练历练,不想一出去就赔了一大把银子!
花这么多银子买教训,于德仁心有不甘,他想,要尽一切办法把损失弥补回来。几天后,聚德茶行放出话来:说要广招天下少年才俊,谁若能将茶行里的劣质茶叶高价卖出,且能让买家心甘情愿,掌柜的愿意将自己年方二八、貌美如花的女儿许配此人,并将自己的一半家产作为嫁妆。
此话一出,惊动了方圆百里。其中最关心此事的人,当属顺义茶行的大东家陆惠明。顺义茶行开在聚德茶行的斜对面。两家是冤家对头,过去的几十年里,凭着各自的智谋巧计,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天上午,陆惠明叫来儿子陆成,想听听他对这件事的看法。陆成说:“于家的少爷算是完了,这次做生意赔了那么多银子,于老板一定很失望,但他也很聪明,说是为女儿找婆家,其实是为茶行找未来的接班人。爹,您想想看,能将那些劣质茶叶高价卖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而且还让买家毫无怨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真有人能办得到,必定不是一般人。”
陆惠明呵呵一笑:“成儿,这件事也不难办。于家茶行经营有方,几十年间也赚了不少银子,于家一半的家产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有人事先设套,暗中假托别人之手将那些劣质茶叶买下,这样一来,赚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还娶了一房如花似玉的媳妇,何乐而不为!我就是想不明白,像于德仁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想不到这一点,他肯定会在其中做什么文章。”
陆成竖起了大拇指:“爹,您不愧是人中龙凤,表面上这个问题似乎很难解决,但经您这么一说,简直轻而易举,现在仔细想想,于老板的确不会做这赔本的买卖,他会在其中使什么手段呢?”说着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道:“爹,刚才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个主意,不管他于老板暗中隐藏着什么计谋,只要按我的意思去做,保证让于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接着在陆惠明跟前耳语了一番,陆惠明听后哈哈大笑,夸道:“将门出虎子,成儿,你将来必成大器,就照你说的意思去做,越快越好。”
几天后,陆成开出最高的价格将聚德茶行所有的劣质茶叶都卖了出去,让人们意想不到的是,买家竟然是顺义茶行。陆惠明放出话来,说他明天要在碎石街当着众人的面,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买下那批劣质茶叶。
第二天一大早,碎石街聚满了围观的人。那批劣质的茶叶堆在顺义茶行前,像一座小山一样。只见陆惠明拿着一支火把从店中走出,声音洪亮地说:“我们商人讲究的就是诚信,顺义茶行绝不允许有任何假货次货销售给老百姓,虽然我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但我却心甘情愿!”陆惠明说得慷慨激昂,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晋商嫁女(2)
陆惠明得意万分:于家不惜花重金也要想办法将劣质茶卖出,图的是不做赔本的买卖;而他花重金销毁劣质茶却是宣扬商家诚信为本。这样一来,于家算是完了,今后不会再有人和他家做生意了。至于于家一半的财产,哪怕只有一两银子,也不重要了,除掉了聚德茶行,顺义茶行就是碎石街最大的茶行,今后必定是财源滚滚。唯一的遗憾是,陆惠明对这桩婚事并不满意。
想到这里,陆惠明走到茶堆旁,眼见火把就要点燃茶堆,“慢!”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陆惠明回头一看,只见于德仁笑嘻嘻地钻出人群,从地上拿起一包茶砖,走到他跟前说:“陆东家诚信为本,深明大义,实在是晋商中的典范,但我于某人也并非唯利是图的奸商,您做茶叶生意几十年,想必分辨茶叶的好坏也易如反掌。”说着,于德仁将茶砖上的封纸撕开,用手捏了几片茶叶递到陆惠明的面前。
陆惠明将茶叶含在嘴中,细细品了品,脸色微微一变:这哪里是过了期的劣质茶叶,分明是上好新鲜茶叶。趁陆惠明呆愣之际,于德仁冲众人摆摆手说:“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银子,但我们于家绝不会赚昧心的银子,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卖给陆家的茶叶都是货真价实的好茶叶,至于那批劣质茶,我已经让人悄悄销毁了。”于德仁的话又迎来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陆惠明将目光转向了儿子,只见陆成的头埋到了胸前,他昨天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儿子细细查看那批茶叶,想必他一定疏忽大意,没有细看,陆惠明这个气呀……
于德仁真是厉害,借别人之手为他树立诚信,可陆惠明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算出他这一计,而且还使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将计就计。
于、陆两家经过这件事大出了风头,两家的诚信叫人无可置疑,生意还和以前一样,各占半边天下。一个黄道吉日,于家将小女嫁到陆家,而那陪送的“嫁妆”却是大打了折扣。
过了一段日子,陆家的小女儿跑来向陆惠明哭诉,说新来的嫂子如何欺负她,哥哥又如何袒护嫂子。陆惠明大怒,叫来儿子质问。陆成笑嘻嘻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妹妹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她找一户合适的人家了。”
陆惠明气得两眼发直,却也无话可说:眼下儿子新婚,那股热乎劲还没过,一定是儿媳在暗中挑拨,搞得家里鸡犬不宁。正要赶走陆成,陆成却不知趣地说:“爹,您不要生气,如果我告诉您是怎样为妹妹找一户人家,您一定会举双手赞成。”陆惠明不明白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怒道:“如果你出的是馊主意,我定饶不了你!”陆成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在陆惠明的跟前说了一番。
陆惠明听后转怒为喜,竟连说了三个“妙”字!
又过了几日,一位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来到碎石街,在街中最好的一家客栈内住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派随从遍访方圆数十里内有名的媒婆,不但赠以重金,还留下一包茶叶。
晋商嫁女(3)
媒婆们口耳相传,众人才知道这少年大有来头:他是京城里一家大茶庄的少东家,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找一位识茶懂茶的姑娘,和对方结为百年之好,共同经营茶庄。如果哪位姑娘让他相中,他愿意出十万两白银作为彩礼给女方家。少年提出的要求很简单,他从京城带来一种盖世奇茶,有哪位姑娘能说出茶的名称,那她就是要找的人。
一时间,人们纷纷慕名去品尝那种盖世奇茶,品过之后,都说是茶中极品,却没有人能说出奇茶的名称。
十几天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说出奇茶的名称,少年失望之余,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带着随从离去。就在他刚要跨出客栈门槛的一瞬间,一乘软轿停在了客栈的门口。少年并不在意,想要侧身而行,轿内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甜美的声音:“少东家请留步,你来碎石街住了这么长时间,怎能留下遗憾,如果我品得不错的话,少东家带来的茶名叫‘春云’。”
少年大喜:“既然姑娘说出了茶的名字,我也绝不食言,望姑娘说出是哪家闺秀,我好带上厚礼上门提亲。”轿中少女轻轻一笑:“少东家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将家业发扬光大,小女子也有此意,既然你在京城中开着一家大茶庄,想必对品茶很在行,我也带来了一种绝世好茶,望少东家赐教,如果能品出这是何茶,我愿说出出身哪家。”
少女话音刚落,轿中便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手中拿着一只绣了鸳鸯的荷包,旁边的丫鬟见状,忙将荷包接过,递给了少年。少年打开荷包,一股清香迎面扑来,里面放着几十片嫩茶,他忙命随从冲泡此茶。
工夫不大,随从将泡好的茶端来,少年呷了一口,竟皱起了眉头,再一细品,更是一脸迷惘。旁边的随从略带惊讶地问:“少东家,我们茶庄几代经营茶叶,在这方面可是经验十足,难道您就品不出这是什么茶?”少年满面疑惑道:“这茶的确是茶中仙品,难道这世上真有我没有喝过的茶?”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轿中的少女再次发话:“既然少东家说不出这是什么茶,小女子只有先行别过。翠儿,将客栈的掌柜叫来,我有话要说。”轿旁那个叫翠儿的丫鬟应声而去,片刻,将客栈的掌柜请了出来。轿中少女说:“掌柜的,我留一些茶叶放在您的客栈内,如果有哪位少年能说出这茶的来历,我愿以身相许,到时候也会重金酬谢掌柜的。”
轿中少女的话意思很明显:如果谁能说出这茶的名字,她就会嫁给谁。这下可热闹了,前往客栈内品茶的人,当天就挤破了门槛。而那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轿中的少女自然是陆家的千金,连陆惠明都啧啧称赞,儿子陆成这一招真是登峰造极。
原来早在几年前,陆家就开发了一座荒山种茶,而且还培育出两个新茶种,味道绝不亚于当今的几种顶级茶叶。如何将这两种茶叶推出,陆惠明颇费了一番脑筋,也想不出好办法。直到前段时间,陆成说出了一计,那两种新茶才有机会“隆重”登场。
晋商嫁女(4)
京城来的少年是假,托媒婆说媒也是假,但陆家想要的结果却实现了。在短时间内,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那种盖世奇茶,而且品过的人都连连叫好,这第一种培育出的茶算是有了名气。接着,这第二种茶也粉墨登场,那就是陆家小女放在客栈里的那种茶。陆惠明也是胸有成竹,他料定去客栈品茶的人定会挤破门槛。你想想看,连京城的“大茶商”都喝不出的茶,那要好到哪里去呀!
陆惠明绝不担心有人会说出新茶的名称,因为那新茶的名字是他们陆家取的,别人怎么会知道呢?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陆惠明的意料。
这天傍晚,陆惠明正在店里查看账目,陆成匆匆跑进来,一脸慌张地说:“爹,不好了,有人竟然在客栈里说出了新茶的名称。”陆惠明心头一惊:这怎么可能?当他得知说出新茶名字的人竟然是于家的少爷于发,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其实陆成这一计分成两步,第一步是宣传新茶;第二步是为了妹妹的婚事。于、陆两家在生意上是明争暗斗,两家的儿女暗地里却是情投意合,如果正面提出婚嫁,必会遭到两方长辈的反对。于是,四个年轻人在私底下商议,如何才能让长辈同意这门婚事?既然两家都是商人,他们就在生意上做起了文章,既要双方长辈觉得有利可图,又要成全他们有情人的心愿,这听起来很难,但他们都做到了。
先是于家小女借助哥哥生意上的疏忽,替父亲出了一个立诚信的“妙计”,陆成又来了个“里应外合”,成功地将意中人娶进了门。紧接着,陆成出了一计,隆重推出了新茶,再悄悄告诉于发,新茶名叫“香雪”。
等到陆惠明和于德仁知道事情的真相后,非但不气愤,反而很开心,有了这么聪明的儿女,家业岂能败落!
从此之后,两家人齐心协力,生意越做越大,成了晋商中商家团结互助的楷模。
第195篇、中国古代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十大状元
作者不详
科举考试,是古代大多数读书人出官人仕的唯一途径,而科举考试中的状元,更是万众仰慕的佼佼者。自隋朝创立科考以来,历代状元有姓名可考者,自唐高祖武德五年的孙伏伽起,到清光绪三十年的刘春霖终,共有592人。这592个状元中,亦各有千秋。现摘录其中十位,以飨读者。
中国历史上唯一可考的驸马状元——郑颢
自古以来,民间就经常把驸马与状元这两个词联系起来,好像中了状元就可以做驸马。实际上中国历代可考的驸马状元只有郑颢一位。郑颢是唐会昌三年的状元。本来他早有婚约在身,中状元后打算迎娶卢家的千金。可是这位年轻英俊的状元被皇上看中了,非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儿万寿公主许配给他,郑颢偏偏不爱公主,非娶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卢家小姐。唐宣宗便让宰相白敏中说服他,白敏中费尽口舌,又多方威逼利诱,终于迫使他娶了万寿公主,婚后两人生活得并不幸福,后来郑颢多次弹劾白敏中,幸好唐宣宗自知理亏,替白敏中压下了弹劾的奏章。
脸皮最厚的状元——裴思谦
唐文宗时,宦官仇士良掌权,朝臣的生杀予夺,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裴思谦当时只是一个秀才,但他巴结权贵的功夫十分了得,很快便与仇士良打得火热。这一年,裴思谦心血来潮,想当个进士,便向仇讨了个帖子,去找当年的主考官高锴。高锴为官清正,将他轰了出去。裴思谦气愤之际,声称明年非状元不要。第二年,裴思谦又拿着仇士良的帖子来找主考官高锴,对他说:“仇大人有信,荐裴思谦为状元。”高锴早把裴思谦忘掉了,对他说:“状元已经有人了,状元以外的可以按仇大人的意思办。”裴思谦厚着脸皮说:“裴秀才非状元不放!”高锴知道这次再得罪仇士良不会有好果子吃,就说:“既然如此,我要见裴秀才。”裴说:“卑吏便是。”不得已,只好让他当了状元。自己去要功名,而且非要个状元,此君脸皮之厚,状元中无人可比。
相扑扑出的状元——王嗣宗
宋太祖赵匡胤坐天下的第十六年,太祖亲临讲武殿举行殿试。考生王嗣宗、陈识最先完卷,一同上呈,且二人的试卷均为上乘之作。谁为第一?太祖实在犯难。最后马上得天下的太祖让二人角力(即相扑),胜者为状元。王嗣宗便与陈识在大殿上扑斗起来,结果陈识倒地,王嗣宗夺得了当年的状元。
最自信的状元——胡旦
宋太宗元年,有一书生到山东某县游览。知县大人得知该书生颇有文采,便设宴款待。知县的公子很蔑视那书生,问其有何特长,书生说工诗。公子便让他诵读一首,书生诵了一首,最后一句是:“挑尽寒灯梦不成。”公子一听,大笑说:“此乃一瞌睡汉。”书生十分气愤。这书生便是吕蒙正,第二年,吕蒙正一举夺魁。他写信给那公子:“瞌睡汉如今中了状元啦。”公子看了他的信,冷笑一声:“待我明年第二人及第,输你一筹。”第二年,新科状元正是这位公子——胡旦。综观科举史,有如此自信者,胡旦当属第一。
身份最高的状元——赵楷
宋徽宗的三儿子赵楷,偷偷地参加了重和元年的科举考试,由于他文采的确非凡,竟一路披靡,进入了殿试。在殿试中发挥更是出色,夺得了头名状元。发榜后,赵楷将实情告诉了徽宗。徽宗高兴之余,怕天下士子说闲话,就把当年的第二名(榜眼)王昂提为状元。据传清朝康熙帝也曾偷偷参加科举,并获得第三名(探花),但毕竟不是状元。所以赵楷便成了中国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
最悲惨的状元——陈安
明太祖朱元璋年间,福建闽县人陈安于洪武三十年高中榜首,成为大明第六个状元。巧的是,这次中进士的都是南方人。更巧的是,三位主考官也都是南
方人。榜一公布,北方士子不服。纷纷上告主考官偏袒同乡,贬斥北方士子。朱元璋大怒,命张信、陈安等12人复查。这时又有人举报张信、陈安有意将北方考生水平不高的试卷交皇上审阅,这本来莫须有的事,可是朱元璋震怒,将陈安革除功名,车裂而死。陈安仅仅做了不足20天的状元,便死于非命,下场极为悲惨。 最受人推崇的状元——康海 明孝宗时,28岁的康海进京参加会试,他发誓要夺得第一名,可惜的是,第一名还是被鲁铎夺去了,他仅仅得了第四名,康海不服气,对众人说:“会试时让了鲁铎,殿试时决不再让他人!”殿试时,康海果然发挥出色,一举夺魁。其文章令主考官拍案叫绝。送皇上审阅时,孝宗也赞不绝口,声称:“我大明一百五十年来,无此佳作,此卷变今绝古!”遂朱批康海为状元。 当初会试时康海不服鲁铎的气,这次自然有人不服他的气,第二名孙清便是一个。他对众人说自己的文章比康海的强多了。待到他看到康海及第时的文章,叹服。跑到康海家里,对着他拜了半天,称自己甘愿为徒。皇上、首辅和同年的赞誉,使康海名扬天下,朝野景慕,争一睹其风采。能与康海家沾上点边的,都引以为自豪。康海的祖父曾在南京做过官,南京人便声称:“康状元乃南京风水所出。”康海的文章如此令人推崇,可惜的是,我们无法看到那篇变今绝古的奇文了。 富有传奇色彩的状元——史大成 史大成是清朝浙江所出的第一位状元,在他中状元之前,浙江民间便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浙江的状元在大清朝是“始于史,终于钟。”殿试时,他的试卷被主考官拟为第三,皇上御览时,十分推崇他的书法,说:“此人楷书工整,必定是个正人君子”于是钦定他为状元。巧合的是,浙江所出的最后一个状元叫钟骏声,惊人地验证了“始于史,终于钟”的说法。 能吃的状元——李蟠 李蟠是康熙年间丁丑科的状元。他身材高大,特别能吃,加之思路、写字都很慢。所以在殿试时揣了36个馒头。意思是,今天无论如何,赖也要赖在考场里把文章写完,怕到时挨饿,所以要带足干粮。 果然,天黑了,考生们都交了卷,李蟠才刚刚开了个头,监考官过来催他交卷。他急得满头大汗,声泪俱下地央求主考官;“学生毕生之业,在此一举。请千万不要催逼,容我慢慢写完。”监考官见他可怜,就发给他几支蜡烛。这时他带的36个馒头早已吃完,又厚着脸皮要了几个馒头,挑灯夜战。一直写到深夜才交卷。康熙帝知道这件事后,不但不怪罪他,反而认为这是一位难得的苦学之士,竟破例让他当上了头名状元。与他同榜的探花做诗一首调戏李蟠:“望重彭城郡,名高进土科。仪容好绛勃,刀笔似萧何。木下还生子,虫边还出番。一般难学处,三十六饽饽”自此,“饽饽状元”李蟠传遍士林。 最侥幸的状元——毕沅 毕沅中状元前是军机处的一个小官,在那年的4月25日夜,他与同僚储重光、童凤三人在军机处值班。此三人都顺利通过了会试,准备参加于4月26日举行的殿试。储、童二人想回寓所准备明天的殿试,便对老实的毕沅说:“我俩书法好,有望夺魁。你书法不行,就别做非分之想了,替我俩代劳吧。”清朝殿试的确有偏重书法的现象,而毕沅的书法又的确不行,就答应了。当夜,陕甘总督关于新疆屯田事宜的奏折转到军机处,毕沅详加研读。没想到第二天殿试考时务策,题目正是关于新疆屯田事宜的。毕沅胸有成竹,挥笔立就。开榜结果,毕沅高中状元。储重光中了榜眼,童凤则列二甲第六。当储、童二人得知那晚的事后,无不嗟叹。第196篇、地球上的第一批人(非洲)
地球之魂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一个村子里,他感到生活太枯燥无味了。
“这样多么无聊啊!”他常常忧伤地自言自语。
最使地球之魂不痛快的就是没有人陪他抽烟,虽说到处都长满了烟草, 可抽烟的只是他一个人,再说,中午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他烧饭。地球之魂 不甘心就这样子然一身地长期生活下去,他决心改变这种状况。
“我应该造一些人给我烧饭和陪我抽烟!”他说。
于是,地球之魂来到森林里。他找到一棵挂满了恩库拉①果的树。他抱住 树干用力一摇,果子就落了一地。他把果子捡起来带回家。以后,一连好几 天他都这么做,很快家中就攒了一大堆恩库拉果。他看着果子堆想:“这就 够用的了!”随后,地球之魂把果子装进一个篮子里拎到大湖边。他的小船 就拴在那儿。这是一只又宽大又美观的独木舟。地球之魂把果子往船舱里一 倒,就对湖里一只刚把头露出水面的鳄鱼喊:“快游过来!”
等鳄鱼游到身旁,地球之魂就把小船的缆绳往它脖子上一套。
“拉吧!”地球之魂命令鳄鱼,因为他自己从来没有划过船。
鳄鱼顺从地拉着独木舟向前游去。
“离湖岸远点儿!”地球之魂又命令鳄鱼。
鳄鱼马上拉着独木舟往湖心游。它用四只爪子当桨划呀划呀,爪子都划 出血来了,也不停。它一气划了很长很长时间。这个湖的面积大极了,大得 一眼望不到边;这个湖的湖水太深了。深得一直通到太阳睡觉的地方。但是 鳄鱼不管这些,它只顾一个劲地朝远处划。
当鳄鱼游到离岸非常远非常远的地方时,地球之魂才对它说:“停下吧!”
这当然是鳄鱼求之不得的。等独木舟停稳,地球之魂挑出一颗最大的恩 库拉果子,对它吹了一口气,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男人!”说完, 他把果子扔到湖里。果子浮在水面上,开始往岸边漂去。
接着,地球之魂又挑出一颗恩库拉果子,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液,然后扔 到水里,说:“你将是世界上的第一个女人!”
果子也浮在水面上朝岸边漂去。
就这样,地球之魂把船里的恩库拉果子全都扔到了湖里。然后,他又命 令鳄鱼:“回岸边去吧!”
鳄鱼很听话,拉起漂亮的独木舟,用爪子划着又向岸边游去。
船一靠岸,地球之魂就跳到干沙滩上,那儿已经等候着一大群人了,他 们的头人走到地球之魂面前说:“我在这儿!”
其他男人随声附和:“我们在这儿!”
女人们都站在男人的后边。
地球之魂把这些人领到自己村子里,当来到一个大广场的时候,他对这 些人说:“这儿就是你们以后住的地方!”
从此,地球之魂就成了这个村的村长。他跟他所造的男人坐在一起聊天; 他所造的女人专门烧饭,她们都是呱呱叫的厨师。
① 恩库拉:当地土语,一种类似核桃的干果。
这样,地球之魂再也不感到寂寞了。饭后,他可以跟他所造的人一块儿抽烟,他也可以跟他们相互间讲各式各样的故事。
第197篇、义士廖有方
唐朝有个人叫廖有方,他曾于宪宗元和十年到京城去应考,结果落了榜。
考取进士的兴高采烈,落了榜的郁郁寡欢。他的心里不痛快,准备到四川去游历,以此排遣心中的忧愁。
一天,行至宝鸡西边,夭色已晚,他见路边有个驿站,便到那儿去投宿。
他刚把一切安顿好,准备躺下休息,忽然听到隔壁有人在呻吟。仔细一听,那人大约痛苦得忍不住了,还在轻轻哭泣。
“唉,外出生病没人照顾,实在是可怜,”他暗暗地想,“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前去探望探望他。” 他推开隔壁的房门,看到一个脸色腊黄的年轻人,大约疼痛得太厉害了,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眼眶里充满了泪水。
“仁兄,你病得不轻啊,生的是什么病?”廖有方走到他的床边问道。
那个年轻人摇了摇头,有气无力他说:“不知道。” “兄台从哪里来,准备到哪里去?” “小弟不辞劳苦地进京赶考,只是没人赏识,又是落第而归。” 廖有方听了他的话,触痛了自己的心病,对他越发同情。
那个年轻人挣扎着爬起来,给廖有方跪下磕了几个头。廖有方急急将他扶起,说:“仁兄有何吩咐,只管说来,何必行此大礼!” “我,已是病人膏育,仁兄若是方便,请将我的尸首埋葬。”说完了这句话,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一下子又躺倒在床上,不断地喘息。
“兄台不可胡恩乱想,哪一个一直无灾无病?我去给你找个医生看看,抓几帖药吃吃,慢慢地就会好的。”廖有方安慰他道。
那个年轻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微微地摇摇头。不一会儿,他的腿一蹬便不动了。
廖有方把手凑近他的鼻孔,发觉已经没了气息。
“屡试不中,死于他乡,实是可悲,”廖有方想道,“他在这里无亲无故,临终前要我给他办后事,我可不能撒手不管。” 他回到自己的房中,唤来驿站的主人,问道:“这一带可有人要买马?” “客官莫非要卖马?” 廖有方点了点头。
“附近村子里有个富翁正好要买,我去给你问问。”驿站的主人说。
“多谢了。” “敢问客官,为何要将马匹卖去?是不是缺了盘缠?” “盘缠倒还有。隔壁的年轻人死了,你可知道?”廖有方道。
“刚刚知道。” “我想把马卖了,将那个书生安葬。” 驿站的主人正为此事犯愁,听了廖有方的话,喜出望外,忙问:“客官与他是亲还是友?” “萍水相逢,素不相识。” “啊,客官是个大善人!请问客官尊姓大名?”驿站的主人问。
“鄙人姓廖,名有方。” “廖先生请稍候,在下马上去给你问问。”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村里的那个财主非常吝啬,见廖有方急着要用钱,故意压价。廖有方也
不跟他计较,连马带鞍一起贱价卖给了他。
他买了口棺材,将隔壁的书生装殓,埋在附近。
廖有方只知道那年轻人是个书生,遗憾的是不知他的姓名。问问驿站的主人,他也不知道这个书生姓何名谁。
他对那个书生十分同情,写了篇铭文悼念他。铭文写道:“真是可叹,身后只留下个空口袋,屡次应试,仍然是个穷书生。虽然我们只有半面之交,但我为你哀痛,不知何处是你家乡。” 他给书生办完了丧事,便向驿站主人告辞,继续向四川行去。
驿站主人对廖有方的义举十分钦佩,常常把这事讲给过往的客人听。客人来自四面八方,这件事很快就传扬了出去。
廖有方到了四川,探访了亲友,游览了名山大川,然后取川东道返回。
到了灵龛(kan)驿,他准备投宿。驿站的主人看他像是客人们传说中的模样,笑脸相迎,问道:“客官准备在这里住宿?” “是。” “请问尊姓大名?” “鄙姓廖,名叫有方。” “哦,原来是廖先生。这里的客房已经注满,我家就在附近,住在我家怎么样?” 廖有方看看天色已暮,不得继续前行,于是向他道谢:“那就多谢您了。” “无妨,无妨。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廖先生请。” 驿站的主人在前领路,廖有方在后相随,不一会儿便到了他家。
他的妻子身穿孝服,看到丈夫领着客人来了,连忙上前相迎。
驿站主人把妻子拉到一旁,悄悄跟她说了几句,她朝廖有方看了几眼,走上前来朝他拜了两拜,随后到厨房里去忙开了。
“当家的,饭菜准备好了,请客人用餐。”驿站主人的妻子说。
“廖先生请。”驿站主人说。
廖有方走到桌边一看,顿时呆住了。菜肴摆了一桌子,如同酒席一般。
“主人家,太客气了。随便烧两样菜就行了,何必如此费心。”廖有方说。
“哪里,哪里,怠慢之处还请廖先生包涵。” 吃过晚饭,驿站主人夫妇一直陪着他拉家常,如同对待家里人一样。
“廖先生,您是不是在宝鸡西边的驿站里卖马葬了一个书生?”驿站主人忽然掉转了话题,问起了这件事。
“是有这么回事。主人何以得知?” “先生的义举传遍了这一带,驿站里的人更是人人皆知。先生的胸怀不凡,在下敬佩得很。”驿站的主人说。
“这样的事若是让主人碰上了,您会不会撒手不管?”廖有方反问了一句。
“不会。” “那就是了。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不值一提。”廖有方说。
“廖先生过谦了。请问,那书生临终前的情形如何?”驿站主人的妻子插嘴问。
廖有方便将当时的情形,详详细细他说给他们听。驿站主人的妻子听了,似乎十分激动,泪水忍不住地纷纷落下。
时间已晚,大家感叹了一番,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廖有方便向驿站主人告辞。驿站主人道:“廖先生沿途劳顿,何不住下来休息几天?” “多有打扰,在下心中着实不安。” “哪里话,哪里话,廖先生若不嫌弃,就请在这里住下。” 主人再三挽留,廖有方也着实有些劳累,答应在这里再住一天。
吃饭时,又是熊掌,又是虎肉,名贵的菜肴满桌子都是。他的妻子又是劝酒,又是夹菜,招待得非常殷勤。
“如此有劳主人家,在下十分感激。”吃完饭,廖有方真诚地说。
“家常便饭,只是表示我们对先生的一点心意。”主人的语气也十分诚恳。
以后,廖有方每天都要告辞,主人家总是苦苦挽留。这可真是盛情难却,弄得廖有方无法脱身。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廖有方不免犯了疑,主人如此对待自己,莫非有什么用心?他暗暗留了心,心中有所戒备。
驿站的主人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廖有方再来告辞,他不再挽留,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了声“路上珍重”。
他的妻子跑了出来,失声痛哭,廖有方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呆呆地站在那里。
驿站的主人拿出许多上等的丝织品送给他,价值相当于上千两银子。
“半个月来,承蒙贵伉俪(kangli)盛情招待,在下已是过意不去。如今还要送我这份厚礼,在下实不敢领。”廖有方说。
驿站主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唉,就对你实说了吧,今年春天你卖马埋葬的那个书生,名叫胡绾(wan),是我妻子的兄弟。” 廖有方听了这话,方才知道那个书生的姓名。他连忙走到驿站主人妻子的面前,表示自己的哀悼,并坚决表示不接受这些礼品。说完之后,他便告辞转身离去。
驿站主人打马前来送他,走过了一个驿站,还是不肯分手。
“仁兄,没有不散的筵席,还是请回吧。”廖有方说。
“好吧,”驿站主人道,“我们就此别过。这些薄礼,只是表示我们夫妇的一点敬意,兄台务必收下。”说完,他放下礼物,打马而回。
廖有方连声呼喊,见驿站主人不肯回转,也掉头而去。
驿站主人认为廖有方会拿,廖有方以为驿站主人会取回,结果谁也没拿,任它丢在旷野里。
这事又成了一件新闻,迅速传遍了附近各地。当地有地位的老者深受感动,将这事报告给州官。州官也受到了感动,把这事上奏给皇帝。
满朝的文武大臣都知道了这件事,对廖有方的所作所为十分钦佩。大家有心给朝廷选取贤才,于是一齐推荐他。
第二年,李逢吉主持考试,将廖有方取为进士。廖有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于是改名为廖云卿。
虽然他改了名,但是他的名声依然传遍了五洲四海,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有名的义士。
那个驿站的主人名叫戴克勤,他的事迹也传遍了中原各地。朝廷发了公文到节度使那里,将戴克勤提拔为当地的大官。
廖有方与戴克勤,一个仗义疏财,施恩不望报,一个受人之恩,时时不忘报答,一时传为美谈。直至后世,人们还常常说起这事。
第198篇、不留痕迹的谋杀
老怀特膝下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姐姐珍妮叫,妹妹叫莉莉。怀特曾当众宣布,自己的万贯家产将平分给两个女儿。不久珍妮结婚了,嫁给了当警察的约翰。怀特在珍妮出嫁的当天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把一半家产给了珍妮。
约翰小两口婚后互敬互爱,生活十分甜蜜。一天傍晚,珍妮正准备着晚餐,丈夫带着另外一个男人回来了。约翰乐呵呵地对珍妮说:“亲爱的,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杰克。”珍妮抬头一看,差点叫出声来。原来,这杰克不是别人,正是珍妮的初恋情人!在大学校园里,两人曾经发生过一段浪漫的恋情,后来杰克去了法国,从此音信皆无。想不到,他居然会再次出现,而且还和丈夫成了朋友。珍妮心乱如麻,但她不愿意约翰知道这件事情,她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礼貌地说:“您好,杰克先生!”杰克也认出了珍妮,但他也微笑着,彬彬有礼地说:“见到你很高兴,约翰夫人。”
从此,杰克常到约翰家吃饭。约翰对他的好朋友十分信任,一点也没有觉察杰克和珍妮之间有什么问题。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杰克在约翰家玩,约翰突然接到任务,要立即赶到警察局。“杰克,今晚天气很糟糕,你留下来帮我照顾一下珍妮吧。”约翰交代了一句,匆匆出门。偌大个房间只剩下珍妮和杰克,他们都有些心猿意马,外面风雨交加,屋内温馨舒适。一对旧情人开始说起过去的事情,嘴终旧情重生,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一夜之后,珍妮对丈夫十分歉疚,但她对杰克也同样难以割舍,真是左右为难,想不出好办法。因为担心被爱管闲事的邻居们看到,杰克和珍妮每次见面都格外小心谨慎,生怕露出破绽。珍妮也不像以前那么快乐了,她总是提心吊胆。一天,杰克大概是多喝了几杯,在约翰家呆了很久就是不肯走。珍妮急的要死,几乎是苦苦哀求道:“杰克,明天再来吧,约翰快要回来了!”
“我,今天,不走了!”杰克边说边紧紧地搂住了珍妮。珍妮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他,谁知杰克一个趔趄,身体往后倒下去,头正巧撞在写字台凸出的棱角上。血立刻从他的后脑勺冒出来,他咧咧嘴,仰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杰克,杰克......”珍妮战战兢兢地试探了一下杰克的鼻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杰克死了。
珍妮拼命地克制住自己的慌乱,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飞快地把尸体拖进了地窖,地窖里有很多酒桶,其中有几个是空的。她把杰克的尸体塞进了一个大酒桶,然后擦干地窖里和客厅里的血迹,干完这一切,她已经筋疲力尽,差点要昏过去。就在这时,外面想起了敲门声,约翰在外面说:“亲爱的,我回来了。”
出事以后,珍妮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但幸运的是,杰克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又刚刚回到国内不久,所以他的失踪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只有约翰为此疑惑了几天,他对珍妮说:“真奇怪,杰克那小子神秘地失踪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他了!”“也许,他突然有什么事情回法国了。”珍妮温柔地冲着丈夫微笑着说。约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妻子的话。
就在珍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约翰忽然提出要出海,并找人将地窖中的酒都带进了他们的私人游艇里,装杰克尸体的那只酒桶也在其中!珍妮的心差点跳出了喉咙,但它她无法阻止丈夫,只好心事重重地随约翰登上了游艇。午餐时,约翰笑着说:“我们喝点酒吧。”说罢令人打开了一个酒桶,珍妮无奈,只能拼命地陪丈夫喝酒,希望能把他灌醉。可喝到一半的时候,约翰突然说要换口味,让人去把最大的那桶酒拿来。珍妮吓坏了,那礼貌装着杰克的尸体呀,它不顾一切地冲到酒桶前,一屁股坐在桶上,嚷道:“我不让妮喝了!”约翰似乎生气了,将妻子拨开,一定要打开那个酒桶,珍妮却死也不让他打开,两人撕打的起来。约翰终于发怒了,借着酒劲,他一脚把那个桶踹进了海里。珍妮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哭了起来。
这以后,两人还像以前一样恩爱,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天,珍妮的爸爸怀特七十大寿,他特意让女儿女婿回去相聚。两人起了个大早,驱车来到了怀特的别墅。“爸爸!”珍妮和约翰亲热地叫着。“我亲爱的孩子!”怀特高兴地迎了上去。这时,一个女孩从楼上上跑下来,兴奋地叫道:“姐姐,姐夫。”这女孩正是珍妮的妹妹莉莉。姐妹相见分外亲热,马上唧唧喳喳地说起了私房话。家里洋溢着温馨的气氛。
午饭时,莉莉对姐姐姐夫说:“今年爸爸照我的建议,不请其他客人,就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聚一聚。”“好呀。”约翰马上响应,笑容满面地对怀特说:“爸爸,今天下午咱们出海吧。”“好主意!”老怀特频频地点头。莉莉在旁边又说:“姐夫,爸爸最爱听惊险刺激的故事了。你们警察局有什么新鲜事吗?讲给大家听听吧!”她这么一说,怀特立即迫不及待地叫女婿快讲。
约翰看了一眼珍妮,开了口:“那我就讲一个最近发生的故事吧,有一个女人,趁着丈夫外出工作的时间,和初恋情人私通......”听约翰讲到这里,珍妮心中一紧,不安和恐惧涌上了心头。可约翰似乎毫无察觉地往下讲:“有一天晚上,这个女人和她情妇吵了起来,情急之下竟把情妇给杀了。杀人后,她为了隐瞒事实,将尸体藏在了地窖的空酒桶里。一天,她和丈夫出海,带了许多酒,那藏尸体的酒桶也在其中。那女人非常害怕,就千方百计地把丈夫灌醉,后来喝醉了的丈夫把酒桶踢进了海里,帮她掩盖了罪行......”“这女人也太无耻了!你说呢,姐姐?”莉莉义愤填膺地对珍妮说。珍妮苦笑了一下,没有做声。老怀特更是气愤,怒骂:“这种下贱的女人,死有余辜!”看到怀特生气,约翰连忙劝道:“你别生气!这又不是咱们家的事情,为一个无耻的女人生气,太不值得了......啊,对了,那女人和她丈夫出海的地方,我们等会也要经过,珍妮,到时候提醒我一下,我把那地方指给大家看。”珍妮默默地凝视着约翰的脸,慢慢地说:“好吧。”又看了一眼爸爸和妹妹,平静地说,“你们先坐,我去端点水果来!”说罢,缓缓地下了楼。
约翰又继续讲了一些案例,怀特和莉莉都听的津津有味。正在这时,一个女仆慌张地跑上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好了,大小姐她,她......”散人飞快地冲下楼,冲进厨房,只见珍妮浑身血污地躺在地上,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刀。“珍妮!”约翰凄厉地大叫,一把抱住了已气绝身亡的妻子,泪如雨下,“为什么?亲爱的,有那么多仆人,你为什么要自己切水果啊......”一旁的怀特和莉莉更是哭的天昏地暗。一家人悲痛欲绝。
不久警察也赶到了,珍妮是割脉自杀的,但警方实在调查不出自杀的动机,最后只得勉强归结为是不小心而造成的悲剧。
失去了珍妮,约翰终日神志不清,喃喃自语。莉莉看在眼里,伤心的对怀特说:“爸爸,姐夫他也太可怜了!”怀特也是心如刀绞!是啊,他和珍妮的感情太深了!怀特不愿失去这么好的女婿,当他看刀约翰常把莉莉当成珍妮,抱住哭泣不止时,忽然有个想法:难道不能让约翰和莉莉......于是,在怀特的操办下约翰和莉莉喜结连理。看着一对新人,怀特的心里终于感到了几丝安慰,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唯一的女儿和“善良”的女婿。
洞房花烛夜,莉莉笑着对约翰说:“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杰克居然这么快就按我们的计划‘捐躯’了,而珍妮也这么快受不了了。”“是呀,我们事先准备的很多方案还没用上呢!”约翰得意地说。
在洞房外的客厅里,珍妮的遗像挂在墙上,那双大眼睛美丽动人,仿佛在留恋地望着人世间的一切......
第199篇、遥远的草原
夜幕铺向整个戈壁,很静。
一只狼,一只孤独的、年轻的狼在荒凉的戈壁滩上趄趔向西....它就是风,一只强壮的饥饿的狼。
风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它想起了昨天的那只小羊,当时它很费力地将她扑倒,在它张嘴要咬断她的喉管时,却很不幸地看多了她的眼睛-----一双流露出绝望、无助的大眼睛,它呆住。太象了,太象灰儿了,它忽然感到心很痛,脑子里一片混乱,它到现在也没有搞清它为什么要放她走,它很怀疑自己的狼性是否还健全----一只饥饿的狼居然会放弃到嘴里的猎物。
风实在太累了,它在一块大石旁坐下。
应该不远了,爷爷说过,穿过戈壁一直向西走两天就能到那片大草原了....它好象看到自己置身于那片蓝天绿草羊群之中....它想,再也不看眼睛了。风又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怎么又想起眼睛来了?它很恼火自己的不争气。
恍惚中,又听见了抢声,风带着狼群左冲右突。可是这一次猎人每好象是早有预谋,退路都已封死。抢声越来越近....风有不详预感。它回头看看一直跟在身后的灰儿,奇怪,她居然没有一丝的荒乱,眼神还是那么温和,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象往常一样在陪它散步。
灰儿在它的耳边悄悄说:“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这句话还在耳边回荡,风下意识地睁开眼,只有漆黑的夜色....一起风了,风往石头后面缩了缩身子。
看到了,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风看到躺在怀里的灰儿,鲜血从她身上的弹孔中不断流出,它抬起爪子拼命想捂住伤口。
灰儿低声地呜咽....我不想死....我还要陪你去大草原....就在那一刻,风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和无柱,仿佛在责怪它没能保护她....你以后要自己照顾自己啦....我想我去不了大草原了....
风看到血从它爪缝里顽强地流出来,有生以来它第一次流出了眼泪,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疼。
它紧紧抱住了灰儿,“你不能死,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我找到大草原也没有意义呀....”“别这么说....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去大草原,我的魂会跟着你,你去了我也就去了.....”
“好,我答应你....我不死,我去....灰儿...灰儿....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一阵凄厉的嚎叫在山谷久久地回荡.....风木然地趴在灰儿的身旁,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仿佛忘了逃生。
它觉得自己很无能,连自己的恋人都无法保护,狼群的覆没也是自己的无能造成的....
一个猎人小心翼翼地的端着抢来到这里,当他确认这两只浑身是血的狼都已经死了的时候,其中的一只狼跳了起来-----不,是飞了起来。速度之快使他根本来不及扣动扳机,他只看到一双喷出火的眼睛....当其他猎人赶到时,地上只有一堆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风抬头看看天色,东方已经泛白。它努力站起身,开始继续西行。
我一点要找到那片大草原,风想,那里才是狼族的天堂,灰儿,我一定把你带到大草原.....
风沙中一只孤独的狼艰难地西行.....
第200篇、赵员外苕吃假香肠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进了腊月,赵员外家忙得厉害,请徐苟三去帮月工,讲好条件,一件事不会做就扣十天的工钱。苟三心里想:你有七乖,我有八巧,你有歪理,我会瞎搞,到时不光不输,还要为前几年的月工哥们出口气,就满口答应了。
进门不久,赵员外家要做的事他都做了,一件都没有难住他。眼看要付工钱,赵员外日夜算着歪点子,总想难住苟三,不花一文。
转眼就是腊月十八杀年猪的时候了,赵员外想吃香肠,就叫徐苟三去做。徐苟三听了想:如果这次不捉弄他,往后怕没有机会了。为了摸清底细,苟三说:“员外,你要吃香肠都可得,不晓得要吃哪一样的呢?”
赵员外听了这话木然了,他还是前几年到山外作客时吃过,只知道是有肉的。就说:“其它的我不晓得,我就吃了那一种带有猪肉的,你就做肉的吧!”
徐苟三探得老财主没有做过香肠,也不知道么样做,就接着说:“吃肉的好说,但做起来非常麻烦,杀猪的前两天把猪的肚子饿空,然后把精肉、小粉、生姜、大蒜、大葱剐烂拌好,让猪实实在在吃不下去了才把猪杀死,开刀扒下肠子就吊在通风的地方,等得十天半月,蒸熟就是香肠了。”赵员外听了信以为真,吩咐徐苟三照说的去办。
一晃就是新春正月,一天,赵员外的荤瘾大发,叫家里蒸香肠下酒。眼巴巴的等得拿到桌子上,一手抓了一串香肠就放在嘴里嚼了起来,一手还抡着酒喝。哪知越吃越不对劲,就拿着香肠找到徐苟三,说:“伙计,你给我做的香肠不知是啥味,实在难吃呀,是我的嘴巴泼辣,还吃了两筒,我内人和姑娘的嘴叼,一筒都没有吃完。”
在场的人听了哄笑一场。苟三忍住笑说:“香肠的味是这样的,只是你郎是员外没有吃惯。”
第201篇、小机灵撒谎没功夫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一天,徐苟三来到邻村,邻村人都想找徐苟三开开心,对他说:“苟三,听说你会撒谎,如果你撒个谎把我们哄信了,就算你赢了。”苟三回答说:“我今天很忙,没功夫撒谎。”邻村人明明见苟三到处闲逛,便问道:“你忙什么事呢?”苟三说:“今晚我们村要唱皮影戏,村保派我去买蜡烛。”说完便走了。
晚饭后,邻村人络绎不绝地往苟三的村子去看皮影戏。天黑了,见仍没动静,邻村人火了,上门去责问徐苟三为何要哄骗他们。苟三说:“你们白天不是要我撒谎吗?”说得邻村人哭笑不得。
第202篇、比高低石匠讨苦吃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有个走江湖的石匠师傅,认为自己有奇才,自称天下无双。来到湖广竟陵后,听说有个徐苟三很有板眼,便想找苟三比个高低,给他一个颜色看。可是,石匠不认识徐苟三,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于是,在街上问路:“大哥,请问此地有个叫徐苟三的人住在哪里?”
没想到被问的人就是徐苟三。苟三一听忙问:“你郎找他有什么事呀?”
石匠骄傲地告诉苟三说:“听说这人很有板眼,我专来要他从他的板眼里瞧瞧我的颜色的。”
苟三笑着说:“哦,原来如此,我引你去。”
苟三把石匠引着东走西走,走到一家门前看见门前块柱石,对石匠说:“这是我的家,先请你为我把这柱石改做个磨子吧,我去喊徐苟三来。”说完走了。
石匠见有这顺手牵羊的好事,怎不高兴?三下五除二地把柱石改成了磨子,伸着脖子在等。可是苟三丢下石匠一去不来了。
这家主人回来,见门前柱石变成了磨子不由发起火来:“哪来的石匠,谁叫你把我家的柱石改成磨子?”
石匠理直气壮地说:“是这家的主人叫我做的。”
“胡说,主人象什么样子?我是这家的主人!”
石匠傻眼了,忙向主人说:“叫我干的主人是方块脸,青长衫,经常面带微笑……”这家主人不等石匠说完就吼道:“见鬼,原来你遇到苟三了,难怪难怪。”
石匠不由全身一紧,脸象涂了一层红漆羞得直吞苦水。
第203篇、冰岛陷阱里人与雪角鹿的传奇经历
同落熊陷阱
巴斯卡是冰岛著名的猎手,他闯荡霍夫斯冰原已有30多年的历史了,巴斯卡打死过许多白狼、雪狐、雪角鹿,还打过几头体型巨大的北极熊。
他有一手绝活,就是善于打雪角鹿,每次狩猎,雪角鹿只要被他碰上了,都逃不过他的手心,因此,别人给他送了一个外号,叫作“雪角鹿克星”。
雪角鹿最惊人的举动,就是每年春季长达数百公里的大迁徙,而且是遇山翻山,跋山涉水,勇往直前,但与旅鼠不同的是,雪角鹿的迁徙不是集体去自杀,而是一种充满理性的长途旅行。
每年4月一到,它们便离开赖以越冬的冰岛南方博克拉山脉的森林和草原,沿着几百年不变的既定路线往冰岛霍夫斯冰原的北方进发。
当然,它们总是由雌雪角鹿打头,雄雪角鹿紧随其后,浩浩荡荡,长驱直入,日夜兼程,沿途脱掉厚厚的冬装,生长出新的薄薄的长毛。脱掉的绒毛掉在地上,正好成了天然的路标。
就这样年复一年,不知已经走了多少个世纪。平时它们总是匀速前进,秩序井然,只有当狼群或猎人追来的时候,才会来一阵猛跑,展开一场生命的角逐。因此,有人把雪角鹿的迁徙叫做“胜利大逃亡”。
4月初的一天,巴斯卡又进入冰原的山中狩猎,刚转过一个山头,他就发现有一头雪角鹿正在融雪的冰河边喝水。
这头雪角鹿的肚子胀鼓鼓的,好像里面有小生命在蠕动,巴斯卡知道,这头母鹿是在“胜利大逃亡”中落伍了,而且它要生小鹿了,只要把它杀了,取出里面的小胎鹿,是强壮瑞克残疾身子的最佳美食。为了儿子瑞克,他不顾一切地将猎枪对准了母雪角鹿。
母鹿的嗅觉和听觉都是十分灵敏的。这时,它闻到了人的气味,这头母雪角鹿正想逃走的时候,“吧嗒”一声,猎枪扳机响了。但是,因为火药受潮了猎枪并没有打响。母雪角鹿赶紧向前逃去。
这时,巴斯卡想要重新裝火药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呼”地一下把黄铜猎枪砸向母雪角鹿,母雪角鹿惨叫了一声,右腿被砸伤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巴斯卡扑上去就想活捉它。
这时,母雪角鹿竟顽强地站了起来,拖着伤腿,一步一颤地向森林奔跑,巴斯卡也顾不上拾枪,紧紧地追了上去。
当追到一块草地上时,巴斯卡纵身一跃,扑上了母雪角鹿的背。母鹿惊叫了一声,拼足力气向前一跃,突然,“轰”地一声,巴斯卡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肋骨撞到了坚硬的石头上,疼得他差点儿晕死过去。他抬头一看,糟糕!该死的母鹿竟带着他一起跌进了捕熊的陷阱里!
同仇斗白狼
巴斯卡自己也在山里挖过陷阱,捕到过一头熊。这种陡壁陷阱有十多英尺深,熊掉进去是很难爬出来的。
今天,没想到猎手巴斯卡自己也会跌进陷阱里,他又羞又恼,忍着剧痛,挣扎着坐了起来,恨不得将母雪角鹿撕个粉碎。母鹿也跌得很重,两条腿皮开肉绽,此时它正疼得瑟瑟发抖。
巴斯卡伸头四面打量着陷阱,看能不能爬出去,忽然全身一阵颤抖。天啊!母鹿背后的草丛间竟卧着一头白狼!
这头白狼又老又疲惫,饿得蜷曲成一团,看来它掉进陷阱里起码有十多天了。当它看见母鹿和巴斯卡掉了进来,干枯的双眼立刻放出凶恶、贪婪的光芒,它抖抖瘦骨嶙峋的身体,站了起来。
巴斯卡赶紧去摸腰里的匕首,不好!匕首不见了!准是在追扑母鹿时掉到草丛里了!在他惊慌不定时,白狼已不慌不忙地走过来了。
巴斯卡无处藏身也无处可逃。白狼睨视了巴斯卡和母鹿一眼,决定先吃掉母鹿。面对步步逼来的凶恶的白狼,母鹿吓得嗷嗷乱叫,朝巴斯卡靠近。
巴斯卡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母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泪眼汪汪地哀叫着。
巴斯卡震惊了。他和母鹿都是白狼的食物,可是在白狼面前,通人性的母鹿竟会趴倒在猎手面前求生!巴斯卡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对弱小动物的同情之心。
巴斯卡大声对母鹿说:“别怕,有我在呢!”母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跪着爬到他身后。
白狼恶狠狠地瞪了巴斯卡一眼,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了过来。巴斯卡横下一条心:为了保护母鹿,更为了保护自己,他不能等白狼吃掉了母鹿后再来吃掉他!他要趁它饥饿乏力时,和它拼个你死我活!
白狼仰天长啸一声,想让巴斯卡让开。巴斯卡一动不动地挡在母鹿面前。白狼烦恼地急转几个圈子后,突然飞奔跳起来扑向巴斯卡,两只狼爪搭在了他的肩上,嘴巴恶狠狠地张得老大,吐出阵阵难闻的气味。巴斯卡不愧是一位老猎人,他迅即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了白狼的脖子。
白狼张着血盆大嘴狂甩着,但是它的脖子被巴斯卡掐得喘不过气来,就用前爪在巴斯卡身上乱抓。巴斯卡忍住剧痛,和白狼扭打在一起……
相持一阵之后,由于巴斯卡在追赶雪角鹿时耗尽了力气,现在又受了重伤,所以渐渐地体力不支了,最后终于被这只衰老瘦弱的白狼扑翻在地……
眼看着尖利的狼牙就要咬到他的喉结了,就在这时,白狼皱着鼻子嗷嗷地叫起来,原来是那只母鹿用一对树枝状的犄角猛刺白狼的腹腔。善良的母鹿正在帮助巴斯卡哩!
母鹿用它的犄角一次次狂捣猛刺,白狼的腹部已有多处受伤流血了。这时,母鹿又爬上了白狼的背部,在白狼的身上使劲地啃咬……
白狼放开了巴斯卡,想甩掉背上的母鹿。巴斯卡趁势爬了起来,重新按住狼头,紧紧地掐住了它的脖子。白狼四爪乱舞,狠狠地撕扯着巴斯卡的胸口,鲜血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
这时,母鹿转过身来一口咬住了白狼的爪子,同时又将右前犄角猛刺进白狼胸部,任凭白狼怎样挣扎,它就是死死地咬住不放。脱开狼爪的巴斯卡,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紧紧地掐着白狼脖子……
渐渐地,白狼瘫软了,两眼翻白,嘴角抽搐,吐着白沫倒在地上死了。
巴斯卡累得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心地拍拍母雪角鹿的背说:“朋友,松开口吧,白狼死了!”
母鹿抬起恐惧的双眼,松了口气。由于用力过猛,加上白狼拼命挣扎,它的牙齿断了四颗,嘴唇也裂开了,鲜血直流。
巴斯卡感激地拍着母鹿的头说:“别怕,我们是共患难的朋友了。我若能活下去,就再也不会伤害你们了。”
同觅求生路
母雪角鹿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安静地蹲在地上,舔着脚上的伤口。巴斯卡全身也是伤痕累累,疼痛难忍。但他却在内心里发誓,一定要逃出陷阱,为母鹿治好伤,把它放归山林。
可是怎么出去呢?巴斯卡用手指在陷阱的土壁上抠洞,希望能抠出台阶,但山土太坚硬了,他的手指磨烂了也没有抠出个小洞来。
巴斯卡发现土壁东面有棵老蔓草藤,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踮起脚尖试了试,唉,还差一米多高才能够得着。巴斯卡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一般来说,陷阱的主人要十天半月才来察看一次,也许,他只能呆在陷阱里等死了。
陷阱里没有吃的,饥饿的母鹿嚼光了铺在洞里的几蓬茅草,昏倒在角落里,哀哀呻吟。
巴斯卡也饿得口吐黄水,他们就这样在陷阱里度过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黄昏,母鹿在洞里生了一头小鹿,“叽呀——叽呀——”陷阱里响起了小雪角鹿欢快的叫声。
这是一头金黄色的小公鹿,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直往母雪角鹿怀里钻,叼住母雪角鹿的奶头,拼命吸吮。
母鹿躺在污血中,温柔地舔着小鹿的脊背,眼里却蓄满了深深的哀愁,它沒有奶水来喂养小宝贝,小雪角鹿饿得嗷嗷直叫,母鹿的奶头被咬破了,流着血,而它却甘愿用鲜血来喂养小雪角鹿。
巴斯卡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真恨自己罪孽深重,他要是不捉母鹿,那这母子俩现在一定会很幸福地自由穿行在雪山老林里。
又过了一天,小鹿饿得不行了,有气无力地叫唤着,母鹿痛苦地望着小鹿,巴斯卡也不行了,他昏昏沉沉仿佛在地狱门口徘徊。
他饿得头昏眼花,只好闭目养神。正当他处在蒙眬之中时,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衣裳。巴斯卡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母鹿正咬着他的衣襟。母鹿把小鹿引到他面前,在他脚上吻了吻,然后轻轻衔起他的右手放在小雪角鹿身上。
巴斯卡明白了,母鹿要把小雪角鹿托付给他,可他也饿了4天4夜快要死去了,他迟缓地缩回了手,母鹿执拗地重新衔起他的右手,干枯的眼睛里放出兴奋的光芒。巴斯卡只好把小雪角鹿抱了起来。
母鹿咬住他的裤腿,把他引到陷阱东面的土壁下,伸长脖颈,望着那根老蔓草藤。
巴斯卡怦然心动,他明白母鹿是要他带着小鹿逃出陷阱。巴斯卡伤心地对母鹿说:“这是老猎手给熊设置的绝命陷阱,我也爬不上去呀!”母鹿“扑通”一声跪下来,像一块垫脚石,它要巴斯卡踩着它的脊背爬上去。巴斯卡犹豫了,他那100多斤的身体踩在母雪角鹿身上,母鹿受得住吗?
母鹿咬住他的裤腿,十分焦急地催促他。为了活下去,巴斯卡狠了狠心,抱着小雪角鹿踩到了母鹿的背上,母鹿猛地一立,仰天长啸了一声,顶着巴斯卡站了起来。
巴斯卡的一只手终于抓到了老蔓草藤,他使足力气,一点一点往上爬,快要爬上坑沿时,巴斯卡身子一歪,眼看着又要掉进陷阱里。
这时,母雪角鹿趴在土壁上,紧紧地用脑袋上的一对犄角顶住他的脚。就这样,巴斯卡终于爬出了陷阱。
站在陷阱外的巴斯卡激动不已,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把小雪角鹿紧紧抱在怀里,大声地对陷阱里的母鹿说:“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可惜母雪角鹿哀鸣了一声,轰然倒下,僵着的身子不动了——它死了,它用回光返照的最后一口气救了小雪角鹿,也救了猎人巴斯卡。动物这种舍己救子的感情是多么质朴和伟大啊!
那一刻,巴斯卡的心在震抖,他在陷阱边站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流着激动的泪水,艰难地抱着小雪角鹿回到了村寨里。
从此,巴斯卡卖掉了猎枪,不再打猎了,他精心喂养着那头小公雪角鹿,并给它起了一个动人的名字叫“撒德波”,就是“雪角鹿王子”的意思。
这段人性鹿情的传奇经历改变了巴斯卡的生活。
第204篇、被追杀的玛丽莎
有一种叫“伊柏拉”的疾病,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这种疾病,曾一度在非洲大陆流行,后来被控制住了。科学家都以为“伊柏拉”疾病已经在地球绝灭。不料九十年代初,“伊柏拉”又在美国的三个大城市相继蔓延,弄得全国人心惶惶。幸亏美国“配爱斯”基金会的下属医疗机构和制药厂,及时向全国各大医院提供了特效药物,才使得人们的恐惧心理得到缓和。
在亚特兰大有一个官方研究机构叫“疾病控制中心”,专门对流行病进行研究,并且提供预防和治疗方案,正当“伊柏拉”第10病例发生的时候,“控制中心”的女研究员玛丽莎医生向主管提出,她要对“伊柏拉”病例作跟踪调查。主管一开始不同意,因为“控制中心”不久就要组织调查小姐,她可以参加小组工作,玛丽莎认为“伊柏拉”在快速地蔓延,现在还只有十个患者,几天后也许会是几千、几万患者,人数一多将会增加混乱,到那时调查工作就无法进行。她的话是有道理的,主管对她单枪匹马地于这件事总有点不放心,但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他叮嘱她要多加小心。
主管对她说:“在美国,任何正义的行动背后都可能有生命危险,黑社会是正义的死敌。哪怕是对疾病作跟踪调查也不例外。你单独行动,远离‘中心’,我们无法为你提供保护。祝你好运!”
玛丽莎医生会意地点点头,表示对一切意外都有充分思想准备。
玛丽莎医生的第一站是纽约。她在芝加哥做些准备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办完事,回到旅馆,径直向房间走去。她要尽快收拾一下,也许能赶上去纽约的班机,这样她就可以不在芝加哥过夜了。
玛丽莎医生走进房间,把钱包和公事皮包放在书桌上。她觉得脑后有样东西在晃动,她本能地把头一低,尽管如此,头上还是遭到了重重的一击。她就势滚向两张双人床之间,只见有一“个人向她走来。她钻到床下,双手抱住床腿。那人使劲地把她往外拉,床也跟着她移动了。她在床下双脚乱踢。那人有样东西从手中落下,像是手枪。
当那人弯腰去拾时,玛丽莎想趁机逃离房间,但被那人一把抓住,将她拖向梳妆台,“哗”的一声,镜子倒下,砸落了那人手中的“手枪”。玛丽莎迅速捡起手枪样的东西,向浴室跑去,她转身关上浴室的门,用背死命地抵着。虽然浴室内有电话机,但离得太远。那人的力气真大,浴室门被他挤开了,一只胳膊伸进了浴室。这时,玛丽莎才想起自己手中的武器,一看,原来是一支气压手枪,压出的“子弹”是液体,是小儿科诊所为儿童接种疫苗时用的。现在且不管它,她将这手枪对准那人的手臂,扣动了扳机。这武器还真有威力,只听那人一声尖叫,胳膊收回去,门又关上了。
玛丽莎听到那人离开房间的脚步声,又过了好一会,她才打开浴室门,迎面扑来一股强烈的石碳酸消毒药水味,像是有人刚为这房间消过毒!
凭医生的职业经验,玛丽莎已经猜到在手枪里装的不是什么疫苗,而是可怕的“伊柏拉”病毒。房间里的石碳酸味,是那个持枪的凶手施放的,这是为了能使持枪人免受“伊柏拉”病毒的感染。很显然,凶手是为了让玛丽莎感染上“伊柏拉”病毒。这个行动,是对她调查工作的惩罚,也是一种警告。
玛丽莎用几层塑料袋将“气压枪”包扎起来,又用浴室里的消毒液对塑料袋表层消了毒,将它放进皮包。她到旅馆的客厅里,给传染病防治中心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帕尔玛旅馆2410房间可能有“伊柏拉”病毒。然后又给“控制中心”打了电话,她的丈夫台德也是“疾病控制中心”的研究人员。她向台德要一瓶治疗“伊柏拉”疾病的血清,将血清寄纽约浦里亚旅馆,让一个叫布莱德福特的人收。她丈夫问她要血清做什么用,布莱德福特是什么人?她说了声:“这些你都不要管。”说完将电话挂断了。
其实,纽约是她下一站调查的目的地,她用布莱德福特的化名,在浦里亚旅馆订了房间。
玛丽莎这次来芝加哥,她丈夫台德知道。台德不会派人杀害她吧?除了台德就是“疾病控制中心”的主管社波契克知道她来芝加哥。杜波契克这个人虽然有点讨厌,但还不致于干这样的罪恶勾当,他没有理由加害玛丽莎。那么,会不会是这两个人中的某一个无意中走漏了风声。本来她的调查行动也谈不上保密,但经过这次意外遭遇,今后倒要多加防范。不过,她的调查行动到底触犯了谁的利益呢?有什么必要对她下如此毒手?这,正是她苦苦思索,并急需获得答案的。
她买好了去纽约的机票,又到邮局把凶手用来杀害她的气压手枪寄给里夫。里夫是玛丽莎在“疾病控制中心”的同事,对这个人,她是绝对信任的。她还写了封信给里夫,告诉他她在纽约的住址,以及来纽约的使命,万一她有什么意外,也可以多一个人知道,她还特别关照里夫,接到包裹后不要打开,妥善保管到她回“控制中心”为止。
临上飞机前,玛丽莎又检查了自己的淋巴结,一切都很正常,说明她那次使用气压手枪时没有受到“伊柏拉”的感染。
是的,她没有受到“伊柏拉”的感染,但死亡的灾难并未远离她。纽约的职业杀手乔治·维尔哈已经接到任务:一名三十岁的女性叫玛丽莎,相貌精明,身材矮小,棕色头发,乘芝加哥到纽约的班机,约下午五时左右抵达纽约。
在旅客的人群中,乔治认出了玛丽莎。她提着行李箱,排在等候出租汽车的行列里。
乔治走近一辆汽车,对同伙说:“看见了吧?”
同伙看了玛丽莎一眼,对乔治说:“是个骨瘦如柴的女人。”
玛丽莎坐进了出租车,乔治他们的汽车紧跟着,大约四十分后,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在艾赛克斯旅馆的门前停下。
玛丽莎自在芝加哥的旅馆出来以后,她在哪儿都觉得不安全。房间过道上有一点轻微的声音,都能把她惊醒。第二天一早,看到《纽约时报》,头条就是关于“伊柏拉”在纽约流行的消息。看过报纸,她又打电话到浦里亚旅馆,问有没有布莱德福特的邮包。这是她留给丈夫台德的假地址和化名,这时候她对自己的丈夫也失去了信任。
她到浦里亚旅馆领回邮包。她又觉得有点多余,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迹象说明自己感染了“伊柏拉”,根本不需要血清。再说既然对台德的为人已经不敢信任,又怎么能相信他寄来的血清呢?
玛丽莎走出旅馆的旋门,找来一辆出租车,刚钻进车内,背后就有一支手枪的枪口抵着她。
玛丽莎一直提防有人暗算她,刚才她上出租车时就用脚抵在车门口,所以车门并没有关严,情急之下,她用脚踢开车门,就势往车下一滚,只听“嘶”一声,抵住她后脑的高压气枪子弹射中出租车的挡风玻璃。玛丽莎矮小的身材救了她。她穿过几辆停着的汽车,很快就到了人行道边。在她后面紧追不舍的是杀手乔治和一个黄头发青年。当玛丽莎横穿马路时,引起了人们的惊叫和过往车辆的混乱,这倒把追杀她的两个人给挡住了。
玛丽莎穿过马路奔到了广场,那两个杀手紧迫不舍。玛丽莎无处藏身,危急中她向一群正在跳霹雳舞的黑人走去。黑人青年的高大身材正好成了玛丽莎的掩护体。追杀她的两个人也来到了黑人青年中间,他们要寻找玛丽莎,总是冲乱黑人青年的跳舞,引起了黑人青年的不满,那大个儿飞起一脚,将两个杀手踢倒在地,然后拳脚交加,将这两个家伙痛打了一顿。
玛丽莎趁机逃离人群,穿过纽约第五大街,跳上一辆出租车,直往罗森洛诊所。美国首例“伊柏拉”,就是在这个诊所发现的。
今天这个诊所特别热闹,门口停满了电视采访车,还有很多警察在维持秩序。玛丽莎出示了“疾病控制中心”的身份证,进了诊所的大门。“伊柏拉”在纽约蔓延得很快,这家诊所已经收容了许多病人。
玛丽莎换上了白色防护服,往四楼病理部走去,迎面走来了她的主管——“疾病控制中心”负责人杜波契克。玛丽莎看到他,不由大吃一惊:“他怎么会到这儿来的?”此时,罗森洛诊所里有许多人陪着杜波契克,他没有看见玛丽莎。杜波契克满以为在这里会遇见玛丽莎,不料竟被她躲过去了。
玛丽莎来到诊所的病理部,她向病理部的人自我介绍说:“我是‘疾病控制中心’的医生,我是第一个对‘伊柏拉’的蔓延进行调查的人。我到纽约才知道‘伊柏拉’首例患者麦尔塔大夫已经死亡,现在我想看看他的遗体。”
病理部的人领她来到遗体室,麦尔塔大夫的鼻子在生前有严重损伤,好像是搏斗过。现在玛丽莎完全可以断定,麦尔塔是被人暗中注射“伊柏拉”病毒后才感染上的,因为在他的大腿上有气压枪口的注射痕迹。但是,病历上说他生前曾遭暴徒抢劫,只是鼻子受了伤,财产未受到损失。其实那不是一次抢劫,而是在搏斗之际替他注射了“伊柏拉”病毒。
现在有人故意散布“伊柏拉”病毒,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玛丽莎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她决定给“疾病控制中心”的同事里夫挂电话,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她在电话中对里夫说:“这里发生非常可怕的事,可怕极了……”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了,而且敲得很急。玛丽莎叫里夫别把电话挂断,自己把听筒放在桌上才去开门。原来有人送给她一个花篮,是花店的工作人员送来的。送花篮人走后,她把花篮拿进房间,花中央夹着一个纸片,上面写道:“玛丽莎医生:停止你的行动,并把气压注射器归还我们。我们保证不伤害你。”
玛丽莎充满了恐惧,她闭紧双眼,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抓起电话,对里夫说:“我很快就要回去,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回去再对你说。我邮寄给你的包裹,一定要替我保管好。”里夫在电话中间玛丽莎在纽约的地址,玛丽莎没告诉他,就把电话挂断了。玛丽莎知道,里夫是个见义勇为的血性男儿,他要是知道玛丽莎在纽约的地址,一定会赶来相助的。她知道自己从事的工作时刻都有生命危险,她不想把好朋友也拖进来。
利用送花篮对玛丽莎进行恐吓的是杀手乔治和他的助手。他们原以为玛丽莎接到花篮后会换个旅馆,所以他们作好了绑架玛丽莎的准备,守候在旅馆门口。他们没想到玛丽莎没换旅馆,只是告诉旅馆的经理,服务台可能将她的房间号码弄错了,因为不断有不相识的人打电话骚扰她,她要求换一间。
换了房间以后,玛丽莎觉得安全些了。她在苦苦思索:到底是谁在故意传播“伊柏拉”病毒?传播这种死亡性的疾病对传播者又有什么好处?当她把问题归结到“好处”时,答案如同在暗房里洗印的照片,渐渐显示出来了。这就是“美国医业振兴委员会”,简称“配爱斯”这个机构。首例“伊柏拉”患者被发现不久,“配爱斯”就提供大量药品和医疗设备,从中获得巨大利润。随着“伊柏拉”的流行,“配爱斯”下属的各种医药器械制造厂全都成了暴发户。“配爱斯”只有事先知道“伊柏拉”会流行,才会预先生产大量药品和医疗设备,不然谁会去生产那种永远销售不掉的东西?而“配爱斯”只是一个同业公会性质的组织,并不是研究机构,它没有能力预测到“伊柏拉”会流行。别说是“配爱斯”了,就是玛丽莎所在的“控制中心”这个全美国最大的传染病研究机构,事先对“伊柏拉”的流行也一无所知。怪不得以前有传闻,说“配爱斯”已经被黑社会所控制,看来一点不假。
玛丽莎决定去找“全美内科委员会”秘书长克罗梭大夫,他是“配爱斯”的名誉理事,应该把一切真相告诉他。克罗梭在医学界是位出色的大夫,由他出面公布事实真相,能给“配爱斯”以致命的打击。
第二天,玛丽莎找到克罗梭大夫,当她说完所要说的一切以后,克罗梭竟无动于衷。他不假思索地说:“‘配爱斯’是个合法的组织,它的目标是崇高的,你没有理由毁谤它。”
玛丽莎说:“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配爱斯’在犯罪。”
克罗梭说:“证据呢?”
玛丽莎说:“现在我对您已经失去信任,不敢把证据交给您。”说完就离开了克罗梭的寓所。
自从“配爱斯”被黑社会控制后,克罗梭也被收买了。玛丽莎一走,他就立刻给黑社会头目打电话:“‘疾病控制中心’的传染病专家玛丽莎刚离开我这儿。她说掌握了‘配爱斯’故意传播‘伊柏拉’的证据。她还会去找别的知名人士,她要坏事的!”
对方告诉克罗梭,这些情况他们都已掌握,派专人在对付这个女人,不会让她坏事的。
玛丽莎决定再到圣弗芝西斯去争取特尔曼医生的协助。特尔曼是位很正派的黑人医生,社会威望也很高,他是“配爱斯”的名誉理事,但前几年曾对这个组织的某些活动提出公开谴责。
玛丽莎找到了特尔曼医生时,在他的办公室里,玛丽莎把“配爱斯”故意传播“伊柏拉”病毒的事全告诉了他。
特尔曼很耐心地听完,站起身说:“我对你这种近似狂妄的断言感到惊奇,你该知道,诬陷一个合法组织是犯法的!”
玛丽莎说:“我是因为你在内科界的声望,才来告诉你的,想不到你竟然这样不爱惜自己!”
特尔曼大声警告:“你再这样不负责任地说下去,我要叫我的律师了。”
玛丽莎说:“很好。你的律师要是来,那他一定劝你悬崖勒马,早点和
‘配爱斯’划清界线。”
看来特尔曼也被“配爱斯”收买了。金钱魔力真大啊。
玛丽莎十分疲乏地回到旅馆,坐在床头用光头水果刀削一个水果。她已经订好回“疾病控制中心”的机票,她得先回去整理一下思路,然后才能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这时,玛丽莎听到房间的门有被钥匙开动的声音,她刚拿起电话想报警,门就被扭开,她的手就被杀手乔治的助手金发青年按住了。金发青年对她说:“你别害怕,我无意杀害你,要想杀害你,你至少已经死过十次。我只奉命追回气压注射器。”金发青年说着,用双手扼住她的脖子:“你若是不配合,就别怪我不客气!”
玛丽莎感到透不过气来,她身子往后倒,头碰在墙壁上。这时,她本能地举起手中水果刀,向金发青年腹部猛刺去,趁金发青年躲闪尖刀的当儿,她跑进了浴室。玛丽莎的脑海里浮现起在芝加哥被暗害的那一幕,而这次更为可怕,没等她关上门,金发青年已经挤进了浴室,抓住她头发,把她按在浴池里,逼她交出气压注射器。金发青年若是想杀害玛丽莎,那早就得手了。
玛丽莎手里的尖刀掉在浴池外面,发出“当”的一声。金发青年低头看了一眼。玛丽莎趁这机会拿起浴池壁上电话机的话筒,拼命往金发青年头上砸。金发青年眼睛往上一翻,终于倒在地上。玛丽莎拾起地上的尖刀,往金发青年的腹部一刀刺去,鲜血染红了他的衬衫。
玛丽莎逃离浴室,草草收拾了一下房间,也不管金发青年的死活,出门乘上出租车赶到了飞机场。她登上飞机后,心里还在想:自己也许成了杀人犯,过一会儿,警察发现金发青年死在浴室里,肯定要把她作为嫌疑犯拘捕。不过那样也好,一旦成了特大新闻,“配爱斯”的面目就更容易暴露了。
夜上九点钟,玛丽莎乘的班机在亚特兰大降落,她回到了自己的家。在家门口,她却犹豫起来。她想想,还是不进去为好。她认定自己的丈夫已经被“配爱斯”收买,在“控制中心”里,玛丽莎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里夫。
她就掉头到里夫家去,里夫正在家里看杂志,玛丽莎进入到他的家才有一种安全感。里夫叫她谈谈这次调查的详细经过,玛丽莎说:“我的魂都被吓飞了,让我平静一下。”过了一会玛丽莎告诉里夫:“现在‘配爱斯’雇了好几名杀手,要追回我寄给你保管的东西。”
里夫问:“你寄给我什么?”
玛丽莎说:“我寄给你的是他们用来传播病毒的气压注射器。你真是位信得过的朋友,竟然没有打开看。”
里夫说:“气压注射器?可你在电话中没有说明邮单上写的是药品。你会不会弄错?”
玛丽莎说:“我亲手寄的,怎么会错?难道你打开看了,不是气压注射器?”
里夫说:“没有,你叫我不要打开,我怎么会擅自打开呢?”
里夫给玛丽莎拿来一杯饮料,叫玛丽莎喝。这时候电话铃响了,里夫去接电话时,玛丽莎把自己的饮料杯子和里夫调换了一下。因为刚才提到气压注射器时,里夫的神色有些恐慌,这引起她的怀疑。
里夫对着电话机不耐烦地说:“请过半个小时再打来!”
玛丽莎当着里夫的面,把那杯饮料喝了。过了一会,玛丽莎佯装头昏,躺在里夫的沙发上假装睡着了。这时,玛丽莎听到里夫在打电话,轻声地告诉对方:“她在我这儿了,已经被我用药麻醉了。她说把气压注射器寄给我了,可我得到的是药品。不知是哪环节出了问题,我立刻到‘控制中心’收发室去查询一下……”
里夫走了,他将玛丽莎反锁在他的房内。玛丽莎的神经一下子崩溃了,她惊叫道:“天啊,我还能信任谁?连里夫也是‘配爱斯’?”
她得赶紧离开这里,到“控制中心”去,拿到她寄给里夫的包裹,将注射器转移。其实,“气压注射器”早在收发室时已经被人调换,里夫真的没有拿到它。不然,“配爱斯”不会几次派杀手找玛丽莎,设法追回注射器。因为“气压注射器”如果在里夫的手里,就等于在“配爱斯”手里,就不会派人向玛丽莎追回了。
玛丽莎总算找到了一根绳子,拴在阳台上,把自己吊了下去。然后拦了辆出租车,叫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到“疾病控制中心”。
“控制中心”的守门人都认识玛丽莎,她在登记薄上签了名。她刚走进主电梯,守门人就打电话给杜波契克:“先生,玛丽莎医生已进大楼了。好,我们再也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玛丽莎走进病毒室,那里是里夫工作的地方,她寄给他的包裹,肯定保存在那里。她在实验室的玻璃罩下,发现了自己寄给里夫的包裹,但被人打开了,确实就是两瓶药,根本就没有“气压注射器”。
玛丽莎努力使自己心情保持平静。她决定立刻离开“控制中心”,去找自己的律师,以求得律师的帮助。
这时候离开“控制中心”大楼是非常危险的。“配爱斯”知道“气压注射器”不在玛丽莎手里,已指令杀手将玛丽莎杀死,留着是个活口。
玛丽莎几乎是“冲出”“控制中心”的大楼的。她听见后面有人在喊:“玛丽莎,别出去!”这是社波契克的声音。
杜波契克的声音,反而促使玛丽莎跑得更快了。她一头钻进一辆出租车,刚坐下,背后已经被一支左轮手枪顶住了。她头上几乎遭到了重重一击,接着又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坐在汽车里的两名杀手倒下了,胸口在流血……
“美国疾病控制中心”主管后面站着两个手拿武器的人。玛丽莎的丈夫台德钻进汽车扶着玛丽莎说:“亲爱的,你没事吧?”
玛丽莎说:“上帝啊,幸亏你还不是‘配爱斯’的人!”
杜波契克说:“玛丽莎医生,你是好样的。我没有能更早地向你提供保护,请原谅。”
玛丽莎说:“杜波契克,我还以为你也是他们的人。告诉你,‘配爱斯’的罪犯——‘气压注射器’丢失了。”
杜波契克说:“我替你保存了。你的包裹寄回来,我在里夫之前将它打开了,用两瓶药调换了注射器。”
玛丽莎说:“我在旅馆杀死了‘配爱斯’的一个杀手,也许要受到起诉。”
社波契克笑了:“那金发青年只是被你击昏,肚子的表皮受了一点轻伤。”
玛丽莎对杜波契克说:“杜波契克,你是联邦调查局的官员吧?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杜波契克指指身后两个拿武器的人说:“这两位是联邦调查局的官员,我只是协助他们工作而已。”
这时,开来一辆救护车,将两个中了枪的杀手救走了。
玛丽莎说:“他们没死。”
两个联邦调查局的官员告诉玛丽莎,两个杀手使用了武器,他们才敢“自卫”开枪。把他们打死了就麻烦了,那样会失去有力的证人。
杜波契克叫台德扶玛丽莎回家好好休息,他对玛丽莎说:“你已经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现在包括里夫在内的许多医学界知名人士都会受到起诉。对于‘配爱斯’这个组织,我们‘控制中心’已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和联邦调查局联合对它进行起诉。你的任务是休息,剩下的事全是我们的。”
第205篇、女丈夫
秦良玉,是明朝末年宣抚使马千乘之妻。马千乘死后,秦良玉统领丈夫马千乘所属军队,继续练兵御敌。她为人善骑射,兼通诗词文墨,仪容贤淑,风度高雅,然而管束部下,十分严峻,军中纪律整肃。
在她的指挥下,曾大破奢崇明之军。战果显赫,军威更盛,令人钦赞。
绵州陆逊之,特地到秦良玉军营,为她贺功。席间,陆逊之戏扯拽秦良玉的衣袖,秦良玉当即拔出佩刀,割断袖袍。陆逊之因此而大惊失色,惭愧无地。
第206篇、狼子情深
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某军的仓库坐落在这里。
夜幕下,风吹草动,鸟鸣兽嚎,仓库更显凄凉。就在这样一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在20世纪60年代,发生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1960年11月10日下午,驻军仓库的战士李东在执勤后返回营房的途中,听到从一个山洞里传出“嗷嗷”的叫声,好奇心使得他爬进了山洞想看个究竟,可光线实在太暗,什么也看不见。人小胆大的李东爬进洞里,伸手去摸,手触到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当他打算去抓的时候,又突然没有了踪迹。
李东只得打着火,借着火光,他看见了4条吓得缩成一团的狼崽,李东迅速脱下上衣将它们包裹起来,兴高采烈地带回了营房。
当晚,几个战士在营房外散步,突然,战士小张看见山坡小路上有绿莹莹的亮点向这边移过来,老战士老方马上意识到那是狼。他大喊一声:“狼来了!”散步的战士们都往营房紧跑,狼群也紧跟其后。
狼群先和营门里的战士对视了一会儿,而后便开始绕营门兜圈子。战士们注视着狼的一举一动。大约三四分钟后只见一条高大、毛色光亮的狼,“嗷嗷”地嗥叫起来,声音凄厉。
不多时,许多狼仿佛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来似的,由原来的几条增加到十几条,有几条狼已经悄悄地溜到山脚下的一排羊圈里。其中一条狼叼起一只小羊羔就往外跑,几十只羊吓得“咪咪咪”叫着乱跑。饲养员急得高喊:“快来人呀,狼叼羊了!”一阵紧急的集合声在营房上空飘散,一瞬间,全体官兵一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整个营房的灯全部打开,营区被照得亮如白昼,但狼群无视这一切,依然围着营房嗥叫。让人奇怪的是,叼小羊的狼并没有把它咬死,只是用爪子不停地拍打它,使小羊羔发出刺耳的嚎叫。
狼的异常举动让战士们迷惑不解,最后还是胡主任想起了下午李东抱回狼崽的事,马上心知肚明,狼是在要求战士们放回它的孩子。
胡主任立刻下令放回小狼崽,可那几个小狼崽怎么都不肯回到母狼身边,远处的母狼急得嗷嗷大叫。在无计可施之际,胡主任把军犬派上了用常军犬把狼崽叼在嘴里,一名战士一拍它的背,它便向几十米外的狼群走去。先前蹲在那里嗷嗷叫的母狼,慌忙迎了上去。还没等狼靠近,军犬就把狼崽放在了地上。母狼趁机叼起狼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时,群狼停止了嗥叫。军犬又叼起第二条狼崽送了过去。不到10分钟,狼崽全部回到了它们的母亲身边。看着失而复归、安然无恙的“孩子”,母狼先是嘴拱,后又用爪抓,像是责备,又像是惩罚。这时,十几条狼在刚才送崽的地方又蹦又跳,好像有意表演给战士们看。笨拙的表演持续了约5分钟,最后,个头最大的狼突然扬起头,朝着西方的夜空长嗥一声,领着狼群消失在山林深处。
第207篇、计中计
抢劫
王府池子街是济南城一条比较繁华的大街,如今在日军的占领下,冷清了许多。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正在向稀稀落落的行人乞讨着,但得到的往往只是一声呵斥。
一辆黄包车停在了奇缝裁缝店门前,一个身着白底碎花旗袍的女人款款走下黄包车。裁缝店的老板李志云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温太太,你的衣服已做好了,进来看看是否称心。”
温太太一笑,说:“李老板的手艺我早见识过了,哪有不称心的?”说着,扭动腰肢走进了店铺。
李志云左右看了看,只有几个乞丐遛来遛去,没人注意,他才转身进店,随手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温太太满面春风地走出店铺,怀里抱着一件织锦团花的旗袍。 “温太太,我给你叫个黄包车吧。”李志云说,“近来,街面上常发生抢劫。”
“不用了,前面拐个弯就有黄包车了,谁还敢抢我的东西?”温太太朝李志云摆摆手,一步一扭地向前面的路口走去。
“魏天,送送温太太。”李志云朝身旁的一个精瘦的小伙子使了个眼色。
“哎!”魏天答应着,快步跟了上去。
温太太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拦住了。一双满是泥巴的手伸到温太太面前:“太太,行行好,给点吃饭的钱吧。”
温太太把一枚铜板扔到乞丐面前,继续向前走去。乞丐又拦住了魏天:“行行好,先生,给个饭钱吧。”
魏天一皱眉头,没搭理乞丐,继续跟在温太太后边。谁知,乞丐一双脏手拉住了魏天大褂的后襟不放,另外两个正在闲逛的乞丐也围拢过来,两双脏手在魏天面前晃:“先生,行行好吧!”
魏天正要挣脱三个乞丐的围堵,李掌柜在后面嚷道:“你就给他们几个钱吧,温太太的安全重要。”
魏天瞪了三个乞丐一眼,把几枚铜板扔到地上,气愤地说:“要不是有紧要的事,一分钱也不给你们。”
摆脱了三个乞丐,魏天紧跑几步去追已经拐弯的温太太。可是,他还是慢了一步。街口拐弯处,传来温太太的惊叫声:“站住,放下我的东西!”
魏天跑过去,只看到一个乞丐抱着温太太的旗袍消失在下一个街口。温太太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在大声喊着。
魏天朝乞丐逃跑的方向追去。过了十来分钟,魏天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对温太太说:“温太太,你还是尽快回去告诉温处长吧,兴许还能把旗袍追回来。”
“抓住这个贼,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温太太上了一辆黄包车走了。
魏天匆匆忙忙回到裁缝店,见李老板焦急地等在门外,叫道:“老板,出大……”他话没说完,见李老板朝他摆摆手,赶紧停住话头。魏天和李志云一起进了店铺,把门关上了。
一石三鸟
温蓝恩劝慰哭泣的妻子:“别哭了,不就是个乞丐吗?我这就把他抓回来。”
温蓝恩身为情报调查处的处长,很得日本人赏识。近来,街面上频繁出现的抢劫事件引起了他的警觉。遭到抢劫的都是一些官太太,而且被抢的大多是衣服,凭借他多年做情报工作的经验,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但他万万没想到,那些人竟然抢到他太太的头上来了。
“来人!”温蓝恩喊了一声。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温蓝恩带着人刚走到院子里,迎面走来几个人。为首的人他认识,是刚叛变过来的劳中辉。据他所知,劳中辉供出了十多个潜伏在济南的地下抗日骨干,济南的地下抗日组织几乎丧失殆尽。劳中辉给日本人送了一份大礼,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面对矮他两级的劳中辉,温蓝恩还是露出了笑脸:“劳科长怎么有空儿到寒舍来了?”
劳中辉一笑,说道:“我听说嫂子受了点惊吓,特来看看。”
温蓝恩知道劳中辉话里有话,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哪有大男人来看别人老婆的?想讨好他温蓝恩也不能用这种办法。何况,据温蓝恩所知,劳中辉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顺口答道:“也没什么,只不过被一个小蟊贼抢去了一件不值钱的衣服。女人嘛,就是大惊小怪的。我正想去查,如果没有其他事,等我抓到那个家伙,咱们再谈。”温蓝恩在下逐客令。
劳中辉没动窝,眯着眼说:“一个小蟊贼,何必惊动温处长呢?想必那件衣服很贵重吧!”他把“贵重”说得很慢。
看着劳中辉阴阳怪气的样子,温蓝恩来了气,粗声说道:“衣服不贵重,可是我温蓝恩老婆的衣服居然被抢,难道我去抓个小蟊贼还得有其他理由吗?”
“别误会,温处长,我也是好意。我手下的几个弟兄在街上闲逛时,正巧抓住一个小贼,手里拿着一件旗袍,不知是不是嫂子被抢的那件。”劳中辉回头喊了一句,“把人带上来,让嫂子认一认。”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托着一件旗袍走进院子。
温太太听到院子里的说话声,从屋里走了出来。温蓝恩想拦住温太太,可温太太已火急火燎地走到了乞丐面前,拿过旗袍,随手给了乞丐一巴掌,骂道:“鬼东西,抢到老娘身上来了!”那个乞丐竟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抬头瞪着温太太。温太太见乞丐这副神态,更是来了气,要温蓝恩手下的人把乞丐拉出去毙了。
劳中辉一摆手,说道:“温太太先别生气,这衣服真的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谢谢劳科长啊。”温太太说。
“既然温太太承认这件衣服是你的,那就别谢我了,到宪兵队去谢谢西尾寿造中将吧。”劳中辉阴森森地说,“来人,把温太太和温处长请走!”
话音刚落,那个乞丐上去就抓住了温太太,然后给了温太太一巴掌。
温蓝恩见一个乞丐竟敢对自己的太太动粗,火冒三丈,刚掏出枪,却见二十多个日本宪兵冲了进来,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他。他被缴了械,连推带搡地被带走了。劳中辉露出得意的笑容。
原来,劳中辉在叛变后,给自己留了一手,他没把潜伏人员都供出来。他知道,要想得到日本人的重用,只靠一次功劳是不够的。他故意没向日本人透露奇缝裁缝店这个地下联络点,就是为下次立功留了后手。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地下党不会放过他,必欲除之而后快。上级地下组织一定会先摸清他的情况,奇缝裁缝店可能会成为上级地下组织的落脚点,只要他盯住裁缝店,就能寻到上级地下组织来人的行踪。与其立刻供出裁缝店,让自己在明处面对危险,不如留着裁缝店,在暗处借裁缝店抓住上级派来的人。还有一块心病,也是他留下裁缝店的原因,他知道在日本人的情报系统里还潜伏着一个人,但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这个人的存在对他是个很大的威胁,他必须挖出这个人。奇缝裁缝店通过给一些官太太做衣服来刺探情报的同时,也用旗袍夹带信件和潜伏在日本情报系统的人联系。他是在别的地下党嘴里知道奇缝裁缝店的,裁缝店的人极有可能会认为,他不知道这个地下联络点的存在,所以裁缝店的人也会继续潜伏下去。
劳中辉让日本人派了很多人保护他的住宅,让别人以为他一直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而他却带人化装成乞丐蹲守在奇缝裁缝店周围。他相信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这是他的做事风格,虽然他也是因为这种爱冒险的风格才被捕叛变的,但这没有改变他的本性。
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查每一个进出奇缝裁缝店的官太太,只能暗中检查,让乞丐去抢一些可疑的官太太的衣服,检查其中是否夹带信件。为了不让奇缝裁缝店发现他的意图,他让手下在很多裁缝店旁边都做过抢劫东西的事。
今天,他发现在温太太进出裁缝店时,李志云和魏天都表现得很谨慎。他对温太太产生了怀疑,让三个假扮成乞丐的手下缠住魏天,另一个手下抢下了温太太手里的旗袍。
劳中辉在旗袍的衣领里发现了一封写给温蓝恩的信,信的内容是,让温蓝恩配合上级锄奸组织除掉劳中辉,但必须是在温蓝恩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暴露的情况下。检查的结果让劳中辉又惊又喜。
锄奸
温蓝恩被押到宪兵队后,矢口否认自己是潜伏人员,并历数自己为日本人立下的功劳。西尾寿造中将对温蓝恩是共党潜伏人员的事也是将信将疑。最后,劳中辉给西尾寿造出了个主意,西尾寿造同意了劳中辉的建议。
很快,街面上就传开了一个消息,说是最隐蔽的潜伏人员被抓获,并于今天下午对这个死硬分子进行处决。
下午3点,一辆轿车在两辆军车一前一后的护卫下驶出济南城,向平常处决抗日分子的乱坟岗驶来。当车辆经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路边的树林里传来几声枪响。几个日本宪兵倒下了,其余的宪兵开枪还击。随后几辆军车赶到了,对小树林进行包围和搜捕,但除了几十个弹壳之外,他们一无所获。
实际上,能否抓住伏击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按照劳中辉所说,有入伏击押送温蓝恩的车队,说明温蓝恩就是重要的潜伏人员。处决温蓝恩的消息是劳中辉故意传出去的,一是验证温蓝恩的身份;二是向裁缝店传达一个信息,温蓝恩没有叛变,从而稳住裁缝店的潜伏人员。
对温蓝恩的审讯,是由审讯室的钟南负责的。钟南办事干净利索,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一份审讯记录交给了西尾寿造。温蓝恩在审讯记录上交代,他就是潜伏人员,他与裁缝店的老板李志云通过旗袍夹带信件的方式单线联系。他这次接到的任务是配合上级派来的锄奸小组除掉劳中辉。上级派来的锄奸小组就隐藏在裁缝店里。
西尾寿造任命劳中辉取代温蓝恩做情报调查处的处长,全权负责抓捕潜伏在裁缝店的潜伏分子。
劳中辉带人把裁缝店围得水泄不通。据蹲守的人说,在车队遭到伏击后,有几个可疑的人进了裁缝店,一直没出来。
劳中辉带人冲进去,却发现店里空无一人,经过仔细搜查,他们在一架踏板式缝纫机下面发现了一条地道。显然,李志云和锄奸小组都已通过地道逃跑了。
劳中辉气急败坏地进入地道。地道的中部相对宽敞,里面放着一张小书桌,一盏煤油灯还闪着昏黄的光,在书桌的边缘放着一把剪刀和一块白色的绸缎。绸缎上写着一行字:谢谢你帮助我们除掉了大汉奸温蓝恩,你这个叛徒也不会有好下场。
劳中辉气得心中冒火,刚想抓住绸缎扔到地上,他突然停住了。借着昏黄的灯光,他发现绸缎的一根丝线伸进抽屉里。他慢慢打开抽屉,看到抽屉里放着一枚美式手雷。丝线和手雷的引信拴在一起。一旦抓起绸缎,势必拉动手雷的引信,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一枚手雷足可以把他们送入地狱。
劳中辉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拿起书桌上的剪刀把丝线剪断了。在剪断丝线的一刹那,他已经感觉到了不对。为什么在书桌上会有一把剪刀,这不明显是为他剪断丝线准备的吗?想除掉他的人怎么会这么做?当他看到在剪刀轴上有一根同样的丝线穿过书桌细小缝隙时,地道里发出一声闷响,裁缝店的店面倒了一大半。
劳中辉到死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计中计
一直靠给官太太做衣服来刺探敌情的李志云,在知道劳中辉背叛的消息后,才发现所有的潜伏骨干几乎都被捕了,他的裁缝店却没有什么事,这让他感到困惑。难道劳中辉并不知道这个地下联络点的存在?
就在他不知是撤还是留的时候,潜伏在日本情报处审讯科的钟南通过地道,来到了他的裁缝店。他们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才通过地道见面。钟南告诉李志云,劳中辉没有经过他的审讯室就叛变了,而且劳中辉并没躲在日本人给的住宅里,不知去向。
钟南的话引起了李志云的警觉,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感觉到,店铺周围频繁出现的乞丐和一些官太太的衣服频繁被抢的事,并不是偶然。
李志云和钟南经过分析后,明白了劳中辉的狠毒用心。劳中辉之所以留着裁缝店没动,是想通过裁缝店抓住潜伏在日本情报系统的钟南,甚至还针对就要到来的锄奸小组。
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考,钟南和李志云决定将计就计,除掉这个叛徒。恰巧,裁缝店正为温蓝恩的老婆做一件旗袍,李志云就把一封信缝到旗袍的衣领里。
温蓝恩的老婆来取旗袍时,李志云和魏天故作神秘的样子,目的就是把劳中辉的视线引向温蓝恩。劳中辉急于挖出对他不利的情报系统潜伏人员,会降低对信件真实性的怀疑程度。
温蓝恩被抓后,钟南和李志云明白劳中辉故意放出处决温蓝恩消息的意图,李志云派魏天带着几个人在小树林里象征性地放了几枪。
劳中辉往上爬的急迫心情,西尾寿造本来就对中国人不放心的心理,把温蓝恩送进了审讯室。温蓝恩在众多刑具面前,只能在钟南早已写好的审讯记录上签了字。
李志云在撤离裁缝店之前,已给劳中辉挖好了坟墓。小书桌的两个抽屉里,分别放了一枚手雷,手雷的引信和绸缎、剪刀轴上的丝线连在一起。即使劳中辉发现了这两枚手雷,在地道的出口处,仍有几枚手雷足以把劳中辉埋在地下。自以为聪明的劳中辉躲过了第一枚手雷,却没有躲过剪刀下的手雷,与几个日本宪兵葬身于裁缝店的地下。而同时,汉奸温蓝恩也被西尾寿造下令处决了。
第208篇、马鬃山,人与狼的非亲密接触
马鬃山地处新疆与甘肃之间,是中国很有名的一条山脉,更是新疆哈密市和甘肃肃北县的界山,以多矿而闻名,除此之外,遏有很多的野生动物栖息在这里,最为出名的是山里的野狼。
马鬃山的气候,冬暖夏凉,每到秋季,牧民就开始转场到这里过冬,牧民中间流传着一句话:我们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狼出现。牧民营中的炊烟和歌声是狼前来的指示灯,狼的频繁出没,牧民除了恼火剩下的只有无奈。
马鬃山的狼群害苦了这里的牧民,一旦狼群来临,只能任其宰杀,牧民毫无办法,因为他们没有枪,一个冬天下来,羊至少要被狼吃掉三四百条。这对每一个牧民来说都是灾难性的打击。
李冰在马鬃山待了五天五夜,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李冰随牧羊人上山放羊跟牧羊人守夜,亲历与狼共舞的惊险,记录了这些生死捕杀的惊人故事。
恶狼半夜进入乡政府
“7月初的一天晚上,一条狼冲进了乡政府的院子,牧民道来提汗的羊就圈在院子里,狼一下子就叼走了一只。”乡长王忠福气恼地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道来提汗边卷烟边走了进来,愤愤地说:“这狼的胆子也忒大了,当时乡政府院子里的灯和我们屋子里的灯都亮着,再说我们几个人聊天的声音很大,还在唱歌,狼就来了,这畜牲简直是不要命。”
他把烟叼在嘴里,点燃了,感慨地说:“这家伙太厉害了!”虽然丧羊之痛让道来提汗痛恨这狼,可还是夸奖了它的勇猛。接着道来提汗详细地描述了当时的情形:“那天晚上我家来了几个亲戚,我们正聊天。大约正半夜,羊一下子受惊了,我出去一看,羊在院子里乱跑。当时我想可能是人吓的,乡政府院子附近根本不可能有狼来,就和几个亲戚分头把羊圈了起来,就在我们准备进房子时,突然听到东边有羊的惨叫声,我们一下子意识到,可能是狼把羊叼走了,几个人赶紧朝着羊叫的方向追去。大概追了有三百米,我们找到了羊,狼在羊背上咬了一个大洞,羊腰也拆了,两条后腿也折了。横倒在一沙沟里,用手电筒仔细照看时,狼爪印很清晰。”
周副乡长告诉李冰:“春天的时候,离乡政府不到200里的山坡上,一只山羊也被狼叼走了,后来牧民在两公里外找到了死羊,羊的喉管破了,一条后腿也被狼给吃了;事发的第二天,住在乡政府西边大约一里远的美沁城乡牧民家的羊群也被狼袭击了。当天这个牧民牧羊回家,一数发现少了几只,夫妻俩就上山去找,家里只留下了两个孩子看羊。狼好像知道家里没大人似的,肆无忌惮地冲进羊群一顿乱咬,那看羊的两个孩子早就吓得躲进了毡房,结果羊被咬死了5只,后来,这个牧民为防止再次遭狼袭击,搬来了几箱鞭炮,在房子四处插上杆子,挂上破衣破裤子用来吓狼。”
再后来,李冰也见到乡政府周围插上了杆子,显然是上次遭狼袭击引起了乡政府的警惕。
两个夜晚咬死两头驴
李冰在红井子遇到了牧民乌合里斯,他的羊群被狼袭击过,不仅如此,就连家里的两条驴也死于狼口。
红井子是马鬃山脚下的一个小地方,那是一个通往哈密市金矿和双井子乡的岔路口,离红井子乡约10公里,有一片红柳滩,与周围大山相距两公里,乌合里斯的羊圈子就在这里。
乌合里斯含着泪跟李冰说:“那该死的狼去年的这个时候,吃掉了我两头价值八九百元钱的驴。”
“那年10月7日晚上,我的两头黑驴在离毡房一公里远的滩上吃草,第二天早晨,一头驴就被狼咬死了,驴脖子断了,肚子也破了。
根据以往经验,狼在一个地方吃了羊和驴后怕遭人暗算,往往十天半月不会再来,所以我就放松了警惕。
第二天晚上,到半夜4点钟,突然听到驴的嘶叫声,我拿着手电筒就跑了出去,朝着驴叫的方向跑了不到100米,就看到了狼那闪着绿光的眼睛。当时我手无寸铁,吓得不敢往前。
狼对我的到来似乎没有丝毫惧意,依然对驴展开进攻,我赶紧往回跑,拿了一根棒子后追了过去。
狼跑了,可驴也倒在了地上,身上的皮被撕下了好几大块,地上还留下了驴挣扎时踩的痕迹。”
说到这儿,乌合里斯泪流满面。他说:“驴被狼吃了,我放羊只能靠腿跑了,为了防止羊群再遭狼的伤害。我后来又搬过两个地方,但还是没有逃过恶狼的袭击,又被狼吃掉了五只羊。”乌合里斯显得非常无奈,从他的眼神里李冰似乎看到了牧民的艰辛。
三条恶狼袭击一头骆驼
阿合汗是李冰采访的人里边最痛恨狼的,不只是因为狼把他放的骆驼给吃了,更恐怖和让他痛恨的是他自己差点也成了狼的晚餐。
阿合汗接过李冰递过去的烟说:“妈的,狼这个东西太坏了,我放的一只骆驼被它吃了,还差点把我也给咬了。”
“那是去年的事了,当时我在大青山放骆驼,一天,天快黑的时候,我骑着骆驼赶着驼群往毡房走。驼群轰地一下转头就往回跑,我看到对面的山坡上三条狼冲了下来,我骑的骆驼也受到了惊吓,疯狂奔跑,差一点把我摔了下来,骆驼跑出两三百米的时候,我听到后面驼羔的叫声,我使劲拽住驼绳停下,那个被狼抓住的驼羔在挣扎中乱蹦乱跳,不断嚎叫。我看到一条狼用爪子抓住驼羔的脖子,嘴咬住脖子,一条狼爬在驼羔的屁股上,咬住了腰部,驼羔挣扎得很厉害,蹦了几下就把屁股上的狼甩掉了,狼又冲上去跳在驼羔的背上,一条狼在一边督战。我叫喊着欲往前冲,吓跑狼,没想到那畜牲见我一动,冲我就跑过来,龇咧着嘴。骆驼的鼻锋都被我拽烂了,它就是不停,恐惧使它一直跑到我的毡房才停了下来。”
说到这里,阿合汗“擦”地一声打着火,点上烟,猛吸了一口说:“要是我当时从骆驼上摔了下来,今天你也恐怕见不到我了。
看到阿合汗那因抽烟而一张一翕的嘴,李冰忽然觉得,他说的不只是他和狼的故事,而是狼和地球的故事。
雨夜狼
马鬃山的气候变化无常,刚才还是大晴天,天突然一黑,就下起雨来。
李冰回到地窝子后,张杰为他煮了一锅挂面,吃完饭后,李冰依旧拉着张杰给他讲故事??入夜,不到10点,地窝子房顶上突然响起了很大的响声,土块随即大片大片落了下来。
“糟了,狼来了!”张杰喊了一声,提起一根木棒就冲了出去。李冰本来被张杰描述的狼吓得够呛,现在真的有狼,更是大气不敢出。’“出来!快出来!”张杰大声在外边喊着。
李冰在他的吼叫声中颤巍巍挪出了地窝子;雨仍在下着,李冰清清楚楚地看到地窝子后面一座二十来米高的山坡上蹲着一条狼。
“把房子里的报纸和干柴,拿出来点上,快!”张杰命令似地吼着。
李冰一头扎进房子,拿出报纸、柴火,火点燃了,又被雨打灭了,重新又点。火燃起来了,可那山头上的狼仍然站着不动。
“快把和面的铝盆拿出来。”张杰着急地喊着。
李冰又冲进了屋子,拿了铝盆又跑了出来,呆呆地看着张杰。
“快敲呀??”紧张之中,李冰站在乱石堆上怎么也捡不起一块石头。
“打??”张杰大喊着,举着木棒朝山上冲去。碰!盆敲响了,狼夹着尾巴逃跑了,盆子底也被李冰砸了个深深的大坑。
这一夜,李冰未敢合眼,一直坐到了天亮。
第209篇、狼行成双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们为了解决温饱而四处寻找猎物。此时雪越下越大,他在前面狂奔着,她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在没有丝毫预感的情况下,他掉进了一个由人们不经意做成的陷阱,实际上就是一口枯井。
他们是两条完全不同类型的狼。他个子很大,也挺结实,目光有神,牙爪坚硬有力。她却个子小巧,鼻头黑乎乎的,有一种小南风般的朦胧感。他们的风格可分别用山和水来作饰。
他们一起已经共同生活了整整8 年时间了,在其间,彼此相互照顾,相互关心,他一次次地在战场上展现自己飒爽的英姿,成功无数次。也有被伤害过,一旦如此,她会把他从战场上拖下来,对其进行无微不至的陪护,直至他一切康复。可是更多时候是因为她的任性而给他增添了更多的麻烦。她好奇的天性和以创造麻烦为乐事的心理必然导致了他要为了她而与环境甚至是强大的对手抗争。他总能像个战神一次又一次救她于厄运之中。也许就是因为她的任性才铸就了他的成功和荣誉。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他们为了解决温饱而四处寻找猎物。此时雪越下越大,他在前面狂奔着,她则静静地跟在后面。在没有丝毫预感的情况下,他掉进了一个由人们不经意做成的陷阱,实际上就是一口枯井。当她在后面感觉到事情的发生时,他已经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一切的一切都来得那样的突然。
他头脑中始终保持了一份清醒,并能明晰自身的处境。这口井是下宽上窄而且井壁特光溜,根本就不易于攀援。但他头脑中一下子闪过了以前种种凶险的场面,他都一一闯过来了。
比如脱险于猎人安置的活套、花费两天时间解脱于冰砣以及与一受伤野猪的恶战。想起这些,他脸上露出了笑容,且对这次脱险信心十足。
即时,她在井边听到一声深呼吸以及两道尖锐的刮挠声,但最后却是重物的跌落。不难感觉到他试图跃出井口,但他失败了。其实刚才的那一跃已经有两丈来高,可于很深的枯井是九牛一毛。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此刻她正趴在井沿上边哭泣边自责,自责自己刚才不该故意捣乱而放走那只兔子,否则也不至于使他落于枯井之中。此时的他却被她的眼泪逗乐了。为了让他能保持体力跃出枯井,她在天亮之前去森林里捕捉到了一只松鼠,扔进了枯井,使他填饱空腹,以继续他的逃亡行动。
这次,她在井边使劲地给他加油、鼓劲,这使井底的他热泪盈眶,强烈希望能高高跃上去用力拥抱她,可他所有的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
白天,她又为他捕捉到一只獾,于天黑之后回到井边扔人井底以供他享用。
她不时地从井台边离开又回来,似乎如此会更易于奇迹的发生,可是事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回来时所见的只是他在大汗淋漓的忙碌。
又到了新的一天,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她也不得不撤离井台了,这一天她只捉到一只小松鼠,当回到井台边时,只见他在把井壁上的冻土,一爪一爪地抠下来,把他们收集起来,垫在脚下,以缩短井底到井口的距离,便于更轻便地跳出枯井。
于是,她也上去帮忙,她将冰雪下面的冻土刨松,再推人井下去;如此进行轮换,也产生了很大的成效,他们相信定会在下一次太阳升起的时候能最终逃离那口可悲的枯井。
然而,天亮之后村子里的两个年青人发现了他们。那两个人很快从村子里取来猎枪,看着困在井里的他,嘴角露出舒心的笑。他们朝井里放了一枪,随着枪响,他一下子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正当那两人打算再开枪时,突然发现了雪地里的几串脚印,像一些灰色的玲珑剔透的梅花。两人心里明白肯定还有一条狼。
黄昏,她又回到了这里,但没靠近井台,因为他在嗥叫,在警告她返回森林、远远地离开他,这里有危险。在她走出森林的瞬间,那两村民发现了她,虽然惊诧于她的美丽,但还是举起了枪,而警觉的她却已消失在森林之中,枪声让井中的他愤怒了,那种嗥叫简直可以说是撕心裂肺。
她趁着苦等了一整夜的两个村民打盹的间隙,接近了井台。她想给他以动力,要他坚持到自己能救他出井的时候。她反复的与村民周旋。其间,两个村民开了好几枪,但她都毫发未损。每一次枪响,他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他在担心,担心她会因自己而死;他在喝斥,在责问,他恨她为什么不离他而去;他在警告,如果她再不走,他就自尽。她对他的嗥叫没有理会,她在想方设法和两个村民斗智,她在苦思救他的良策,不时发出嗥声,她在安慰、鼓励井中的他。
这一天,嗥叫声突然消失了,她发出了焦急的嗥叫,可井里没有回音,她完全忘了自己置身于猎人的枪口,她丧失了理智,她不顾一切地冲到枯井旁边,她朝井下望去时,发现他已自尽于井壁。
是那两个村民打破了他们重返森林的大计,而现在他已死,她也不愿独活着。就在两个村民回村拿梯子的时候,她出现了,全身披着银毛,一副精疲力竭、身心俱毁的样子,仿佛一个幽灵,就在她要跳下井去的时候,枪响了,随之天空中的雪花又开始飘落起来。
第210篇、人狼大战
我的祖父刚过世,常想起他老给我讲他当年进城卖木炭时的故事,那个残破的城池常遇到狼的故事。那是民国初年。
厚厚的黑云飘浮在荒野上,借着风,迅速地冲向怀州南面的城池,云随风动,忽高忽低,忽急忽缓。风正起劲地吹着,愈发显得凶猛,云也正起劲地漂着。风裹着云,云随着风,顷刻间整个城池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狼随风动,狼随云窜,分布在城池周围的狼群,随着这恶劣的天气,聚集到了一起,向破旧不堪的城池围去。这是一群企图攻击城池的狼,这是一群胃口特大,手段特残忍的狼,同样这也是一群行为不计后果,有着牺牲精神的狼。
一个亡命之徒是使人震撼的,一群亡命之徒更使人不寒而栗,此时的狼群更让人胆战心惊,群狼的嗥叫之声犹如山洪暴发,这样的气势足以摧城拔寨。
白水深知狼群的厉害,下令紧闭城门。
城池外数以百计的狼在嗥叫,城池内为数不少的狗群在狂吼,白水在紧张地做战前动员和人员分配。
这是一场不是狼死便是人亡的战争,这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决战。
妇女和儿童也行动了起来,帮助男人们运送弹药。城池里到处晃动着手电筒,前所未有的恐慌如笼罩在头上的黑云。
所有能用来打击狼的东西被纷纷运往城池四周,男人们手持火铳,蘸了油的火把放在垂手可及的地方。
突然,狼嗷中一声低沉;浑厚的狼嗥声平地而起。就像一个进攻的信号弹,黑暗中阴森的绿光在迅速地移动。狼群开始发动进攻了。城池里的几百条大狗更是没命地怒吼着。
“点火把!”白水一声令下,捆得紧紧的、蘸着油的火把瞬间将黑暗变成了白昼,火借风势,呼呼往上冒着火苗。
畏火的狼此时似乎没有了狼性。
一大群冲到城墙底下开始叠罗汉向城墙里边爬。
“扔火把!”随着白水的又一声令下。蘸着油的燃得正旺的火把纷纷抛向城墙下的狼群。
“哧、哧”。首当其冲的狼群遭到了毁灭性打击。毛被燎了,皮烧焦了,疼痛使前无去路的狼倒地打滚。这无异于一个火球随着风势从地平线上延伸了过去,后边的狼往前冲,前边的狼往后退,狼紧挨着狼,狼身上的火点着了相邻的狼??这一幕是残忍的。
火势没有自然熄灭,反而在扩散,有风的夜晚,是属于火的。
城池外,狼的惨叫声让黑暗增添了几分恐怖。
沉重的黑云笼罩在城池上空迟迟不肯散去,风还在刮着,焦味越来越重??风停了,火灭了,云薄了,天有了点亮光。
城池外,一片狼藉,狼尸遍地,白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毕竟首战告捷。然而,这种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了。
城池里突然狼嗷马嘶,让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们顿时陷入恐慌中。
原来在刚才对决时,有一群狼从城池西门口的下水道钻进了城。
白水冷静地让一半人留守城门,自己率另一半人赶往城中救援。
狗是最先赶到的。
等白水他们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二十名妇女和儿童。
这是一群凶狠的狼。
这是一群复仇心切的狼。
狼的数目有增无减,下水道的出口,狼在一条条往外窜。
狼和狗开始了大厮杀。
这是一群不要命的狼。城池里一片混战恶战;鸡鸣狗叫、马嘶狼嗷,狼和狗相互撕咬,鲜血喷涌,狗毛、狼毛四处飘飞。
这是一群训练有素、不畏生死的狗,但面对体型大大超于自己的不要命的狼,狗群很快败下阵来,城池里狗倒下去的数目远比狼多。
白水和城池里的男人们赶到了,很容易地找到了狼出来的下水道,因为那不时有狼窜出来,这些窜出来的狼无一幸免,全死在白水他们的枪口下。
白水守住了洞口,又朝里边胡乱放了一通枪,狼嗥声证明有狼被击中。
白水又让人找来几桶桐油,从下水道出口倒了进去,随即一个火把扔了下去。
下水道肯定是有狼的,但下水道的出口,再也没有狼出来。
没有后援的狼群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局面。
一条条凶猛的狼倒在了男人们的枪口下。
场上的狗群又占据了优势。
白水静静地站在高处观看着整个战常一条白色的健壮大狼出现在他眼前,直觉和经验告诉他,那是狼王。
白水举起了枪,瞄准了白狼。
白狼感觉到战局的转变,抬起头观察形势。
刹那间,白水的枪响了,白狼应声倒地。狼群惊呆了,瞬间开始无目的地逃窜。
狗群借机发威,狗仗人势,开始对剩下的狼发动了疯狂的反攻??三十多条没了主心骨的狼被一百多条狗团团围住,三四条对付一条。这是一群配合默契的狗,它们齐心协力,分工明确,身手敏捷的狗和狼纠缠,体型笨重的狗以身体当武器对狼进行撞击,狼一倒地,群狗上前咬定,由凶猛的恶狗一口封喉。这样力量悬殊的战斗是毫无悬念的。
城池里渐渐静下来,狼全倒下去了,受伤的狗蹲在地上自顾舔着流血的伤口。
男人们开始清理着城池里的狼尸、狗尸、马尸。
死去的妇女、儿童早已被自家亲人抬了回去。
风早就停了,城池里突然亮起的烈火吓退了仍然驻在城池外为数极少的狼。
驻守在城池上的人回来了。
失去亲人的人们在哭泣中咒骂着该死的狼,城池在黑夜里更显荒凉和阴森??后来,白水带人检查了整个城池的防御措施,修了护城河,封死了所有下水道口,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狼群袭击城池了。
第211篇、黄猄仙子
很早很早以前,太行山里有个姜家庄,庄里有个叫姜英的小伙子,他父母早丧,一个人以打柴为生,过着孤苦的日子。
有一天,姜英打了一天柴,回家连饭也没吃便躺下了,他刚闭上眼,便听门吱地一声开了,走进一位老妈妈,满头白发,一身黄衣服,一进门便跪在姜英面前:“好心的青年人,救救我的女儿吧。”
姜英吃了一惊,急忙扶起老人道:“老妈妈,快不要这样。你有什么为难之事,就说吧!”
老妈妈道:“孩子,明天你去打柴,到东山沟会碰见一只狗正追一只黄猄,那只黄猄就是我闺女变的,你千万救下她!”
“我怎么救她呢?”
“你只要把狗打跑就行了。”
姜英道:“好吧,我按你说的办就是了。”
姜英醒来了,原来是个梦,他也没往心里去,一看天还早,翻个身又睡了,他刚一闭眼,老妈妈又来了,一连三次都是如此,他知道是神仙托梦来了,于是暗暗记在心里。
又睡了一会儿,天亮了,他急忙起身穿衣,烧火做饭,胡乱吃了几口饭,便拿上扁担绳子上路了。
姜英走了半日,来到了东山沟,沟里柴草蓬蓬,山榆遍地,榛柴棵子绿油油的。他找了块柴草厚实之地,正要弯腰开始割,忽然刮来一股大风,接着窜过来一只牛犊子般的大黄狗,正追一只黄猄,那黄猄有猫般大小,浑身黄毛,娇小玲珑,甚是可爱。黄猄被黄狗追得前窜后跳,左躲右闪,跑到姜英面前,围着他转了几圈,不停地哀哀鸣叫。
姜英想起昨天夜里的梦,马上抄起扁担去打黄狗,可黄狗不理不睬,还是穷追不舍。姜英生气了,憋足劲儿,抡起扁担,猛地向狗打去,只听“啪”地一声,打个正着,打得那黄狗哼哼叫了几声,一瘸一拐地跑了。
那黄猄极通人性,跪到姜英面前,一拜再拜,一直拜了三回才走。
自那以后,姜英照旧打柴,天不亮上山,太阳压山时回来,两个多月过去了,什么事儿也没出过。
这天晚上姜英打柴回来,正要吃晚饭,忽然来了个老太婆,领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走到姜英跟前,可怜巴巴地道:“好心的年轻人,赏口饭吃吧,我们快饿死了!”
姜英是个善良的孩子,见娘俩很可怜,于是盛了两碗饭,让她们吃了。
吃过饭,老太婆又道:“好心的年轻人,天黑了,我们实在没地方去,就让我们在这儿住一夜吧。”
姜英听了,忙说:“那可不行,家里就我一人,又是男的,不方便,您还是住到别家去吧?”
老太婆说:“好心人,我们娘俩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要是碰上坏人如何是好?你行行好,还是让我们住一夜吧!”
姜英想了想,觉得老妈妈说的也对,只好答应了。他让她母女睡屋里,自己在院里搭个铺。
一夜很快过去了,第二天,老太婆又道:“年轻人,你心眼真好,我也没啥报答你的,我女儿叫黄容,已经十六岁了,针线女工样样会干,只是命苦些,如果你不嫌弃,就让她给你当媳妇吧!”
姜英听了,忙道:“不,不,不!老妈妈,我是个苦命人,怎能让小妹再跟我受苦呢?”
老太婆说:“你日子虽苦,但很能干,过门后,你打外,她打里,会好起来的。”
“我家连耗子都养不起,到哪里去找彩礼?”
“我们看的是人,彩礼不计较!”
“我就这么一间屋子,让妹妹住哪里?”
“无妨!我女儿也是苦出身,有个窝就行,再说,以后赚了钱还可以盖房。”
姜英见她们母女心眼实,也很高兴,就答应了。
两天以后,他们成亲了,婚后,老妈妈离开姜英,回了老家。
从那以后,小两口儿过上幸福日子,姜英早起晚睡,每日上山打柴,过去一天一趟,现在一天两趟。黄姑娘纺线织布,捎带耕种园子,日子越过越富裕,不久便盖了新房,买了牛羊,成了庄里富户。
再说,追黄猄的那条犬原是杨二郎的咬天犬,那天,它到人间游玩,发现一只小黄猄,馋得流哈喇子,立刻向她扑去。眼看就要撵上了,不想被姜英打了一扁担,险些把腿打断,痛得逃回灌口,趴在杨二郎身边直叫唤。
杨二郎知道这事后大吃一惊,暗道:一个凡夫俗子也敢打我的咬天犬,这还了得!他急忙上了凌霄宝殿,找玉帝奏本。玉帝听了十分恼怒,命他带领三千天兵天将,前去捉拿黄猄,严惩姜英。
杨二郎回到灌口,立刻升了宝帐,手拿令旗,高声叫道:“司山天尊上帐听令!”
杨二郎话音刚落,左厢立刻闪出一位凶猛剽悍的神将,跪到地上,道:“末将在!”
杨二郎道:“我命你今夜子时施展移山大法,搬运干元山,把姜家庄压住!”
司山天尊躬身施礼,道:“遵命!”说罢下帐去了。
这天姜英吃过早饭,刚要上山,黄容忽然走来道:“姜郎,今天不要上山了,你快帮我撅箭杆!”
姜英道:“要那何用?”
黄容道:“不要问了,以后你自然明白!”
姜英知道她比自己聪明能干,她让撅箭杆必有大用,也不再问,急忙搬来秫秸一根一根地撅起来,不一会儿,便撅了一堆。
黄容手拿箭杆,左插右插,前绑后绑,不一会儿便插了个箭庄子,那箭杆庄有街有道,有房有屋,人在庄里跑,狗在庄里叫,就像真庄子一样。
半夜以后,黄容同丈夫把箭杆庄搬到庄西,然后一挥袍袖,庄子立刻活起来,只听里边人欢马叫,鸡鸣狗吠,甚是热闹。接着,黄容又拢了一抱草,向空中扬去,那草飘飘下落,不一会儿,便落到房上、街道上,顷刻间,姜家庄便被杂草遮住了。
子时到了,司山天尊搬了一座大山,匆匆忙忙来到姜家庄,从云端上往下一看,只见庄子安安静静,人们都睡了,心中大喜。于是双手一撒,大山飞速下落,咕咚一声。把姜家庄压住了。
第二天,杨二郎命值日功曹前来察看,值日功曹见庄子完好无缺,一点没受损失,压住的是那箭杆庄子,杨二郎大怒,道:“我命司山天尊前去压住,因何没压住?”
值日功曹道:“是一个叫黄容的妖女做的法。”
“这黄容是什么人?”
“是千年黄猄得道成仙,后来又偷吃了蟠桃御酒,法术很大!”
杨二郎听罢怒了,又命雷神火神前去姜家庄捉拿妖女。
这日,丈夫又要上山,黄容又把他叫住:“姜郎,你不要上山了!”
姜英道:“又有何事?”
黄容道:“今夜子时全庄有大难,快让乡亲们做好准备。”
“有甚大难?”
“昨夜,杨二郎派人压山不成,越发怒了,今夜,他派雷火二神前来放火烧庄。”
姜英道:“你咋知道?”
黄容道:“姜郎,实话对你说吧,我本不是凡夫俗子,而是黄仙降世,因为天狗追赶,被你救了性命,特此前来报恩,不想惹恼了二郎真君,奏知玉帝,玉帝大怒,命他带着天兵天将惩罚他们,昨夜他派人压庄,被我破了,今夜又命雷火二神前来烧庄。”
“那咋办呢?”
“你马上通知全庄人,熄灭火种,埋了火柴,在房顶上压块铁板,不然全庄人定死无疑。”
姜英听了急忙出院,告诉全庄人,大家开始不信,后来,看了村西无故长出一座大山,这才信了,于是马上准备起来。
太阳落山了,天上起了云彩,越聚越厚,铺天盖地向姜家庄压过来,云端上站着两个大汉,一个青脸,一个红脸,青脸的左手拿凿子,右手拿锤子,红脸的左手拿火石,右手拿火镰,来到姜家庄上空。只见青脸大汉把凿子对准姜家庄上空,举起锤子猛地向凿子击去,只听喀啦啦一声巨响,响起一阵阵拉磨雷声,向前滚去。滚到房顶,碰到铁板上,又反弹了回来。一连几次都是如此,雷神知道无望,只好退下。这时,火神急忙打着了火镰,扯起道道闪电,向姜家庄击下,可是,姜家庄早已熄了火,神火碰不着凡火,烧不起来,反复几次,都是如此,雷火二神只好退回灌口,向杨二郎报告去了。
杨二郎听了报告,更怒了,又调来千里眼、顺风耳和四海龙王,他要调拨三江四海来个水淹姜家庄。
这日早起,黄容又把丈夫叫住:“姜郎,你不要走,我有话说!”
“又有何事?”
黄容道:“杨二郎一再失利,恼羞成怒。今天傍晚,他要亲自带着天兵天将前来报复!”
“他要怎么报复?”
“他正调拨三江四海之水,来淹我们庄子。”
姜英听了大惊道:“那,我们怎么办?”
黄容道:“姜郎不要害怕,我这儿有根竹子,你先用竹竿围庄划一道白印,然后劈开,分给庄里青年人,让他们夜里别睡觉,都到村口护堤,有水怪上来,不要害怕,只要用竹竿打它就行了!”
姜英忙问:“护堤,我们庄子哪有堤啊?”
黄容道:“快去吧,不要问了,到时候会有的!”黄容说罢,从衣袖里抽出一根小竹竿,迎风一晃,变成个大竹竿,急忙递给丈夫。
姜英接过竹竿,出了大门,去通知庄人。因为有了前两次经验,人们对姜英非常信服,一说便通,大家急忙找锨找镐,旋风般地忙起来。
太阳刚压山,天便阴起来,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杨二郎带着千里眼顺风耳和四海龙王向姜家庄飞来。他站在云端上手挥令旗,千里眼睁开火眼金睛,顺风耳张开金轮大耳,四海龙王施法术,驱赶虾兵蟹将。一时间,天上黑云滚滚,地上涛声阵阵,大有黑云压城之势。
这时,全庄男女老少都来到了庄头,那白印已变成了大堤,水涨堤长,水落堤落;手中竹棍也变成了驱魔杖,可长可短,可粗可细,人们站在堤上,手握竹棍,眼睛盯着洪水,照着洪水猛打,只打得虾兵蟹将鬼哭狼嚎,哭爹叫妈,纷纷后退。
杨二郎见了怒不可遏,又催促众神一齐攻上来。
黄容站在房上,正指挥大家护堤,见了杨二郎非常生气,高声喝道:“杨二郎,仙姑与你有何仇恨?你因何三番两次跟我为难?”
杨二郎怒道:“好个妖女,你罪孽有三,罪不容诛!”
黄容怒道:“我身犯何罪,还请当面说来!”
杨二郎道:“你乃异类,不该涉世人间!”
黄容道:“我虽异类,可没干过什么坏事,不像你纵犬行凶,无辜伤人!”
杨二郎道:“你反抗天兵天将,预谋造反。”
黄容道:“你身为天神,却不守天规,向玉帝说假话,还想毁灭姜家庄,你算什么天神!”
杨二郎更怒了:“你美颜惑人,迷住姜英!”
黄容笑了:“好不要脸的东西,你也配说我!你妹妹若不是到人间寻欢作乐,何以有了沉香!何以会出现劈山救母一段笑话!你说这话丑也不丑?”
杨二郎一听,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恼羞成怒地嚷道:“反了!反了!众将官还不给我拿下!”
黄容见了,冷笑道:“杨二郎,你不要猖狂,你既然来了,那就让你见识见识姑奶奶的手段!”黄容说着,从怀中取出个香袋向空中扔去。
那香袋飞到空中,自动张口,顿时有一股气体从袋中冒出,奇香无比,越散越快,越来越浓。
众天神得了将令,正要往上攻,猛然闻到一种奇香,起初舒服受用,接着头重脚轻,昏昏欲睡,大家惊慌不止,一齐退了下去。
杨二郎也感觉到了,但不知妖女使的什么法术,只好带人退了下来。
杨二郎退到灌口,坐下一想,知道自己也有错处,如果让玉帝知道必然要受到斥责,他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个好主意,于是飞上天宫,跪倒品级阶前,高声道:“万岁在上,杨二郎叩见我主!”
玉帝笑道:“爱卿可好!我命你前去捉拿妖女,不知胜败如何?”
杨二郎道:“臣奉旨捉拿妖女,大获全胜,妖女已经正法,姜家庄也受到了惩罚,还望我主饶了他们的性命吧!”
玉帝想了想,道:“好,就这么办!”
杨二郎回灌口去了。
从此,姜家庄的老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为了纪念黄容,人们在村头修了庙,名叫“黄仙寺”。
第212篇、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
明朝嘉靖年间,江苏省阜宁县北陈庄有个姓陈的老秀才,由于屡屡考举不中,仕途阻塞,加上不善耕种,日子过得十分贫穷,三十五岁才娶妻成家。然而,屋漏偏逢连天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妻子进门不久就患上心脏病,在给他生个女儿后不到半年就不治身亡。老秀才悲痛之余,日做爹夜做娘,含辛茹苦抚养女儿。他给女儿取名福儿,希望女儿万事吉祥,终身幸福,不像自己这样命运多舛,苦不堪言。为了让女儿不受委屈,他没再续弦,并在家里办起了私塾,挣些钱让女儿吃好穿好。日子在老秀才的辛劳中一天天度过,女儿在老秀才的呵护中一天天长大,转眼间十八个寒暑过去,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加之天生聪颖,又得老秀才传教,抚琴作画、吟诗作赋无所不能,一时间名闻遐迩,许多大户人家遣媒上门,欲娶其为媳,均被老秀才谢绝,他看中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柳明。柳明家住四十里外的柳家庄,因路途遥远,来去不便,老秀才便让其在自家住读。柳明家原本算是殷实富户,只因前年突遭火灾,不仅房屋被焚家道破落,而且父母双双在火灾中丧命。本来柳明是无钱继续读书的,老秀才见他聪明过人又勤奋好学是块好料,不忍心让他中途荒废,便让他免费住读。眼看柳明长进日快,老秀才有心招其入赘,便将心思说给了女儿,女儿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因为她对柳明早有爱意。老秀才又找柳明说及此意,柳明听罢即应允,因为他对福儿也是仰慕已久,只是自惭形秽不敢奢求。
叶有情,花有意,老秀才喜不自胜,马上择日为他俩完婚。
洞房花烛夜,席散客去,鼓敛乐息,一对朝夕相处、相知相悦而又互慕已久的新人在洞房里情切意绵,相拥而语。然而当柳明催福儿宽衣入睡时,福儿却说要到门外梧桐树下看看今晚月亮是不是为了庆贺他俩的婚事而更明亮。一句话引起柳明兴致无限,马上携着福儿的手走出门来。门外,皓月当空,明洁如镜,两人搬来椅子靠着梧桐仰望明月,心中荡起幸福的涟漪。忽然,福儿笑道:“柳哥,你看,今晚月儿这么明亮,说明我俩结亲原是天意,小妹触景生情,想出一联,不知你愿不愿意对下联?”柳明信心十足:“愿意。”福儿笑道:“对不上怎么办?”柳明反问:“你说怎么办?”福儿说:“对不上就不准你进洞房,何时对上何时进,怎么样?”柳明想了想,说:“好的,你出联吧。”福儿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说罢,起身笑着跑进洞房,啪地关上门,在门里说:“你要对上了,我就开门。”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2)
柳明自信地笑道:“好吧,你等着。”接着便开动脑筋寻思下联。然而,想着想着,柳明便觉得此联不那么简单易对了,因为此联中的字同音同部十分巧妙,又诸多动作相联,想了好久竟没想出一个满意的下联来。眼看新娘在房里等他,柳明心里十分着急,但又不能就此认输,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对出下联,他边踱步边思考,不知不觉来到自己原先住的房子前。此房为一大通间,是老秀才专门盖起来作讲堂用的,后来柳明和另一个学生秦东因路远要住下,老秀才便在屋里搭个阁楼,让他俩晚上住在上面。此时,秦东刚熄灯睡下,听门外有脚步声,便问:“谁呀?”柳明连忙应道:“是我。”秦东好生奇怪,问他:“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在洞房陪新娘,上这儿干啥?”柳明和秦东同师而学,同室而居,朝夕相处,情如手足,便也不瞒秦东,说:“你开门,我遇上难题了。”秦东便点灯下阁楼开门,柳明爬上阁楼便将新娘给他出联作对的事相告。秦东笑道:“福儿也真是,这个时候还想着逗闹,太孩子气了。”他也帮柳明动起脑筋来,还捧书到灯下翻找,柳明也跟着翻起书来。就在这时,柳明灵机一动,脱口而出:“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下联就是这!就是这!”秦东略一思忖,马上拍手叫好:“字字相对,词词相扣,珠联璧合,好联!好联!”他一边叫好,一边催柳明快进洞房见新娘。柳明却要秦东拿酒对饮庆贺他对出下联,说他此时心中的喜悦已胜过新婚之喜。秦东没法,便从床头拿出酒来(他俩平时常把酒吟诗),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知不觉均有醉意,遂各自倒头睡去。待一觉醒来,柳明发现自己不在洞房,马上想起新娘出对之事,赶紧爬下阁楼回到洞房。洞房门虚掩着,新娘已经睡熟,他摸黑走到床前,凑近新娘耳朵说:“福儿,我回来了,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新娘一惊而醒,问他:“你……你说什么?”柳明说:“你的对子我对出下联了:移椅倚桐同观月,点灯蹬阁各攻书。”新娘陡地坐起:“你才对出,才……才回来?”他说:“是才回来。”新娘说:“你没骗我?”他说:“我不骗你,真的,我在秦东那里睡了一觉,不信你明天问他。”“那刚才…”新娘欲言又止,默默躺下。柳明忙问:“福儿,你怎么啦,我的下联对错了?”新娘说:“你对得很好,没错,是我有点不舒服。”柳明心疼地说:“那你睡觉吧,我也睡了。”说罢倒头便睡。次日清晨,柳明醒来,见床上没有福儿,却见他的枕边有一信纸,捧起一看,大惊失色。原来,信是福儿写的:“柳哥,小妹对不起你,我不该在新婚之夜给你出联作对逼走你,我关门后不久就后悔了,开门叫你你已不在梧桐树下,只好掩门等你。谁知让坏人钻了空子,他趁隙而进,并学着你的声音念着下联:点灯蹬阁各攻书,上床就搂住我。我因当时将你逼走,心中愧疚,不便多说,一切便依了他……柳哥,小妹对不起你了,小妹先走了,望保重。”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3)
柳明如雷击顶,赶紧出门寻找,刚走到梧桐树下就惊呆了,原来福儿已吊死在梧桐树上,柳明哭得死去活来。有人赶紧告知老秀才,老秀才匆忙赶来,见此情景,绝望之极,一头撞向梧桐树,顿时脑浆进裂,随女儿一起去了。
柳明一边请人帮助料理老秀才父女的后事,一边将秦东告进县衙,他断定秦东是干这丧天害理之事的唯一嫌疑人,因为只有他知道柳明被新娘出联作对逼走之事,也只有他知道柳明对出的下联。县官见他说得在理,立即派衙役将秦东捉拿归案。大堂上,尽管秦东屡屡喊冤,拒不认罪,但是县官还是认定他就是那个坏人,将其屈打成招,定了死罪。临刑前,他对柳明破口大骂:“你是个有眼无珠,不辨真伪的小人,我秦东与你吃一锅饭,睡一张床,朝夕相处,情同手足,你却不知我的秉性,不识我的诚实,认友为贼,视诚为奸,你枉为人一生,你无辜陷害我,致我于死地,我一恨死了你。这辈子我放过你,下辈子一定要你还我清白。”骂完便面对苍天号啕大哭,哭声深深震撼了柳明,他想起平日秦东一件件一桩桩谦虚坦荡、诚实可信、关爱他人的往事,忽然觉得秦东极可能蒙冤,连忙高喊:“刀下留人!”但为时已晚,秦东人头落地,他也被良心责备得瘫倒在地。
柳明决心查出真正的坏蛋,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他发愤读书,三年后考中了举人,又过三年考取进士。恰巧此时阜宁县原县官要告老还乡,皇上便遣他回乡当了县官。
当了县官的柳明时刻惦记着为福儿报仇为秦东昭雪的事。他想那个真正的坏人所以得逞,是因为知道了他要对给福儿的下联。要想抓到此人,必须设法诱其对出此联,会对此联者必在疑中。于是,他一有空闲就乔装打扮成穷书生四乡串游,与人打赌出对。有时他给别人出,别人答对了他给赏钱;有时让别人给他出,他答对了别人给他赏钱。所到之处总能围上一大群人看热闹。然而,一个多月下来,他出的几十条上联都有人对出下联,唯独福儿的那条“移椅倚桐同观月”无人对准。他好不失望,但毫不气馁,继续串游,终于在一个与邻县相接的边远小村遇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对了出来。当小男孩脱口说出:“点灯蹬阁各攻书”时,他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是那坏人?”但他马上镇静下来,给那小孩赏钱后,他问小孩:“小兄弟,这下联好像不是你对出来的,你能告诉是谁教你这样对的吗?”小孩瞪了他一眼:“你问这干啥?只要能对出来就是了。”柳明说:“你要是告诉我是谁教你的,我再给你一份赏钱。”那小孩马上说道:“是我爹教我的。”柳明问:“你爹在哪里?”小孩说:“我爹在家里呀。”柳明又问:“你爹叫什么名字?”小孩说:“叫宋二贵。”柳明连忙又掏钱给小孩,说:“小兄弟,这赏钱是给你零花的,你可不要告诉你爹我给了你两份赏钱唷,你告诉他,他就要没收了。”小孩点点头:“我不告诉他。”柳明当即赶回县衙,派衙役连夜拘来宋二责。
对联引发的洞房悲剧(4)
这宋二贵正是那个冒充柳明骗奸福儿的坏人。
原来,宋二贵是这个边远小村闻名的小偷,他好吃懒做,家里有田不种,专靠偷鸡摸狗糊口度日,村里人渐渐识其贼行,防备严密,他渐难得手,便到处流窜作案,四乡八村无处不去。这晚他窜至北陈庄,见陈老秀才家吹吹打打办喜事,便躲在僻静的讲堂屋后伺机行窃。新郎柳明进得此屋上阁楼和秦东饮酒时,他俩的对话都被他听了去。他顿生淫念,溜进洞房,学着柳明的声音对出下联,骗得新娘的身子,之后趁新娘睡着又悄悄溜走。后来听说新娘上吊死了,他曾经提心吊胆害怕事情败露,后又听说秦东成了替罪羊被判死罪,他心里的石头才落地。近日柳明装扮书生进村打赌出对,他见其中有条上联:“移椅倚桐同观月”正是当年新娘出给新郎的那条,他也曾怀疑其中有诈,但柳明出的赏钱让他眼馋,终于按捺不住。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限,将下联教给小儿子,让小儿子出场得赏钱,谁知还是中了柳明之计,暴露了自己。
宋二贵起初怎么也不肯认罪,但铁证如山,最终还是低头服法。
不久,宋二贵被判刑问斩。
案情大白后,柳明在秦东的坟前立了墓碑,上书:德行万古,以示对他的冤案进行昭雪。据传,这个墓碑一直竖立在阜宁县,直到前几年水利部门重新规划时才被挖走。又据传,柳明自福儿死后便来再娶,以示对福儿的挚爱真情。
第213篇、哈吉穆拉特
故事发生在1851年。当时俄国高加索山地“圣战”正急。说“圣战”,指的就是高加索山地的一些少数民族反对俄国的战争,俄国的沙皇要他们臣服于他,受他的统治和剥削,而热爱自由的少数民族不干,战争由此而起。
且说在这年11月一个寒冷的夜晚,当时高加索圣战领导人沙米里手下的一个州长,带了一名卫兵,骑马悄悄地走进了弓赫凯特村。这人名叫穆拉特(哈吉是这一教徒的一种称号)。他长得魁伟高大,骨格雄奇,双肩开阔,腰肢纤细,穿一身白色的上衣,皮帽子周围缠着头巾,外披斗篷,身下骑一匹白鬃骏马。他原是个作战勇敢、战功显赫的勇士,通常每次外出总是打着自己的旗号,由数十名骑术高超的卫兵前呼后拥,唯独这次他的外出却穿着便眼。现在他来到村中,不走大街,只向左转入一条狭窄的巷子,在第二家的屋前站了下来,平顶的屋顶上躺着一个盖皮大衣的老人。穆拉特用马鞭戳了戳地,并用舌头弹了一个响,这老人抬起头来,认出他是大名鼎鼎的穆拉特。他匆忙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并叫孙子去叫他的儿子来。当穆拉特问他有什么消息时,老头子哑着嗓子恶狠狠地说:“上星期一帮俄罗斯人在米其茨基村放火烧干草垛,应该撕碎他们的狗脸。”他告诉他,上星期弟兄们捉住了两个俄国兵,打死了一个,另一个则送到沙米里那里去了。老人的儿子萨道来了,他与一般山民一样,十分敬仰穆拉特,愿意为他效劳,但他说,沙米里已下了命令,凡见到穆拉特,能活捉就活捉,捉不住打死也成。他说老百姓不敢违抗沙米里,要穆拉特自己当心着。原来,穆拉特已背叛了沙米里,要去投奔俄国沙皇,为此,他已走了三天三夜。穆拉特凝神地听完他的话,然后说:“这我知道了。不过眼下我得派我的卫兵向俄国人送个信,需要有个向导。”主人说:“这没问题,我叫我弟弟巴塔领他去。”
10分钟后,巴塔来了。他是个皮肤黝黑、青筋叠暴的短腿汉子。他满口答应,领了等在村外的一个卫兵走了。这天夜里,穆拉特在萨道家过夜。
午夜时分,客室的门吱哑一声推开了。穆拉特一跃而起,一手抓起手枪。进来的是萨道。他在穆拉特面前蹲下来,皱着眉头低声道:“你来的当儿,有一个女人在屋顶上见着你了,她告诉了她的丈夫,一传十,十传百,弄得全村都知道了。刚才邻居的女人跑来告诉我老婆,说村里有几个人怕事,想阻拦你。”穆拉特说:“我还是走的好。”他带了卫兵翻身上马,朝村外跑去。
村子出口处,有一个移动的黑影穿过了大路,接着,又有一个。有几个人挡了道,叫了起来:“什么人?站住!停马!”穆拉特不但不停下,反而从腰间掏出手抢来,一策马,笔直冲向挡道的人们。站在路上的人们“哄”的一下子散了开来。穆拉特顺着大路,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卫兵紧随其后,伏身疾驰。“砰、砰”两声枪响,两颗子弹在空中呼啸而过,但没伤着人。跑出300来步,穆拉特一勒马,改成缓缓地跑。背后蹄声得得,20余骑追了上来,穆拉特索性停下马来,握枪在手,吼道:“想拿我去请赏是不是?好,你们上来吧!”村民们也勒住了马,远远站住了。穆拉特转过身,自顾自地朝洼地驰去,追击者只远远跟着,直到穆拉特过了洼地,他们才向他喊起后来。穆拉特不作回答,只是朝天放了一枪作为回答。他知道,他们是故意来这一套,以便在沙米里面前开脱自己,他们原想活捉穆拉特,只是被他逃走了。
穆拉特又走了一程,森林中有两个人等着,他们就一起坐下来等待巴塔的消息。
且说追击穆拉特的那20余骑,虽然并不想碍他的事,但对于他的向俄国投诚却充满了好奇,他们想亲眼看一看这情景,就驰马直奔前线。
这天一大清早,前线的俄国兵又开始了伐树。这是团长小瓦朗曹夫的馊主意,他说砍光了树,反叛的山民们就无藏身之地了。他们听见马蹄声,连忙胡乱开枪,不料未伤着敌人的一根毫毛,反被打死了一个士兵。
不过团长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心里很得意:敌人手中的第一勇将穆拉特已派人来说,要向他投降。果然,不多一会儿,穆拉特带了他的4个卫兵来了。他来到一个俄国男爵面前,用鞑靼话对他说了几句。男爵扬起眉毛,摊开双手微微一笑,表示他半句也不懂。穆拉特也报以一笑,这个孩子般善良的微笑使男爵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个可怕的山民会笑得这么天真善良。他原以为穆拉特准是个阴郁、冷酷、陌生的家伙,不料他笑起来犹如一个久违的朋友。男爵赶紧将他领到团长小瓦朗曹夫面前。穆拉特驰到团长面前,把右手贴着胸,用鞑靼话说:“我向俄国沙皇陛下降服,任凭陛下裁决,愿意为他效劳。我是早有这个愿望的,只是沙米里不让。”团长将自己戴麂皮手套的手伸给他,让他握了一会儿,然后朝他们点点头,伐木的地方,有许多士兵跑出来观看。团长很得意地指指穆拉特对一个士兵说:“瞧瞧你们的老朋友。你知道他是谁吗?”
众人答道:“不知道,大人。”
团长说:“他是哈吉穆拉特,我们吃过他的很多亏呢。”士兵们都很惊异。穆拉特明白人们是在谈论他。团长也十分的高兴,因为他竟收服了一个强大的、仅次于沙米里的敌人。
然而也有人不高兴,他就是团长的上司,本区的总司令。他因团长没有事先报告他接受了穆拉特的投降,所以心里老大不舒服。他狠狠地骂了团长一顿,只是因为团长是高加索总督老瓦朗曹夫公爵的儿子,不好难为他。
话说穆拉特向沙皇投降的消息传进京城,以总督为首的一帮子官员兴奋异常。他们大讲起穆拉特如何如何的勇敢、聪明、宽宏大度,因为穆拉特越是厉害,现在投降了他们,他们就越是光荣。而事实也确实如此,穆拉特曾多次让他们大吃其苦头,其中有一次连老瓦朗曹夫本人都差点儿在他的攻击下丧命。
第二天,穆拉特上总督家来了。他快步走在客厅镶木地上,一条腿比另一条稍短,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神气十足的副官和他问过好后,请他稍坐,他就去报告总督。穆拉特依旧站着,一手按短剑,轻蔑地环视所有在场的人。总督马上接见了他。穆拉待走进办公室,将他晒黑了的双手贴在胸口,垂下眼睑,从容、恭敬而又清晰他说:“我投身于伟大沙皇阁下强大的保护之下,我立誓忠心不二,流尽最后的一滴血为沙皇服务,并希望对我的敌人,同时也是您的敌人沙米里的战事有所帮助。”老瓦朗曹夫通过翻译告诉他,皇上会宽恕并重用他的。最后,穆拉特对总督说:“我的一家老小还在我的敌人手里,他们在敌人手里一天,我的手脚就会被束缚一天。如果我去攻打他们,沙米里就会杀掉我的妻子、母亲及孩子。请总督动用几个山民俘虏去换他们出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同沙米里拼个你死我活了。”总督满口答应了下来。只是他对穆拉特的生平很感兴趣,要他自我介绍一下。于是,穆拉特就讲了起来。
原来穆拉特出生在采里麦斯的一个小村落里,离当地的统治者可汗家不远,他的妈妈还为可汗家的大儿子喂过奶。为此,他与可汗的儿子结拜了兄弟。他15岁那年,盖则特担任了当地的教主。他派使者来对可汗说,叫他们去参加圣战,打俄国人,要不,他要毁掉他们,可汗害怕参加圣战,就派穆拉特和他的第二个儿子一起去向俄国人求救,俄国人满口答应,但连一个手指头也没动一动,反而引诱可汗的次子去喝酒、赌博,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骗走了。这样,一怒之下,他们只好参加了圣战。但是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教主要可汗的3个儿子去当人质,他们去了,穆拉特则跟在后面。三个人走进帐篷不久,里面传出了枪声。穆拉特赶紧向帐篷跑去,只见老二已趴在血泊里,老大还在与他们格斗。他的半边脸已被人砍了一刀,挂了下来。他一手捂脸,一手拿着短剑在与人拼斗。枪声响处,他也倒下了。小儿子被沙米里一把抓住,活活扔下了山崖。穆拉特吓得赶紧逃了回来。这一阴谋激怒了穆拉特,他决心报仇。过了几天,穆拉特与他的哥哥就付诸行动。他们每人带了两支手枪,穿上斗篷,往盖则特要去的寺院走去。盖则特带了30个卫兵进寺来了,见到他们,起了疑心,叫他们脱下斗篷。穆拉特倏的一下拔出短剑直向盖则特扑去。他哥哥也开了枪。他们就这样以2对30干开了。几个回合下来,盖则特被杀,穆拉特冲出去了,而他的哥哥却死于沙米里他们的剑下。接下来,沙米里继承了盖则特当上了教主。他要穆拉特与他合作,否则他要将他的家乡铲为平地。为了保住自己的乡亲父老,穆拉特只好违心地做了他手下的州长,并与俄国为敌。但是,他并不能与沙米里和好,因为沙米里亲手杀过可汗的三儿子,手上还沾着他亲哥哥的鲜血。本来,这种若即若离的情况也许还能继续一段时间,不料新派来的一个可汗非常仇恨穆拉特,他唆使卫兵谋害他,后来还偷偷带了一连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抓住了穆拉特,将他拴在大炮上,关了他6天。第7天早上,他派40个士兵押解,将他送到沙米里那里去,当他们走到一条狭窄的山路时,穆拉特突然离开士兵靠右走去,右边是深有百米的悬崖,一个士兵想去阻拦他,他顺势抓住这士兵踊身一跃向崖下跳去。士兵垫在下面,死了;而他,将两肋、头、胳膊、腿,全跌坏了。正巧有个过路的牧人救了他,但他的一条腿却从此短了一截。
穆拉特的这番经历,使在场的人都感到他的投诚理由似乎很充分。再说哈吉穆拉特的家里,还有老娘、两个妻子和5个儿子。最大的儿子18岁,名叫尤苏弗。在穆拉特投俄不久,他一家8口就被送到了卫津诺村关押起来,听候沙米里发落。
1852年:月6日,沙米里与俄国人打了一仗后,回到卫津诺。他把尤苏弗叫来,问:“你是哈吉穆拉特的儿子?”
孩子回答:“是的,教主。”
“你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吗?”
“知道,教主,我对这感到很惋借。”
沙米里问:“你会写字吗?”
孩子说:“会。”
沙米里说:“那好,你写一封信给你父亲,说,如果他能回来,我原谅他,官复原职,一切照旧;如果他仍留在俄国人那里,我让你的祖母和你的母亲去当奴婢,你呢,我不杀你,可是得把你的双眼剜掉。去吧。”尤苏弗在沙米里面前还能保持镇静,但当人们将他领到客厅时,他猛然拔出卫兵的短剑,企图自杀,但是人们抓住了他的双手,将他绑起来,然后将他关在一个很深的地洞里。
没有几天,穆拉特已知道了他家里人的处境,他的心神极度不安。他多次请求老瓦朗曹夫,将被俘的山民去换回他的家属来,可是这个老头子推三托四,含含糊糊地答应他尽力去办,只是一直没有下文。一个山地过来的山民来告诉他,效忠他的山民确实有过这个打算,想用武力将他的一家人救出,可惜肯干这事的人太少,所以没有成功。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俄国人的态度很冷淡,不想重用他,更不打算救他的家里人,穆拉特知道只好靠他自己了。考虑再三,他决定逃出去,再带人去抢救家人。
一天,穆拉特吩咐自己的4个贴身卫兵准备好武器。4个人心领神会,他们用一整夜的时问检查了步枪、手枪、人门、燧石。换去坏火药,在药他卫装上新火药,把子弹塞进弹囊,磨快了长刀和短剑,并在刀刃上涂上油脂。
过了一天,穆拉特对公差说:“你去向监督官报告,说我想骑马出去逛逛。”当时规定,他是被准许在近郊骑马游玩的。但必须有哥萨克伴随。4月25日,穆拉特带了4个卫兵和4个哥萨克一起出城去了。早晨有雾,快吃早饭的时候,天晴了。穆拉特策动他的白马走得非常快,他的卫兵要急奔才跟得上,哥萨克也只好策马猛跟。好一会,一个哥萨克开口了:“喂,朋友,不兴这样,你跑慢一点。”可是穆拉特不理不睬,依旧跑自己的,这样又跑了有1里路,哥萨克又叫了起来,但穆拉特非但不睬,反加快了速度,由疾驰改为飞奔,哥萨克们知道要出事了,大叫:“你这个骗子!逃不了的!”为首的那个飞骑追上穆拉特。他伸手去抓他的马缰绳,边喊道:“喂,我说,你可不能这样!”话音未落,枪已响了,他的胸口中了一枪。他大叫一声,抓住胸口。身子晃了晃,倒在鞍轿上,喊:“弟兄们,快打他们!”然而穆拉特的卫兵们抢先掏出武器,他们一手用手枪,一手用长刀。为首那个受伤的哥萨克人挂在马脖子上,那匹吃惊的马围着它的同伴乱窜;第二个哥萨克的马倒了,压住了主人的一条腿,两个卫兵的长刀砍中了他的脑袋和胳膊;第三个哥萨克扑上去救,被同时发声的两枪击中,一枪在背中,一枪打中了肋骨。他像一只口袋似的一个倒栽葱翻下马来。第四个哥萨克眼看苗头不对,拨转马头,向要塞逃去。卫兵们策马猛追,可惜未能追上,这为自己种下了祸根。
接到逃回来的哥萨克的报警后,要塞长官吃惊非小,他集合了所有的哥萨克和一切可以召集得到的民团,悬赏卢布活捉或打死穆拉特。两个小时后,两百多个骑兵随着监督官出发去搜索和捉拿在逃的人。
且说哈吉穆拉特又跑了一阵,知道追兵即将来临,就特地落荒而走,专挑艰险坎坷的路走,谁知一不小心他们误入了泥淖,使他们在粘泥中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累得他们精疲力竭。一直到天色渐黑,他们才躲进了一个灌木林。他们决定休息一会儿,等到天黑了再走。
可是,就这样耽误了一阵,他们被200多个追兵包围了。这样包围了一夜,天亮前,民团队长骑了马跑到离灌木丛很近的地方高喊道:“喂,穆拉特,你听着,我们人多,你们人少,你还是投降吧!”话音未落,一声步枪响了,子弹击中了马匹,马一个踉跄倒了下去。于是双方就开火了。这时的穆拉特已知道眼下无法突围,他叫卫兵们挖好了壕沟。他们对民团的射击几乎弹无虚发,下一会就让3个民团兵受了伤。这样打了1个多钟头,这时,日头已升到半树高,穆拉特想突围冲出去。但就在这时,大批的民团援兵冲来,他们先是向穆拉特喊话,要他投降。穆拉特不吭一声,只是用射击来回答。哥萨克们拔出马刀,呐喊着向灌木林冲去,又有3个人倒了下去。但他们毕竟人多,一边射击,一边越过一棵棵灌木逐渐向障碍物推进。有的人前进了,有的人则被枪打倒了。穆拉特的枪法几乎是百发百中。但是其他的4个卫兵却不能做到这一点,更何况他们的人实在太少了。不久,一个卫兵被子弹击中了脖颈;接着,穆拉特也受了伤,他被子弹打穿了臂膀。他从棉袄里撕下一块棉花,塞住了伤口,继续射击。又一个卫兵被击中了,他仰面倒在穆拉特的脚上,死了。现在仅存3个人了。敌人尖声叫喊着从一棵树背后跑到另一棵树的背后,越来越近了。又一颗子弹打中了穆拉特的左肋。他躺在壕沟里,又用棉花塞住了伤口。这一枪是致命的,他己出现了幻觉。这时,他的卫兵已全被打死了。
最后,他又清醒过来。他集中了最后的力量从障碍物后面站了起来,用手枪打中了一个跑近的敌人。枪又响了几声,他重又倒了下去。几个民团兵欢呼着向倒下的穆拉特扑去。然而,这个他们以为已死了的身子忽然动弹起来。首先抬起来的是血淋淋、没戴皮帽的光头,其次是上身,最后他抓住一棵树,整个儿站了起来。他是那么的可怕,吓得跑上来的人一齐站住了。只是他忽然颤抖了一下,一个踉跄,离开了那棵树,整个儿倒了下去,脸冲着地面,再也不动了。于是,一个凶狠的哥萨克冲了上去,一脚踩住尸体的背,一刀,两刀,砍下了穆拉特的头颅。黑色的血液从脖子里冒出,汩汩流入地里。
第214篇、鄂奥传奇
故事发生在缅甸独立之前。当时,缅甸人民还生活在英国的统治之下。
这天,彭水村的林木厂门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只是人们都站在远处,探头探脑地看,私下里虽暗暗叫好,却没一个敢上前去。原来是有人在打人。
打者是一个气宇轩昂的十八、九岁的青年。他面目英俊,双眉斜飞,脸上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神态,胯下骑一匹高大的骏马。这匹马通体发赤,更无一根杂毛。他手中握的是一根丈二的精致马鞭。只见他手起鞭落,鞭鞭不落空,或抽击被打者的脸上、背上,或卷住他的脚踝顺手一拉,不让那人站起身来,他边抽嘴里边不断地叫驾:“我叫你这个贼子再欺侮人!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只怕你连姓什么都忘记了!”被打的正是林木厂工头吴敏贡。这厮生得人高马大,脸色漆黑,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厂里的工头,骂人打人原是他的家常便饭,不料今天撞在鄂奥的手里,被他一顿皮鞭抽了个七荤八素。只见他脸上糊满了血,身上衣服也被抽得犹如蝴蝶一般片片飞舞。他爬起摔倒,摔倒爬起,也不知已经摔了几个跟头。起初他还想仗自己有几分蛮力气,想挨近去与鄂奥拼个死活,不料鄂奥的马术甚精,鞭子又使得炉火纯青,容不得他站起身来。这样一来,他只有挨揍的份儿了。眼看吴敏贡滚翻到后来已是声弱气微,边上站着的一个农民怕惹出人命来,跪下来求道:“少爷高抬贵手,别再打了。等会有个三长两短,小的可吃罪不起!”鄂奥这才收住鞭子,跳下马,走上前去,用鞭梢指着地上躺着的工头道:“吴敏贡,张开你的臭耳朵听了,少爷今天没空,只是轻轻抽了你几鞭,你也用不着躺在地上装死。
待少爷走了以后,如果你胆敢报复,你打他一下,我就再打你十下!如果你胆敢……”话犹未了,地上躺着装死的工头猛地一把抱住鄂奥的腿,使劲一拉,打算趁势拖倒了他,也出了这口恶气。不料鄂奥早就料到这一着,趁他抱他右腿时,左脚脚尖“噌”地蹬了一下他的胸肋,只听见杀猪般一声惨叫,吴敏贡已真的瘫倒在地,胸口三根肋骨早齐齐折断。鄂奥这才长笑一声,一跃上马,挥鞭扬长而去。边上那个农民一看苗头不对,连毛竹也不要了,赶紧返身走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天正午,这农民上山砍了根毛竹回家。一路上背着好不沉重,待他走到林木厂门口时,吴敏贡这厮正双手叉腰站在路口。
他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哪里肯给一个平头百姓让道?这农民低着脑袋只顾走路,并没看见他,一不小心将竹梢叶划在这厮的身上。这厮马上暴跳如雷,一声断喝道:“我叫你这狗养的泥腿子不生眼睛!”说着,一手拉住竹竿只一拉,拉得这农民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一跤坐倒在地。吴敏贡跨步上前一脚踏住他,拳脚齐下,打得这农民大声求饶。鄂奥正好骑了他的枣红马过来,他路见不平,挥鞭相助,这才有了刚才这一幕。
话说鄂奥打了吴敏贡回家,才跳下马,却不见马夫阿昆来牵马。他心里诧异,叫了一声:“阿昆,你在哪儿?!” “来了,来了,少爷!”应声从马厩的深处跌跌撞撞走出阿昆老伯来。
只见他两眼红红、泪眼婆婆的,看样子刚刚哭过。鄂奥惊异道:“阿昆,出了什么事了?”阿昆老伯用袖子抹了把眼泪道:“是我的命不好……少爷……我要再也见不着我的水姑了……”鄂奥道:“水姑?她不是你的女儿吗?为什么要见不着她了?”阿昆老伯忍下住又掉下眼泪来。他说:“去年收成不好,我缴不上租,吴波鲁老爷……他逼着我还……还不上,就将水姑抵了
债……说是娶她当第八房姨太太……”话未说完,鄂奥的剑眉已竖了起来。
他问:“你说的是那个年近六十的吴波鲁?……水姑好像还只有15岁呀?”阿昆道:“正是……我们穷人有什么办法呢?” 鄂奥道:“有这等事?他说什么时候来要人?”“今天……今天晚上……少爷……我不能眼看水姑落入虎口啊……”说着,他已是老泪纵横。鄂奥大怒道:“想不到这老家伙……”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皮鞭狠狠抽了一鞭屋柱,大踏步走了出去。
且说大地主吴波鲁早就想将阿昆家的水姑弄到手,正碰上阿昆欠了他的租还不上来,就逼着非要他三天内还清不可,不然就将水姑抵债。今天第三天已到,吴波鲁早叫人备好了轿,派定了三五个粗壮有力的女人,只等天一黑立即去阿昆家抬人。
这天夜里他们去抬时,阿昆家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出来。起初他们还以为连水姑也逃走了,待进屋后发现水姑坐在床边哭,天黑漆漆的,一时也看不真切。下人们也不多说话,只是扯着水姑上了轿,抬着就走。水姑头上包着一方头巾,低着个头,就是不肯抬起来。众人只当她大姑娘怕难为情,就没放在心上。等到散了酒席,老地主吴波鲁兴冲冲进了洞房。从此再不出来。
第二天,日高三竿,地主的大老婆去门外窃听,听见屋里声音有异,连忙叫人撞开门去救,只见吴波鲁脚上头下直挺挺倒挂在屋梁上,嘴里塞着一团破布。屋里早不见水姑的踪影。据老地主醒后自己说,他进屋时,屋里一片漆黑。他刚想点灯,就被一个人一把卡住脖子塞了嘴。这人力气大得出奇,手脚又十分的利索,三下两下已将他绑个结实,倒悬了这一夜。是什么人他也心中无数,不过,肯定不是女人。再到水姑家去找人,阿昆一家早跑了个无影无踪。据邻居说,他们一家人自昨天傍晚就不见人影,也不知上哪去了。
读者怕已猜得出,这个假装水姑的肯定是鄂奥。
不过话又要说回来,鄂奥平日里虽然正直勇敢、嫉恶如仇,深受乡亲的爱戴,可他本人却是个闯祸精和浪荡公子。他日常最喜好的是喝酒斗鸡,耍钱赌博,因此一去二来,就将家里的几个钱都花光了。家里原来给他订的亲是地主吴汉达的女儿达吉。等他的家一破产,吴汉达就悔了婚,再不许他们往来。由于村长和警官们的迫害,鄂奥几次被他们拘捕,坐了好几次牢。这以后,他一改过去的坏习气,变得成熟多了。他常常与人谈论,说要起来暴动,抗缴人头税,把英国佬从缅甸赶出去,将村长、甲长斩尽杀绝。因为政府和英国佬要抓他,他只好弃家,逃上了克伦族居住的山上,参加了抗英的缅甸农民起义军去了。不过他仍时不时化了装下山,干他要干的事。
附近有一家英国佬开的酒店,掌柜的是一个英国佬的走狗。对这店政府不敢收他们的税,酒又是来自国外的私酒,故而价廉物美,生意好极了。英国佬怕当地人找他店的麻烦,还特地雇佣了两个彪形大汉,腰里别着手枪,守在店门口。这天傍晚,掌柜的数完钱,打算明天交给英国老板。突然有一个屈身弯腰的老人,柱着拐杖蹒跚着走来,用颤巍巍的声音对他说:“借一步说话,老头子有个要紧消息要告诉掌柜的。”掌柜的见是个穷老头,两只势利眼一翻道:“去,去,有什么要紧话,还不是想乞讨几文钱!”这老头压低声音道:“掌柜的,不要贵眼看人低,这事干系重大,是有关鄂奥要来光顾贵店的事。掌柜的不要听也就罢了。”掌柜早听说鄂奥眼下已成了独脚大盗,独来独往,次次马到成功,从不落空。现在听说他要来抢店,只吓得脸也白了,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老阿公别见气,咱们里间说话。”说
着忙拉了他进里屋。这件事关系重大,掌柜不敢让跑堂的听在耳里,所以一进屋,马上关上了门。谁知,门才一关上,还未转过身去,脖子上一凉,一把匕首已搁着。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说:“要命的快把钱乖乖儿送上!”掌柜的知道着了道儿,忙跪下道:“好汉饶命,钱都在这儿。”说着,将刚数好的300元一袋钱如数送上。这个假老头一手抓过了,说道:“你这厮倒也知趣。小爷坐不改姓,立不更名,正是明不畏王章国法、暗不怕天地鬼神的鄂奥便是。你告诉你的英国鬼子老板,叫他早点滚回英国去,再不回去,当心我过几天来取他的脑袋。现在麻烦你陪了小爷出去!”掌柜吓得像筛糠似的,口中连连称是。只见门开处,鄂奥在掌柜的陪同下,拐杖“咯咯”响着走了出去,一直出了村口,才放他回来。
上面说的这件事过去没多久,随即又出了另一件事。一个依仗英国人的势力,在缅甸靠高利贷发家的印度人,这天中午乘了辆马车路过山脚下,忽见当路站着一个头戴笠帽的庄稼汉。马车夫下车待喝他让道,猛的见他一个箭步上来,双手一分,一把抓住了两匹奔马的缰绳头。这一勒之下,怕真有千斤的力气。两匹马被他一勒,一齐高嘶一声,直立起来,弄得拉着的那辆马车差点儿被掀翻了。这个印度财主正要骂人,只见那个庄稼汉笑眯眯地看看他道:“我是鄂奥,要的只是这位财主老爷,不干其他人的事,除了马车夫外,其他人都可以走了。”三个仆人一听碰上了鄂奥,早已胆颤心惊,现在听说放他们走路,如何敢怠慢?他们马上跳下车一哄散了。鄂奥随即一把拉下印度财主,对车夫说:“烦你回去捎一句话,就说起义军缺钱用,今天我鄂奥暂时要借这个狗财主抵押几个钱。限他们在今天夜里7点以前,带500块钱来这山顶赎他回去;若是报了警带了人来,你们就只好见到他的尸骨了。”说着,他用一根绳子捆住了这个又高又大的胖子,连拖带拉飞快地上山去了。
夜里6时半,他的家人带了500块钱,满头大汗爬上山来,他们身后远远跟着几个带枪的警察。家人们朝山上一看,只见这财主被吊在悬崖上,鄂奥则手执利刃,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只消有个风吹草动,他的利刃轻轻一挥,绳子一断,这财主就算是个金刚也会马上摔个粉身碎骨。警察们不敢造次,只好站住了。鄂奥收了钱,说要到巨石后面去数一数,谁知数了好久不见人出来。那人问了几声,不见回答,就大着胆过去探望,只见悬崖上挂着一根长绳,鄂奥早已溜下去了。
自从出了这件事,乐得老百姓个个眉开眼笑,而英国殖民当局则发了狠,他们下令悬赏捉拿鄂奥,活的1000,死的800。
话说鄂奥当年家境好时,家里曾有一个使女名叫梅锳,对小主人鄂奥一直很好。自鄂奥出走后,她也只好回到了自己家里。几年下来,她已出落得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当年被鄂奥踩伤的工头吴敏贡这时早已伤愈,当上了彭水村的村长。眼下他有权有势,干事越发邪恶。他见梅锳长得漂亮,就百般缠着她,要她做自己的小老婆。这年冬天,在一个北风呼啸的夜里,梅锳的爹外出有事,吴敏贡趁势钻进梅锳家。梅锳孤身一个姑娘,见了他吓得连声尖叫。正危急间,猛的门砰的一声撞开,一个人影飞一般窜进来。吴敏贡起初只当是梅锳的老爹回来了,并不怕他,大声喝道:“老不死的,我看中你女儿,是抬举你,你不要不识——”话犹未了,他的呼吸一窒,人已被提起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好重,他的全身骨头格格在响,眼中金花乱冒,五脏六腑像要炸开来一般,他刚睁开眼,只见面前站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年
的冤家鄂奥。鄂奥也不与他多说,只是一把捞走了他好不容易到手的一管手枪,随着在他的胸前背后连踩几脚,只听得“咯咯”作声,肋骨连折。从此,这个家伙就成了废人。等他醒来时,梅锳一家人已远走高飞,他也被扔在野外,差点冻死。
梅锳被鄂奥救出来以后,就坚持要跟他一起上山去参加起义军,可鄂奥只让她住在一个僻远的地方。这一方面因为梅锳是个女的,呆在起义军里不合适;另一个原因是鄂奥的心上人是达吉。达吉原是地主吴汉达的女儿,鄂奥家破产后,达吉的父母先是要把达吉嫁给一个警察局长,达吉不肯;后来他们又逼她与一个当官的结婚,她还是拒绝了。她的爹娘一气之下,将她赶出了家门。于是,她就只好投奔婶母家去且说当时缅甸农民起义军的领袖是萨雅山,他的部队活动的地盘日益扩大,但由鄂奥率领的一支小队伍则战斗在勃固一带山区,由于受到敌人的严密封锁和层层包围,处境十分困难。突然,消息传来,萨雅山被人出卖,已被敌人抓去处死了,这一消息使鄂奥悲痛异常。
这天夜里,他连火把也没点,独个儿坐在山洞的角落里,沉浸在悲哀之中。蓦地,洞口有一个人在问:“兄弟,是你在里面吗?怎么连火把也不点一个?”这人是他的副手波翁蒂。他是一个个儿高大、模样儿着实英武的汉子。鄂奥一把抓住他,说:“是二兄弟吗?我正想问你,你说,咱们的队长,这么一个精明的人,怎么会……会落在狗贼的手里的呢?”波翁蒂在鄂奥的身边坐下来,说:“兄弟,这种事,谁说得清?……我们还是马上考虑一下自己的事吧……今天贝屠法师上山来过了,他跟我说了半天话,说要天下太平,第一件事是不可你打我我打你。我看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鄂奥听见这话蓦地一惊,他挺了挺身子,坐直了,问道:“二兄弟这话怎说?”波翁蒂突然口吃起来,道:“这……这……这我想是可以考虑的。他向……他向我保证,这……只要我们放下武器,保证每人给一个……给一个官当当。”鄂奥说:“是吗?给个什么官呢?”波翁蒂说:“总不会比一个警察局长小吧。”鄂奥厉声道:“这么说来,我们起义的目的是为了你我能当官罗?”波翁蒂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好言相慰道:“别……别别,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这么说说罢了。”鄂奥也软了下来,说:“二兄弟,你别糊涂,这是英国鬼子勾结这几个和尚法师耍的把戏,你会轻信他们的鬼话?”波翁蒂有好一阵没吭声,猛的一拍前额说:“兄弟说的是,妈的,这个什么鬼法师,下次胆敢再上山来作说客,看我不一枪嘣了他。——来,我这里还有一瓶酒,咱们就喝它一杯,趁黑杀出重围去。”说着,他变魔术一般地从裤袋里掏出一瓶酒来,手脚利索地取来两只碗,他先倒了两碗。马上,一股子酒香飘满了山洞。鄂奥怀疑道:“饭都三天没吃了,这酒,你是哪来的?”波翁蒂叽哩咕噜道:“这个嘛……这是我偷偷藏着,准备庆祝胜利时喝的,现在提前喝了,让人浑身有劲,好冲杀出去。”鄂奥见他说话言词闪烁,心知有诈,蓦地朝洞口大喝一声:“什么人?”波翁蒂回头一看,鄂奥趁机将两人的酒碗交换了一下。谁知波翁蒂已觉察到了这一点。他脸如死灰,立即到腰后去摸枪。鄂奥是个何等灵敏的人,如何容他先出手,随手提起一张竹凳劈头打去。波翁蒂头一偏,这一下正中他的肩膀上。波翁蒂身体强健,虽经他一击,只踉跄了几步就站住了脚。这时他已掏出枪来,刚要扣扳机,鄂奥已像一头豹子贴近了他,用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同时一条腿也已绊住他的双腿,以四两拔千斤的手法,轻轻一拔,那支手枪已落在鄂奥的手里,波翁
蒂本人也推金山倒玉柱,“砰”的一声被摔倒在地。鄂奥随手捞了条绳将他捆了个结实。稍加调查马上查明,起义领袖萨雅山之死,正是这厮出卖的。
现在,他又用毒酒来害鄂奥。而为他传递消息、提供毒药的不是别人,正是贝屠法师这个伪善的家伙。众起义战士愤怒如狂,审问后,马上枪毙了叛徒波翁蒂。
然而就在这天天未亮时,英国军队和缅甸政府,用10倍于他们的兵力,用精良的武器,攻上山来。这一天的战斗打得惨烈异常,打到天黑,鄂奥方面已只剩下12个人:5个尚具战斗力的和7个伤员。鄂奥眼看死守下去,必定会全军覆灭,就借着夜色掩护,他一人背一个,左右手各夹一个,带头觅路登上高山。其余人一人背一个,将7个伤员一齐救出,投奔了深山中的克伦族人。等到第二天天亮,英国殖民军和他们的走狗终于冲上山头,但已找不到鄂奥他们的影子。
且说鄂奥虽躲进了深山,还是在不断地接纳来投奔的人,不断聚集力量,准备东山再起。可是恰在这时,下山去刺探消息的人带回来一封信。这封信正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达吉写的。她用火一般的炽热语言对鄂奥说,父母的逼迫,世俗的目光,艰难的生活,已使她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气,除 非她能与鄂奥哥生活在一起。鄂奥一接到这信,心如火焚,方寸大乱,他不顾战友们的劝告,决定单身到达吉姑娘处,去接她上山来。
这天后半夜,鄂奥骑了他心爱的枣红马,来到了达吉婶母家。他远远地下了马,躲在一棵大树后,窥探了很长一段时间,四下里虫声唧唧,除间或有几声狗吠外,一无动静。鄂奥几个跳跃,一下子闪到围墙边,然后一搭墙头,飞身跃起像一朵小小的乌云似地飘入墙内。谁知脚刚一落地,四周的聚光灯一齐照在他的身上,有人在大叫:“鄂奥,你这贼子,今天看你往哪里逃?”鄂奥知道自己已落入了敌人的圈套,而这圈套偏偏正是他所爱的人设的。这个打击对于他实在太大了。他悲愤交加,只是呆在灯光下,喊道:“达吉,这是你的主意吗?你……你要我去死吗?!”话音未落,枪声大作,他一下子身中12弹。他摇晃了几次,还是站住了脚跟。突然, 他听见一声尖叫——对,这是达吉的声音!她以悲伦欲绝的声音在喊:“鄂奥哥,鄂奥哥,真是你吗?不是我!不是我!……我并不知道!……并不知道!”敌人见鄂奥不倒,吓坏了,第二次又开枪了。也就在这时,一个纤瘦的影子一下冲出来,扑进了鄂奥的怀里。在乱弹飞舞中,这影子倒下了。她,就是达吉! 第二天,当残忍的殖民政府军将鄂奥的尸体横在街头示众时,始终有一个姑娘跪在旁边,任凭人们怎么拉,就是不肯起来。她就是梅锳。许多人流着泪,默默地站在鄂奥周围。
第215篇、绿珠传
有位名叫绿珠的女子,姓梁,是白州博白县人,白州属南昌郡,古时候为越地,秦时为象郡所辖,汉代为合浦县属地。唐武德初年,平定萧铣之后,在此地置南州,不久改名为白州,乃是选取境内的白江而为其州名。在白州境内,有博白山、博白江、盘龙洞、房山、双角山、大荒山。山上有水池,池中有一种鱼名叫婢妾鱼。绿珠便生于双角山下,美丽而娇艳。越地风俗以珍珠为最宝贵的东西,因此,生女便名为珠娘,生男便呼为珠儿。绿珠的称呼,便由此而来。晋人石崇任交趾采访使时,以三斛珍珠换取了绿珠。
石崇有别墅一座,在河南金谷涧中,涧中有金水一条,它从太白山发源而来。石崇依据这山川之势建置园馆。绿珠善于吹笛,又善舞《明君》之曲(明君,便是昭君,因避晋文帝的名讳,改昭为明)。所谓明君,即是汉元帝的妃子。汉元帝时,匈奴单于入朝拜见汉元帝,汉元帝诏令将王嫱许配给他为妻,这王嫱,便是昭君。到昭君将离去而入朝向汉元帝告辞时,但见她光彩照人,汉元帝遂生后悔之心,但事情已难于变更。汉人怜惜昭君远嫁,为此写下了《明君》之歌。石崇将这首歌曲教给了明珠,而自己又创作了一首新歌词,说:我本是良家女子,却将远嫁单于边庭。
辞别还未终结,
前行的队伍已经举起了旗旌。
仆人、御夫流泪相别,
辕马悲伤哀鸣。
哀情积郁摧伤了五脏,
泪水涟涟沾湿了珠缨。
不停地走呀,一天远似一天,
最终到了匈奴的邦城。
单于在穹庐边引颈而望,
给我加上皇后之名。
同异族相处不是我企盼的平安,
虽是尊贵却非我需要的殊荣。
父兄受到他人凌辱,
让我既惭愧而又惊怒。
想了此残生却又不那么容易,
只好默默隐忍苟且偷生。
苟且偷生又有何意义?
郁积的思念令我怨愤充盈。
我愿借上飞鸿的翼翅,
乘便飞向遥远的他方。
飞鸿不顾念我的苦情,
我只有呆呆伫立心神不宁。
从前我是那匣中的宝玉,
现今却是那粪土上的苍蝇。
朝花已不足给我欢乐,
只愿与秋草相并。
我把心里的话留给后世之人:
远嫁他方令人不胜悲情。
石崇还另写了一首《懊恼曲》赠送给绿珠。
石崇有艳丽的姬妾千余人,他选择数十人,让她们妆饰得一模一样,使人忽然一见,简直不能分别出来。她们腰佩玉刻的倒龙佩,头插黄金绕成的凤凰钗,系结长袖,绕柱而舞。如果要呼唤谁,并不叫她的姓名,完全听她玉佩的声音,观视金钗的色泽。玉佩声音轻的站立在前,金钗颜色浓艳的站立于后,她们总以这样的秩序依次而进。
赵王司马伦扰乱纲常,贼党孙秀派人去索取绿珠。这时,石崇刚好登上凉台,身临清水之畔,姬妾侍候左右。使者将目的告知,石崇叫出侍婢数百人给他看,这些妇人浑身蕴含着兰麝的香气,身披轻盈的罗纱。石崇对使者说:“这些人任随你选择。”使者说:“侍候君侯的这些人,都艳丽极了,但我受命索取绿珠,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石崇勃然而怒,说:“绿珠是我最心爱之人,你们不可能得到她。”孙秀便因此事在司马伦面前数进谗言,要对石崇满门抄斩。拘捕石崇的军队忽然来到石崇的府第,石崇对绿珠说:“我现今为了你而获此罪。”绿珠哭泣道:“我愿效死在您的面前。”石崇阻止她,绿珠还是坠楼而死。石崇被斩杀于东市,当时人便将这座楼称为绿珠楼。这座楼在步庚里,靠近狄泉。狄泉在洛阳城的东面。
绿珠有位弟子叫宋伟,有倾国之貌,善于吹笛,后来被选入晋明帝宫中。现在白州还有一条河,从双角山流出,与容州江汇合,被人们称之为绿珠江,这就像归州有昭君滩、昭君村、昭君场,吴地有西施谷、脂粉塘一样,都是选取美人的典故来命名的。另外还有绿珠井,井在双角山下,老人们都相传说:“汲饮这井水的女人,生下的女儿必有许多美丽者。当地有见识的人认为美色对时世没有益处,便用巨石将井镇盖。自此之后,生下的女儿有容貌端正、漂亮的,七窍及四肢又多不完整。”多么奇怪啊,山水竟能造成这种情况!昭君村生下的女儿们皆被大人们用火灼烧脸面,因此,白居易有诗说:如不鉴取往昔的训戒,只怕给后人遗下屈冤;不见现今村女的娇面,烧灼的瘢痕历历可见。
这又是对村女五官、四肢残缺不全表示怜惜之情。
牛僧孺在《周秦行记》中记载道:“夜宿薄太后祀庙,看见戚夫人、王嫱、太真妃、潘淑妃这些人,各自赋诗表明心志。另有一位善吹笛子的女子,短的鬓发,窄的衣衫,长的腰带,容貌特别美丽,同潘氏一道前来。太后让她坐在陪坐的位置上,令她吹笛,不时叫人给她酌酒。太后顾视左右说:‘认识此人吗?她是石家的绿珠,潘妃把她收养,当成妹妹。’太后又说:‘绿珠哪能没有诗呢?’绿珠拜谢太后,作诗道:此时之人已不是那往昔之人,笛声传出对那赵王伦的怨恨;红花凋残宝钿破碎在花楼下,金谷园里千年不再出现阳春。
太后接着说:‘牛秀才远道而来,今日谁人与他作伴?’绿珠说:‘石卫尉性情严酷妒忌,现今唯有死,不可做那乱行之事。’”此事虽然诡异奇怪,但可聊以让人开颜一笑。唉,石崇的败亡,虽是从绿珠开始,但其由来已久。石崇曾经任荆州刺史,他抢劫远来使者的货物,沉杀客商,使自己成为巨富;他又送鸩鸟给王恺,共同干下以鸩酒毒人之事。有这样一些阴谋,加上他每次邀客宴集,令美人酌酒,客人饮酒有不干完之人,便令手下人将酌酒的美人斩杀。王导丞相与王敦大将军曾同访石崇,丞相平素就不能饮酒,只好勉强自己喝,竟至于大醉。到大将军,大将军故意不饮来观看其中的变化,石崇连斩杀了三位美人。君子说:“祸与福没有专门的门径,只是自己招致。”石崇心怀不义,动辄便随意杀人,哪能不遭到报应!不是绿珠,就不会使石崇遭到较快的诛灭;不是石崇,就难以显出绿珠的声名。绿珠的坠楼,是侍女中的贞节之人。同古人相比,则与一位叫六出的侍女相同。六出,是王进贤的侍女,进贤,是晋愍太子的妃子。洛阳遭乱,石勒抢掠王进贤渡孟津时,想对她强行施暴。进贤大骂道:“我身为皇太子妻子、司徒公的女儿,你们这些胡羌小儿,敢冲犯我吗?”话说完,便投河自尽,六出在旁边说:“既有这样的主人,奴婢也应该如此。”也投身河中。又有一位叫窈娘的人,是武则天朝乔知之的宠婢,姿色特美,犹善歌舞。乔知之教她读书,便也写得一手好文章,乔知之对她是宠爱有加。当时武承嗣骄横显贵,在内庭宴会酒酣之时,强迫乔知之以金玉来赌窈娘。乔知之没有赌胜,武承嗣便令人到乔知之家将窈娘强抢上车,送归自己的府第。乔知之非常怨恨、懊悔,便写下《绿珠篇》来抒发他的怨愤。诗中写道:石家金谷园最爱那新词新声,十斛明珠买来女子玉立娉婷。
这日的女子娇艳得无人可比,
这时的女子可爱得让人钟情。
夫君家的闺阁未曾历经灾难,
曾是欢歌曼舞让人昼夜观看。
富贵雄豪不守本分伤天害理,
仗恃骄矜势力强横将人侵犯。
辞别夫君离开夫君心终不忍,
只白白地掩面哭泣损伤红粉。
人生的死别呀总爱在那高楼,
总有一天红颜为君奉献生命。
乔知之私下托武承嗣家阉奴将诗送给窈娘,窈娘得诗后悲痛哭泣,投井而死。武承嗣令人将窈娘从井中拉出,在窈娘的衣中得到乔知之所写的诗,武承嗣便鞭杀了送诗的阉奴,并授意官吏罗织乔知之的罪名,最终将知之杀掉。
悲哀呀,这二人将自己的爱姬示人,招致丧身之祸,这真是倒持太阿宝剑,将剑柄授予他人。《易经》说:“收藏财物不谨慎,这是教人来行盗,女子妖冶容颜,是教人以淫荡。”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这之后,诗人们题咏歌女舞伎,都以绿珠为名。庾肩吾有诗说:兰桂堂上佳客到,绮罗席前清弦抚。
自作一曲《明君辞》,
还教绿珠轻盈舞。
李元操有诗说:
红树之下摇歌扇,
金谷园里舞筵开;
绮罗摆袖拂归客,
留人欢醉翠玉杯。
江总有诗说:
绿珠含泪舞,孙秀强相邀。
绿珠死去已百年了,诗人们还咏吟不已,这是什么原因呢?一位侍婢,没有多少学问,却能感激主人的恩德,愤激而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其情志刚烈严正,确实足以让后人仰慕不已,歌咏不止。至于有那种享受厚禄、盗居高位、失去了仁义的本性、心怀反复之情,朝三暮四、惟利是图之人,其节操反而不及一妇人,难道就不觉得愧疚吗?
现今为此事写下这篇传说,并非仅仅是叙说一个美人的故事,要堵塞祸乱的根源,还希望能惩罚训戒那些负恩背义之人。石崇死后十天,赵王司马伦便失败了,左卫将军赵泉将孙秀斩杀于中书省,军士赵骏剜剖孙秀,把他的心肝取出吃掉。赵王司马伦被囚禁于金墉城,朝廷赐他金屑酒,司马伦惭愧不已,以头巾遮面说:“这都是孙秀害了我呀!”便饮金屑酒而死。他的整个家族都被诛杀。南阳生说:“这是借上天来报仇怨,不然的话,哪里能立刻就见到仇敌被斩杀、家族被夷灭呢!”
第216篇、流红记
在唐僖宗年间,有位叫于佑的儒士,晚间在皇城道中散步。此时正是万物凋零、悲风萧瑟的深秋季节,夕阳西下,这使得他羁旅飘泊的情怀又增添了几分感慨。于佑看看从宫中沟渠流淌而出的水,水面飘浮的落叶接连不断,随流而下。他便到沟渠边洗手。过了很久,飘来一片落叶,比其他的落叶稍大,远远看去,像有墨迹留在上面。这片红叶飘浮而来,似乎带有绵绵无尽的情意。于佑从水中捞起,一看,果然有四句诗题写在上面,诗这样写道:流水啊你是如此的匆急,深宫的日子却终日烦闲。
我深情地告诉这片红叶,
你好好去到欢乐的人间。
于佑得到这片红叶,把它藏在书箱中,终日咏赏玩味,非常欣赏诗句新颖优美的意境,可不知道这首诗是何人所作,又是谁把它写在叶上的。随之想到御沟之水从宫廷中流出,这首诗必定是宫中美人所作。于佑非常珍惜它,把它作为一种思念之物,也常常对那些好事者说起。自此之后,于佑思念不已,精力神气都受到损耗。一天,有位友人看见他说:“你为何如此消瘦?其中必有原因,请给我说说。”于佑说:“数月以来,我是吃不好,睡不安。”便把红叶诗句之事告诉了这位朋友。朋友大笑说:“你怎么如此愚蠢。那位题诗之人,并非对你有意,你只不过偶尔得之,又何必对她如此思念。虽然你如此思爱之深,但皇廷禁地、后掖深宫,你纵长有翅膀,也不敢去。你真是又愚蠢,又可笑。”于佑说:“天虽高却听得见地下之事,人如有志,上天必定会顺从人愿。吾听说过牛仙客遇见无双之事,最终得到古生所献的奇计而遂愿。就怕人无志,事情确是难以预知的。”于佑始终没有放弃思念,他又题了两句诗,书写在红叶上,诗句云:听说叶上题有红颜的哀怨,这题诗的红叶又将寄给谁?
于佑把这片红叶放置在御沟的上流,让它流入宫中。有人为此笑话他,也有那些好事之人称道他。有人赠送他两句诗,说:皇恩不禁那东去的流水,流出宫中怨情是这御沟。
于佑后来累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未能获得成功,仕途羁迹,心存厌倦,便投依河中府权势之人韩泳府上作一门客,得些钱物勉强自给,也就不再有进取之心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韩泳召来于佑对他说:“皇宫中有三十多名宫女获罪,圣上让她们各自嫁人。其中有位叫韩夫人的,与我同姓,久在宫中。现今被放出禁宫,来到我的府中居祝你到现在还未娶亲,年龄又超过了壮年,困苦一身,仕途上无所成就,又孤生独处,我非常怜悯你。现今韩夫人箱中钱财不下千贯,原本是良家妇女,年龄才三十,姿色非常艳丽。我去给她说,让她嫁给你,怎么样?”于佑下席拜伏于地,说:“我一介穷困书生,寄食您的门下,昼饱夜温,受到您的恩赐很久。只恨我身无长技,不能图报,这让我早晚都感到惭愧不安,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哪里还敢有如此的奢望?”韩泳便令人去通知媒人,帮助于佑进献了羔羊与雁等定婚礼物,并完成了婚娶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亲、亲迎”六礼之数,使二人结成婚姻。
婚礼的那个夜晚,于佑非常欢乐。第二日,见韩氏包囊中财物甚为丰厚,而姿色又非常艳丽,于佑原本不敢有这样的奢望,自此以为误入仙源,神魂飞越。不久,韩氏从于佑书箱中看见红叶,大为惊讶,说:“这叶上是我作的诗句,夫君怎么得到它的?”于佑便把实情告诉了她,韩氏又说:“我从水中也得到一片红叶,不知是何人题写诗句在上面。”韩氏打开书箱将红叶取出,那就是于佑所题的诗句。于、韩二人相对惊叹,又因感动而流泪。于佑说:“这事哪里是偶然发生的?莫非是前世就注定了?”韩氏说:“我得到这片红叶时,也曾写下一首诗,现在还藏在书箱中。”韩氏把它取出来给于佑看。诗写道:独自漫步天沟岸,临流拾得红叶时。
此中情意谁会得,
令人肠断一联诗。
听说此事的人无不叹息惊异。一天,韩泳召开宴会,召来于佑及韩氏。韩泳说:“你们二人今天可要感谢媒人了。”韩氏笑着回答说:“我同于佑的结合,是天作之合,并非是媒人的功劳。”韩泳说:“为什么这样说呢?”韩氏索取纸笔,写下一首诗,说:一联佳句题流水,十载幽思满素怀。
今日却成鸾凤友,
方知红叶是良媒。
韩泳说:“我今天才知道天下事没有偶然发生的。”
后来唐僖宗因祸乱逃往巴蜀,韩泳令于佑率领家中僮仆百余人作为前导。韩氏因为曾经是宫女的缘故得以去朝见皇帝,她向僖宗诉说了嫁给于佑之事。僖宗说:“我也大概听说了一些。”僖宗便召见于佑,笑着对他说:“爱卿是朕门下的旧客。”于佑拜伏于地,再三谢罪。僖宗回归西都长安,于佑因为护从皇帝车驾而得官,封为神策军虞候。韩氏生有五子三女,儿子们均因努力学习而得到官职,女儿都许配给有名之家。韩氏治理家务极有法度,终身被封为命妇。宰相张浚曾作诗说道:长安人家百万户,御水终日往东注。
水面飘浮有红叶,
惟君独自得佳句。
君又题诗落叶上,
放它流入宫中去。
深宫佳丽千万人,
红叶独归韩氏处。
遣放出宫三十人,
韩氏名在其中数。
回首拜谢君王恩,
泪水洒如胭脂雨。
寓居来到贵人家,
恰好与君来相遇。
媒人通达六礼具,
百年好合为夫妇。
儿女成行满眼前,
子服青紫盈门户。
此事自古从未有,
自此可以传千古。
有人议论说:流水是无情之物,红叶也是无情之物,将无情的东西寄托给无情而又寻求有情,最终却又为有情者得到,并且又与有情者结合,这确实是前世都未曾听说过的事。如果在天数中两者可合,虽地处胡越万里之遥,也是可以结合的;如天数中本不可合,那虽是比邻而居,也是不可能得到的。喜欢获得,爱好寻求者,看到这件事,可以作为训诫了。
第217篇、揭秘:古时为何要在午时三刻开刀问斩?
古代一昼夜划为十二个时辰,又划为一百刻(“刻”原来指的就是计时的滴漏桶上的刻痕。一昼夜滴完一桶,划分为一百刻)。“时”和“刻”实际上是两套计时系统单位,换算比较麻烦,平均每个时辰合八又三分之一刻。“午时”一般约合今天的中午十一点至十三点之间,午时三刻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这在当时人看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国古代一直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作出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等等和他被处死有关连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压抑鬼魂不敢出现。这应该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话说“午时三刻”——中国古典文学中的法文化
小时候看《水浒传》,觉得最精彩、最激动人心的情节,就是“劫法场”:第四十回“梁山泊好汉劫法场白龙庙英雄小聚义”里,宋江、戴宗被押到法场,“报道一声:‘午时三刻!’监斩官便道:‘斩讫报来!’”正在此时,梁山好汉一齐发作,“十字路口茶坊楼上一个虎形黑大汉,脱得赤条条的,两只手握两把板斧,大吼一声,却似半天起个霹雳,从半空中跳将下来”。又如第六十二回“放冷箭燕青救主劫法场石秀跳楼”,卢俊义要被处斩,也是在十字街头法场上,也是“午时三刻到了”一声喊,刽子手就要动手。等在酒楼上的石秀吼一声“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拔刀跳下去,拖起卢俊义就走。
其他的古典小说里也常常会有“午时三刻”行刑的情节。比如《古今小说》第三十九卷“任孝子烈性为神”,讲任被判凌迟处死,押赴刑场,“只等午时三刻”。结果任居然在刑场上端然坐化。
那么,是不是古代法律规定在“午时三刻”行刑的呢?并非如此。比如唐宋时的法律规定,每年从立春到秋分,以及正月、五月、九月,大祭祀日、大斋戒日,二十四节气日,每个月的朔望和上下弦日、每月的禁杀日(即每逢十、初一、初八、十四、十五、十八、廿三、廿四、廿八、廿九、三十)都不得执行死刑。而且还规定在“雨未晴、夜未明”的情况下也不得执行死刑。有人计算后认为,按如此规定唐朝一年里能够执行死刑的日子不到八十天。在行刑的时刻上,唐代的法律明确规定,只能在未时到申时这段时间内(大约合今下午一时到五时之间)行刑。并不是“午时三刻”。而明清的法律只是规定了和唐代差不多的行刑的日期,对于行刑的时刻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实际上在清朝的小说里,这种“午时三刻”行刑的描写就不太多。比如《醒名花》第七回里说:“当时秋尽冬初天气,凡各府州县监牢内,有那十恶不赦的重囚,例于此时处决。是日双流县知县高捷,接得圣旨到来,开读过了,即把处决有名的几个斩犯,到了五更时分,绑到十字街坊行刑。”这说的就是在大清早行刑。
相反也有黄昏行刑的。清人笔记《梦厂杂著》里记载了梅州的一桩奇案。当地一个强奸杀人犯蔡阿三被判死刑。钉封文书(死刑执行令)到达时,恰好知州公出,州里只有一个吏目(管治安和监狱的小官),无法监斩。吏目找来当地驻军的游击(军官)商量,那游击说:“文武一体,我为什么不能监斩?如果按制度请邻州的知州来监斩,至少要三天,会延误期限。”吏目就拆了封,下令提取死囚。两人商议停当已是下午,拖拖拉拉到行刑时已近黄昏,来到城外刑场,天下起雨来,天色更暗。那挑来临时充当刽子手的营兵从来没有杀过人,行刑前一杯连一杯 地灌酒壮胆,持刀上场人已大醉,听到一声“斩”,挥刀一砍,见死囚倒地就报“斩讫”。吏目和游击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验看,派一个千总(军官)验看。那千总上前马马虎虎瞄了一眼,就说:“身首分离一丈多远,还活得成吗?”于是草草收场。可第二天收尸,却找不到尸首。游击和吏目惊惶失措,在刑场附近悬赏搜寻,总算在一个茅坑边上找到了蔡阿三。原来昨晚那一刀砍在了肩膀上,他半夜醒来挣扎逃走,无奈伤重走不远。吏目叫来刽子手再补几刀,才算完事。这事被上司发觉后,两广总督亲自审讯,定刽子手和千总是“得贿卖放”,判绞立决;吏目决囚漫不经心,处绞监候;知州和游击都为玩忽职守,判充军。
既然法律并没有明确的规定,明清小说里“午时三刻”行刑的说法就应该只是当时官府的惯例,或者是说书人、写书人的普遍看法。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这“午时三刻”究竟有什么奥妙?
古代一昼夜划为十二个时辰,又划为一百刻(“刻”原来指的就是计时的滴漏桶上的刻痕。一昼夜滴完一桶,划分为一百刻)。“时”和“刻”实际上是两套计时系统单位,换算比较麻烦,平均每个时辰合八又三分之一刻。“午时”一般约合今天的中午十一点至十三点之间,午时三刻是将近正午十二点,太阳挂在天空中央,是地面上阴影最短的时候。这在当时人看来是一天当中“阳气”最盛的时候。中国古代一直认为杀人是“阴事”,无论被杀的人是否罪有应得,他的鬼魂总是会来纠缠作出判决的法官、监斩的官员、行刑的刽子手等等和他被处死有关连的人员。所以在阳气最盛的时候行刑,可以压抑鬼魂不敢出现。这应该是习惯上“午时三刻”行刑的最主要原因。
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古代国家在执行死刑时都是要求在白天进行。比如二十世纪以前欧洲国家普遍都是在“日出之时”处刑。这里的共同考虑因素显然有防范上的理由,也有威慑民众的理由。不过像中国那样考虑鬼魂阴气因素的却很少。中国传统文化强调“报应”,得到“福报”是善事积累的结果,得到“恶报”则是恶事积累的结果。对于强调“香火传承”、恐惧“断子绝孙”的中国人来说,“报应”是影响人们行为的最重要的因素。佛教传入后,因果轮回的说教和传统的“报应”观念相结合,更在民间根深蒂固。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俗谚就是最典型的表述。
按照清代长随的教科书《公门要略》的说法,当时的法官在死刑执行令上签字时,是由刑房书吏将死囚的犯由牌(也称姓名标子)倒呈长官,长官提笔,刑房书吏就势往上一拖,让死囚姓名上勾到红笔痕,这就算是那支笔签发的死刑执行令,法官不直接对此负责。那支笔就此抛弃,再也不用。而监斩官为了辟邪,出发监斩时总要穿上全套公服,罩一件大红斗篷来避邪。行刑结束后,总要绕道城隍庙去烧香,让城隍老爷管住可能跟在身后的鬼魂。回衙门后还要大放爆竹,官轿再进大门。全体衙役出动,在大堂院落排列整齐,挥动棍棒“排衙”,驱赶鬼魂祟气。
《水游传》第一百十回讲处死王庆,“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恰好午时三刻”。所谓“恶杀(煞)都来”,是让死者记住是恶煞神取了他的性命,不要来缠刽子手。而行刑结束后,就如第四十四回病关索杨雄在市心里行刑后,就有一批帮闲朋友上来给他披红挂彩,弄点鼓乐吹吹打打,到城中热闹的酒店喝酒,以赶走可能跟随而来的鬼魂阴气。
说起来中国文化的宗教色彩不浓,可是实际上鬼魂因素却总是在民众乃至于官府的日常活动中表现出来,文学作品中 “午时三刻”杀人时辰,就是这种鬼魂因素起作用的例证之一。
第218篇、战刀与锄头
一块好铁落到了陈铁匠的手里,却让他犯了难。到底是打一把锋利的兵器还是打几个锄头?两个徒弟都来出主意,当然是兵器了,不然就会浪费了这块铁。
其实陈铁匠何尝不想打件兵器,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铁,天生就应该是做兵器的材料。但现在马上要到耕种的季节,乡亲们更需要的是锄头啊。
陈铁匠思考了好几天,最后决定采纳徒弟们的建议,打把战刀。于是生火、饺打、淬火、打磨,师徒三人轮流上场,叮叮当当忙了好几天,一把锋利的战刀终于打遗好了。
陈铁匠举行了一个隆重的试刀仪式,果真是吹毛立断削铁如泥。战刀被供奉在家里的条桌上,发出蓝幽幽的光芒,让人心中顿生寒意。
陈铁匠打了一把宝刀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且被人们越传越邪乎,简直到了无所不能战无不胜的地步。消息被将军得知,亲自来到陈铁匠家里,参观那把战刀,将军对这把刀是一见如故,爱不释手。
恰巧这时有外敌来犯,君主的急令送达,将军奉命迎敌。于是,这把刀理所当然地成了将军的兵器。陈铁匠也因此得了好多赏赐,两个徒弟也是满心欢喜,这比做锄头划算多了。
将军手持宝刀,身先士卒勇猛作战,不久就打退了敌人的进攻。获得胜利的将军秉胜追击,逼得敌军退回了自家城池坚守。雄心万丈的将军,想来机灭了敌国,成就君主的霸业。
敌国所有臣民也被迫起来反抗,大家手拿锄头等各种农具与将军带领的军队撕杀。那真是一场恶战,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将军虽宝刀在手,有恃无恐,但奈何敌国全民皆兵,在激战中将军竟死于敌人的锄头之下,以身殉国。
将军殉难的消息传来,正在田间锄地的陈铁匠悲伤不已,他对着一地的庄稼流下了热泪。当初在打遣战刀的时候,陈铁匠截下了一块铁,做成手中这把锋利的锄头,以作家用。就因为自己的这一私心,让战刀短了两寸,竟葬送了将军的性命,国家的前途。
第219篇、绝世牛神刀
扬州自古以来,就是百里繁华之地,到了民国,虽然战火不断,可是棋盘大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这条街就是全国30多家名菜馆的聚集地。
马二先生是个磨刀匠,别看他身单体瘦,可是手艺好,刀磨得锋利,各大菜馆的名厨都喜欢找他磨刀。没想到这天早上出门,一脚踩到门口的几块橘子皮上,仰身一个大跟斗,一条右腿摔折了。
放橘子皮的人名叫刘能。这刘能也是个磨刀匠,来扬州才一个月,因为妒忌马二先生出神入化的磨刀手段,才出此阴招,彻底放倒了马二。
马二先生卧床不起,棋盘大街上磨刀的生意就统统归了刘能。
这天,刘能正在飘香酒楼门口磨刀呢,酒楼的少掌柜吴天雷走了出来,他先用手指试了试磨好菜刀的锋刃,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刘磨匠,我父亲有请!”
吴天雷的父亲名叫吴四海,吴四海不仅是飘香酒楼的老板,也是扬州厨界的领头羊。
刘能跟在吴天雷身后,走进了飘香酒楼。吴四海今年65岁,粗眉短须,面如重枣。他去年中风了,右半边身子没了知觉,虽然经过药石调理,可以走路了,但是一瘸一跛,已经没有几年前成菜如神、技压扬州的威风了。
刘能急忙给吴四海见礼。吴四海说道:“刘磨匠,请你帮我磨三把刀吧!”
这三把刀是三把屠牛刀。吴四海的飘香酒楼最有名的菜品就是全牛席。一条大牯牛,半炷香之内,吴四海借助三把屠牛刀就能将牛肢解完成。全牛席需要的是牛身上九处不同部位的精肉,剔取这九种精肉,不仅需要技巧,更需要速度。一旦时间过久,从牛身上剔取下来的精肉就会失去鲜味。
刘能看罢那三把屠牛刀,竟“啊”了一声。原来,这三把刀分别是8斤重的断骨刀、1斤6两重的剔肉刀和36斤重的斩牛刀。
断骨刀和剔肉刀还好说,刘能拿起了那把36斤的斩牛刀没磨几下,就已经累得咻咻地喘气了。
吴四海皱着眉头说道:“十年前,飘香酒楼和关外第一牛酒楼为争一把牛神刀,在扬州举行了一场屠牛比赛……”
那次比赛,关外第一牛酒楼的老板牛厨神败北,牛神刀就留在了飘香酒楼。可是十年后,卧薪尝胆的牛厨神派人给飘香酒楼重新送来战书,他要来扬州再次挑战吴四海的屠牛之术。吴四海最后说道:“刘磨匠,这三把刀,你一定要帮我磨得又锋又利,我才有取胜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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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四海和牛厨神原本是一师之徒,可是牛厨神飞扬跋扈,认为自己的屠牛手段天下第一,因为两个人的师傅将牛神刀传给了吴四海,牛厨神不服,这就是两个人恩怨的由来。
一场屠牛比赛,两方面必须同时杀死三条犍牛。每杀死一条牛,磨刀匠在屠牛匠换刀的间隙,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换下的刀磨锋利。上一次帮吴四海磨刀的就是马二先生。
刘能点头,算是答应了吴四海的请求。半个月后,牛厨神就领着手下,志在必得地来到了扬州,两方把比赛的场地定在了城北的土地庙中。
6条大牯牛被牵到了土地庙内,替牛厨神磨刀的是一个关外的磨刀匠。牛厨神高高地举起了净重36斤的斩牛刀,刀光化成一道闪电,斗大的牛头“咕咚”一声,被斩切落地。牛厨神赞了一声:“好刀!”然后用断骨刀和剔肉刀开始对第一头牛进行肢解剔肉。
一条牛身上共有九处精肉,这九处精肉被牛厨神一一剔出,分别装在木盘子里,切割第一头牛,牛厨神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吴四海坐在椅子上,他眼珠都不眨地看完了牛厨神解牛的全套动作——牛厨神解牛的动作不仅精准、快速,而且透着韵律和自信。吴四海即使在几年前最巅峰的状态,取胜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呀!
吴天雷替父出战,虽然他解牛的手法没有牛厨神纯熟,但是毕竟他年青手快,一条牛切完,正好也是半炷香的时间。
‘牛厨神领来的关外磨刀匠借着他换刀的时候,已经轮换着把三把刀都磨好了。牛厨神手中拿着斩牛刀,看着一脸热汗的吴天雷,冷笑道:“师侄,如果你体力不支,可以多休息一会呀!”
吴天雷呵呵一笑道:“牛师叔,我不累,第二场,您先请!”
牛厨神冷笑一声,道:“拿眼罩来!”牛厨神讲完话,他手下竟取出了一条黑布,将他的眼睛全都蒙了起来。牛厨神艺高胆大,他竟然要蒙眼解牛。
吴天雷一见牛厨神要蒙眼解牛,不由得心中窃喜。吴四海在教吴天雷解牛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叫他蒙着眼睛动刀的,吴四海早就料到牛厨神会用蒙眼解牛这一招。
第二场蒙眼解牛比赛下来,吴天雷竟又和牛厨神斗了个平手。因为时间紧张,刘能和牛厨神请来的磨刀匠需要不停地磨刀,两个人直累得汗如雨下,最后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了。
牛厨神见前两场比赛斗平,只气得一声怒吼,他猛地抡起刀来,一刀下去,切掉了第三头牛的牛头,剔骨刀和切肉刀同时被他的两手抄了起来,他竞用上了双管齐下的刀法绝技!眼看着一块块精肉飞到了木盘中,吴天雷不敢怠慢,他虽然不会双管齐下的刀法,可是吴家目无全牛的刀法也是威名远震。
吴天雷切掉了牛头后,并没有按照常理去剥皮去骨,剔筋取肉,而是将切肉刀一挥,直接割皮取肉。随着一块块精肉从牛身上硬取出来,观看吴天雷解牛的扬州厨界的同仁不由得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吴天雷已经取出了牛身上的第八块精肉,他高举切肉刀,刺入了牛的左臀尖,还没等他旋下最后一块牛精肉,就听“咔”的一声响,他手里的那把切肉刀竟折断在牛的皮肉里。
就在刀折的一瞬间,牛厨神已经把九块牛精肉切割完成了。
飘香酒楼两平一负,最后输掉了这场比赛。吴四海没有办法,只得捧出刀匣,将里面黑黝黝的牛神刀,交给了牛厨神。
牛厨神手端牛神刀,不由得呵呵大笑,笑罢他对四周扬州厨界观战的人士一抱拳,叫道:“明天一早,我要用这把牛神刀切割一条犍牛,然后在飘香酒楼做几桌天下第一牛的名菜招待诸位!”
牛厨神转身离开土地庙,刘能收拾了一下磨刀的家什,转身也灰溜溜地离去了。过了一会儿,飘香酒楼盯梢的伙计回来,走到吴四海的耳边说了几句。吴四海一拍桌子,叫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刘能就是牛厨神派到飘香酒楼的奸细!”
刘能在磨那把切肉刀的时候,暗中做了手脚。他把刀刃的根部磨得非常薄,这样吴天雷用力切肉的时候,那把刀就会“咔”的一声,齐根断掉。
扬州厨界的同仁听吴四海讲完,一个个义愤填膺,叫道:“牛厨神行事如此卑鄙,我们一定要为飘香酒楼主持公道!”
吴四海一抱拳说道:“不用,只要各位明天来飘香酒楼捧场,我就万分感谢了!”
牛厨神回到客栈,拿出黑黝黝的牛神刀仔细端详,这才发现这把牛神刀竟然没有开刃。他找来刘能,吩咐道:“你赶快将这把牛神刀开刃,明天我要叫扬州人见识一下北方第一牛的斩牛刀法!”
刘能下去磨了半天刀,最后竟然满脸慌张地跑了回来。原来,沉甸甸的牛神刀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造的,不管多么耐磨的磨刀石,竟然磨不动它。磨刀匠在磨刀的过程中,连损了两块磨石,却没有磨出一丝刀锋来。
牛厨神听完大怒,一脚把刘能踢倒在地,自己找了一块磨石,亲自动手磨刀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牛厨神领着人早早地来到飘香酒楼。他看着拴在酒楼前的犍牛,怪吼一声,手中的牛神刀高举,只听“咔嚓”一声,刀头正砍在犍牛的脖子上。因为牛神刀是一把无刃之刀,这头犍牛牛脖子中刀后,牛头未被切掉,只是痛苦地发出了一阵哀哞,“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牛厨神昨天晚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牛神刀磨出锋利的刀刃来。牛神刀没有刀刃,不管牛厨神解牛的手段多高,他也没有办法干活呀。
牛厨神将牛神刀往吴四海面前的桌子上一拍,叫道:“吴四海,你这把刀哪是什么牛神刀?此刀无锋无刃,怎么能拿来解牛?”
吴四海蔑笑道:“这把刀你磨得不得法,用得不得法,自然不能解牛了!” ’
见牛厨神不明白他的意思,吴四海一挥手,拄着木拐的马二先生从一边走了过来。他冲着牛厨神冷笑一声道:“这磨刀一共有三种磨法,一种是锋中锋,另外两种是钝中锋和钝中钝,我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钝中钝的磨法!”
马二先生丢掉拐杖,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磨刀凳上,抄起牛神刀,刀背冲上,刀锋冲下,然后猛地一声大吼——两手用力之下,就见那刀锋在磨石上爆起了一溜火星。一转眼,那块磨石就被牛神刀磨去了半指厚,最后磨刀石“咔嚓”一声,碎掉了。
马二先生磨的竟是刀锋!吴四海被儿子吴天雷扶着,他拿起了那把变得更钝的牛神刀,‘来到瘫倒在地的大犍牛面前。随着大犍牛“哞哞”的叫声,他手里的牛神刀高高举起,可是落下的时候,竟比树叶还要轻。牛神刀的刀尖沿着牛身上的奇经八脉游走,牛身上的毛在牛神刀的挥动下,最后一根根都直竖了起来。
吴四海最后伸手抚摸了牛的脑门一下,那头受伤的大犍牛竟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看着犍牛眼睛里流淌出的泪水,吴四海对牛厨神说道:“你知道吗,这把牛神刀并不是一把屠牛之刀呀!”
牛神刀的刀尖镌着一个“善”字,刀身上镌着一个“德”字,刀把上镌着一个“仁”字。只有仁义在手,德行才能相随,就让我们以善止杀吧!
牛厨神领着手下和刘能悻悻地离开了扬州,那把牛神刀就永远留在了飘香酒楼。有些道理,不是一下子就能懂得的,好在有的是时间,但愿牛厨神经此一败,能够慢慢开悟吧!
第220篇、强盗婆茶店
瓶窑自古来称为“水陆码头”,北方山区的山货、南方的百货、日用品,都在这里集散、交易。于是,南来北往的商贾都云集于此,非常闹猛,繁华的集市使得一些服务行业应运而生,馄饨店、饭馆酒肆比比皆是,特别是茶店,有的临街,有的靠河,最有名的,要数“强盗婆”茶店,
说起这家“强盗婆”茶店,老底子的瓶窑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端端的茶店,为啥要叫这么个吓人倒怪的名字呢?却听我一一道来。
歪嘴刁眼吃苦头
瓶窑街里有个姓刘的恶霸,自幼习武,吃酒像漏斗,喝茶用钵头,他纠集一帮地痞流氓无赖,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那一日,码头上来了一个挑着一担茶叶的女人,面相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但身材高大,腰圆背直,后脑勺梳了一个发簪,插一根木簪,一双大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她见岸边商贾云集,便歇下担子,卖起了茶叶。
还没开张,边上就围了二个地痞无赖,一个歪嘴,一个刁眼。他们是来向筏工收保护费的,见有女人在私自卖茶叶,便上前挑衅。
“喂,这个地方是我家的,你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在这里卖茶叶呀?”
女人抬头一看,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儿围了上来,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就说:“大兄弟,真对不起,我不知道这地方是你家的,我马上就走。”说着,挑起担子要走。
“这可不行,你已经在这个地方卖过茶叶了,就不能走。”歪嘴地痞说。
“那你们要怎么样?”女人问。
“交场地租用费。”刁眼说。
“可我还没有开张呀!”
“没开张也得交”歪嘴和刁眼捋了捋衣袖:“要是不交,就剥光你的衣裤,让你风凉风凉。”
那女人似乎怕了,说:“大兄弟呀!你们需要多少场地租用费呀?”
“十两银子”歪嘴和刁眼狮子大开口。
老天,十两银子,这可是能买好几亩良田呀!就这么一个卖茶叶的妇道人家,怎么拿得出来呦!可是那女人却一点都不着急,笑嘻嘻地说:“大兄弟呀!你可真是长眼睛,我的茶叶担里刚好有十两银子,你自己去拿好了。”
真是人可貌相,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有十两银子。歪嘴喜滋滋地将手伸进了茶叶担,刚捣腾了几下,就杀猪般地叫了起来:“啊哎姆妈喂……”
刁眼定睛一看,魂都吓出来了,原来,歪嘴的手指头上,竟被一条大蛇死死地咬住了。
原来,这个女人在放钱包的地方放了一条大蛇,目的就是防止小偷的,这条大蛇已经饿了好几天了,歪嘴的手进去时,被大蛇当成美餐了。
二个地痞落荒而逃,边上筏工哄笑了一阵后,劝那女人快逃,否则,等钵头刘来了,就要吃大苦头了。可那女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说不碍事不碍事,继续卖她的茶叶了,筏工们无法,又怕惹事上门,都偷偷地溜了。
踢翻钵头刘
钵头刘听到歪嘴和刁眼的汇报,气得七窍生烟,他带了几个喽罗找女人算帐。
那女人见到气势汹汹的钵头刘时,知道是寻仇来了,但她不愿说破,故意问:“大兄弟,你要买茶叶么?”
“我要买你的命。”钵头刘话音刚落,就飞起一脚,朝那茶叶担子踢去……。
要知道,钵头刘的腿功可是出了名的,有人曾亲眼看见他一脚踢翻了一只大水缸,这一腿踢出去,那茶叶担还不飞到苕溪里去呀!
可事情就是这么怪,就在钵头刘抬腿时,那女人漫不经心地移动了一下茶叶担,钵头刘这一脚竟落了空,这下好了,钵头刘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儿朝前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前面的石坎。
钵头刘毕竟是个会武功的,这一脚走空,使他明白,这个女人,也是个有功夫的,在这一带,会功夫的女人不多,莫非她是……
钵头刘想到的人可真是大名鼎鼎,前些年,石达开部队经过余杭前往安徽,他的手下大将刘裕在断后时在余杭战死,刘裕的老婆是一员女将,打散后逃入安吉境内,在一个叫九亩田的大山里落草为寇,九亩田盛产茶叶,这个女人又是卖茶叶的,如果真的是她,自己可吃罪不起。这钵头刘是道上混的人儿,懂的黑话的他用黑话向那女人询问,可那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懂。看来,钵头刘的猜想错了。
既然对方不是刘裕的老婆,自己也用不着怕她了,今天这个面子,是肯定要捞回去的。于是钵头刘说:“喂,既然我们结了梁子,肯定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怎么解决呢?”女人问
钵头刘说:“我钵头刘从来不打女人,所以,今天我们用脚,每人踢一脚,不许避让,怎么样?”
那女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钵头刘见对面同意了,便飞起一脚踢了过去。可是,这一脚好象软绵绵地踢在棉花上,一点力气使不上,再看那女人,笑嘻嘻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轮到女人踢了,钵头刘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厉害,扎了扎马步,将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腿上。
那女人朝钵头刘左看右看,突然之间,飞起一脚,踢向了钵头刘的脚弯处,钵头刘“吧嗒”一声,翻入石坎。
围观的人儿连声叫好,其中有个筏工偷偷地说了句:“这个女人,真是个强盗婆”。他所说的“强盗婆”,其实是真厉害的意思。
“强盗婆”茶店
女人一脚踢翻了钵头刘,瓶窑街上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开玩笑似地叫她“强盗婆”。这女人也不介意,人家叫她“强盗婆”时,她都会痛快地答应。于是,“强盗婆”便成了她的名字。过了几天,那女人在街上租了一间街面房,开了家茶店,大家都将茶店称为“强盗婆”茶店。
都说钵头刘被强盗婆打败后,一直不死心,他偷偷地跑到了县衙,说强盗婆是九亩田的反贼。官府将强盗婆抓起来后,没二天有消息传来,九亩田的反贼攻下了独松关,朝安徽方向去了,官府只好将她放了出来。接着就将钵头刘抓了起来,送到新疆充军去了。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但瓶窑街上少了钵头刘可全是强盗婆的功劳。于是,人们对强盗婆更敬重了。
每当民间发生纠纷,或生意人谈生意谈不拢,都喜欢到“强盗婆茶店”来解决,说穿了就是边吃茶边评理,如果有人强词夺理,强盗婆就会出来主持公道。她中间一站,喉咙咣响,是非黑白一一道来,让人心服口服。那些寻衅滋事的人也不敢在茶店里放肆。
那一日,茶店了来了一个手摇纸扇的中年人,他一声不吭地喝着茶,听别人讲朝事(故事),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就在此时,一名商人拉扯着一个筏工来到茶店找强盗婆论理。原来,商人家里建房子,向筏工订购了一批毛竹,本来说好是今天交货的,可竹筏在半途中散筏了,毛竹被大水冲走了一大半,筏工为了捞毛竹,还差点丢了性命。可是,商人不同意了,新屋上梁的日子已经定了,请柬也已经发了,如果毛竹不够,喜酒就得延迟,所以,他一定要筏工赔偿损失。筏工本就清苦,哪里掏得出钱,俩人便来找强盗婆论理。
强盗婆听了二人的叙述后,喉咙咣响说:“现在的毛竹,先拖回家用,不够的,让筏工赶回家运来,如果时间来不及,可以先办喜酒,再上梁。筏工毛竹没有按时运到,该罚,罚他到商人家吃喜酒,出份子钱。”
商人开始还不愿意,但强盗婆开口了,也不好反驳,只能勉强同意,那名筏工也欢天喜地地赶回家去运毛竹了。
那中年人一直看着强盗婆处理这桩事情,待事情处理完后,那中年人哈哈大笑,说了句:“你呀!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强盗婆。”说完,他让人来取来笔墨,在纸上写下了苍劲的五个大字“强盗婆茶店”。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名中年人,便是县衙的师爷,也就是国学大师章太炎的父亲。“强盗婆茶店”的名声更响了。
至于“强盗婆”到底叫什么名字,迄今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否真的是刘裕的老婆,这也是一个谜。
第221篇、智斗
桃花的丈夫大牛常年在外打工,家中只有桃花一个人,桃花是个不折不扣的“留守妇女”。
这天傍晚,桃花急匆匆地锁上门,往村西头走去。邻居李四见了,关心地问桃花上哪去。桃花一脸焦急地说:“刚才我接到娘家的电话,说我娘心脏病犯了,我得回去一趟。我家大牛夜里十一点左右要从上海回来,麻烦你转告他一声。他的手机我老打不通。”李四听了满口答应。
晚饭后,李四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下了,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夜深了,桃花家的院墙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眨眼工夫,已经翻过院墙,来到了桃花家门前。黑影掏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打开了大门,走到桃花住的房间,用手电筒朝屋里照了照,屋里空无一人。“黑影”心里乐开了花。
原来,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李四的老婆翠平。翠平年纪轻轻,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经常偷鸡摸狗。有一次,她到桃花家拉家常时,偷偷地用铅笔将桃花家的钥匙“克隆”在纸上,到镇上偷偷配了两把。半个月前,翠平把桃花家的大彩电偷出去卖了。因为找不到线索,桃花只好认了个哑巴亏。
今天晚饭前,翠平在屋里听见丈夫和桃花的对话,心又痒痒了,她决定在桃花的丈夫回家前,再去“创收”一次。
翠平在屋里转了一圈,目光便落在炕头那只红色木箱上。她刚撬开箱子,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吓得她差点儿蹦起来。难道是桃花的丈夫提前回来了?屋里无处藏身,情急之下,翠平翻身上炕,拉过一床被子把自己蒙住。
脚步声在大门前忽然停住了,只听来人“咦”了一声,推开了房门,被窝里的翠平吓得动也不敢动。来人二话没说,一下子钻进了被窝,两只手在翠平身上乱摸起来。翠平的脑袋一下子大了:肯定是半夜回家的大牛把自己当成桃花了,这可怎么办呢?
这时,只听来人低声笑道:“桃花妹子,你那门是故意没锁,为俺开着的吧!”翠平一下子愣了:天啊,这哪是大牛,分明就是村里的无赖汉侯三呀!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翠平反应过来,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人闯了进来。来人嘴里喊着“翠平”,正是她的丈夫李四。这时,被窝里的翠平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床上蹦了起来。这一来,侯三也暴露在李四的手电筒光下,李四一见,心里的火苗子蹿了起来,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了翠平和侯三的身上,打得两个人鬼哭狼嚎。
这一折腾,左邻右舍都被闹醒了,纷纷跑到桃花家门前。
翠平红着脸交待了她来桃花家的目的。李四听后踹了翠平一脚说:“我早就劝你手脚干净点,你偏不听,今晚的事你纯粹是自作自受!”说着他看看一旁的侯三,扬起拳头问,“这个兔崽子怎么也在这儿?”
侯三吓得连忙求饶,一五一十地交待说,自己是看桃花丈夫不在家,今晚想来占桃花的便宜,没想到却遇上了翠平。
智斗(2)
这时桃花回来了,她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冷着脸冲翠平和侯三说:“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分上,我立刻就报警。还不给我滚!”
翠平灰溜溜地回到家,她一边揉着被打肿的脸,一边不解地问李四:“你平时只要一沾枕头就睡得像死猪,今晚怎么醒了?”李四说:“刚才我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人‘咣咣’地砸窗户,我被惊醒后,发现你不见了,我一琢磨,就估计你可能去桃花家了。”
翠平哭丧着脸说:“你知道是谁砸窗户?”李四摇了摇头。翠平叹了口气,“砸窗户的人可能就是桃花。上回卖了她家的电视,她怀疑我,可又没证据。今晚的事,没准是她给我下的套,先故意说自己回娘家,好引我往套子钻,然后再砸窗户惊醒你……”
李四瞪了翠平一眼:“这套下得好!要不你迟早得进班房。今晚桃花要不是看在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分上,你现在就不是在家,而是在派出所了!”翠平听了,低下了头。
与此同时,桃花给侯三打了个电话。鼻青脸肿的侯三哭丧着脸说:“桃花,咱们下午不是说好了吗,晚上九点钟,我上你家,刚才你怎么不在家啊,翠平两口子怎么跑你家去了?”
桃花咯咯笑了几声,厉声骂道:“你想得倒美!实话对你说吧,那是姑奶奶我故意挖好了陷阱,引你往里跳呢。侯三,你别以为我们留守妇女好欺侮,要是你以后还敢打我的歪主意,我决不放过你!”
第222篇、神手王叔远
王叔远是明代一个手艺极为精巧奇妙的人。他能用直径仅一寸的木头雕刻宫殿、房屋、器皿、人物以及鸟兽、树木、山石,无不依照木头原来的纹样,模拟那些东西的形状,刻得各具情态,惟妙惟肖。
王叔远生下来刚满月时,根据乡村“抓周儿”的习俗,父母在他面前摆了几件物品———书、小刀、钥匙、银子,让他自己抓一件,借以预测他的未来。
小叔远的手在筐子里抓来抓去。爹娘多么希望他的小手抓住书,读书做官、光宗耀祖啊!可是,叔远的小手偏偏抓住了那把小刀。“哦———”父母先是惊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儿子将来要投身戎马呀!”
也许“抓周儿”有点准儿,叔远从小就爱玩刀。但是,他从来不摸大刀、长剑,性格也沉稳,平时沉默寡言。每当看着他把小刀握在手里转来转去、飞上飞下时,爹娘就常常觉得奇怪:这样安静的孩子怎么会成为立马横刀的武士呢?
是啊,当爹娘的万万没有想到过,王叔远的手中刀不是挥舞在战场上,短剑也不是指向敌人,而是游刃于树木、山石、瓜果等等东西上。他常常揣着小刀,跑到村北的森林里去,一去就是一整天。那儿是他的天堂,他细心地观察各种鸟兽,把它们刻在树干上、石头上,他笔下的鸟兽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可是,毕竟刀法不娴熟,常常划破了手指。
每次回到家,爹娘见儿子指间有殷红的血迹,追问起来,他总是笑着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是锯草划破的。”
叔远长到了十五岁,在家里顶一个大劳力了。每天一干完农活,他就拿着扁担往森林里钻。
“儿子,别背柴了,灶坑里多着呢。”母亲心疼他。
“娘,呆着没事,黑了天我再回来。”他喜欢去那片乐园。
两个老人煮好了饭等着儿子回家。等啊,等啊,天都快黑了,儿子还不回来。老母亲焦急万分。“他爹,山里狼多吗?”
“嗯。昨儿邻村李老二的儿子被叼走了。”
“他爹,快去看看!”当娘的坐不住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两个老人奔到森林,正打算一个从东、一个从西寻呼,一眼看到王叔远正趴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手里挥舞着小刀“唰唰”地刻凿着。他们的心像石头落地一样踏实了。
可是,凑近一看,他们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禁不装氨的一声叫了出来。原来,王叔远刻了一只猛虎,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摆出一副张牙舞爪、正欲吃人的狂态。年迈的爹娘简直难以想象,儿子能够把猛虎刻得如此传神!
“孩子,回家吧,狼要吃人的。”
“别急,娘,我把虎牙刻上就好了。”
爹娘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给老虎刻好了牙齿,然后,三个人欢欢喜喜地回家了。
叔远的父亲去过城里。城里的达官显贵建造住宅时,都要请工匠给房子雕饰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工匠们可以凭手艺赚钱,从此以后,他支持叔远雕刻,有时自己外出碰上好的山石、木料,也不辞辛劳地往家里搬。叔远平时也常雕刻一些东西送给村里乡亲。
日子又过了三年,村里人口渐渐多了,许多人家都要盖新房。他们喜欢在房梁柱脚上刻一些玉米、麦穗等五谷杂粮,希望年年丰收,吉庆有余。这时候,王叔远的雕刻手艺已扬名全村。谁家造新房,最后一道工序必定请叔远给刻上一些吉祥物,喜庆一番。
连小孩子们也缠着王叔远不放。叔远十分喜欢小孩,想尽办法给孩子们雕些玩具。
他用钢丝锯先把白杨木或白茶木加工成要雕刻的东西的大致轮廓,再用平凿雕铲,最后用三角刀拉衣纹、瓦楞等。他刻了许多风筝、小鸡、卧牛、小狗、兔子等给孩子们,在孩子们的眼里,王叔远的手就像会变魔术似的,要什么得什么。
王叔远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他已经能够坦然地按照人们的要求熟练地刻出东西,不费吹灰之力。
到了收获桃子的季节,王叔远和乡亲们一块儿在山上收摘桃子。累了,大伙儿就休息一会儿,吃几个桃子。休息的时候,叔远看见人们吃了桃子后扔得满地的桃核,忽发奇想:闲着也是闲着,何不用桃核刻点小玩意儿。
他挑了一个又扁又长的桃核,在上面随便地刻了一个桃子形状。他发现桃核还是比较容易下刀的,而且顺着核形刻,刻出的东西极富立体感。他便捡起桃核又刻了几样东西,发现效果都不错。兴奋之极,他像发现了金子似的,用篮子盛起地上一堆堆桃核,带回家去。
从此,王叔远的注意力转移到桃核上面,开始冥思苦想,在桃核上大作文章。渐渐地,他不但能雕刻一件件简单的器物,而且能雕刻较为复杂的画面和场景。不但刻桃核,也刻其他的果核。
王叔远交游很广,朋友中有一个文学家叫魏学?的,知道叔远用桃核雕刻的创新后,很想得到一个桃核雕刻作品。叔远思前想后,考虑到他经常舞文弄墨,就挑了一个狭长的桃核刻上了苏东坡游赤壁图送给他。
魏学?拿到雕刻成的桃核作品,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高声赞叹:“绝妙之极!”
桃核上刻的是苏轼游赤壁的情景。主体是一艘船。船从头至尾长约八分多一点儿,约有两颗黄米粒摞起来那么高。中间突起而开敞的部分是船舱,用箬竹叶做成的船篷覆盖着。旁边开着小窗户,左右各四扇,共八扇。开窗望去,可以看见雕刻着花纹的栏杆左右相对。关得窗户,就看见右边刻着“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边刻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的对联,字用石青涂过。
船头坐着三个人,中间戴着高高的帽子而且有很多胡须的人是苏东坡,佛印和尚在他的右边,黄鲁直在他的左边。苏东坡、黄鲁直共同观看一张横幅的书画,东坡右手握著书画的右端,左手轻轻按着黄鲁直的背部。黄鲁直左手握着画卷的左端,右手指着画卷,好像在说什么似的。苏东坡露出右脚,黄鲁直露出左脚,两人微微侧着身子,他们相互靠近的两膝,都隐蔽在手卷下面的衣褶中。佛印特象弥勒佛,袒胸露乳,抬头仰望,神情与苏、黄二人完全不同。他右膝平放,右臂弯曲着支在船上,竖起他的左膝,左手臂上挂着念珠靠在左膝上面,珠子可以清清楚楚地数出来。
船尾横放着一支浆。船浆左右各有一个撑船的人。在右边的那一个梳着椎形发髻,仰着脸,左手靠在一根横木上,右手扳着右足趾,好像在打口哨或呼喊似的。在左边的那一个,右手拿着一把薄扇,左手按着炉子,炉子上有茶壶,那个人眼睛正看着茶炉,神色平静,好像在听茶水烧开了没有的样子。
这只船的背面比较平坦,王叔远就在上面题了名,文字的内容是“天启甲戌秋日,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笔画细微得好像蚊子的脚一样,但钩画得清清楚楚,字的颜色是黑的。字的下方还刻了一个篆字图章。上有“初平山人”的清秀字样,图章的颜色是红的。
王叔远精湛超人的技艺,令魏学?叹为观止,那神奇的核舟真让他爱不释手。真是的,总计一只小船,刻了五个神态各异的人;八扇窗;还刻了箬竹船篷,木桨、炉子、茶壶、手卷;对联、题名和篆文共三十四个字。这么多的内容刻在不到一寸长的桃核上,技艺真是绝妙无比!
魏学?无论走到哪里,都把核舟随身带着。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着那些或谈笑风生、或引吭长啸、或放眼长空的人物,以及那些玲珑的小窗,华美的雕栏和充满诗情画意的对联。怀着对老朋友的无限赞赏,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激情,挥毫留下了传世之作《核舟记》。
当魏学?把文章献给王叔远作为酬谢时,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谦虚地说:“过奖过奖,只怕受之有愧埃”蓦地,他眉头一皱:“嗯,文章写得如此之好,可惜缺了个题名的印章,我给你刻个印章吧!”
说着,王叔远很快找来一块方青田石和刻刀,一边刻一边告诉朋友:“刻印刀法有十三种,你看,现在是正刀。”
“呼———”他吹了一下刀子,“这是反刀。”不出半个时辰,印章刻好了。魏学?也将正刀、复刀、反刀、冲刀、涩刀、伏刀、留刀等技法统统领略了一番,更是打心眼里佩服:好个技艺灵怪的王叔远!
第223篇、斗士恩仇记
1880年10月的最后一天,菲律宾青年伊瓦腊从德国回到祖国首都马尼拉。他是7年前出国的。他长得棕色脸皮,气宇轩昂,风度翩翩,一回来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他才一到家,就有人来告诉他,他的父亲,圣地亚哥镇的庄园主拉斐尔,在他出国才几个月就悲惨地死去了。拉斐尔原是个开明人士,早被当地的顽固人氏视为眼中钉,达马索神甫甚至公开指责他,说他不去他的教堂作忏悔,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这时,镇上有一个当过炮兵的家伙,他是个西班牙人,因为又蠢又没半点文化,就找了个车辆税收员的职务干干。他因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再加上死要面子,常常要闹出许多笑话来。当时西班牙统治着菲律宾,菲律宾人原来就恨死了他们,见有这么一个半白痴,如何肯放过他?他们时不时去拿他取笑,常常故意将税单子倒拿了递给他。这个家伙连个顺倒也搞不清,横看竖看了半天,终究搞不清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就找到纸上空白的地方胡乱涂上几个圈,算是已签上了他的大名,逗得站在他边上的菲律宾人个个笑得直不起腰来。他自己清楚自己肚里没货,见人家笑话他,如何不生气!有一天,他正在一家商店里把一张文件颠来倒去地看,想把它弄清楚。这时,有群小学生正放学出来,见到他那股子狼狈相,就围着他看热闹,他们挤眉弄眼,边打手势边咯咯咯嘻嘻嘻笑个不停,引来了一群闲人也来看他的笑话。这个收税员勃然大怒,转过身来去追赶孩子。孩子们一哄而散,边逃边嘴里“巴,贝,比,勃,布”的乱叫。这是西班牙教科书小学一年级的拼音练习,意思是说这家伙连这几个拼音也不识。这税收员不由怒气冲天,口中骂骂咧咧,拔步狠追。他典着大肚子,如何赶得上?一怒之下,就将自己的手杖当作标枪投掷出去,正好打在一个孩子的头上,“咕咚”一声,孩子跌倒在地。他跑上去狠狠踢这个孩子,踢得那孩子哇哇大哭,这时,正好拉斐尔路过,他生气地大声喝道:“你凭什么欺负一个孩子?”这收税员见一个当地人居然敢来管他西班牙人的闲事,更是火上加油,抡起胳膊来揍他,被拉斐尔手起一推。这个胖子原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没用人,吃人一推,踉踉跄跄倒退了有五六步,砰然倒在地上,正巧他那颗肥脑袋砸在石头上,昏了过去。且说拉斐尔扶起那个孩子,将他抱起来送进镇公所去。但那个收税员却再也没有醒过来,过了一会儿,竟呜呼哀哉了。这样一来,官府就以杀人罪将拉斐尔抓了起来。马上,以达马索神甫为首的一批他的仇人都纷纷出场了,假罪状从四面八方飞来,他被打成了叛乱分子和异教徒。而事实上,这个收税员是死于中风的。不过当时的官府见事情牵涉到“叛乱”,就将他打入大牢,不久,他就惨死在牢里。于是,拉斐尔就被葬了。然而,事情还没算完,在一个下着雨的黑夜里,掘墓人奉达马索神甫之命,将才葬下20天的拉斐尔的尸骨又从坟墓里挖了出来。他吩咐他将拉斐尔的棺材葬到穷人下葬的墓地里去。这个掘墓人见棺材很沉,墓地路又远,就干脆将他的尸体拖出来,往湖里一扔了事。
拉斐尔死后,家人跟伊瓦腊断了联系,一晃就是六七年。父亲的惨死,使伊瓦腊悲愤难忍,不过他是个改良主义者,他虽然痛恨这些害死他爸爸的人,但他心想,为父报仇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继承父志,他就将一腔悲愤化为力量,决心兴建学校,开发民智,借此来改造社会。
有一天,伊瓦腊同几个同伴一起去郊外游玩,他们坐了一条船去。掌舵的是个体格健壮的青年,他生有一对大而忧郁的眼睛,嘴唇闭得紧紧的,满头又长又乱的黑发,垂到粗壮的脖子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粗布衬衫,人们可以从衬衫的褶纹里看出那一身发达的肌肉。
当大家到鱼栏里去打鱼的时候,发现鱼栏里有一条鳄鱼。怎么办?捉往它吗?谁敢?伊瓦腊拿了一把刀,但是不敢下水。这时,舵手站出来了。他手拿一根长绳,上衣一脱,纵身跃进水里,吓得大家叫了起来。马上,湖水在翻滚沸腾,鱼栏不住摇晃,深水处正在进行着一场格斗。船上,谁也不说话,每个人连呼吸都忘记了。伊瓦腊紧握着刀柄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一会儿,格斗结束了。青年的脑袋伸出水面。舵手拿着绳子的一端,爬了上来。一到地面,他就动手往上拉绳子。不久,那头怪物也出现在水面上。它的脖子和前爪被绳子捆了两道。这是一条大鳄鱼,身上有斑点,背上长着绿色的苔鲜,就像人的苍苍白发。它像一条公牛那样大吼大叫,用尾巴猛烈抽打鱼栏。鳄鱼一拉出水面,躺在平台上,舵手就一脚踏在它的身上,用两只强有力的手,迫使它的嘴巴合拢,想用绳子将它的嘴巴捆住。这时,鳄鱼使出它最后的气力,弯起身体,用尾巴一拍,纵身跳入水中,连捉它的人一起拖了下去。大家吓得齐声惊叫。但与此同时,另一个人也一跃入水,他就是伊瓦腊。马上,湖水变了颜色,被鲜血染成一片殷红。舵手重又露出水面,鳄鱼也上来了,它的白色肚子已经剖开,那把刀子插在它的喉骨上。伊瓦腊并没有受伤,那个舵手也只是胳膊上被抓破了一点。他对伊瓦腊说:“你救了我的命。”伊瓦腊说:“你的胆子太大了,下次可别再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样,他们两人个就交上了朋友。
回去后,人们都在称赞这个勇敢的舵手,不料神甫和国民警卫队长都认识他,说他的名字叫埃利亚斯。据说,在九月一个下大雨的日子里,国民警卫队长在路上遇到一个扛着一捆柴的人。道路非常泥泞,窄得只容得下一个人。国民警卫队长非但没有勒住他的小马,反而用靴催马前进,还喝令那人让路。看样子那个人因为肩上扛着沉重的东西,不愿退回去,也不想深陷在烂泥里,他就仍然往前走。队长生起气来,想把他打倒。可是那个人却从柴捆中抽出一根木柴,在小马头上猛烈敲了一下。他打得那么凶,小马摔倒了,把背上的人也甩进了泥潭。那人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他的路,一点也不理会背后气昏了的队长射来的5颗子弹。人们都说,这人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埃利亚斯。但是,他并不是土匪,因为有人看见他与一批正在打家劫舍的土匪搏斗过。看来,埃利亚斯确实是个神秘人物。
这些传闻,暂且不说,单说伊瓦腊,他终于筹到了一笔款子,打算建造一所小学,造福人民。人们邀请他去参加奠基仪式。在这之前的一次做弥撒的仪式上,伊瓦腊跪着在唱赞美诗,突然,他听见耳边有一个人在与他说悄悄话:“明天放基石的时候,不要离开神甫,不要走进土坑,也不要走近那块石块——这是性命攸关的事!”伊瓦腊回头一看,原来是埃利亚斯。他说完这几句话,就在人群中消失了。看来,害过他父亲的人又想加害伊瓦腊了。
第二天,建造小学的奠基仪式十分隆重,当地的名人都来了,还搬来了一架起重机,打算用它将那块沉重的基石吊起来,安放到土坑里。伊瓦腊拿过一把泥刀递给省长。省长讲了一番话后,在庄严的乐声中走下土坑,铲了几刀胶泥抹在石头上,大伙一齐热烈鼓掌。伊瓦腊又拿起一把泥刀递给了本堂神甫。他盯住伊瓦腊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了下去。走到一半,他抬头望了望那块悬吊在粗缆绳上的大石头,但也只看了一眼,就又继续走下去了。
这样一个一个的抹泥,最后,省长一定要伊瓦腊也去抹泥,伊瓦腊只好顺从了。他不慌不忙地向前走去。埃利亚斯也躲在人群中,他瞪圆眼睛盯着他,眼里的表情是难以形容的。伊瓦腊很快地望了一眼吊在头顶上的那块大石头,这才对旁边一个人说:“请把胶泥递给我,再上去给我另外找一把泥刀。”正在这时,突然间,轰隆一声,起重机底部的滑车飞了起来,接着就是绞盘撞在笨重的木柱上。木架坍了下来,发出了吓人的巨响,地上冒起了一团烟尘。等到烟尘略略消散,人们才看清楚,伊瓦腊好好儿的,倒是一个工作人员被落下来的巨石压死了。很明显,这是有人暗算伊瓦腊,只是伊瓦腊心里有准备,才死里逃生。
第二天一早,伊瓦腊刚刚换好衣服,仆人来通报,说有一个乡下人求见。
进来一看,原来是神秘严肃的埃利亚斯、这个曾被当作舵手的人,见伊瓦腊一脸的惊诧,就用土话说:“你不用感谢我,相反,你救过我的命,我还没有完全报答你。我只是来求你一件事,在法庭调查这件砸石事件时,你不要说出我来。”伊瓦腊说:“老朋友,你放心,我知道他们在搜捕你。”埃利亚斯说:“不,这不是为了我本人,我本人是谁也不怕的。”接着,他告诉伊瓦腊,有几个仇敌要害他,他昨天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所以预先警告他。大石头砸下来的时候,他推了一把这个要害伊瓦腊的人,于是,这家伙就自己被砸死了。
就在这天晚上,伊瓦腊参加了一次宴会。宴会上,当地的要人们都参加了。达马索神甫也来了。他看见伊瓦腊也在场,就找起他的岔来。他唾沫横飞地说:“……眼下这个世道,也不知怎么搞的,真是连天也翻了,一个半懂不懂的乡巴佬,只消出国去学上几个字母,他就要自封为博士,幸好老天长眼,天主对这等事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有瞎子才看不见。这个半吊子的老爹就受到了惩罚,死在监狱里,哈哈,死后还没处安身,只好喂猫饲狗——”很明显,他是含沙射影在恶毒攻击伊瓦腊,这下脸色煞白的伊瓦腊再也忍不住。他猛地跳起来,对准他的肥脑袋就是一拳。神甫“砰”的倒在地上,昏了过去。满座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有上前拦阻。伊瓦腊抄起一把锋利的餐刀,一脚踩住了神甫的脖子,大吼一声道:“要命的都替我站开!”这时,神甫已醒了过来。伊瓦腊又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用力摇晃了几下,吓得神甫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伊瓦腊气愤地说:“听着,你身为修士,满嘴的仁义道德,然而一肚子的邪恶贪婪。你这种人,真该判死刑才对。告诉你,我父亲是一个善良的公民,是个基督徒,一生行善,你们诬告他,还污辱他的遗体。你攻击我,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可你竟敢得寸进尺,中伤我的父亲,我饶得了你?”他正举起刀,要刺下去,就在这时,一个与他相熟的姑娘冲上去夺下了他的刀。她是怕他闹出人命来,伊瓦腊没说什么,只是呆呆望着她,然后双手捂脸,从人群中间跑了出去。当然,这么一来,他与神甫之间的关系便更紧张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月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投下朦胧的亮光,在这迷茫的夜色里,有一个人迈着缓慢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在森林中行走。他仿佛在寻找道路,口里不时吹着古怪的调子,远处也有个什么人以同样的声音应和他。突然,有一个人从一块大岩石后面跳出来,手里握着左轮手枪,问:“你是准?” 来人反问:“老巴勃罗在你们这里吗?” 对方答道:“在!”
来人说:“那么请你告诉他,就说埃利亚斯来访问他。”原来,埃利亚斯来拜访绿林首领,他们组织着一支名叫“苦难者”的队伍,来反抗政府。
埃利亚斯打算说服他,请伊瓦腊帮忙,让伊瓦腊充当不幸的穷苦人的喉舌,将人民的疾苦告诉社会。而这老人信不过伊瓦腊,他认为有钱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他断定伊瓦腊不会肯干这些事的。不过他很欣赏埃利亚斯,希望他来做自己的接班人。
果然,不出这个绿林首领所料,伊瓦腊断然回绝了埃利亚斯的要求,他是个改良主义者,就在他俩会晤时,埃利亚斯向伊瓦腊透露了自己家史的秘密: 60年前,一个富有的邻居失了火,损失很大。这个富人要找个替死鬼,控告了他的祖父,说火灾是由他引起的。他的祖父受了这冤枉,被鞭子毒打。
祖母为了养活丈夫和儿子,什么下贱的事都干过。祖父鞭伤好后躲进山里去,不久,祖母病了,祖父在绝望之余也上吊自杀了。这时,他的伯父年纪还小,只好任祖父的尸体一挂好几天。一个路人看见了,告了官。官府说祖父是祖母谋杀的,要鞭打她,只好等她产下遗腹子以后再执行。祖母产下他的父亲后不久,伯父当了强盗。这样过了几年,一天,他的父亲找不到祖母,当他找到了自己祖母时,发现祖母已死在路上,眼睛死盯着树上的一只篮,篮子里盛的正是伯父的脑袋。于是他父亲小小年纪就逃走了。他历尽了千辛万苦,攒下了几个钱,与一个姑娘秘密结了婚。但当人家了解到父亲的身世后,就将他投进了监狱。这姑娘(也就是他的母亲)生下了一男一女一对双胞胎,埃利亚斯童年的生活过得还可以,因为母亲将一切都瞒住了。不久母亲去世,出狱了的父亲偷偷卖身来当他们这对双胞胎的佣人。有一天,小埃利亚斯与人吵架,人家翻出了他家的老底,这下可糟了,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妹妹莫名其妙地死了。爸爸则郁郁而死。于是,他就成了现在这么一个人。
不久,伊瓦腊祖父的仇敌之子鲁卡斯,假借伊瓦腊的名义,纠集了一帮复仇者,偷袭了国民警卫队的兵营,这件事失败了,鲁卡斯也死了,但是,伊瓦腊却受到了牵累。埃利亚斯建议他赶快烧毁一切文件,就在帮助他整理文件时,他忽然停下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把手里的一张纸翻来倒去的看了又看,然后颤声问:“彼得罗是你的曾祖父?”伊瓦腊边理文件,边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我们把姓简化了,它太长啦。”埃利亚斯走近他,问:“他是巴斯老人吗?”伊瓦腊惊讶地问:“不错,你问这个干吗?”埃利亚斯攥紧了拳头,把它抵在额头上,眼睛瞪着他,咬于切齿地说:“你,你知道彼得罗是谁吗?他就是诬告我的祖父,弄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恶棍。我一直在寻找这一家,现在天主总算把这个秘密揭示给我了!现在咱们来算一算帐吧!”埃利亚斯抓住伊瓦腊的胳臂,把他一阵摇晃。他恐怖地直勾勾地盯住埃利亚斯。埃利亚斯用悲愤、发颤的声音说:“你好好地看着我,看看我这个受尽人间折磨的人……你倒活着,活着,有钱,有家,有声望……你倒活着,活着!”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抄起一把匕首,可是刚一拿起,就又放下了,他像疯子似地盯住一动不动的伊瓦腊,然后喃喃地说:“我这是要干什么呀?”说罢,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伊瓦腊还是被捕了,但埃利亚斯这个宽容大量的青年,觉得他曾祖父的罪孽下应由曾孙来偿还,就宽恕了他。
两个月后,光明磊落的埃利亚斯又将伊瓦腊从监狱中救了出来。他们坐上一条小船,共同逃跑。这时的伊瓦腊已觉悟过来,明白改良主义是没出路
的,要救自己的祖国,就得以另一种方式来斗争。这时,一个骑兵从西班牙大街上疾驰而过,远处传来一声拖长的刺耳的警笛声。埃利亚斯小声道:“巡逻艇过来了。躺下来,我用这些草袋将你盖上。”巡逻艇的轮廊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明显了。埃利亚斯不安地说:“它插到我们船和湖岸之间来了。”话未说完,巡逻艇突然改变方向朝他们冲来,同时传来命令停下的声音。埃利亚斯问:“你会划船吗?”伊瓦腊说:“会,怎么样?” 埃利亚斯说:“我善于游泳和潜水。我把他们引开,你就可以逃脱了。” 伊瓦腊不答应,说:“不,我们跟他们拼了。” 埃利亚斯说:“我们没有武器,他们有枪……圣诞节前夕我们再在你祖父的墓前会面。”说罢,他纵身跃入水中,乘势用脚将小船蹬开。小船漂浮在水面上,好像完全被人抛弃了。国民警卫队一齐向埃利亚斯开火,可是他老改变方向,枪打不中他。最后,再不见他浮上来。不过,大家可以不必着急,埃利亚斯是死不了的。
从此,这两个爱国青年又重新开始了他们的战斗生涯。
第224篇、小苟三巧施放鱼计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西湾有个马财主,家有良田千亩,长工百名,每到大忙季节,农活一紧,还得花钱雇请外工。尽管老财主家财万贯,但他生性刻薄,心比狼狠。
这年抢插早秧,财主家又雇请了几十名外工,这里头就有徐苟三的父亲们几弟兄。讲定工钱后,大伙起早贪黑,一个个累得精疲力竭,好不容易才将财主家几十亩早秧插完了。在结算工钱的时候,马财主鸡蛋里挑骨头,借口秧栽得不齐整,硬是扣掉了雇工们一半的工钱。
这天放了晚学,徐苟三听叔叔们讲到这事,心里很气愤,他想,财主太黑良心了,非得想法儿惩治他。
第二天,答苟三暗中约了几十几小朋友,带上捕鱼工具,在河里捉了不少活蹦乱跳的鱼,偷偷放进了财主家栽好的秧田里。
“财主秧田里的鱼走俏了!”消息传开,一家伙涌来千人百众,都到财主的秧田里捉鱼。刹那间,财主的块块秧田都是人,栽好的秧被践踏得一团糊涂。
听到消息,财主带着狗腿子赶来,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这一下,财主气得两眼发直,差点丢了老命。为了赶季节,他只得重新花钱雇工插秧。真是,左算计,右算计,财主老爷抵不上徐苟三的“放鱼计”。
第225篇、奇盗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第226篇、缺心眼的柱子舅
柱子舅家里很穷,他住半间东倒西歪的破土坯草房,还是生产队出面跟村西头梁三爷借的。家里只有一个土灶,一口锅,一只缺了口的破碗,一只拴根旧麻绳的瓦罐,连双筷子也没有,吃饭现到树上撇树枝。地上有堆麦秸,柱子舅睡觉就躺在麦秸上,盖一件用高梁叶子编的蓑衣,枕头是一块破土坯,偶尔洗脸洗脚,就到水塘边上洗。
可是他从来不缺吃的。在人们普遍经常饿肚子的情况下,实际上这就很富有了!“大跃进”以后,村里人饿得翻白眼,大人孩子骨瘦如柴,只有柱子舅一个人膘肥体壮,营养良好。
这引起一些人的嫉妒。他们就欺负他缺心眼,处处日哄他。
柱子舅跟别人干同样的活儿,给别人记十分工,给他记八分、五分。分口粮的时候,给别人分一百斤,给他分二三十斤,他一点也不懂得抗议,连句牢骚怪话也没有。因为他对数量的概念一塌糊涂。三加二是多少?他摇摇头,脸上毫无表情。别的社员经常为记工分,分口粮的事斤斤计较,闹得弟兄面红耳赤,叔侄翻脸对骂,是常有的事。只有柱子舅咋样都无所谓,多了不乐,少了不恼。
谁家自留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都想叫柱子舅去帮忙。他干活肯下力。任意抛撤汗水,从不偷懒耍滑。干完活,留他吃饭,他不客气,不管好饭歹饭,端起碗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不留他吃饭,他扭头就走,也没意见。下次再让他帮忙,还干。
秋后,社员们分了红薯,老玉米,要一直俭省着吃到来年小麦打下来。除了家里来客,平常尽可能忙时吃干,闲时喝稀。尽量少吃粮,多吃“菜”:红薯叶子,胡萝卜缨子,马齿苋,野竹笋,芦芽……柱子舅才不管这些,队里分了啥吃啥。他不怎么会做饭,更不会在白面、玉米面里掺野菜。麦粒、豆子、红薯,煮在一起,半生不熟地吃。玉米粒炒成糊焦味儿很浓的苞米花,随意嚼着吃。往往是刚一入冬,口粮就被他“糟塌”精光。
没粮食吃了,柱子舅就开始吃肉。别人家从地里干完活回来,赶紧忙活着推碾子推磨,柱子舅却东瞅西看,到处乱转。听见哪棵树上有喳喳叫声,他就从怀里摸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嗖一声往树杈上飞去。扑啦,一只喜鹊一头栽下来,尖嘴缝里淌血,浑身抽搐。柱子舅捡回去,往灶火里一扔,填几把柴,不一会儿,喜鹊毛燎净了,烧得象块黑炭。剥开黑皮。露出直渗血水的红肉。他连撕带扯,倾刻吃得精光。骨头渣子往门口一扔,往麦秸铺上倒头便睡。别人家饭还没熟,他已经睡醒一觉了。
柱子舅见啥打啥,打啥吃啥。麻雀,野鸽,乌鸦,野兔,青蛙,不拘一格。吃的最多的是老鼠。无论是灰鼠、黄鼠,房梁上跑的、庄稼地里钻的,统统属于吃的范围。在漫长的冬季,青黄不接的春天,他每天的饭食主要就是老鼠。上顿吃剩的鼠骨头扔在门口,引来的又一拨老鼠,就是下顿饭。
我顶钦佩的是,柱子舅用石子打鱼。
夏天,村里来了一个挑担子卖鲜鱼的贩子,沿街叫卖,街上弥漫起一股好闻的鱼腥味,村里的孩子们都跟着跑着看,贪婪地盯着活蹦乱跳的鲤鱼馋得要命。我见队长的儿子小毛让他娘买了一条,就跑回家也让我娘买。娘说没钱,我就撒娇放赖,直闹腾得我娘发火,将我摁倒揍了一顿才罢休。然后我娘又心疼,抱起我找到柱子舅,说柱子去给你外甥打条鱼烧烧吃。柱子舅嗯了一声,从麦秸铺上一骨碌爬起,就往外走。我看他那样。以为他一定是不肯,心里很失望。
我们到了村当中的水塘边。塘里本来并没人养鱼。可是夏季,瓢泼大雨一下,水塘跟湖泊河沟连通起来,便有不少野鱼游过来定居,在塘里浮上沉下,来往穿梭,煞是热闹。在水塘边站了大约喝一碗玉米糊糊的工夫,一条黑鲇鱼摇头摆尾缓缓游到塘边上来。柱子舅手起石落,黑鲇鱼翻着白肚皮浮上来。
晚上,娘用豆油煎了鱼给我吃,又烙了两张葱花饼给柱子舅端去。他伸出一只蒲扇大手,一言不发接过饼,卷巴起来,张口就咬,腮帮子上的肌肉疙瘩一动一动,三下两下,饼就没了。
又一年夏天,有些地方闹水灾,洪水给柱子舅冲来幸福。
村里住进好几户上级调拨来的黄河灾民,有一户姓曹的灾民只有母女俩,娘俩一进村,就引起巨大反响。都说那姓曹的闺女长得好,十里八乡没见过那么俊的人儿。闺女在街上一走,干活的人直起了腰,走路的人停了脚步,一束束的目光都往她身上射。女人们看着艳羡,男人们看着眼馋,光棍瞅得眼睛呼呼冒火。
闺女的娘,嘴巧会办事,来了没几天,就到队部央求书记队长给闺女找婆家。干部们却犯了难,原来闺女是哑巴,精明强干的小伙子谁不想娶个能说会道的媳妇,窝窝囊囊的老光棍,她娘们儿又相不中。
挑来拣去,最后挑到了柱子舅。他人长得不丑,满身都是肌肉疙瘩,也算得上是条彪形汉子。可是一说缺心眼,闺女她娘摇起头来,说这要娶过去,一个哑巴,一个缺心眼,还不都得活活饿死?
村干部们笑起来,咦——老嫂子你可说错了,全村人都饿死,也饿不着柱子,还大鱼大肉净吃好的。闺女娘也乐了,哪有这事?书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把柱子叫到队部里来。
柱子舅来了,书记一指队部门口的那棵老杏树,给我往下打个家雀!柱子舅嗯了一声,站到门口台阶上,嗖,一石子飞出去。一群叽叽喳喳在枝叶间乱叫的家雀,轰一声飞起,有一只扑地跃落尘埃。说也巧,还没等人过去捡,墙头上,刷跳下一只猫来,一口叼起家雀,扭身便逃。柱子舅一急,又一颗石子飞出去,猫嗷一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众人近前一看,猫的一只眼珠子打出来,鲜血直流。闺女她娘巴掌一拍,就是这个后生了!
喜事说办就办,没啥拖泥带水的恋爱过程,但有段小插曲。柱子舅住的那半间破草房的主人梁三爷,一听柱子要娶妻生子了,怕将来房子收不回来。去找干部理论。干部们说,你那个烂草房,比个狗窝好不了哪去,有啥舍不得。昨不学学人家雷锋?梁三爷气哼哼地说,要学雷锋也得你们队干部先学好了,俺社员再学也不迟。队干部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后来,也不知谁出的“好点子”,队里在南洼的瓜地中央,搭了一个挺大的瓜棚,当做洞房,让柱子舅跟哑巴媳妇先住上,又看瓜,又过日子,等天冷了再说。
喜事是在村里的小学校办的。支书、队长亲自主婚,课桌对起来,摆酒菜。费用由村里先垫上,家家派一个代表来喝喜酒,贺礼不用送,生产队干部讲好了,分口粮时,一家扣五斤粮。超支的那部分,从柱子舅的口粮里扣,今年扣不完,明年接着扣,明年还扣不完,后年再接着扣。
瓜地里西瓜、香瓜熟了。往年这个时候,孩子们就想法去偷几个吃。今年,队长早早就开会通知各家,柱子的石子,能打偷瓜的刺猬,野獾,也能打人,打瞎了谁的眼,谁自己负责。孩子们果然也就不敢去凑热闹了。
但是,对于孩子们来说,情况不久发生了可喜变化。
公社派下来防洪修河坝的紧急任务,村里许多青壮劳力都去了河坝上,柱子舅也在其中。他一走,孩子们便三五成群去地里明摘暗偷。我那哑巴舅母很是尽忠职守,一见有人进瓜地,就啊巴啊巴又比划又跺脚往外撵。撵不走,拣起土坷拉,向孩子们投掷。她扔得一点儿也不准,大小孩子们都不怕,他们一边在地里胡踩乱摘,一边还扮鬼脸成心气她。
进瓜地捣乱的人,还不止是孩子,也有没去河坝的大人。他们来到瓜地,不只是为吃瓜,还到瓜棚那儿跟新媳妇嘻皮笑脸,甚至动手动脚。
很快。一场悲剧发生了。
那天傍晚,柱子舅他们从河坝工地回到了村里。大家各回各家,柱子舅也回到瓜棚。一进瓜地,就听见哑妻啊巴啊巴哭叫,他赶紧钻进瓜棚,只见支书家的二小子二龙正把她逼到一个角落里非礼。哑巴媳妇的衣裳也让他扯烂了,奶子白花花地露在外边。柱子舅抡起蒲扇般的大巴掌,呼一下扇过去,二龙一低头躲过,倒把哑媳妇扇倒在地。
然后二龙在前头跑,柱子舅在后边追,追了老远追不上,一石子飞上去,正打在二龙的后脑勺上。二龙用手一捂,第二颗石子打在手指头上。疼得二龙嘴裂成苦瓜,回头破口大骂,我日你——“娘”字还没出口,第三颗石子又飞来,打在左眼上,打破了眼珠子,二龙一转眼成了独眼龙。
支书气昏了头。叫了几个民兵将柱子舅捆起来,连夜给公社打电话,说村里出了个新阶级敌人。公社很快成立了专案组,一调查,柱子舅祖祖辈辈都是穷得叮当响的贫雇农,他本人又缺心眼,咋也跟帝修反挂不上钩。结论是还得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
柱子舅被放回了瓜棚。
过了两天,村里忽然传开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柱子和哑巴媳妇,还有他丈母娘半夜离开村子。去向不明。
过了好几年,人们传说柱子舅一家三口去了口外,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开荒种地放牧打猎。谁知道是不是真事。
反正柱子舅去哪里也饿不着。
第227篇、一口闯关
王昭君为大汉王朝和匈奴永世修好,毅然接受皇帝的封赐,以公主身份下嫁给匈奴君主,成就了“昭君出塞”的美丽传说。可是,比她年长的君主一夜间病亡后,按照匈奴的传统,她必须嫁给君主的儿子——新即位的单于。对于从小接受汉朝礼教的王昭君来说,这实在够难为她了。迫不得已,她写了一份奏章,派人送回长安,请求大汉皇帝恩准她回家乡了此残生。没想到大汉皇帝迫于边关局势,要她嫁给单于一心一意留在匈奴。但王昭君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回一次家乡。
这天深夜,单于正在王昭君这儿寻欢作乐,突然有人来报,说匈奴北部的莆拉巴国进犯,正千军万马杀向王城。单于大吃一惊,召集大臣商议后,亲自率领大军抗敌。此时,整个王城宫殿乱作一团。单于带兵走后,王昭君知道逃离匈奴的机会来了,她连忙和侍女德美乔装打扮,趁王城骚乱之际,顺利地策马出城。可是,第二天的黄昏,单于就带领数十人马急追上来。王昭君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狼的嚎叫声。此时天色昏暗,狼的叫声响在旷野十分吓人。德美欣喜地说:“有救了,公主,我们快走。”德美朝王昭君的马尾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那马撒开四蹄,飞跑起来。
再说单于,当狼叫声在四面八方响起的时候,他不得不命令人马停下来,准备抗击野狼。草原上的野狼十分凶残,它们往往倾巢而出,少则几十只,多则上百只。此刻,一声一声的狼嚎,使那些战马受了惊吓,个个发出刺耳的哀鸣。可是,当单于做好迎战狼群的充分准备后,那些狼却根本不攻击他们,只是一个劲地嚎叫,叫得人心惊肉跳。
狼叫声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渐渐地听不到了。单于觉得奇怪,他连忙叫几个侍卫去查看。侍卫不久就回来了,气急败坏地说连一只狼都没有见到。单于满腹狐疑地说:“这就怪了。昨夜说莆拉巴国来进犯,明明听到千军万马的嘶叫声,迎上去一看,不见一个人影,是不是真闹鬼了?”一个侍卫长说:“单于,我看这不像闹鬼,我们出去迎敌,没见到敌人,可汉朝来的公主不见了。我们追到这里,又有狼来袭击,但是过了这么久,一只狼也没有。这事一定与她有关,她是不是使了什么妖法?”
这样一说,单于也觉得有道理,赶紧上马要去追王昭君。但是迟了,只见远处灰蒙蒙一片,真正的狼来了。黑夜里,四面八方的狼朝单于等人包抄过来。单于急忙下令迎战狼群,但狼群来势凶猛,难以抵挡。单于带着残兵逃回王城,一气之下,立即点了十万人马赶往与汉朝的交界处。他先派人给西北部的汉朝边关守将送信,说王昭君私自逃离匈奴,务必扣留她。如果放她进了汉朝境内,匈奴的十万大军不会无动于衷。单于知道,王昭君和她的侍女都是弱女子,一个比一个娇滴滴,哪里禁得起在草原上没日没夜的奔跑之苦,而且她们不管走哪条路,都须从汉朝的边关守城进去,量她们插翅难飞。
王昭君她们果然一路走来都十分艰难,但是,凭着一颗回归家乡的迫切之心,她们以非凡的毅力来到了玉门关。然而,玉门关的守将贺天祥已经得到单于的口信,王昭君逃离匈奴可是灭门大罪,如果放她进了城,引起边关战火,他一家老小就会变成刀下鬼。于是,他一面派人将这个消息用八百里加急传回长安,一面严防进城之人。王昭君等人来到玉门关外,望着高大坚固的城墙进退两难。城门口盘查森严,她们又没有任何信物,更不能说明身份,该怎么进去呢?如果不从这里进去,到别处既要耽搁时间,又永远停留在别人的地盘上,死了不照样是客死他乡吗?
正在王昭君一筹莫展的时候,德美带着一个人来到她面前。这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看长相是汉人,但说话口音带着浓重的匈奴味。德美说他叫严实。严实对王昭君说:“公主不用为进城发愁,我有办法让你们进去。”王昭君虽然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问:“严壮士,你有什么办法呢?要不要我们配合?”严实指了指自己的嘴算是回答。见王昭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德美说:“严壮士的嘴非同一般,他运起气来,可以发出千军万马的声音迷惑别人。那天晚上就是他在王城外施展嘴上绝技,引出了单于。”“这不是我们汉人最擅长的口技吗?”王昭君恍然大悟,说,严壮士,你这样帮我,我该怎么感激你?”严实道:“公主为了大汉,在匈奴吃尽苦头,令人敬重。老单于死了,皇上本来该把你迎接回去的。可是,他为了巩固边陲,又要牺牲你,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于是,我来到匈奴,一住就是好几年,为的是能将你救回去。前不久终于见到了德美姑娘。”王昭君顿时泪流如注,说:“我不是不为大汉考虑,我只是想回家乡去看看,可是单于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现在走到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
当天夜里,玉门关的西门外响起一阵凄厉的哭泣声。那哭声尖锐刺耳,凄惨悲愤,这里哭了那里哭,哭声不断,好像有成千上万的鬼魂涌来。在他们的哭声里,还有下油锅的惨叫、上刀山的哀嚎、阎王的训斥、小鬼的怒骂、判官的吆喝,与凄惨的狼叫声、虎吼声、鸟鸣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守城的士兵什么也看不见,他们都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掩住耳朵想不听那些声音,可是,那些声音却越来越近,好像一起涌到了城门口。接着,拍门声、叫门声、踹门声,声声不绝。风呼呼地刮着,小鬼们拿腔捏调地叫着,真是阴风惨厉。“开门哪——”“开门哪——”“我们是死在关外的将士,我们要回家乡啊——”“不要我们进城,我们的冤魂无处归呀——”“爹呀——”“娘啊——”这一声声惨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守城的士兵不约而同地来开城门,想让野鬼们早点散去。城门外的严实此刻鼓着一张脸,嘴里的各种声音是那么自然地发了出来,连隐藏在他身边的王昭君也听得心惊胆战。当城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后,严实停止了口技,转身道:“公主,你进去吧。进去后直接从东门出城,我会在那里接应你们。德美姑娘,小心保护公主。”王昭君知道此刻说谢谢显得多余,她点了点头,和德美进了城。
次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王昭君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被贺天祥带人给堵住了。原来,贺天祥怕王昭君采用非常手段进城,就预先在这里守株待兔。尽管王昭君主仆二人已经化装,但她们严密包裹着脸的模样,还是引起了贺天祥的注意,王昭君被认了出来。贺天祥跪在她面前哀求道:“公主,你知道你这一走会是什么后果吗?匈奴的十万大军已经向玉门关逼过来……”王昭君当然相信,单于本来就有进犯汉朝的野心,自己这次出逃,很可能成为他动武的借口。想回去,又觉得已经到了汉朝的地界,不回趟家乡就会成为终生遗憾。王昭君左也难右也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严实一直跟在王昭君身后暗中保护着她,这时不得不现身。他走到王昭君面前,说:“公主,我听你一句话,前进,我为你开路。后退,我护送你。”王昭君抹了一下泪水,长叹一声说:“我不能为了自己而害死无辜的百姓,我回匈奴。”严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几天后,严实迎上了匈奴大军,要求见单于,单于哪肯见他这个无名小卒?这天夜里,单于忽然从睡梦中被一阵厮杀声惊醒。一个侍卫急忙来报,说怪事出现了,明明听见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声音,可是,等大家进入战备状态时,又是一个敌人都看不到。话没说完,又一个侍卫惊慌地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一个人一路闯过来,明明看见他是一个人,但他的身后却好像有数不清的人马。单于急忙出了帐篷,只见严实昂首挺立,嘴里的人仰马翻声、震天的喊杀声、兵器相交发出的轰鸣声,使得匈奴大军乱成一团。找不到敌人的仗该怎么打?单于这回看清楚了,所有声音都是从严实嘴里发出来的。这是一种什么魔法?
“英雄住口,英雄住口,敢问英雄是何方高人?”单于慌忙迎上去叫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刚才表演的只是普通的口技而已,在我们中原没什么特别的。”严实说,“我来打扰单于,只是想请你恩准公主回一趟家乡看望亲人。如果单于答应,我立马就走。相信单于没有兴趣和十万只狼虫虎豹打一场难分胜负的仗。”此时的单于对严实的口技惊叹不已,心想何不借此机会将他收到自己帐下?便说:“好,我允许王昭君回家乡一次,但有个条件,你要到我们匈奴效力。”严实心想,王昭君返回匈奴后,说不定还会有别的麻烦,我既然帮了她,就要帮到底,便说:“我愿意在匈奴效力,但是,你得保证不进犯大汉,而且不追究公主私自逃离匈奴之罪。”
在严实的帮助下,王昭君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乡。单于倒也是个守信之人,给汉朝皇帝修书一封,说王昭君思乡心切,等不及他护送才给玉门关守将添了麻烦。王昭君也遵守诺言,轻装简从回家乡住了两个月后回到了匈奴。严实在匈奴一直住到王昭君去世后才悄悄回到大汉……
第228篇、野人传奇
开山致富
红砂乡大大小小有几十座山,大都裸露着红砂岩,只有小部分土地上长着些在山风中瑟瑟抖动的荆丛荒草,更显得山林荒凉贫瘠。在红砂乡的北边有一座独山,却有着另一番神奇的景象:满山参天大树,隐约传出各种野物的叫声。更让人称奇的是,独山四周都是悬崖深谷,流着湍急的溪水,它似乎已同外界隔绝,成了名副其实的独山。
这一年,从外地打工回村的朱晓山,看到红砂乡仍是十分贫困,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当他来到村后的独山,兜了几个圈子,发现独山同其他荒山相比,满目葱茏,充满生机,风景这边独好,他不觉发出感慨:“这不是守着金山饿死人吗?”
他思考了一个晚上,决定不再外出打工。也正在这时,他逢上村长换届选举。在竞选时,他向村民郑重承诺:三年内,他让山村家家都盖上新房子,光棍娶上新媳妇,孩子能进新学校。至于他有什么治村的法宝,先暂时保密,到时候只要听他的指挥,天堂般的好日子一定会实现。因此,选举那日,穷急了的山民一致在他的身后扔山豆子,使他全票当选为了新的村长。
朱晓山上任后,立刻去县城,找到一家房产公司里姓闫的大老板,对他说:“闫老板,请你跟我去一个地方。”闫老板奇怪地问这个陌生后生:“去什么地方?”
“去让你发财的地方。”朱晓山神秘地回答。
闫老板听到“发财”两字,眼睛发亮了,半信半疑地让朱晓山坐上了他的车。
车开进了红砂乡,他们一起来到独山前。闫老板跳下车,抬头一看,只见独山被清清的溪水围住,满山长着葱茏树木,鸟儿在如洗的天空飞来飞去,同刚才一路上的荒山秃岭相比,眼前的这座独山尤如沙漠中的一块绿洲,简直如明珠般熠熠生辉。
朱晓山得意地问:“闫老板,看了有何想法?”
闫老板连喊:“好地方,好地方!”
朱晓山告诉他:“若上了独山,还能看到在红砂乡消失了的许多珍贵林木、政府保护的珍稀动物,它是我们村的一座宝山呀!”
接着,朱晓山把自己的打算向闫老板全盘托出:他想在独山搞一个高档次的度假村。这里有珍贵的植物、顽皮的猴子、歌声婉转的鸟儿,还有新鲜的空气和世间少有的宁静……如今的城里人已经厌倦了喧闹与污染的生活,让他们来独山休闲,不就犹如置身于世外桃源吗?
这次请来闫老板,朱晓山就是想和他商量合作开发的事。闫老板深知,在这里搞度假村,生意绝对不会错。两人一拍即合:村里出山,闫老板出钱,利润平分。
这时,闫老板突然发现对面的独山上出现了个怪人,披着白头发,飘着白胡子,用树皮树叶遮身,肩背一支擦得铮亮的猎枪,领着一群猴子,正警惕地注视着这边的情况。
闫老板大喊:“他……他是谁?”
朱晓山吃了一惊,想了想说:“野人,看山的野人,独山上的王。要是没有他,这独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闫老板“哦”了一声。朱晓山对闫老板说:“你先回县城等着,让我把野人劝下山,占山为王
朱晓山很早以前就听村里的老人讲过野人的事。
这个野人谁也说不清姓啥叫啥,来历也十分奇怪。四十年前,那时候这里还被称作“公社大队”,队里突然来了个20来岁的后生,他是从外地逃荒来的,饿得昏倒在山路上。大队长朱春林从公社开会回村,毫不犹豫地把他背回家,叫婆娘烧了一小锅小米红豆粥,一口口把他喂醒。
朱春林问他叫什么,哪里人。他只会用手比划,原来是个哑巴。朱春林把哑巴留下住了十来个日子,对他细心照料,把他从阎王手里拉了回来。
那天,朱春林叫婆娘替哑巴烙了一袋子杂粮煎饼,叹口气对他说:“小兄弟,山里穷,除了石头、红砂,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是去有吃的地方寻条生路吧!”
野人传奇(2)
哑巴朝朱春林跪下,泪水直淌,不肯起来。
朱春林知道哑巴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留下他干什么呢,想了想,脑际一亮,说:“小兄弟,既然你不想离开,就留下吧!不过我得问你,留下肯不肯吃苦?”
哑巴点点头。
朱春林又说:“到了那里,你得一个人过日子,苦哇,一年四季,风霜雨雪,没有一口热饭吃,没有一口热汤喝,没有婆娘替你焐腿,头痛脑热的没有人照料,要呆一辈子呀,你怨不怨啊?”
哑巴一擦眼睛,指指心窝,指指天,意思是一切听从救命恩人的吩咐。
当天,朱春林又叫婆娘把一床被褥打成包,塞进几件替换衣裳,带一口袋干粮,然后他背上一支擦得乌亮的铁铳,把哑巴送到村后的一座山,也就是独山。
那时的独山,大半树木被砍伐,露出一截截触目惊心的树桩,环境十分苍凉。以前大队派去看山的,奈不住寂寞吃不了苦,走马灯似的下山了。也有心术不正的,趁看山的机会,偷偷砍树,让朱春林着实不放心。他把哑巴安顿在看山的一座草棚子后,又郑重交代他:“独山交给你了,以后不许丢失一根草、一棵树,后人不会忘记你的功德的!”
哑巴的命是大队长捡到的,在山上有吃有住,他就满足了。此刻,他唯有拼命地点头。
第二天,哑巴在山上发现二十来只大大小小的猴子,它们看见他啃着带上山的杂粮煎饼,就围住他哄抢,他赶都赶不走。猴子也是饿极了,瘦得皮包骨,因为山上长果子的树木已经被砍得差不多了。哑巴干脆把大队长每隔十天半月送来的煎饼,分给它们吃,自己则挖草根、剥树皮煮着充饥。他看到猴子很聪明,就对它们进行严格训练,同他一起护山。从此,哪里有动静,就有警惕的猴子出现,它们成了他护山的好帮手。
那时,胆子大的山民,还是会在晚上偷偷上山砍树,砍了树就从一座独木桥上扛出去。由于哑巴同猴子守护严密,这些偷树的人很少能得逞,只是这些人逃跑的时候,从独木桥上滚下去,摔得半死不活的,让哑巴看了难受。
哑巴考虑再三,便把独木桥上的三根木头掀下山沟,只留下两个高高的,隔着丈把宽的石礅,阻断了进山偷砍树木的一条通道。
那么,进山的路断了以后,大队长朱春林又怎样为哑巴送吃、送穿的呢?他只需朝独山打一个悠长的唿哨,守在那头的几只猴子便心领神会,纵身一跳,飞跃到第一个桥墩,落腿后又是一个飞跃,落在第二个桥墩,再一个飞跃,便跃到朱春林跟前。朱春林摸出几张煎饼,塞到它们嘴里,又拍拍它们毛茸苒的小脑袋,把吃的穿的套到它们脖子上,然后指指独山那边,它们“吱”的一声叫,嘴里衔着香喷喷的饼,往回三个漂亮的跳跃,便回到了独山,让哑巴接下了。就这样,在朱春林的接济下,哑巴少吃了许多苦头,安心护山。
可惜到了第三年春,大队长朱春林生了一场大病,不幸去世。由于哑巴对独山看护严密,山民们对他产生了诸多怨恨,谁也不愿意再替他送吃送穿的。于是,他只能同山上的猴子挖野菜、摘树上的野果子过日子。没穿的,他就用树皮树叶遮身子。他带着被他训练得十分精明的猴子,背着朱春林送给他的一支火铳,巡视着独山的角角落落。
四十年过去了,哑巴从没有下过独山,胡子和头发已经变白。他同人世隔离,占山为王,成了独山上的野人。
人猴大战
第二天,朱晓山兴致勃勃来到村后的独山,等野人出现后,他便把手掌卷成喇叭状,用真诚的口气,隔着两个石墩向野人喊话:“老人家,你听着,我叫朱晓山,是村里新当选的村长。您老人家在山上守护,一呆就是四十年,风霜雨雪,忍饥挨饿,无人照顾,吃尽了苦,我们感谢你,你是独山的功臣……”
朱晓山说到这里,发现野人好像在细细地听,连身后的一群猴子也蹲在石头上,支楞起了耳朵。他用更大的声音喊:“老人家,村委做出决定,让你下山享福,给你房子,供你吃喝,养你到老……”
野人传奇(3)
野人听懂了意思,却是连连摇头。猴子看到它们的主人摇头,也一起跟着摇动毛茸茸的小脑袋。
朱晓山急了,只得要把野人下山的缘由说出来,哪里知道,野人听了猛地转过身去,领着他的一群猴子愤然离开。
朱晓山的心一沉,野人生气了,他意识到要把他劝下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朱晓山当然不会放弃,天天耐着性子向野人喊话。可野人铁了心,坚决不下山。无奈之下,他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了。
这天,朱晓山精心挑选了十五六个后生,向独山发起强攻。这些后生都是光棍,穷得讨不起女人,战斗力特别强。
眼下的困难是:要登上独山,就得越过二三丈宽的山沟,而原来桥上搭的三根木头,早被野人推下去了,只留下孤零零的两个石墩,人不是猴子,跳不过去的。不过,朱晓山自有办法,他叫光棍们扛来三根粗木头,重新搭桥;等桥搭好后,他再把野人强行请下山。
当光棍们“吭哧吭哧”把一根木头刚刚搭上石墩的时候,便惊动了对面独山上的猴子,立刻“吱吱吱”发出紧急警报。野人火速赶到,急得朝这边双手直摇,意思是绝对不能搭桥上山。
朱晓山不再理会野人,继续指挥光棍们搭桥,而野人突然向搭桥的光棍们举起了铁铳。朱晓山大吃一惊,只要一放铳,那可要造成伤亡的,他立刻对野人发出严厉警告:“不要乱来,你会坐牢的。”
也许野人感到动用铁铳会造成严重后果,便把铁铳慢慢放下。朱晓山心里暗喜,只要把桥搭成功,他们就能一鼓作气爬过去!
谁知道,野人刚放下铁铳,又把手指塞进嘴唇,发出一声尖厉的唿哨声,身后的三四只猴子接到主人的指令,纵身跃起,两个漂亮的飞跃,准确地落到对面石墩,还没等朱晓山看清什么,“轰”的一声,它们已经撅起屁股,合力把搭在石墩上的木头推下山沟,“扑通”溅起一股水花。猴子坐在石墩上,朝光棍们挤眉弄眼,发出“吱吱吱”的欢叫声。
朱晓山看得瞠目结舌,想不到这些猴子竟然被野人训练得如此厉害,成了名副其实的猴兵了。
幸亏木头被尼龙绳捆住,很快被拖了起来。
朱晓山继续指挥光棍们搭桥,可木头刚刚伸过来,还没有搭到石墩上,便被猴子用前爪或后腿轻轻地一推,木头在空中晃悠几下,又是“扑通”一声,落下山沟……这是一场拼意志,拼体力的硬仗,看谁能坚持到底。
直到太阳爬到头顶,光棍们累得精疲力竭,肚子饿得“咕咕”叫,一根木头也没有搭成,倒是伤了几个人,朱晓山只得下令收兵。
光棍们接连对独山强攻了三天,都被野人指挥的猴兵一次次击退,弄得朱晓山好不急躁。
县城房产公司闫老板迟迟接不到朱晓山电话,心里纳闷,这天急急赶到独山,正好遇上朱晓山的光棍们强攻独山,又一次被猴子击败。
闫老板背着手,摇摇头,沿着独山周围走了一遭,便在朱晓山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听得朱晓山直点头,朝光棍们一挥手喊:“撤,明天再干!”
到了第二天,朱晓山加强了光棍们的力量,他们一面抱着木头搭桥,一面大声呐喊:“上啊!”喊声震天,那气势非把独山攻下不可。
而独山上的野人,也紧急调来十多只猴子,以增加抵抗能力。
谁知道,这边朱晓山指挥的光棍同野人指挥的猴兵鏖战正酣,而在独山背面,闫老板重金雇佣来的五六个善于攀岩的男子,已经悄悄越过山沟的急流。他们把长长的绳索往光滑的岩壁一扔,绳端的铁勾牢牢勾住岩缝,接着双腿一蹬,一下就上去二三米。照这样的速度,不消半个小时,他们就能攀到独山顶上,从上而下,制服猴子,活捉野人了。
这就是闫老板暗渡陈仓的妙计。
野人传奇(4)
当闫老板点着烟,得意洋洋地欣赏着攀岩男子的进攻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的独山上发出一阵尖厉的猴叫声,接着拳头大小的石头雨点般从天而降。闫老板大吃一惊,急忙抬头看去,原来是一群猴子,鼓着腮帮,猛烈地向入侵者扔着石头。看来,野人根本没有放松对后山的防护,四周都布有猴哨,哪里有动静,它们就自动结集。眼下,它们以石块为武器,激烈地抵抗着入侵者。
可是,闫老板很快镇静下来,因为,他雇佣的这些男子,都穿着厚厚的登山服,戴着坚固的钢盔,石头砸上去,像是抓痒痒似的,根本起不了威慑作用。
不过,让闫老板万万想不到的是,七八只猴子突然闪电般从光滑的山岩蹿下来,灵活无比,对入侵者又抓又咬。在一场激烈的人猴混战中,他们抵挡不住了,个个哭爹喊娘,遍体鳞伤,“扑通、扑通”狼狈落入山沟,水花飞溅……
野人发怒
独山正面由朱晓山指挥的佯攻当然没有进展,而闫老板的后山偷袭同样以惨败收场。
朱晓山脸色忧郁,觉得要登上独山,比登天还难,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了。而闫老板的眼睛里却闪过一丝阴笑,说:“过三天,我再来,一定拿下野人!”
三天后,闫老板果然来了。朱晓山以为闫老板会带来更厉害的队伍,一看他背后跟着个瘦高个男子,肩上背着根铁管模样的家伙。朱晓山奇怪地问:“闫老板,你只带一个人,怎么上得了独山啊?”
闫老板神秘一笑:“人多有什么用,眼下最要紧的是制服那群讨厌的猴子。”
朱晓山不信,皱着眉问:“猴子十分灵活,又被野人训练得非常狡猾,怎么制服它们?”
闫老板说:“你按你的战法,继续搭桥,到时候就看这群猴子的下场吧!”
朱晓山不知道闫老板肚子里又卖着什么药,只得又把光棍们调上来。而野人也早就带着他的猴兵,在对面的独山严阵以待。当光棍们抱着木头伸向石墩的时候,随着野人一声尖厉的唿哨,三四只猴子飞跃过来,稳稳地落在石墩上。当领头的一只公猴伸出前爪,挡住晃动在空中的木头时,怪事出现了,只听“啪”的一声,公猴突然松开木头,缩回前爪,在肩上搔了几下,立刻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晃几下,便一头向深深的山沟掉下去。其他三头猴子见状,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四顾,又听到“啪啪啪”三声,它们落得同样下场,都摔到山沟里去了。
闫老板告诉朱晓山,这是他到省城弄来的特效麻醉枪,又请来了这个瘦高个神枪手,枪枪命中机灵的猴子。
朱晓山兴奋极了,光棍们也高兴得跳起来,他隔着山沟向野人叫喊:“你还有多少猴兵,叫它们飞过来吧!”
对面独山上的野人气得全身发抖,咬紧牙齿,注视着这边的行动。
没有了猴子的捣蛋,一座用三根木头通向独山的便桥,历经磨难,终于顺利搭成功。这时,独山上的猴子急得“吱吱”叫,明白外人一旦入侵,它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纷纷龇牙咧嘴,上下蹿腾,却都被脸色铁青的野人用手势阻挡住。
朱晓山见一下伤了野人的四只猴子,心里虽然难受,但是想想,那没有办法呀。他心里说:野人啊野人,我已经先礼后兵,是你逼着我这样干的。再说,你何苦有福不享,死死守着这独山啊……
正当光棍们从桥上一个接一个,小心翼翼地爬向独山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吓得他们立刻停止前进。抬起头一看,他们发现野人举起了愤怒的铁铳,铳口冒着青烟,正对着他们。可不知是他的枪法不准,还是他只想对他们进行严重警告,并没有瞄准人,而是打在石墩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火药味。光棍们伏在木头上,再不敢向前爬动一步。
野人传奇(5)
朱晓山见了大吃一惊,原以为野人的铁铳是吓人的,谁知道他动了真格!正困惑间,又是“砰”的一声,铁铳的弹丸打到朱晓山、闫老板脚下的岩石上,火星子直溅。闫老板吓得后跳几步,大声对请来的瘦高个神枪手喊:“你的家伙为什么不用,把野人一起麻了!”神枪手摊摊手:“对面的目标太远了,打不到。”
朱晓山怕出大事,急忙向光棍们下令:“撤!”
光棍们撤回后,朱晓山对闫老板说:“再这样搞下去,要出人命了!”
闫老板着急地问:“朱村长,你想放弃这个项目?”
朱晓山眼光阴郁,朝对面独山的猴子和背着铁铳的野人看了会,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坚定:“不,我决不放弃!”
闫老板感到奇怪,这些日子,他们同野人已经较量过好几个回合了,硬的,软的,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却统统都被野人和他的猴兵击退,眼下,朱晓山还能有什么锦囊妙计呢?
朱晓山说:“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把野人请下山!”
轻取独山
秋天来了,山风一吹,独山上的树叶纷纷落下。半个月过去了,朱晓山同闫老板再没有出现在独山对面。也就在这期间,村里的好心人在晚上来到独山对面,把装着煎饼、秋衣的袋子放在岩石上,让对面的猴子从石墩上跳跃过来,吊在脖子上,然后再飞跃回山,让野人和猴子休整、恢复体力。
这天,野人又领着猴兵,背着铁铳,警惕地巡逻。秋风很冷,他把衣服裹紧,站着久久不动,看到独山对面空空荡荡,人影子都没有一个,他的眼睛凝重起来。也许他在想,朱晓山他们不会再来打独山的主意了吧?
又过了几日,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秋风吹得紧,树梢林尖发出划破夜空的啸叫。独山像在呜咽,让人听了感到惊心动魄。两只猴子又跳跃到独山对面,套起布袋子,跃回独山。那天晚上,野人把猴子领到山顶,坐在一块灰褐色的岩石上,心情像是十分沉重,对着猴子摸摸这头,又抚抚那头,然后把煎饼一一分发给它们,自己不留一块。猴子发现它们的主人很反常,一齐朝他瞪起疑惑的眼睛,举着煎饼不肯吃。
野人掏出颗野果,塞到嘴里,猴子们才欢快地举着煎饼啃起来。
啃完煎饼,猴子紧紧地围住野人,为他挡住深夜的寒风,一步也不肯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朱晓山打电话给闫老板,叫他马上赶到独山。闫老板想,难道野人真的被朱晓山请下山了?他怀着一肚子的疑团,驾车急急赶来。
朱晓山早已带着光棍们等在独山对面,对闫老板说:“等桥搭好,我们就上山。”
“野人请下山了?”闫老板问。
“没有!”朱晓山摇头回答。
“猴子和野人怎么对付?”闫老板愈发惊奇了。
朱晓山脸色沉重,说:“放心,猴子和野人不会再给我们添麻烦了。”
闫老板不再多问,倒要看看这个村长究竟用了什么奇妙的法儿,一举制服了猴子和野人。
朱晓山一声令下,光棍们抱着木头开始在石墩上搭桥。他们一次又二次的同猴子和野人较量,历尽了艰险,吃足了苦头,都没有成功,此刻心有余悸,个个战战兢兢,一面搭桥,一面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独山,担心猴子们会突然跳跃过来,更担忧野人会举起猎抢。
可是,他们已经用木头把两个石墩全部连接,桥已搭成,对面的独山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猴子和野人像从独山隐匿或是蒸发了似的,让闫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又百思不得其解。
朱晓山紧抿嘴唇,又指挥光棍们继续在每个石墩加搭两根木头。这样,通向独山的桥面已有三尺来宽,人能大摇大摆跑过去。不用担心掉下山沟了。
这时,独山风不吹,林不摇,鸦雀无声,像是一座空山。朱晓山把光棍们留下,只带着闫老板过桥。
野人传奇(6)
闫老板担心地问:“就我们两人,遇上猴子和野人抵抗怎么办?”
“放心,我们俩够了。”朱晓山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过桥后,他们开始登山,一路上还是没有遇上猴子和野人的影子。闫老板四处张望,都是密密的林木,像暗藏着什么机关。他心里越来越疑惑,并且产生了恐惧感,又提醒朱晓山:当心野人摆空城计,先把他们一步步引诱上去,然后来个出奇不意的猛烈反击,他们两个人是抵挡不住的,还是退回去把光棍们调上来。
朱晓山朝闫老板摆摆手,脸色变得沉重,一句话不说。闫老板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后面,只是更加警惕四周的动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他们爬过一个小山坡,突然“嗖”的一声,从树丛中跑出五六只小野物,全身皮毛金光灿灿,只一闪,便钻进林子深处了。
闫老板吃惊地问朱晓山:“这是什么?”
朱晓山变得激动起来,回答道:“金狐,是我们红砂山区特有的宝贝。我爷爷说过,以前山里到处都有它们的影踪,后来突然不见了。金狐那皮毛色泽金黄、柔软、紧密,如果把它制成围领,风吹不进,下雨不湿,雪落自化,比紫貂皮还要珍贵,它是我们红砂山区的‘软黄金’,想不到,独山上居然会有这么多!”
闫老板一下忘记了刚才的疑惑与紧张,也兴奋极了。接着,他们越是往上爬,各种山外消失的稀有小野物不断在他们面前蹿过,让朱晓山和闫老板越爬越激动。
当他们爬到一块平坦一点的山坡时,另一翻景象又把他们惊呆:满山坡长着一种高达二三十米、二三个人才能抱住的参天大树,树皮紫红,树叶成羽片状,已经结着淡黄色的小果子。
闫老板又瞪大眼睛问朱晓山:“这叫什么树,这么高大啊,我从来没有看到过!”
朱晓山脸色激动得通红,声音有点发抖,告诉他:“这叫红砂杉,我小时候看到过。这红砂杉呀,是我们红砂山区独有的珍贵树木,早在三十多年前,已难得见到,那时偷伐一棵,就价值万元,早被国家列入一级保护植物,外面早绝迹了,想不到会在这里成片出现!”
“宝山、宝山啊!”闫老板大喊,又转身对朱晓山说,“好好合作,我们要发大财了。”
朱晓山却咬咬嘴唇,脸上蒙上一片阴云。
血碑揭密
伴随着一路激动,一路惊奇,朱晓山和闫老板爬上山顶。突然,他们发现野人肩背铁铳,伏在一块岩石上,熟睡似的,一动不动。几十只猴子也围着他,同样呼呼大睡。再跑近一瞧,野人左臂前伸,手腕竟然割破了,血淌到岩石上,把岩石染成紫红色。
朱晓山失声朝野人喊:“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我并不想要你死啊!”
见此情景,闫老板惊恐地问朱晓山:“怎……怎么会这样,割腕自杀?”
朱晓山悲痛地告诉闫老板,看到闫老板放麻醉枪对付猴子,他突然受到了启发。于是,他故意把强攻队伍撤离,让独山平静了半个多月,好让野人放松警惕,以为他们攻不下独山,放弃了。然后,他去山里采了几把草,做成麻药。
这麻药的方子,是他们家的祖传。那时每到农闲,爷爷和父亲就上山打些小野物补贴家用,其中就有珍贵的金狐。为了不伤它们的皮毛,卖个好价钱,很少用铁铳打,而是自制麻药,拌在香喷喷的煎饼里,把它们麻倒,然后剥皮。而这次,他把麻药也是拌在了煎饼里,昨天晚上,让猴子把煎饼背上了独山。想是野人把这些煎饼分发给同他朝夕相伴的猴子了,它们吃了拌有麻药的煎饼后,药性发作,一只只倒在了主人的脚下。所以,朱晓山同闫老板才能不损一兵一卒,轻易而举地上独山。至于野人为什么不吃煎饼,却割腕自尽,朱晓山就不得而知了。
朱晓山迈开发抖的双腿,同闫老板跨过躺得横七竖八的猴子,来到野人身旁,俯下身仔细一瞧,野人血染的岩石上竟然刻着拳头般大小的字。他们把野人轻轻移开,露出字来:
野人传奇(7)
警示碑
若独山有幸,二三十年得以护卫,我红砂乡有救。独山遗宝,万万不可再遭糟蹋。水有源头,人才有活头,恳求独山后人切记心头。
朱春林托邓雪青凿于公元一九七二年冬。
除了四十年前的老碑文,下面还有新凿的几行小字,它们揭开了野人割腕自尽的秘密:
感恩大队长朱春林救命之恩,故四十载风雨守护独山,各珍稀得以繁衍。观前些日子强攻独山,已明白总有必破之日。昨晚群猴吃食之后,它们即倒,我知道我的日子到头了,无奈夜凿新碑,割腕染字,以血告诫:望留下块安宁之地,让珍稀世世繁衍,代代流淌,造福桑梓。
请将我埋于碑旁,与大队长朱春林共守独山。
独山野人泣求
朱晓山读后,脑袋轰的一声响,他终于明白野人不肯下山的原因以及他最后割腕染碑的惊人之举背后的故事。这让朱晓山醍醐灌顶,他双腿一软,跪在血碑前,悲切地呼喊:“啊——”
原来,以前的红砂乡林密树高,野物丰腴,历来是块富饶宝地。然而上世纪五十年代开荒,六七十年代造地,山林损坏,红砂乡成了穷乡。当时的大队长朱春林上命难违,救了邓雪青后突发奇想,把他送到独山,托付他保护红砂乡生命之根,二三十年后,即可把独山珍稀繁衍至红砂全乡,还昔日的富饶丰腴。
邓雪青出身不好,经历坎坷,为避祸事,故装成哑巴。他高中文化,有知识,有慧眼,明白保下独山资源的巨大生态价值。为报朱春林救命之恩,遵照大队长嘱托,带着猴子,四十年风风雨雨,坚守承诺,不敢丝毫松懈,他把一座充满珍稀、充满生命活力的独山最后交到了独山的后人手里。
此时,秋风起,飒飒有声。秋阳艳丽,照着石碑和安详躺着的野人,一切又归于宁静。
闫老板无话可说,掉头独自下了山。
不久,在独山顶上的石碑旁,多了个红土堆。到了晚上,红砂村的山民细细地听,山风会送来大队长同野人喁喁的说话声呢!
第229篇、人圆璧合
1.“吉灯”显兆
清末民初,运河航道漕运兴盛,每天进出码头的货运商船昼夜不息,一些专做码头生意的客栈、饭馆也都昼夜经营,从不打烊。
那时人们认为夜里是鬼神的时间,为避免夜里经营招惹上鬼神,家家店铺都要在天黑前挂起一盏“吉”字大红灯笼,寓意趋吉避凶,请鬼神夜行之时绕个道儿走。
这天,天刚一擦黑儿,各家掌柜便都走出了店门,他们一边念叨着:“吉灯高照,鬼神不扰。”一边用挑杆子挑挂起自家的“吉灯”。就在这时,出了个蹊跷事儿,街口第一家洪记客栈的“吉灯”就是挑挂不上。
洪记客栈的掌柜五十多岁,人长得矮小精瘦,一张黑黝黝的脸上嵌着一双通红通红的小圆眼,猛一看,就好像是黑豆饼上粘了两粒赤小豆。因为他姓洪,又长了这双怪异的红眼,所以人们背地里都叫他“洪眼儿”。此时,他正瞪着那对小红眼儿,伸脖踮脚地用力挑挂着那盏“吉灯”,可“吉灯”钩子就是不往檐钩上套,这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急躁。
当时有个说法,叫“灯钩不套,必有显兆”。这“显兆”指的是不吉之兆。要是别家店铺挂不上“吉灯”,就会赶紧去拜神烧利市,当天晚上绝不会再纳客营业,可这洪眼儿跟别人不一样,他挂不上“吉灯”,并没像一般人那么害怕,而是一肚子气恼,他活动了几下酸麻的胳膊,举起挑杆子还要接着再挂,就在这时,在他身后传来了小声说话的声音:“爹,这儿有家客栈。”
洪眼儿回头去看,就见街对面拐角的暗影处,站着两个人,一高一矮,看身形,那个高个儿的倾斜着身子,好像是倚靠在矮个儿的身上。这是有宿客上门,洪眼儿停住了手,眯起一双眼睛使劲地朝着那两个人打量起来。
开客栈的讲究观察客人,待把客人的身份估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才张嘴去招呼,洪眼儿也不例外。
此时,两个人缓缓地朝客栈走来,借着街上的光亮,就见那个子高些的是个中年男子,年纪有四十开外,个儿矮些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这两人看着奇怪,当时正值五月,天气闷热,可他们不仅穿着长衫,还都在头上包了个大包头。中年男子显然是身体有病,右胳膊搭在半大小子的肩膀上,靠着那半大小子才能往前蹭着走。随着这两人越走越近,洪眼儿那一双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竟然越瞪越大,而且还直往外冒红光,脸上不易觉察地滑过了一丝惊喜。
两人走到客栈的台阶前停住了脚步,半大小子仰脸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对中年男子说:“爹,到了。”
洪眼儿一看这个半大小子,差点乐了,怎么呢?这小子长得可是太寒碜了,一张不大的脸上,从左眉心到右嘴角竟斜斜地挂着一道暗红色的粗疤痕,就像在脸上爬着条大蚯蚓。
洪眼儿看罢,将手里的挑杆子连着“吉灯”往旁边一放,迎了过去,说道:“二位客辛苦,您二位高抬贵腿上台阶!”
这时,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他满面病容,那双眼睛却透出一股凛然之气。他和洪眼儿一打照面,不由得打了个愣怔,那只正迈向台阶的脚又收了回来。
半大小子见状就问:“爹,怎么了?”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他此时在紧张地思忖着:这个掌柜的绝非善类,那双笑盈盈的小红眼,正是江湖传说的“血睛”,只有杀人无数、眼瞳被血色映染的人才会有这样一双“血睛”!要是搁在十几天前,自己投宿这样的客栈不会有丝毫忌惮,可现在,一连多日的伤寒,让自己连运功提气都有所阻滞……还是小心为上,不能因大意而辜负了自己身上的重托。
中年男子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
“轰隆,咔嚓!”就在这时,一个炸雷猛然在头顶响起,随着雷声响过,狂风骤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洪眼儿此时一把搀住了中年男子的胳膊,说:“五月天,说变就变。您这身子骨可禁不住这么大的雨,赶快进店躲躲吧。”
看风雨来势凶猛,中年男子暗中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只能顺水推舟了。见中年男子抬腿迈上了台阶,洪眼儿在心里嘿嘿一乐,暗道:一条大鱼进网了!
2.黑店狡盗
中年男子没看错,这洪眼儿的确不是好人,“洪记客栈”也的确是个黑店。
洪眼儿自幼习武,功夫虽是一流,为人却心狠手辣,一直干着劫道的营生。十年前,他偶然劫得了一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却因为不小心,在江湖上走了风。为防失宝,他便带着老婆偷跑到这儿,开了这家“洪记客栈”。
俗话说得好:贼性难改,狗性难移,洪眼儿开客栈却改不了他当山贼的贼性,只要见到带着值钱物件的客人,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抢”!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比从前,开客栈不能明抢,只可暗盗。他专盯带着“财”的单身宿客,找时机给他施下剧毒“蛇涎倒”,继而来个“全锅端”。
洪眼儿用的“蛇涎倒”可不是一般的剧毒,它得来非常不易,提取自冬眠毒蛇的涎液。这是一种慢毒,人中了“蛇涎倒”之后,要经过二十个时辰方才毒性发作。毒性一旦发作,人便会突然昏厥,倒地而亡;如正在酣睡,便自此不醒。中了“蛇涎倒”,其死亡症状极像疲累不调,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儿中毒的迹象。
“洪记客栈”紧邻着运河码头,那些单身宿客多是过路客,在客栈住宿的时间不长。洪眼儿瞅准了这个特点,每每在宿客离店之前,将“蛇涎倒”下到客人的饭菜或茶水里。待宿客离店后,他便会巧扮跟随,最多跟到第二天,单身宿客便会毒性发作,而此时,早已掐算好时间的洪眼儿便会趁其昏厥,在第一时间将他的财物劫掠一空。
洪眼儿谋财害命从不在“洪记客栈”内,十年来,人们见到“洪记客栈”的客人都是平安进出,从没人怀疑“洪记客栈”竟是个黑店。
话说回来,洪眼儿见财起黑心,这爷俩病弱穷酸,怎么会让他认准了是“大鱼”呢?原来这洪眼儿有个常人所没有的特异功能,那就是嗅觉极其灵敏,他能嗅出常人嗅不到的气味。
鱼腥羊膻,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特有的气味,像金银珠宝、玉石珍玩这些宝物,不仅各有各的气味,而且越是经年日久、贵重值钱,散发出来的气味也越是浓郁。刚才洪眼儿一见到中年男子爷俩,便嗅到了阵阵玉石的气味,随着这爷俩走近,气味不仅越发浓郁,而且还非常特殊,像极了十年前劫得的那件稀世奇宝——“海底玉葫芦”的气味。
当初劫得“海底玉葫芦”时,洪眼儿就发现那玉葫芦上镂有一个嵌孔,嵌孔的外形就似一只走兽,他断定,这件奇宝应是件“双璧”之宝。今天莫不是老天开眼,这对父子身上带着的正是自己那“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
洪眼儿一边美美地思量着,一边和半大小子一起搀扶着中年男子走上了台阶。他们来到客栈门前,忽然门帘一挑,从里边迎出来了一个女人,她是洪眼儿的老婆,叫金凤。金凤皮肤黢黑,肥硕的身板子足足比洪眼儿大出了一圈。她一出来便立刻侧过身子,往高处掀起门帘子,扯开破锣一样的嗓子说道:“哎哟喂,这大雨的天,赶紧的,快进来喝口热汤吃口热饭。”嘴上说话的工夫,她用眼角把这爷俩由上至下溜了一遍,她这一溜不要紧,黑脸上立刻显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刚才,洪眼儿迎客时喊的那句“高抬贵脚上台阶”其实是句暗语,只有发现了带着值钱物件的单身宿客,才会这样知会她,可今天这是什么情况?明摆着是两个结伴的宿客啊,要知道,给两个人同时施下“蛇涎倒”,那可是犯忌讳的。
虽然“蛇涎倒”不会留下任何中毒痕迹,但若是多人同时倒地而亡,也必定会引起别人怀疑,所以“蛇涎倒”不能下在两个以上结伴而行的宿客身上。
金凤虽是满腹狐疑,洪眼儿却一眼也不看她。洪眼儿此时非常笃定,他见这对父子一个只剩了半条命,另一个又年少懵懂,所以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既然他们进了自己的客栈,那就已经稳操胜券,接下来这爷俩就只有乖乖地上套儿了。
3.连环三套
一进客栈,洪眼儿便吩咐金凤:“赶紧开上房、烧热水,让两位客人洗个热水澡。”
这“上房”实为“伤房”,它四壁无窗,单靠着房顶的天窗通风换气,因天窗离地很高,所以天窗的关合根本由不得客人。“上房”进门右面的墙壁是夹壁墙,在这个夹壁墙上暗设了一个窥孔。
有句话叫“要得蜂蜜,先找蜂窝”,洪眼儿劫财,就要先探出客人的“财”藏在哪里。
没有包裹的客人,必是将“财”夹藏于衣衫之内,洪眼儿刚才让客人进门洗澡便是他的第一个套儿,叫“自开家门”。客人洗澡时脱下衣衫,躲在夹壁层内的洪眼儿便通过窥孔将客人衣衫内所藏尽收眼底。
刚才洪眼儿与这爷俩近身接触时,已嗅出了那玉石气味来自中年男子身上,他殷勤搀扶就是想借机探出宝贝藏在什么地方,可中年男子那一身长衫内竟没有任何夹带。洪眼儿正奇怪,一眼便瞥见了中年男子头上的那个大包头,可“男不摸头,女不摸腰”,包头在中年男子的头上,没有理由去探,这才眼珠子一转,让中年男子“自开家门”。
“上房”的摆设很讲究,四壁砌的是花墙,迎门靠墙放着一张方桌、两把靠椅,左侧是一铺大炕,炕上摞着被褥垛,右侧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洗澡的地方。
这父子俩一进门,那个半大小子便扶着他爹上炕倚着被褥垛坐着,烧水的小伙计跟着就将热水抬来了。等小伙计将热水倒进澡盆,洪眼儿先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将肩上的毛巾往隔板上一搭,这才对爷俩说:“二位趁着水热赶紧洗洗。”说完和伙计一起带上房门出去了。
“上房”的门一关,洪眼儿立刻支走伙计,迅疾闪入暗道,进入夹壁层,眯一眼瞪一眼地对着窥孔偷窥起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对父子竟然一直跟两个磨盘似的盘腿坐在大炕上闭目调息,根本就没动窝,更没去洗澡。
竟然没入套儿?洪眼儿恨得直咬牙。金凤见洪眼儿泄气而归,便出主意:“依我看,你就去那屋,说帮那病鬼洗澡,趁机把包头解下来。”
洪眼儿一听,冲她一瞪眼:“你个蠢婆子,他要问起来,他没洗澡你是怎么知道的,叫我怎么说?”说着他招了下手,让金凤附耳过来,“咱这样……”
很快,洪眼儿提着茶壶,金凤端着茶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上房”门前,他们要给这爷俩下第二个套儿:“泼水探宝”。
洪眼儿轻敲了两下房门,那个半大小子将门打开。一见中年男子仍坐在炕上没动,洪眼儿心里一乐,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假装不知情地问道:“两位客人澡洗得还好?”
金凤将茶盘放到方桌上,又接过洪眼儿手里的茶壶,满满地斟上了两碗热茶,嘴里说着:“洗完澡口渴,赶紧喝口热茶。”说着就端起一碗热茶朝中年男子跟前送,忽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整碗茶水便不偏不倚地全泼到了中年男子的头上。
一旁站着的洪眼儿一见,赶忙蹿到了炕上,嘴里骂着:“你个蠢婆子,越老越不中用了!”说着掏出手绢就去揩中年男子包头上的茶水,这一揩,他心里便是一惊,他明显感到包头里有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可凭手感,又觉得有些不对。就在他想再仔细摸摸的时候,那个半大小子蹿上炕来,一看他爹的包头整个湿了,二话没说,愣愣地伸手一把将包头给拽了下来。洪眼儿心中乐开了花,暗道:“真是个二愣子!”他立刻装作无意地朝着包头里边瞧,就见大炕上,已然散开的包头里赫然露出了两张烤饼。
洪眼儿和金凤瞬间蒙了,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泼水探宝,探出来两个烤饼。
金凤一双鱼泡眼偷瞟向洪眼儿,暗想:难不成这老东西嗅觉出岔啦?洪眼儿心中却是一震,这分明是障眼法,看来下一步得请“酣仙下界”了。
什么是“酣仙下界”呢?这是洪眼儿用来对付那些防范意识极强的住客的,就是给客人施迷香。洪眼儿用的迷香是有名的“醉魂草”,一经吸闻便会昏然酣睡,一个时辰内雷打不醒。洪眼儿就利用这个机会潜入住客房内,将客人所藏之“财”悉数探明。
当夜三更,外边风起雨住,洪眼儿再一次潜入夹壁层内,为防止点燃迷香漏出光亮,他一进来便用孔塞将墙上的窥孔先给堵上,再掏出解药吃了,这才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管,倾斜竹管抖出里边一根极细的迷香,点燃后,将迷香推送回竹管内。此时,他来到窥孔前,一手拔出孔塞,一手迅疾将竹管探进窥孔,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对着竹管开始往“上房”里徐徐吹气。可奇怪了,此时竹管就仿佛变成了实心的,嘴里那口气竟然吹不出去。洪眼儿诧异地将竹管抽了回来,他刚想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忽然就觉得窥孔那边有一股劲道十足的凉风直吹过来。洪眼儿惊得手一哆嗦,连忙稳了稳神,将迷香抖出熄灭后,扒着窥孔便朝“上房”里看。
就见“上房”里依然灯烛通亮,那个大澡盆不知什么时候被端放在了大炕上,爷俩此时正围坐在澡盆旁边玩水呢。就见中年男子闭目运气,一掌拍在水面上,立时,澡盆内便腾起了一条水练,这条水练直直地冲向房顶上的天窗,天窗应声而开。随着天窗打开,外边的清风便“呼”地吹进来,直拍向夹壁墙面。等水练回落,大澡盆内便溅起水花,喷得爷俩一脸水珠。那个半大小子兴奋地跟着他爹学样儿,随着这爷俩你拍我拍,天窗就如同轱辘一样不断地转动关合着。
洪眼儿简直要气疯了,要知道迷香都有一怕,那就是怕凉水罩面。中迷香昏睡的人,只要用凉水泼面,就可激醒。现在,不说中年男子这手“掌拍惊涛”让风直灌夹壁墙,使得洪眼儿吹不进迷烟,单这“水珠溅脸”也会让迷香发挥不了作用。
直到四更天,这爷俩还在那快乐地拍着水,夹壁层里的洪眼儿一双眼睛都要瞪出血了,也没瞅到机会下手。
4.麒麟玉灶
四更天刚过,这对父子竟要结账离店了,洪眼儿看了看外边,此时风停雨住,没理由再拦客,而时间又早,这爷俩还不吃喝,金凤窝在长指甲里的“蛇涎倒”也没有机会施用,这可怎么办?洪眼儿是劫财劫惯了的人,让他眼瞅着这么好的宝贝从眼皮子底下溜走,就如同割他的肉一样心疼。他向金凤一使眼色,金凤会意,跟着洪眼儿便来到密室,她快速地帮洪眼儿换了装,递过来一把弯把短刃,洪眼儿这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趁着天还没亮,尾随这对父子,到没人的地方做了他们!
洪眼儿悄无声息地跟着这爷俩出了客栈,可跟着跟着就发觉不对了,这爷俩根本就没往远处去,而是直奔着此地最热闹的“露水集”去了。这“露水集”是天不亮就开市、天大亮就散市的一种集,它专为方便一早就要干营生的人们。洪眼儿见这爷俩一进“露水集”,便找到卖棚布的摊前商量着什么,商量完又到了卖檩条的摊前。洪眼儿看得一头雾水。
眼看天就要大亮了,洪眼儿赶紧潜回客栈换下了身上的行头,等他再出来时,不禁愣住了。此时在运河边上的一块空地上,正在搭建一个窝棚灶,窝棚灶的灶幌子已被那个半大小子插在了灶前,就见幌子上写着四个大字:麒麟玉灶。
窝棚灶是此地食摊的一个特色,它前边垒火灶,后边搭窝棚,摊主白天在灶前边做边卖,晚上就住到后边的窝棚里。
新搭的这个窝棚灶别看面积不大,可起的灶名却威风,还用仙兽麒麟给自己打幌子。有人调侃地说,倒要看看他家开灶的时候能做出什么美食来。
很快“麒麟玉灶”就开灶了,这爷俩卖的竟是此地人最爱吃的面食——牛肉大包子。爷俩还给包子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福禄包”。
这“福禄包”蒸得那叫一个好,精细的上等白面发得恰到好处,馅料是实打实的牛肋肉丁,拌馅的时候加入了九种秘制香料。顶锅大火蒸半盏茶的工夫,揭盖起屉,瓷白玉润的包子个个头顶一朵盛开的莲花,诱人的香气溢出三里地,趁热咬上一口,油汪汪的鲜汁顺嘴直流。
“麒麟玉灶”的“福禄包”一下子便叫响了。这“福禄包”不仅好吃,还便宜,拳头大的包子一个才卖两个铜板,于是,每天来买包子的人从没断过流。
此时,暗中观察的洪眼儿看出了端倪,这爷俩卖包子光挣吆喝不挣钱,他们根本就不是冲着买卖来的,分明是在用买卖招引什么人。
还真叫洪眼儿猜对了,这爷俩确实是在招引一对母子前来赴约。
中年男子名叫马景祥,是西北武馆的一个当家武师。半年前,马景祥的拜把子兄弟李进诚染病不治,临终时,他含泪交给马景祥一样东西,并向他说出了一个深藏十年的秘密——
原来,李进诚十年前参加反清同盟事败,才逃到这西北武馆落脚,当时一家三口连夜逃命,他为引开追兵、保护妻儿,独自西逃,他老婆则带着八岁的儿子往东去投亲。临分别时,李进诚将祖传的稀世奇宝——海底玉“福禄麒麟”一拆为二,将象征着“福禄”的玉葫芦交给了妻子,自己则揣上了那个玉麒麟。他们相约,十年后的五月十六日,到这运河码头,“福禄麒麟”合璧相认。
海底玉伏于海底,最接地气,是世间罕有的玉石品种,它的品色清澈湛蓝、华光瑞彩。大凡稀世之宝都有其玄妙之处,这海底玉“福禄麒麟”也不例外。若于暗夜之中,将玉麒麟嵌到玉葫芦的嵌孔内,形成“合璧”之势,立刻就会呈现出一幅异景:那只玉麒麟仿佛活了,就见它周身仙鳞片片乍起,两只虎目炯炯放光……
李进诚交给马景祥的正是玉麒麟,他拜托兄长代己践约,一来给自己的妻儿传个口信儿,二来也能让这李家的祖传奇宝得以归宗合璧。
马景祥是个仗义的人,听了把兄弟的一番话,二话没说便慨然应允。他郑重地接下了玉麒麟,将李进诚发送完毕,便准备上路。他知道这一走就要小半年,自己十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娘照顾,便干脆带上孩子,爷俩一起上路了。
按说这爷俩已经到了这运河地,就应该赶紧去找李进诚的妻儿,尽快将玉麒麟交到他们母子手上,完成李进诚的托付才对,可他们为什么不去找那娘俩,而是在这开窝棚灶卖包子呢?
因为马景祥根本不认识李进诚的妻儿,连这娘俩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让他怎么去找?况且这李进诚是当年朝廷通缉的要犯,哪能四处去跟人打听他的妻儿,那不是害了这对母子吗?
马景祥想出的办法就是大张旗鼓地搭建起这个“麒麟玉灶”,天天便宜卖着“福禄包”,为的是让“麒麟玉灶”的“福禄包”这个名号尽快传播开去,那娘俩听说这个名号后一定会悟出其中“福禄麒麟”的暗示,来这儿探问究竟。
可这毕竟是马景祥自己想的一个办法,究竟能不能成功,他的心里也没底。
一连几天,“麒麟玉灶”除了每天热热闹闹地赔本卖着“福禄包”,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眼看着时间就到了五月十六,这天,马景祥终于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身材高挑的小伙儿一直站在离“麒麟玉灶”几十步的地方远远地朝这边观望。马景祥心中一动,但他知道,此地人杂水深,万不可大意,所以他仍稳坐在那,只是暗中观察着。
那个小伙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在那儿来回地转着磨,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走近“麒麟玉灶”半步。
夜幕降临,马景祥爷俩坐在窝棚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就见窝棚的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来一个人。进来的正是那个小伙儿,马景祥见这个小伙儿白净面皮,五官周正,身形样貌颇似李进诚。
马景祥就朝着小伙儿问道:“这位后生,可是来买‘福禄包’的?现在已经熄灶,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小伙儿摇了摇头,深施一礼,答道:“晚辈不买包子,实有一事相问,前辈您是否认识一个叫李进诚的人?”
马景祥一听,略想了想,点头说道:“大丈夫不打诳语,我和李进诚不仅相识,而且还是结拜兄弟。”
一听这话,小伙子纳头便拜,他颤着声说道:“我是他的儿子李广峻,看伯父您开‘麒麟玉灶’,卖‘福禄包’,想必是知道我家‘福禄麒麟’合璧之约了,只是我的父亲为什么没来?莫非他老人家……”
马景祥缓缓点了点头,说:“我那兄弟确已离世,他临终之时相托于我,来此地将这玉麒麟送归合璧,你既然说你是他的儿子,那你娘为何没来?你那玉葫芦又在哪里?”
小伙儿一听这话,瞬间涕泪交流,他哽咽着说:“我娘没了,玉葫芦也没了。”
5.善恶果报
原来,十年前,八岁的李广峻跟着他娘东奔投亲,半路上,因为慌不择路,娘俩误入了一片山区。娘俩正艰难地翻过一道山梁,突然出现了几个蒙面山贼,这几个山贼劫走他们的盘缠还不算完,其中一个为首的山贼竟围着他们娘俩慢慢转圈儿,一边转还一边抽着鼻子闻。忽然,这山贼面罩后边的一双红眼盯住他们,“嘿嘿”冷笑两声,一把扯散李广峻他娘的发髻,从里边一下就抽出了那个“海底玉葫芦”。
一见“海底玉葫芦”被抢走了,小广峻立刻要扑过去抢回来,他娘却紧紧地搂住他,浑身哆嗦着,求山贼放他娘俩一条生路,可为首的山贼红眼儿一瞪,一脚便把他们娘俩踹下了山崖。
李广峻的娘在摔下山崖时一直紧紧地团抱着儿子,所以李广峻摔下来时脉息尚存,而他娘已经气息皆无了。
也是李广峻命不该绝,山脚下正好有一个游方郎中经过。李广峻被这位郎中给救活了,他跟着郎中长大,并承袭了他的医术。三年前,郎中仙逝后,十五岁的李广峻便凭着自己的印象,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他娘遇害的地方,他想用自己行医的便利,探访出那个红眼山贼,一来给娘报仇,二来夺回自家的“海底玉葫芦”。可是三年来一直寻访无着,眼看着到了爹娘约定的“福禄麒麟”合璧相认的日子,他这才赶到了这运河之地。
听着李广峻的哭诉,马景祥沉思不语,一旁的那个半大小子却已是泪眼婆娑,他安慰李广峻说:“所幸你家的玉麒麟还在,让我爹保护得好好的。”一边说一边就蹲到他爹的脚前,伸手朝他爹左脚上的靴子靴帮里去掏。
马景祥立时“哼”了一声,将左脚快速一收,他盯着李广峻,半晌,朝他一招手,等李广峻到跟前,他“呼”的一扬手,“啪”地给了李广峻一掌,把李广峻都拍蒙了。马景祥抖着手,指着李广峻骂道:“你个贼厮,无凭无信,空口扯闲谎,你以为我闯荡江湖之人好骗?赶紧给我滚!”
马景祥正骂着呢,忽然停住了,他侧耳听着外边的动静,那个半大小子一见,赶紧一步蹿出窝棚,但还是晚了,就见一个黑影“刷”的一闪就不见了。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暗中窥探的洪眼儿。
此时的洪眼儿一口气潜回了客栈,他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十年前的那个孩子竟然没死,刚才自己本想等他一出窝棚就一掌拍死他灭口,可不知怎么弄出了动静,险些让那爷俩给发现了;喜的是今天终于探得了“海底玉葫芦”的另半璧竟是个玉麒麟,而且这玉麒麟就藏在那个病鬼左脚靴子的靴帮里。
既然已经知道了“财”在哪儿,洪眼儿可就不客气地要动手了。
转天一早,金凤扭着大身板子到“麒麟玉灶”来买“福禄包”,可她没想到,“麒麟玉灶”冷冷清清。突然,她看见那个半大小子从窝棚里急急地往外走,这个半大小子愁容满面,金凤赶紧迎了过去,关心地询问起来。一见有人问,半大小子立刻带着哭腔说,都怪昨天晚上来了一个后生,瞎白话一顿把爹给气着了,后半夜爹的病就重了,自己现在要赶着去请郎中。
正说着,窝棚里突然传来“当”的一声,半大小子一惊,扭头就往窝棚里跑,金凤趁机也跟了进去。窝棚里光线昏暗,就见一个喝水的碗在地上被摔了个粉碎,中年男子一脸蜡黄,正喘着粗气栽在土炕上。
“你爹是想要喝水。”金凤指了指摔碎的水碗,她手脚麻利地从旁边拿过一个碗就要去帮着倒水,半大小子正使劲抱扶着他爹平躺在炕上,一见金凤去倒水,立刻警觉地下了炕,一把拿过金凤手里的碗,说:“我自己来。”
看半大小子端着水慢慢喂给他爹,金凤心中可乐坏了,心说:到底是个二愣子,不知道自己正给爹喂毒药呢!
原来刚才金凤拿碗的瞬间,就已经将指甲里的“蛇涎倒”抖落到了碗里。
金凤出师大捷,凯旋回来便跟洪眼儿低声说:“我眼看着那个病鬼喝下了‘蛇涎倒’,看那样子,根本挺不过二十个时辰……”洪眼儿兴奋得两眼红光直冒,他跟金凤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
当天夜里,“麒麟玉灶”窝棚里,如豆的烛光下,半大小子正给他爹喂药,忽然他爹神情一变,人朝后仰倒下去。半大小子吓慌了,大声喊着爹,看他爹不动也不应,把手里的药碗一扔,便飞跑出去请郎中。就在这时,一条黑影溜进了窝棚,见土炕上的人已面色青白、身子直挺,便近前试其鼻息,发觉确已没了气息,手接着往下一捋,那个玉麒麟便到了他手上。
洪眼儿潜回客栈,金凤正等着他,两人蹑足潜进密室,抠开一块青砖,从里边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盖,里边立刻射出湛蓝的微光。洪眼儿拿出玉葫芦,又从怀里掏出玉麒麟,迫不及待地扣嵌了上去,呵!严丝合缝,忽然,那只玉麒麟好像活了,周身鳞片慢慢乍起,两只眼睛也射出两道亮丽的光芒,太漂亮了!洪眼儿和金凤两人脑袋相凑,兴奋地观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俩发觉不对,那光芒仿佛带刺,刺得他俩双眼生疼。
洪眼儿大叫一声:“不好!”刚要将“福禄麒麟”一把摔了,就觉得身后冷风一掠,他俩被人死死地钳住,动弹不得。
就听身后马景祥沉声说道:“我本无意与你一斗,但你步步紧逼,杀我兄弟妻子,夺人传家之宝。今天我用这诈死之计,骗你交出玉葫芦,宝贝现在既已合璧,你们的报应也就到了!”
此时,就见玉麒麟眼中的光亮越发炫目,洪眼儿和金凤的两眼却渐渐枯萎成了空洞,随着两人轰然倒地,便一命呜呼了。
洪眼儿哪知道,这麒麟虽是祥兽,但它也是化煞之王,他和金凤杀人劫财,为世间之煞,被神兽麒麟发灵光惩煞了。
“麒麟玉灶”的窝棚里,马景祥将“福禄麒麟”郑重地交给李广峻。李广峻跪地拜谢,说:“小侄身无武功,无力保护这奇宝,愿将此宝奉送伯父,以谢伯父大恩!”
马景祥一听,笑了,他说:“你没有武功,有人有啊!”说着抬眼望向那个半大小子。
那个半大小子小脸一红,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包头,露出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接着用手从下巴那往上一揭,脸上那个大疤就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嫩白光洁的一张俏脸。原来这半大小子竟是个俊俏的姑娘!
马景祥笑着对看呆了的李广峻说:“她是我的姑娘,叫秀莲,也是我和你爹定下的你没过门的媳妇,贤侄看着可还愿意?”
李广峻一听,激动得连连点头,他赶紧大礼拜道:“请岳父受小婿一拜!”
第230篇、夸父山和桃林塞的故事
从前的灵宝县不是今天的这个名子,叫做桃林,又叫桃林县。桃林县西有座夸父山。这里一直流传着“夸父追日”的故事。
上古时候,我国北方高高的成都载天山上,住着一个巨人族叫夸父族。这个部族的头人夸父,身高无比,力大无穷,有不平凡的的意志。
那时候,世界上很荒凉,毒蛇猛兽横行。夸父为丁本部族的人们能活下去,每天跟洪水猛兽搏斗。夸父率领本族的男女,在斗争中取得了一次又一次胜利。夸父把捉到的凶恶的黄蛇绑在自己的两只耳朵上,抓在手里,高兴得哈哈大笑。
有一年,天大旱。火一样的太阳晒焦了地上的庄稼,晒干了河里的流水,使人热得难受,实在无法生活。夸父就立下雄心壮志,发誓要赶上太阳,把太阳捉住,让它听从人们的使唤。
一天,太阳刚刚从海上升起,夸父就从东海边上迈开大步去追赶它。夸父身高力大,一迈步,震得大地直摇晃。他一脚踏下去,就在浙江临海县的复釜山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巨人脚印。太阳在空中飞快地转,夸父在地上疾风一样地追。中午,夸父追赶太阳来到湖南沅陵县一带,他跑得又饿又累,就停下来用三块石头支起锅来做饭。他吃完饭,见太阳已经偏西了,就赶紧迈开大步又追了上去。后来,这三块支锅石就成了辰州东面的三座大山。
太阳快落山了,夸父离太阳越来越近。到了甘肃东部的泾川县,他停下来歇一会儿,把鞋里的土块、石子往外一倒,就成了一座小山。现在人们叫它“振履堆”。夸父跨过一座座高山,穿过一条条大河,在禺谷眼看快要追上太阳了,这时,别提他心里多高兴了。当他伸手就要捉住太阳的功夫,突然,感到头昏眼花,竟渴得晕过去了。他醒来时,太阳早已不见了。他站起来走到东南方的黄河边,伏下身子,猛喝黄河里的水,黄河水被他喝干了,又喝渭河里的水。谁知道,渭河里的水也被他喝干了,还是不解渴。这时,他又打算去山西雁门山一带,去喝大泽里的水,可是,夸父实在太累太渴了,当他走到华山以东、灵宝以西不远的地方,身体再也支持不住,就倒下去死了。夸父死后,他的身体变成了一座大山。这就是现在灵宝县西三十五里灵湖峪和池峪中问的夸父山。夸父死时扔下的手杖,也变成了一片五彩云霞一样的桃林。桃林的地势险要,以后人们就把这里叫做“桃林塞”。
夸父死了,他的后代子孙就居住在夸父山下,生儿育女,传业后世。夸父的子孙居住的村子,就是今天夸父山下的“夸父营”。
第231篇、爱山传奇
很早前,西北有座大山,山下的村庄里有这么一家三口:父亲邱老实,母亲王氏,还有儿子菊生。因王氏最爱菊花,儿子出生时,正值满园菊花盛开,所以他们就给儿子起名叫菊生。
菊生的脾性随母亲,也爱菊,母子俩在房前屋后栽满了菊花。每到寒霜要来时,菊生娘就会把菊花采摘下来晒好,有的留作药材,有的作成饼,还有的用来酿成菊花酒。每到年节,菊生家就会把这些做好的食物分给乡邻,乡亲们都夸他们家人好,心地善良。
菊生长到十七八岁时,就跟爹娘说:“俺已经长大了,以后山上的活儿就给俺一个人干,俺保证能养活二老。”菊生说到做到,每天鸡还没打鸣就起床,带上菊花饼和菊花茶上山干活去了,不到天黑不回家。
这天晌午,菊生觉得饿了,便到山坡的松树杈上去取饭篮子。取下来一看,奇怪了,明明早上带了四块菊花饼,怎么就剩下一块了?菊花茶也只剩下了几口。这漫山野湖也难见到个人,到底是谁偷吃的?
谁知一连几天,这样的怪事天天出现。菊生每天都注意瞅着,可连个野物也没发现。到了第九天,菊生对娘说:“娘,您今天给俺带一罐菊花酒吧。”菊生娘以为儿子干活儿太累,想喝酒解解乏,就装了满满一罐菊花酒。
晌午,菊生又去取饭篮子。怎么这么沉?掀开盖布一看:天呐,原来饭篮子里蜷缩着一只正呼呼大睡的白狐狸!菊生又好气又好笑,闹了半天,原来是它偷吃了饭食。
菊生看它怪可怜的,便也没计较,拍拍白狐说:“快醒醒,在篮子里蜷着难受,起来回家去睡吧……”就见那白狐一翻身跳在地上,变成了个白发银须的老头。
老头给菊生深施一礼,面带羞愧地说:“小哥,俺对不起你,只是你那饼和茶太诱人了,俺没管住自己……这又偷喝你的酒献丑,多谢你大人大量放了俺。俺也不能白吃喝,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俺本是南山千年修行的狐仙,和天上的瘟神交情不错。那天他告诉俺说,玉帝嫌你们对天神不恭,派他在九月初八半夜子时,到你们这儿撒放瘟毒。他让俺到时躲在洞里别出来,说到了九月初九太阳一出来就没事了。”
“你没问他有什么法子可解?”菊生心急地问。
“俺问了,他说要想不染瘟疫,就躲到大山顶,喝菊花茶,在山半腰处栽上一圈菊花围栏。小哥,你可别往外说!俺再送你一把扇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白纸折扇递到菊生手上说,“你别看它只是一把小扇子,可不普通啊。你想到哪儿去,打开它,对它一说,再远的路眨眼就到。只是它一天最多能用三次,一次也只能带两个人。”说完,只见一道白光射向南山,老头一下没了踪影。
听了白狐的话,菊生心想,瘟神要在九月初八子时来撒瘟毒,到时乡亲们不就都遭殃了吗?俺要是把这事早告诉乡亲们,瘟神知道后生气了怎么办?这山下的几个庄子,老少合起来千多口人,救人要紧!
菊生活儿也顾不得干了,丢下镢头就往家跑,到了家拿起筐和铲就开始挖自家种的菊。爹娘觉着怪,就问:“你不在山上干活,跑来挖这刚发芽的菊干啥?”
“爹娘,你们什么都别问,如疼儿,就帮俺一起到大山上栽菊吧。”爹娘知他是个仁孝的孩子,不愿说必有难处,也就不再问了,帮着菊生往山半腰栽菊。
山上土干水少,要想每棵菊都栽活,就得到山脚下的小河里去挑水浇灌,来回少说也有十几里。菊生不分白天黑夜地挑水,双手双脚都磨出了泡,血泡好了起,起了好,后来都成了厚厚的硬茧。功夫不负有心人,菊生和爹拼死拼活在山上干了几十天,终于在大山半腰栽种好了一道菊花围墙。
转眼到了九月初八,天还没亮,菊生就喊醒爹和娘,对他们说:“二老快上山吧,把家里的干菊都带上,等乡亲们一上山,就烧水泡菊花茶给乡亲们喝,然后让他们往山顶爬,越高越好。俺去通知乡亲们上山了!”
爱山传奇(2)
菊生拎着自家的铜盆,一边敲一边喊:“庄亲庄邻们,要出大事了,都快上西北大山啊,上山能救命!不到明天日出,千万不能从山上下来!”庄上的人看菊生这样,就犯嘀咕:“这孩子八成是疯了吧?能有什么大事?”“哎,俺看这事总有因,菊生是个仁孝稳当的孩子,不会平白无故骗咱们的,快上山吧!”
大山四周的庄户人纷纷扶老携幼,往西北大山上爬。天黑下来了,各庄再没人出来。菊生还是不放心,又各庄喊了一遍,猛想起去年因打柴摔残腿的张二叔,他家两个孩子小,二叔又走不动……菊生撒开腿跑到张二叔家推门一看,果然二叔正躺在床上。“二叔,你两个孩子呢?怎么不让人搀扶你上山呢?”
“俺让两个孩子跟庄邻一起上山了,俺一个废人,就不连累大伙了……”
“看你说的,二叔,快来,趴俺背上,俺背你上山!”不容张二叔推辞,菊生从床上背起张二叔,从怀中掏出宝扇说:“二叔把眼闭上,等俺喊您再睁眼。”
这时背上的二叔叨咕一句:“俺想西庄宝才家的可能也没上山。”菊生听了,心中一紧,忙问:“是那个今春死了丈夫的宝才媳妇?”“就是她,她不是怀孕快生了吗?俺想她大概爬不动山。”“哎呀!咱们先走,俺回来再去带她!”只听耳边风声呼呼,眨眼到了山上。
将二叔安置好,菊生又把宝才媳妇背到了山上。这时天已快三更了,菊生坐在山石上刚想歇歇,只听西庄上的二愣说:“坏了,俺庄上的聋二爷和瞎二奶还都在家没上山呢……”
话没落音,菊生已飞似的往山下跑去。来到二老家喊门,见两人都已睡下,菊生便催他们赶紧穿上衣服跟他上山。瞎二奶说:“孩子,你的好心俺们领了,你看俺们都这把年纪了,就不上山了。”菊生见二老不肯走,可急死了。
顾不得和他们多说,菊生一把抓过床上的被子,把二老一裹,背到背上,从怀中掏出宝扇说:“快带俺们上山!”谁知连喊三次,宝扇光嗡嗡响,就是飞不起来。菊生这才想起宝扇最多只能带两个人。这已是第三次了,再回来带人,宝扇就不能再用了。菊生想,让二老用宝扇上山,俺拼命跑也许能赶到山上,于是一咬牙,打开宝扇塞在瞎二奶的手里说:“宝扇,快把二老送上西北山顶。”只见呼的一道白光,宝扇带着两位老人往西北大山飞去。
这边菊生撒开腿拼命往大山跑,到山脚下时,天忽然变得黄灿灿的。霎时,又刮起阵阵怪风,一股腥臭腐烂的味道直往人鼻里钻。菊生知是瘟神来撒瘟毒了,赶忙屏住呼吸,可已经晚了。菊生只觉得头发晕,心狂跳,眼前发黑,四肢发软,想跑跑不动,“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再没爬起来。
山上不知谁家带来的报晓公鸡“喔喔”叫了几声,惨黄慢慢退去,天渐渐亮起来。“都快看哟!东边天上有两个太阳!”谁家的孩子大声喊了一声,人们一齐往东边看,只见天际边有个盘子般大的红太阳正从云层里往外爬,而离红太阳不远的上方,还有一个黄白色的太阳挂在那里。“奇景啊!天出双日,是重阳啊!”
天已大亮,一轮红日眨眼跳出山头,那个黄白色太阳渐渐隐去。刹那间,万道金光照射下来,万物沐浴着阳光,枫叶如火,草作金黄,正是浊往下去,清往上来之时。有风吹过,送来阵阵扑鼻菊香,人们闻着菊香,直觉心中浊气一扫而光,神清气爽。忽听有人喊:“快看,山腰菊生栽的花都开喽!”人们往山腰望去,菊花红黄白绿紫,竞相开放,像给大山拦腰围上条五彩玉带。
人们在下山途中发现菊生趴在地上,翻转过来一看,只见他浑身是伤,脸色乌青,双眼紧闭,身体已经僵硬。“菊生啊!好孩子,你是为了救俺公婆俩才死的!怎不让俺去死……”瞎二奶扑在菊生跟前撕心裂肺地哭喊。
人们一齐围到菊生身边,哭声震天动地。菊生的爹娘每人抱了一捧菊花,围着菊生摆了一圈哭道:“菊生,好儿子,这是你心爱的菊花。菊花开了,你怎么就走了呢……”
人们把菊生葬在了菊花围栏里,让菊生永远和他心爱的菊花在一起。为了纪念菊生,人们集资为他建了座庙,在庙里塑上菊生的雕像。因为那天是九月初九,天上又有两个太阳,人们就给这座庙起名叫“重阳庙”,称菊生为重阳真人。每到九月初九这天,人们便会从四面八方登山进庙,给重阳真人奉菊敬香,并把西北大山改名为“爱山”。
第232篇、神偷传奇
清朝道光年间,鸦片战争爆发,英军上校巴加率领军舰攻破了浙东门户宁波。道光皇帝大为震惊,立即任命兵部尚书载奕为扬威将军,调兵遣将赶赴浙东,光复宁波城。
当时,鄞县知县舒真被调至帐前听候差遣。这日夜深,他正在灯下苦思破敌之策,忽见两个士兵押进来一个人,禀报说抓住了一个奸细,该如何处置。
舒真仔细一看,认出此人是宁波有名的偷儿许二,便问他是怎么回事。许二交待说,他见军中混乱,混进来想弄几个酒钱,不料被巡逻的士兵逮了个正着。舒真颇为生气,斥责说:“如今国难当头,你却行此勾当,枉为三尺男儿!这次暂且饶你不死,以后如再行偷窃之事,绝不饶你!”
许二被羞得无地自容,谢过舒大人后,他暗下决心,要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舒大人瞧瞧。许二来到宁波城,看见满街的洋毛子兵后,眼前顿时一亮,计上心来。
第二天一大早,许二就拎着一个布袋子,到帐外求见舒大人。舒真有些纳闷,他义来干什么?命人把许二带进帐内。
许二见过舒大人后,双手将布袋子一递,说:“小的偷来一件礼物,献给大人!”舒真打开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只见袋内竟是一颗血淋淋的洋毛子人头!他又惊又喜,没想到许二竟有这等本事,当即带着许二去见载奕。
载奕看过人头后.心中大喜,命手下拿出10两银子赏赐许二。不料,许二却迟迟不接。载奕有些不悦,问:“你是不是嫌少?”许二回答道:“将军大人,小的虽是个偷儿,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银子暂且存下,小的愿召集同行,多偷几颗洋毛子的人头,为大清扬威!”
载奕一听,转怒为喜,当场与许二约定:“偷一颗黑毛子人头,赏银20两,白毛子人头赏银加倍!”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召来一伙偷儿,把和将军的约定讲给他们听。偷儿们听后,纷纷摩拳擦掌,表示愿意拿出看家本领,杀敌立功。
到了晚上,偷儿们两人一组,兵分几路,开始大显身手。许二和同伙藏在弄口暗处,不一会儿,果然见两个巡逻兵肩扛毛瑟枪,一前一后走了过来。等前面的洋毛子刚走过去,他冲同伙打一手势,同伙猛地一下扑出来,一把勒住洋毛子的脖子,迅速拖进弄堂里,手起刀落,洋毛子的人头就搬了家。
前面的洋毛子听到响动,刚一转身,许二从他身后一跃而起,刀光闪过,肩上的人头已滚落在地上。
第二天,载奕看到许二等人一下子偷来十多颗洋毛子人头,十分高兴,对他们赞赏有加。他听完许二是如何偷洋毛子人头的叙述后,忽然问道:“你们能偷回来一个活洋毛子吗?”许二一拍胸脯,说没问题。载奕大喜,承诺道:“要是偷来一个活的,赏银100两!”许二抱拳一谢,说声:“请将军等我们的好消息!”
英军发现一夜之间就死了十多个士兵,立刻加强了防范,将巡逻兵扩增成四人一组,发现可疑之人,立刻开枪。
许二见状,改变策略,弄来了几套英军军服,化装成喝醉了酒的洋毛子,在夜色中胡乱游荡,等待下手的机会。终于,在一家妓院门口,他们发现一个洋毛子走了出来。洋毛子看见许二几个人,远远地跟他们打招呼。许二故意不应声,洋毛子忙跑上前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哈喽”二字刚出口,一旁的同伙已将布袋子套在了他的头上。几个人迅速扛起袋子,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得无影无踪!
次日,英军一点名,发现又少了几个士兵,立即派人四处寻找,结果却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许二趁机四处放风,说宁波城里出了天兵天将,专取洋毛子的脑袋,闹得英军的军心开始乱起来。
载奕闻听消息后,想起昨夜梦见英军仓皇逃走,觉得这是个打胜仗的好兆头。第二天立刻升帐,开始进攻宁波城,由于准备不充分,结果以失败而告终。
这日,许二他们又活捉了几个洋毛子,送到将军帐前讨赏。载奕刚吃了败仗,正闷闷不乐,对许二也没有了前两日的好脸色。
许二得知情况后,眼睛珠子一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对载奕说:“将军大人,小的有一个办法,不费一刀一枪,保证三天之后,叫巴加乖乖地滚出宁波城!”载奕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是什么办法。许二却笑而不答,说了—句:“请将军耐心等候!”就走出了大帐。
许二回到宁波城后,同伙们问他是什么办法。他却始终不开口,好酒好肉吃饱喝足后,就蒙头呼呼大睡起来。到了半夜,许二等他们睡着后,悄悄起身,换上一身黑衣黑裤,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到了第二天中午,众人见许二还在酣睡,推醒他说:“已经过去一天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还不赶快起来想办法!”许二揉了揉眼,从枕头下摸出一顶军帽,递给一个同伙,嘱咐说:“麻烦你跑一趟城外,把它交给将军,他要是问你,你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载奕收到军帽后,琢磨不出许二的意思,一旁的舒真也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当日半夜,许二仍是一人悄悄出去,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才回来。次日醒来之后,他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顶军帽,仍然打发那个同伙,送给了载奕。
载奕看过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搞不明白许二的意思。一个副将说道:“大人,莫非许二在使什么花招?”舒真却摇头说:“许二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三日之后再做定论。”载奕点了点头。
到了第三日,许二再次派人送来一顶军帽。载奕什么话也没说,立刻派出探子,前往宁波城探听英军的动静。探子回禀说,英军没有任何动静。载奕沉不住气了,勃然大怒:“好个盗贼,竟敢戏弄本堂,来人哪,把许二给我抓来问罪!”舒真急忙上前说道:“大人请息怒,许二声称英军三日后才退,不如等到明日,如果英军没有退兵,再治他的罪也不迟啊!”
第四日一大早,许二不慌不忙地来到大帐。载奕怒声问:“你说巴加三日后会退兵,如今为何还未退兵?”许二惊讶地说:“大人,洋毛子已经退出宁波城了,你还不知道啊?”载奕不相信,再次派探子去探听。不久,探子回报说,英军已经登舰驶往北方去了。众人一听,又惊又喜。载奕十分好奇,问他用的是什么计谋。
许二这才说出了他的招数。原来,他三次潜入英军军营,先后杀死了三个不同级别的洋毛子军官,都把人头悄悄地放在了巴加的营帐之内。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在警告巴加,如果再不退兵,下一个脑袋搬家的就是他。巴加心中十分恐惧,这才弃城登舰北去。载奕听后,这才恍然明白,立刻吩咐手下,大摆宴席为许二请功。
载奕凯旋回京后,上奏道光皇帝,称他已收复宁波,在皇上面前只字未提许二。皇上大喜,不但升了他的官,还将最喜爱的一颗大宝珠赏赐给了载奕。
消息传到宁波,偷儿们都气坏了,决定好好惩治一下这个贪官!
载奕为了在众官面前显耀,请能工巧匠把宝珠用金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身。
这日,载奕一大早坐上官轿去上早朝。行至午门时,隔着轿帘子,他见一顶八抬大轿匆匆而过,突然在前面停下,从轿中下来一人,长须飘飘,迎面而来,边走边叫:“轿中可是中堂大人?”
载奕听此人声音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以为是刚进京的一位封疆大员,急忙落轿走出来,应了一声。长须人走到载奕面前,笑着说道:“二十年前,本堂曾与中堂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你我都很年轻,真是岁月不饶人哪,今日相见,想不到中堂大人和本堂一样,胡须白了一大把啊!”说话之间,他用手捋着胡须,和载奕的胡子比了一下,感慨一番后,上轿匆匆而去。
早朝之后,载奕回到府中,脱下朝服,习惯地伸手去摸脖子,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脖子上的宝珠不见了!他吓得面如土色,此事要是叫皇上知道了,可是杀头之罪啊!载奕命人将内室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找到宝珠。他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了早朝时碰到的那个长须人,急忙请来宫中的一位公公,把长须人的长相讲出来,询问究竟是何人?公公想了半天,摇头说朝中没有此人。
载奕这才明白,宝珠是被此人偷走了。他没敢声张,暗中叫来顺天府府尹,限他在七日之内找回宝珠。府尹不敢怠慢,接连追查了半月,此人始终渺无音讯。载奕只好作罢,心中为此一直惴惴不安。
再说舒真,闻听载奕将全部功劳据为己有,也替许二不平。他见朝廷腐败无能,推说身体染病,上书宁波府,来了个告病回乡。临辞之际,舒真给皇上上陈奏折,将载奕贪功为己的真相陈述其中。
道光阅后大怒,立刻摘了载奕的顶戴花翎,并命宁波知府找到许二,召他进京见驾。不料,许二却始终避而不见。
这日夜深,舒真正在书房看书,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他走出书房,外面却什么也没有。等他转身回房,忽然发现桌上放着一颗硕大的宝珠,熠熠发光,仔细一看,竟是载奕被盗的那颗宝珠……
第233篇、屠龙突击队
1943年9月9日凌晨,一艘德国主力舰率领着十余艘舰只,趁着夜色,偷偷地驶近挪威以北400海里的斯匹兹培根岛。黎明的曙光,透过迷雾,拉开了蒙在这艘主力舰上的面纱,它就是号称欧洲第一的4万3千吨的“提匹兹”号。这个被德国人誉为“北海狐后”的庞然大物,载有官兵2500人和数十门火炮、高射炮。自1942年1月试航以来,它便在海上横行霸道,严重威胁盟国海军的安全,致使英国的4艘主力舰龟缩在港口,动弹不得。今天,它又把魔爪伸向这个在战略上具有重要地位的岛屿。
在“提匹兹”号一阵猛烈炮火轰击下,岛上的150名挪威守军便抵挡不住了。德军迅速地占领该岛,摧毁了岛上的一切设施。任务完成后,“提匹兹”号就立即率领舰队撤离,返回挪威北部德军占领区的基地。
为防止盟军的袭击,这艘海上巨无霸的“龙穴”建在挪威海岸纶壁中的卡湾。“提匹兹”号驶回基地时,首先得经过精心设计的重重障碍。先曲曲折折地穿过一大片水雷区,路线稍有差错,就会触雷爆炸。到了索罗羽峡的北口渔村,设有一道防潜水艇的水下栅门,栅门开启后,舰队才能进入。
索罗羽峡海面狭窄,两岸峭壁高耸,俨然一道天然屏障。舰队穿越时,岸上有大炮、高射炮掩护,水面有防潜巡逻艇用声纳侦测水下,天上有侦察机来回巡逻,地上有德军站岗放哨,形成一个严密的立体防御系统。
到了永不结冰的阿尔他峡湾,防务愈加严密。峡湾尽头有一道用浮筒系着的防潜水艇网,从水面直达水底,以防不速之客闯入。这面网是用粗钢丝做成,编织紧密,足以挡住1500吨的潜艇冲力。夜间更是灯光通明,岗哨林立。
这道钢网后面的一汪水,像个大他塘,名叫卡湾。“提匹兹”号的“龙穴”就在这里了。“提匹兹”号掉尾停泊后,德国人还不放心,又加了一道防卫措施,用直径30厘米的钢环串成防鱼雷网,把“提匹兹”号左右围住。
这种网可以挡住时速50海里的大鱼雷。钢网拴在峡湾峭壁上,因此“提匹兹”号这条巨龙便外有防鱼雷网包围里有悬崖峭壁保护了。
这个安全窝,离最近的英国空军基地有2000英里,离盟国船队前往苏联的航线也有100英里。周围峭壁环绕,即使航空母舰上的飞机来袭击也有很大风险。俯冲式轰炸机会撞到高耸峭壁上,鱼雷式轰炸机即使未被入口两岸的高射炮火击中,投下的鱼雷也会被“提匹兹”号左右的防鱼雷网截住。然而,德国人为万无一失,还布置了最后一道防线。在四周的山上部署了施放烟幕的设备,一旦敌机来袭,所放的烟幕能把整个卡湾笼罩起来,使敌机如入五里雾中。
德国人如此兴师动众,把个“龙穴”营造得固若金汤,并不是小题大做。
差不多从“提匹兹”号试车完毕,悄然驶入挪威海面的那时起,英国便想把它击伤或者击沉。英国首相丘吉尔1942年初就公开宣布:“当前海军的首要任务就是击毁或击伤‘提匹兹’号;如果成功,全世界的海战形势将为之改观。在这个阶段,整个战略都以这艘军舰为中心。”那一年的头4个月里,“提匹兹”停泊在特隆汉,英国轰炸机曾5次想把它炸毁,结果损失了14架飞机,连一枚炸弹也没投中。后来,它躲避到挪威北部的这个“龙穴”,以陆地为基地的英国轰炸机便鞭长莫及,根本无法轰击它了。于是,英国海军部计划派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渗入德军防线,在“提匹兹”号的底下放置炸弹,然后在炸弹爆炸之前设法逃脱。
这项代号为“龙穴行动”的计划,需要有一种特别的小型潜艇:直径只有2米多点儿。这样才能穿过布有水雷的浅水区。艇身必须十分坚固,可以下潜100米。还必须具有多种性能:既不被敌人发现,又能穿过防潜艇网,必要时还可以持续潜航36小时。
1943年1月,维克斯·阿姆斯造船公司将秘密订制的6艘小潜艇,交给英国海军。这种外号叫“丑小鸭”的袖珍潜艇,外表确实难看,像只锅炉而不像海底航行的船。小潜艇的内部构件也都是七拼八凑而成的,它的推进器是一只用电他的风扇电机,装在尾舱;水面航行的发动机竟是伦敦公共汽车拆下的40马力柴油机引擎。控制室非常窄,机械设备却很多。炊具只是一只电茶壶和一口锅。潜水员可以通过干湿室进出潜艇。前舱蓄电池上铺着木板,就成了一张床。在这17米长的潜艇里,人根本没有舒适可言,只有在潜望镜底下,身材矮小的人才可以站直。
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潜艇几乎能从事体积比它大20倍的潜艇所能做的一切工作。为选拔艇员和维修人员,海军部向新服役的海军军官发出通知,征求志愿人员。然后集中在一家旅馆,向他们简要说明任务。
就这样,一支几十人组成的“屠龙突击队”便成立了。
“屠龙突击队”在苏格兰的坎邦湖进行了长达数月的严格训练。到了1943年夏未,潜艇和人员都已准备就绪,只等一声令下了。这一天终于来到。
1943年9月11日,也就是“提匹兹”号袭击挪威斯匹兹培根岛后两天,“屠龙突击队”的“龙穴行动”正式开始了。
任务的第一阶段是从苏格兰潜行到目的地挪威。由于小潜艇只有1200多海里持航能力,而柱返苏格兰与挪威之间的公海却有2000多海里路程,因此这段渡洋航行,每艘小潜艇都是由一艘普通的潜水艇拖到目的地去的。拖航期间,正式的突击队员都在母艇休息,小潜艇则由渡洋队员值勤,拖到挪威海岸外的水雷边时,精神饱满的正式队员便乘橡皮艇和渡洋队员对调。此后,小潜艇便独自行动,完成任务后回到预定地点与母艇会合,再拖航回国。
渡洋时间长达6天6夜,潜航的母艇是用平均每小时10海里的速度前进的,拖在后面的小潜艇在水里起伏,就像是大风里的风筝,一上一下达十几米,因此渡洋队员极为辛苦,除了6小时开出水面一次,换掉污浊空气的那15分钟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巨大的颠簸之中度过的。
6艘小潜艇的的代号分别是X—5到X—10。在渡洋途中,一艘失踪,两艘出了故障退回,待到目的地时,只剩X—5、X—6、X—7这三艘了。因此,执行屠龙任务的只有三艘小潜艇,而每艘袖珍潜艇只比巨舰“提匹兹”号的锚稍微重9月19日,三艘小潜艇的正式突击队员都分别乘橡皮筏在暮色中调回到艇上。
9月20日晚上,三艘小潜艇摆脱了拖缆,用“隐形”信号灯光向母艇告别,直奔目的地索罗羽峡而去。
当天夜里,小潜艇一直在水面上航行。此刻,他们正行驶在德国人公开宣布的水雷地区,随时有触雷的危险,但这是最快捷的途径,何况吃水浅,艇长们反而觉得相当安全,假如他们被迫下潜,那就要危险得多,因为水雷大都在水下。就这样,小潜艇安全而巧妙地闯过了水雷阵。
晨曦初露,小艇立即下潜,驶进索罗羽峡西边入口,未被德国人察觉,然后紧挨着斯台诺羽岛潜航。
驾驶着“丑小鸭”X—6的是4名突击队员。艇长凯麦伦,27岁,是领航员,他从小就在船上当船员,由他指挥全艇的行动。驾驶员洛瑞麦,20岁,身材高大,航行时他坐在控制室里操纵着小艇。潜水员肯锋,19岁,个子很小,可以毫无困难地从小潜艇特有的干湿室爬下海去。他受过水下割防鱼雷网的专门训练。机械师高达,20来岁,身材魁梧,是修理机器的好手。
9月21日傍晚,X—6到达阿尔他峡湾南端的布拉霍姆群岛,凯麦伦艇长决定在一个隐蔽的岩岸边缓缓上升,让夜间潜望镜露出水面。凯麦伦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觉此刻他们离“提匹兹”号所在的卡湾只有4海里,周围都是德军岗哨和巡逻艇。当潜艇来到一个隐蔽处时,艇长便下令上浮,然后就慢慢地驶入一块大岩石下面。凯麦伦打开舱盖,爬出潜艇,这时,外面雪花飞舞,寒风凛凛。
突然,离他们20米以外,一幢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灯光照在水面上,屋里传出德语讲话声。凯麦伦赶忙指挥潜艇移向另一个更隐蔽的地方。
这时候,X—6已来到德国海军基地的中心地带,“提匹兹”号上的灯光依稀可见。凯麦伦吩咐洛瑞麦在外面放哨,其余的人就在艇内忙千修理工作。
他计划在凌晨1点左右离开布拉霍姆群岛,使肯锋能有充裕时间割破卡湾入口的防潜艇网。
三艘小潜艇虽然各自单独行动,但有一定的时间表。在攻击时间内,他们可以在“提匹兹”号下面安置炸弹,而快到爆炸时间,就必须离开。根据总部统一布置,攻击时间是22日凌晨1点到8点,爆炸时间是8点到9点。
凯麦伦希望能在三点钟前把炸弹安置妥当,这样他们可以有5个多小时的充裕时间逃脱。可当他检查绑在左右两舷的炸弹时却愣住了。右舷炸弹一切正常,左舷的定时钟出了毛病,只能定2个多小时,这样,他们只好推迟安置炸弹的时间,逃脱的时间只有2小时了。
凌晨1点45分,北极即将破晓,X—6开始下潜,朝卡湾进发。肯锋穿上了潜水衣,带着呼吸器,爬进干湿室,准备潜水去割破防潜艇网。按计划,小潜艇要在10米的深度慢慢地驶向防潜艇网,停在网前。肯铎则爬出艇,用电钳把钢网切开一个大口子,然后让潜艇穿过。他要拉着切断的网丝游到艇尾,使网丝不至于缠住尾舵和螺旋桨,待潜水艇穿过网了,他才抓住艇身,爬进干湿室。
离防潜艇网不到300米了。凯麦伦命令潜艇上升到潜望深度。当他把潜望镜升起来后,从镜子里只见到一片绿色,原 来潜望镜浸满了水。他赶紧又命令潜艇下潜20米,然后把潜望镜上的镜目取下来,擦干,再装上去。小潜艇往上升到水下10米,这时,凯麦伦听到一艘船的螺旋桨在小潜艇上方经过的声音。他立即让潜艇升到潜望深度,刚从镜目上看到这艘渔船的尾部,潜望镜又进水变模糊了。
凯麦伦心想,这艘船是朝防潜艇网方向开的,说明此刻船闸已经敞开,我们或许能紧跟在渔船的后面闯过去。可是潜艇处于潜望深度,不仅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太慢,等到了船闸,闸门很可能又关上了。于是,凯麦伦果断地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升到水面!”他大声命令道,“开足马力全速前进!” 在干湿室里待命潜水的肯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呢。没过几分钟,升上水面的小潜艇便赶上了那艘渔船。因为靠得很近,渔船引擎的轰鸣声便盖住了潜艇发出的响声。因此,渔船上船员和岸上守卫人员在大白天竟都没有注意到这艘小潜艇,真令人难以置信。肯铎兴奋地大喊:“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洪福!德国佬不是喝醉了,就是瞎了眼睛。” 突击队员凭借勇气和智慧闯过了第二关——防潜艇网。他们已经进了卡湾,离“提匹兹”号不到6公里了。
在准备突破最后一道障碍,即冲破围在“提匹兹”号的防鱼雷网之前,凯麦伦决定再次修理一下浸水的潜望镜。小潜艇下潜25米后,机械师高达把潜望镜拆下来,他倒掉里面的水,擦干棱镜,然后再装好。凯麦伦立刻使潜艇上升,用潜望镜向四周扫视。他看见峡湾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德国军舰。
大约4公里外,在他们与“提匹兹”号之间有一艘油轮,两艘驱逐舰在油轮的两旁加油。凯麦伦看定了,把潜艇驶往油轮船尾的航线,便立即下潜到水下10米,一边把浸水的潜望镜再次拆下来擦干,一边按推测航行法前进。
潜艇以两海里的时速,花了一个多钟头,才到了凯麦伦估计是油轮船尾的地方。凯麦伦决定上升到潜望镜深度,再观察,一下周围。他的眼睛刚贴近镜头,便看见一艘漆了保护色的驱逐舰的舰身,他们正处于驱逐舰的舰首与浮筒之间,距驱逐舰的缆索只有儿十厘米远,潜望镜差点碰到缆索!凯麦伦大吃一惊,连忙命令下潜20米。
等到了水下20米,便将所有的机器都停了,生怕被驱逐舰的水中监听器听见。可等了几分钟,一点动静也没有,凯麦伦便对大家说:“没事,慢速前进。”小潜艇又朝防鱼雷网驶去。根据英国情报机构的情报,这个防鱼雷网只下垂12米,而峡湾有40米深,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从网底下通过。
此刻,X—6离“提匹兹”号越来越近了。如果在这时使用潜望镜,不仅有被声纳、磁性装置或巡逻艇发现的危险,而巨很可能被舰上值勤的水兵发现。但是,由于水流起伏很大,又非要看清楚艇的航向不可。潜艇又一次升到潜望深度。凯麦伦把眼睛凑近镜头,发现小潜艇处于峡湾的北岸附近。他转动镜头,朝东南望“提匹兹”号。他看见了这艘德国主力舰的巨影,可刚要仔细看看舰身围着的防鱼雷网,潜望镜的上升马达突然走电,“扑”的一声,亮光一闪,整个控制室浓烟弥漫,舱内失火了。
凯麦伦被浓烟呛得直咳嗽,他大声喊:“下潜20米!”幸亏突击队员们早已受过灭火训练,他们有的去拿灭火器,有的去扳开关,火迅速被扑灭了。
不过,艇身受到了损坏,倾 斜超过15度,很难操纵,加上潜望镜出了毛病,两舷的炸弹也都漏水,或许他们应该放弃攻击计划,将潜艇弄沉,然后潜水穿过峡湾,逃往瑞典,反正艇里潜水衣、地图、药品等都已准备好了。
然而,眼下离目标只有400多米,怎么能功亏一篑呢?何况小潜艇虽然舱内出了事,似乎还没有被敌人发现,这天赐良机又怎能错过呢?凯麦伦望着大家,征求他们的意见。驾驶员洛瑞麦抢先说:“事到如今,艇长,我们还是试试吧!”其他人也点头同意。凯麦伦脸上露出笑容,命令道:“洛瑞麦,继续慢速前进!”潜艇慢慢逼近“提匹兹”号,终于从潜望镜里看到防鱼雷网的浮筒了。凯麦伦命令下潜20米。可是在20米深度,X—6不但没从网底穿过,反而撞到网上。又下降到30米,结果依然如此。他们干脆降到海底,还是碰在网上。看来情报弄错了,钢网一直垂到海床上!凯麦伦只好又把潜艇升到潜望深度,寻找防鱼网的闸门。闸门就在离岸不远处,吃水很浅。
这时候也真太巧了,闸门居然开着,一艘巡逻艇正准备穿过闸门开往“提匹兹”号。不久前尾随渔船闯防潜艇网闸门获得成功,何不如法炮制,再来一次呢?凯麦伦立刻吩咐潜艇掉头,跟在巡逻艇后面前进。他大声命令:“升到水面,全速前进。”巡逻艇尾部激起的浪花掠过了潜艇的顶部。他们跟在巡逻艇后面,艇身几乎擦着海床,安全地闯过了闸门。这真是奇迹!凯麦伦马上命令下潜,开到深水里。
自从离开母艇到现在,已经有35个小时了。大伙儿都疲惫不堪,却没有时间休息。此刻已是上午7点零5分,他们必须在55分钟之内离开“提匹兹”号,离得越远越好,否则就可能被X—5、X—7所放置的炸弹炸得粉碎。因为无论哪一艘潜艇安置的炸弹,都定时在8点到9点之间爆炸。
凯麦伦从潜望镜里朝“提匹兹”号看了最后一眼后,便决定直驶巨舰的底下,去放第一颗炸弹,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小潜艇又出了事故。艇身猛烈地撞在水下的一块礁石上,倾斜着翘了起来,在离“提匹兹”号左舷仅200米处露出了水面。凯麦伦身子一歪,撞坏了罗盘。他们立刻全速开倒车,潜到深水中,看来这一次要被敌人发现了。
“提匹兹”号上的一名士兵确实发现了他们。他向另一个值勤的士兵喊:“喂,伙计,刚才有一个黑黑长长的东西冒出水面,就像一艘潜艇!”那士兵不以为然地说:“你真是做白日梦,潜水艇怎么能跑进网里来呢?” 这士兵便不再争下去。“提匹兹”号躲在卡湾的9个月中,舰上的2500名官兵饱受演习之苦,副舰长亚斯曼为检验他们的警觉性,多次叫人假扮偷袭的盟军,结果每次都被值勤的士兵发觉,拉响了警报,然而每次都是一场虚惊。久而久之,官兵们都厌倦了,对拉响警报的士兵大加嘲讽,所以今天当另一个表示怀疑时,这士兵便不敢作声了。何必自找没趣呢? 小潜艇停在深水中,把马达也关了。过了几分钟,居然听不到“提匹兹”号有什么动静。到了7点零9分,凯麦伦决定开动马达,驶向“提匹兹”号。
罗盘撞坏了,辨不清方向,只好凭印象摸索前进。如果方向正确,两三分钟就能到“提匹兹”号旁边,可是4分钟过去了,却还没到。潜艇只好升到潜望深度,再观察一下。
由于刚才撞了一次,X—6的机器转动不灵,就像受伤的鲸鱼一样,控制不住。洛瑞麦费了好大劲,还是在距“提匹兹”号80米的地方露出了水面。这一回,“提匹兹”号上的值勤士兵完全看清楚了,的确有艘小潜艇溜进了龙穴。
梅那舰长正在舱房里用早餐,值班军官报告发现一艘像小潜艇的船只在防鱼雷网里,梅耶立刻命令拉响警报。
7点15分,警报响了。可是警报拉错了,应该是一声长、5声短,表示发现潜艇,但这位值班士兵却只拉了5声短,变成了关闭防水门的信号。艇上官兵都不知所措。梅耶艇长也发现警报拉错了,不过为避免进一步混乱,他决定过两分钟再拉。这时,缩回水里的X—6一边紧张等着“提匹兹”号的攻击,一边继续朝“提匹兹”号开过去。但小艇一下小心缠在“提匹兹”号放下的缆绳上。洛瑞麦把小艇左开右突,才摆脱了缆绳,但小潜艇又失控了,只好浮出了水面。他们看见旁边赫然立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就是“提匹兹”号,离潜艇只有20米。
幸好离巨舰很近,舰上的大炮无法施展威力,站在舰舷的德国水兵又气又恼,纷纷对着小潜艇开枪。枪弹乒乒乓乓地打在潜艇的钢壳上,又反弹到水中。
凯麦伦急得大喊:“下潜!快下潜!” X—6在海面转了半个圈,终于潜了下去,躲到了“提匹兹”号的龙骨底下。凯麦伦提高嗓门对大家说:“X—6已经没有逃脱的希望了。闸门肯定合了。我们只有在这里放下两枚炸弹,然后浮上去,把艇弄沉。”他低头看看手表,现在是7点22分。炸弹已定好在一小时后爆炸。随着艇长一声令下,左右舷的两枚炸弹便脱离艇舷落下去,滚了两滚,就躺在了“提匹兹”号的龙骨底下。
凯麦伦并不知道,在7点10分,x—7已把两枚定在一小时后爆炸的炸弹置放到“提匹兹”号底下了。
时间紧急。但他们在浮出水面弃船逃生以前,还必须烧毁地图、图表和一些秘密文件,并破坏艇上的特殊设备。因为如果X—5和X—7已经放置好炸弹,返回去与母艇会合,德军找到这些文件和地图,就会拦截他们。
烧毁了文件,破坏了设备后,凯麦伦便命令把艇底的旋塞打开,然后又吩咐洛瑞麦在浮上水面、即将弃船时,要把马达倒车,把舵放在下潜的位置。
就在凯麦伦决定浮出水面的几分钟之前,一队德国水兵在赖奈中尉的率领下,登上一艘快艇,赶到出事地点,等待机会用缆索把小潜艇套住。忽然间,X—6像鲸鱼一样,在不到50米的地方冒出了水面。德国兵立即开枪。
但他们一看到X—6的舱盖打开了,便停止了射击,想连人带艇一起捉住。第一个出来的是高达,然后是肯铎和洛瑞麦,最后是凯麦伦。德国人立刻将他们带到快艇上,井用缆索套住潜艇,准备把它拖走。
此刻,X—6的艇底旋塞已经打开,马达开了倒车,舵也放在下潜位置上。
不一会,X—6开始下沉,德国人原想拖走它,现在却差点被它拖到水里,慌忙把拖缆割断。
快艇摆脱渐渐下沉的X—6,掉头停靠在“提匹兹”号左舷的跳板边。凯麦伦他们被押上军舰。
赖奈中尉起初怎么也不相信他们是英国人,还以为他们是挪威人,他反复追问:“这么小的潜水艇怎么能航行1000多海里?”凯麦伦他们一声不吭,拒不回答。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离爆炸时间已不到40分钟了。4个英国人相互望了望,显然他们都在想:炸弹会不会引起舰上的炸药库爆炸?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会与敌舰同归于尽了。
梅耶舰长与4个俘虏一样,也感觉到时间在飞奔。7点36分,“提匹兹”号上的官兵已奉命准备出海。梅耶疑心军舰底下已经放置了炸弹,他要把军舰开出去,越快越好。可是“提匹兹”号这艘巨舰的引擎要一小时才能完全发动起来。他想用拖船把舰拖走,却一时无法找到。无奈,他只好派两名潜水员下水去搜索炸弹。
就在这时,德国哨乓在舰右舷又发现一艘小潜艇。那是蒲莱恩指挥的X—7,他们已经把两枚炸弹放下了,一枚置于“提匹兹”号的舰首底下,离X—6的两枚炸弹不远,另一枚放在舰尾底下。X—7在向外逃走时,被防鱼雷网纠缠了足足15分钟,还是没冲出去,只好把小艇浮出水面。X—7出水时跟X—6一样,是在舰上大炮的俯角底下,所以只受到一阵轻武器的射击,便又潜入水中。
梅耶舰长现在进退维谷。看来很可能是一批小潜水艇溜进了卡湾,它们正等着”提匹兹”号开出去,以便用鱼雷击沉它。但如果留在原地不动,又害怕被定时炸弹炸毁。他终于想出个办法,紧急命令变换系舰的缆索,使“提匹兹”号在防鱼雷网的范围内移动一个舰身的位置。
变换系舰缆索的工作很快开始了,可是这也相当费时间。凯麦伦和洛瑞麦被押到甲板下的两间舱房分别进行审讯。这时已经8点钟,水底定时炸弹即将爆炸了。两名英国俘虏非常着急,但德国人却问个不停。
8点12分,轰!轰!轰!一阵巨响,空气和舰底的水似乎猛地收缩起来,紧接着又以巨大的力量膨胀开来。舰首底下的三枚炸弹几乎在同时爆炸,在舰尾的一枚也跟着爆炸,竟把这艘巨舰的舰尾掀出水面达2米之多。
凯麦伦、洛瑞麦以及审问他们的德国人都被掀到半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舱房钢板上。在甲板上,肯铎、高达和几百名德国官兵,都横七竖八地摔倒在地上。军舰仿佛遭到地震,上下颤抖了好几秒钟,所有的灯全熄了,蒸汽管发出咝咝的漏气声,油料流出来漂在水面上。“提匹兹”号向左舷倾斜。
“丑小鸭”重创“巨无霸”,“龙穴行动”终于成功了! 惊慌失措的德国兵,纷纷爬起来,把4个俘虏都押到后甲板上,此刻,凯麦伦他们最关心的是其余两艘小潜艇的下落。就在这时候,X—7又在右舷外的水面上出现了,它损坏严重,蒲莱恩决定弃船。他从舱口爬出来,手挥白色羊毛衣表示投降。舰上的德国兵开枪了,他赶紧跳下海。可其他三名艇员还没爬出来,灌满水的潜水艇便下沉了。一艘德国巡逻艇把蒲莱恩押上了“提匹兹”号。凯麦伦他们向这位湿淋淋冻得发抖的战友打招呼。
随后不久,X—5也浮出水面,也许它与X—7一样遭重创,不得不弃船。
然而到底什么原因却永远不得而知,因为它浮出水面时,正处于“提匹兹”号炮火的射程之中,所以5名俘虏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击沉。过了半小时,X—7的潜水员艾古又被一艘巡逻艇上的德国兵抓获押上舰,原来他在潜艇下沉到海底后,又设法逃了出来。
6名英国俘虏关在“提匹兹”号的囚室里,第二天便被押上一艘德国鱼雷艇,经过漫长的航程送到德国,拘禁在战俘营里,一直到战争结束。当鱼雷艇驶出卡湾时,他们回头看到“提匹兹”号依旧浮在水上,他们大失所望,觉得自己没有出色完成任务,没把它彻底炸毁。
实际上,“提匹兹”号的舰身炸了一个大洞,下面几层甲 板都浸了水,管子炸裂了,机器也炸得七零八落。8台柴油发动机,只有一台还可以用。
从此,“提匹兹”号一蹶不振,直到1944年4月,才勉强修复出海,但昔日的威风已荡然无存。到了11月12日,在英国轰炸机的轮番轰炸下,它终于被炸得底朝天,寿终正寝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参加“龙穴行动”的6名幸存的突击队员获释返回英国,他们这时才知道当年屠龙行动的战果是何等的辉煌,当他们返回英国时,英国各大报纸都以大字标题报道了他们光荣归国的消息。英王乔治六世亲自在白金汉宫为他们授勋并连声称赞他们干得漂亮! 英王的嘉奖,使这6名死里逃生的屠龙突击队队员感到莫大的光荣,而最令他们自豪的是英国海军军部在关于“龙穴行动”报告中对他们的表彰:“这几位勇士表现出无比的果敢与胆识,他们拼命进攻重创敌舰的英勇行为将永垂青史,流芳百世。”
第234篇、李清照对联招夫的故事
宋代著名词人李清照死了丈夫后,终日闷闷不乐。北方连年战乱,家园被毁,她只好孤身一人南逃避难。
这年,她流落到江南一个叫桃花坞的地方,独居在一间破草屋里。起初,人们都不曾注意她。后来知道了她是《漱玉集》的作者后,都大吃一惊。那些年轻时候倾慕过她的文人,纷纷登门拜访。
这时,李清照已年过半百,骨瘦如柴,全无当年的花容月貌了。有些酸文人见了,都唉声叹气,乘兴而来扫兴而去。
有一年年底,下了一场大雪。生活无着,快要断顿的李清照独自坐在门口,望着门外白茫茫的世界。
忽然,她看见门外那棵梅花开了,不禁触景生情,感怀身世起来。沦落他乡,狐独无依,贫病交加,这日子往后可咋过呀?
想到此,她提起一个竹篮走到门外那棵梅树底下,伸出手轻轻掐着一朵朵梅花。一会工夫,就掐了半篮子。然后,她进屋找了一张红纸,用浆糊把花瓣粘出了半副对联:“独梅隆冬遗霜户。”
过年了,李清照的门框上就贴上了这半副对联。来给她拜年的人,谁也猜不透这半联对子的意思。有人请她讲解含义时,她只是笑而不答。
桃花坞对面有个杏花村,村里有个妻子早亡的读书人。这人见了这半副对联之后,立即明白李清照有再嫁之心,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待到二月杏花盛开的时候,他采了半篮子杏花瓣,用浆糊把杏花瓣粘出下联“杏林春暖第一家”,悄悄贴到了李清照的门框上。
李清照一看,很是高兴,赶紧把那位读书人接到屋里,两人一见钟情。从此,李清照又过上了温暖的家庭生活。
第235篇、他叫恨天高
恨天高去了,到了那个人人都知道却从来没有人真正去过又再次回来的地方。他原来的名字不叫恨天高,可人们都这样叫他,尤其是四邻八乡的外村人,他的真名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恨天高已经成了他的专有名称。不少人听了这个名字就会想到《水浒传》里的那个三寸地丁——打虎英雄的哥哥武大郎,是的,恨天高就是武大郎一样的身材。
恨天高也知道武大郎的故事,但他瞧不起武大郎,他说武大郎不明智,说娶那样的美人做老婆是自讨苦吃。他比武大郎更恨潘金莲,认为潘金莲纵有千条理由也不能杀人.杀人罪不可赦。
恨天高的父亲一生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只继承了父亲的身高和这个带有贬义的名字。他不但矮而且黑,两腮和下巴泛着油墨的光,圆圆的鼻尖也随着脑袋的不停转动而变幻着光点,但一双黑黑的小眼很机灵,这一点说明他不是傻子。
恨天高是在镇上的敬老院里走的,那是个秋天的傍晚,他停止了呼吸,眼睛却没有合上,仍然有一种含糊不清的光,谁也猜不透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拔了吊瓶,用手把他的双眼抚合,然后打电话通知了他的村长。
村长接到电话就到了七爷家,七爷和恨天高同岁,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恨天高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唯独七爷和他是知心朋友,七爷听了他的死讯后眼眶湿了,他长叹一声:恨天高是好人啊,就是命不济。当然七爷比其他人更了解恨天高。
恨天高和父亲都是矮子,他父亲年轻时人们也叫他恨天高而不叫他的名字。母亲死得很早,爷俩的日子一直过得很艰难,他也因此没能上学读书。当年父亲带他四乡里去讨饭,每到一个村子便有一群孩子围住他们像看西洋镜一般,跟在他们后边大喊:小人龟,恨天高,小人龟,恨天高。一群狗也跟着汪汪地乱叫。
村长对七爷说第二天一早去把恨天高烧了,不必按风俗等到三日了,因为恨天高没有亲戚,等也没有什么意思,七爷同意了。
恨天高生前曾当过丧事理事组的组长,当地不管谁家有人亡故都要等到三日后才发丧,恨天高给人家主持丧事非常认真,他觉得那样很光荣,那是他努力了十几年才争取到的,他说能为大伙做点事才活得不冤枉。可恨天高在村民们的眼里却是无足轻重的,有他没他都一样,丝毫不影响过日子,人们对他的漠视使他很伤心,他很想得到人们的认可和尊重,他知道村里有威望的人都是能为大伙办事的人,譬如医生、木匠或教师,可自己能做什么呢?于是他先学会了编筐,那各种大小不同的筐子是农村家家户户都用得着的工具,割草、担粪、卖菜谁家不用筐呢?编筐的材料山上到处都有,荆条、葛条、柳条都行,那时他在生产队里放牛,每天把牛赶到山上,牛在吃草时他就割一些条子带回家,晚上就在家里编筐,一编就编到下半夜,这样也好,他觉得不再那么空虚寂寞了。他把筐送给邻居们,邻居们说不能白要他的筐,就给他三毛两毛的钱,他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一个筐能用好几年,总不能老送筐子给人家,后来他就把筐拿到集市上去卖,可那时批判资本主义,他就成了典型,全村开大会批判他,把他揪上台被全村社员声讨了一顿。他本想做点对群众有益的好事,没想到第一次出头露面是在那样的场合,他从此就不再编筐了。
在农村谁家有了喜事或丧事,全村的人都会去帮忙,恨天高当然也不例外,但恨天高很自觉,人家有喜事的时候他是很少去的,他知道自己其貌不扬会惹主人不高兴。而谁家如果有了丧事,他就主动去干些零活,比如在角落里烧开水或是为死者编一个五谷囤,远不如主丧人的地位重要。主丧人就是主持丧事的司仪,在整个丧事过程中是领军人物,所有人都听他的。时间长了,那些千篇一律的丧仪程序恨天高都了如指掌,他完全能做一个合格的司仪了。
那年村里的丧事司仪老了,没有人给人主丧了,多少有点社会地位的人谁都不愿意干这事,恨天高出于好心主动去干,没想到遭到了一些丧主的拒绝。事后才知道是因为他没有家口,不能算个十全的人,这样的人做这样的大事对主人家是不吉利的。那晚他哭了一夜,两眼都肿了,此后他很长时间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出门。
文革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暴风骤雨毫不例外地洗礼了偏僻的小山村,村里原来的领导班子被打倒推翻,取而代之的是造反派成立的革命委员会。革命委员会要破四旧立四新,移风易俗,就成立了红白理事会负责喜丧事宜。红事组的组长马上就有人抢着当了,可白事组组长却没人肯干,原来村里的丧事司仪跟造反派的观点不同,坚决不干,这个位子就临时空缺。后来七爷保举了恨天高,说他完全能胜任此职,是个合适人选,恨天高自然很高兴,觉得还有人瞧得起他。
恨天高有了革命委员会的任命,他第一次主持丧事的当天中午就在丧主家喝了酒,丧主亲自给他斟酒点烟,并且说感谢他帮忙。喝酒的时候恨天高心里很复杂,因为死了人心情很沉痛,又因为他能为社员们办事受到社员的感谢而高兴。下午他安排孝子给亡灵指路,革委会主任说这是四旧,这些仪式都免了罢。恨天高说一下子去掉这些仪式社员们的思想还一时转不过弯来,很难接受,得循序渐进,再说这又不用花钱,不违背节约闹革命的精神,如果不给亡灵指路,亡灵不能顺利归西,革委会主任听了也就不再反对。
恨天高把丧事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得认真仔细,每一件事情做完后他都要细心复查,生怕做错了或是有遗漏使主人不满。第三天出殡的时候,他敲着铜锣指挥着出殡的队伍,大声喊着口令,抬棺的、送葬的、哭丧的、帮忙的一大队人马都听他的指挥。什么时候停什么时候走,都是他先郑重敲一声锣,再郑重地一喊,没有一个不服从的。那一刻既庄严又神圣,他觉得他不再是那么矮,仿佛是站在云端的神仙,所有的人都敬仰他、尊重他、服从他。
第二天早上村长就和七爷的儿子到了敬老院,敬老院的职工把恨天高的遗体装进一个塑料袋子抬到了殡仪车上,就向县里的火化场驶去。
殡仪车开走了,什么仪式也没有,没有人给他指路,没有人给他烧纸,没有人给他哭丧,也没有人给他摔盆打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平静。
恨天高给别人主丧时可不是这样,文革结束后不再喊破四旧了,一些旧的风俗又恢复过来,送葬队伍可谓浩浩荡荡,走在最前头是一人提了纸筐先撒下为死者买路的纸钱,紧跟着是十几杆花花绿绿的旗子开道,再接着是为死者轧制的纸人纸马等物件。恨天高提了铜锣发号施令,一群披麻缟素的男孝子们走在灵柩前面,灵柩有八个精壮的汉子抬着慢慢行走,再后面才是死者的女亲眷,也都穿了缟衣素服坐在车子里,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唱一样地拖着长腔慢慢地哭。长长的队伍顺着曲折的山路或停或走,到了墓地,然后是下葬、烧纸、筑坟、圆坟等一系列繁文缛节。
恨天高为了把丧事办得更隆重曾想了很多办法,他看到电视剧里有和尚巫师为死者超度灵魂的细节,心想也要为死者超度灵魂,可他不知道和尚念的是什么经文,也不知道巫师施的是什么法术,就整夜地在死者身边双手合十地眯着眼睛坐到天明。有些人家夜里害怕,愿意有个胆大的人作伴,也就不管他是否能超度灵魂一
一次出殡时出现失误,恨天高愧疚了老长一段时间,其实如果真追究起来,还不能怨他。曾有一段时间没有实行火化了,做棺材的木料非常紧缺,就兴用水泥混凝土做,可这样的棺材很重,七八个壮汉抬着都很吃力,走的又是拐弯抹脚的山道,上上下下非常不容易。那次出殡途中,在一个下坡拐弯的地方,一个抬灵柩的青年脚下一滑,灵柩一头就落了地,灵柩边上出现了一条裂纹。恨天高把这次失误归罪于自己指挥不当,觉得对不起死者与丧主,他向死者的儿子赔了不是,说是自己失职,第二天晚上他又悄悄到死者坟前烧纸向死者道歉。尽管这些他都做了,但他还是惴惴不安,直到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为止——梦里死者对他说,破了一道纹并不妨事,这样反倒更好,他的灵魂可以从那道纹里自由出入了。
恨天高的遗体到了火化场,村长办理了火化手续,交款的时候村长说死者的骨灰不要了,火化场看着随便处理好了,反正拿回去也没人会要,还可以节约一个骨灰盒呢。办完手续,村长一行人就回去了,他们都尽到了应尽的责任。
恨天高的遗体被推进了火化炉,瞬间就腾起了蓝色的火焰,恨天高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步。
恨天高活着的时候曾经亲自送走了很多老人,如今他死了,却没有人为他指路,没有人为他哭丧,没有人为他摔盆打碗,更没有人为他送葬。恨天高会怎么想呢,他的灵魂能否到达遥远的天国?火化场高高的烟囱飘出一缕轻轻的白烟或许是他的灵魂吧,他也许去不了遥远的地方,但这不碍事,他爱故乡的山水,爱故乡的人,他在敬老院里弥留之际说过他不想走,他不嫌家乡偏僻贫穷,他还想再为乡邻做点事。
那一缕轻轻的白烟渐渐消散了,消散在蓝天白云之间,也许那不是他的灵魂,也许人根本就没有灵魂。
第236篇、钟楼上的恶棍
钟楼上的恶棍现在几点了?
——古谚语每个人都知道,一般来说,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是——或者,唉,曾经是——沃顿沃提米提斯这个德国小镇。不过,因为它离任何一条主要的道路都有相当的距离,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可能我的读者中几乎没人去过那儿。为了那些没到过那里的人,我应当对它进行深入的介绍;因为希望能代表那儿的居民们争取公众的同情,就更有必要这么做了。
在这儿我陈述了一些最近发生在这个小镇上的不幸事件。认识我的人都不会怀疑,既然我自愿挑起了这个重担,我将尽最大的努力来让自己做到严格的不偏不倚,我会慎重地调查事实,并且请权威人士做仔细的校勘,而这样的校勘工作甚至能让渴望获得历史学家头衔的人脱颖而出。
在纪念章、手稿和碑铭的合力帮助下,我可以肯定地说,沃顿沃提米提斯这个小镇从最初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完全一致的状况。不过,谈到小镇初建的日期,很可悲的是,我只能用一种给出个半是含混、半是确定的答案,所以数学家们有时不得运用某些代数公式解决问题。
我可以这么说,从它这么古老、偏远来看,这座城市的历史无论如何不会早于任何有据可查的年代。
至于沃顿沃提米提斯这名字的来历,我得伤心地承认我感到很迷惑。在关于这个问题的诸多看法之中——这些看法有的敏锐,有的渊博,有的又完全相反——我无法找出任何一种是让人满意的。或许酒囊先生的意见——差不多同饭袋先生的相一致——要稍好些。它是这样写的:沃顿沃提米提斯——沃顿,平息的雷声——沃提米提斯,近似于闪电——一个旧词是,直面闪电。说实话,镇参议会大楼的尖塔顶端上闪电划过的几道痕迹也验证了这个派生词。不过,我决定不在这么重要的问题的上纠缠不休,而必须得到以下这些参考书中去查阅读者期望了解的信息——笨蛋先生所著的《旁敲侧击先辈演讲集》,也可见傻瓜先生的《派生词》的第二十七页到五千零一十页,哥特式版本,黑红字体,有眉题,没有注释;也请参考由吃吃喝喝先生评注的吹牛先生的手稿的边注。
尽管沃顿沃提米提斯建立的时间以及其名字的出处无从得知,可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就是我前面提到的,这镇子一直以我们眼中的那个样子延续至今。镇上年纪最大的老人也记不起它外貌上的点滴变化;并且,事实上任何诸如此类的建议都会被认为是一种冒犯。村子座落于一个正圆形的山谷中,周长大约是四分之一英里,四周环绕着小山,而镇中的人们从来没有冒险去翻越这些山头。对于这个,镇民们给出了个极好的理由,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山那边有什么东西。
环绕着山谷的边缘(那儿很平坦,铺满了扁扁的瓦片),一溜儿立着六十栋小屋子。它们背倚山岗,面向平原,每栋小屋的前门距平原中央仅有六十码远。屋前的小花园中有一条环形小径,一个计时器和二十四棵卷心菜。这些房子极其相似,以至于没法把一栋和另一栋区别开来。因为年代久远,房屋的式样有些古怪,可要不是这个原因,它们也不会具如此引人注目,不会如此独特。因了那些用烈火烧成的、两端黑中间红的小砖头,屋子的外墙看上去像是放大了比例的棋盘,显得很时尚。两端的山形墙朝向正面,屋檐和正门的上方的檐口和房子的其余部分一样大小。又窄又深的窗户上装有很多窗格,镶着整洁的玻璃。屋顶上铺着数不清的长耳瓦片。这儿所有的木工活都是一种暗色调,它们经过精雕细刻,不过式样单一,很久以前,沃顿沃提米提斯的雕刻师们就只能雕两样东西——计时器和卷心菜。不过他们雕起这两样时干的可真出色,落凿处构思精巧,富有独创性。
小屋的内部与外观彼此呼应,千篇一律,家具的摆设如出一辙。地板上铺着方形瓷砖,黑木制成的椅子和桌子有着弯曲的细腿和小狗形状的脚。壁炉架又宽又高,不仅在正面雕刻有计时器和卷心菜,且在顶上正中央摆着一个真正的时钟,响亮地“滴滴答答”着,两端各摆着一个插了卷心菜的花瓶。每棵卷心菜和钟之间又有一个大肚子的小瓷人儿,肚子上有个又大又圆的洞,从那儿望进去可以看见一块手表的表盘。
大而深的壁炉中装有弯曲的柴架。里面经常跳动着欢快的火苗,火上架着一口大锅,正煮着腌卷心菜和猪肉,屋子的好主妇总是忙于照看它。她是位矮胖的老妇人,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脸色红润,戴了顶糖块形状、饰有紫黄色带的大帽子。她的裙子是橘黄色,亚麻羊毛混纺的质地,屁股那里包得紧紧的,腰身那里剪得很短——实际上其他部分也都很窄小,在大腿上面呲牙咧嘴的。她的腿和脚踝都粗了些,好在都被一双好看的绿色长袜给遮住了。
粉红色羽毛制的鞋子上系着一束黄色的丝带,折成卷心菜的形状。她的左手里有块小而沉的德国表;右手则挥着一柄长把勺子翻动着那些腌卷心菜和猪肉。一只身上长着条纹的肥猫立她的身边,尾巴上拴了一只镀金的玩具打簧表,那是“男孩子们”的恶作剧。
三个男孩子们则都在花园里喂猪。他们的个头有两英尺高。带着三角尖帽,身上的紫色背心直拖到了大腿,穿着长到膝盖的鹿皮短裤,红色长袜,和饰有银制大带扣的重靴子,套了一件钉着珍珠母大纽扣的男式大衣。每人嘴里都衔着一支烟斗,右手握了块小小的表。他们喷口烟,看看表,再喷口烟,再看看表。那只肥胖慵懒的猪此刻正忙着一会儿啃着掉下来的卷心菜叶子,一会儿往后踢一下镀金打簧表,顽皮的孩子们把这个东西系在了它的尾巴上,好让它看起来像那只猫一样漂亮。
正门的右边摆着一把皮革坐垫的高背扶手椅,和桌子一样,也有曲腿和小狗形状的脚。
上面就坐着这家的老头子。这是个极胖的小个儿绅士,长了对圆圆的大眼睛和肥嘟嘟的双下巴。他的穿着打扮和那几个孩子一模一样——我无需就此再多说些什么了。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烟斗比孩子们的要大些,因此他可以喷出一阵更大的烟雾。和他们一样,他也有一块表,不过放在了口袋里。说实话,比起表来,他有些更重要的东西要关注——这东西是什么,我不久就会提到。他坐在那儿,右腿跷在左膝上,脸上一副黯淡的面容,但每时每刻,至少总是有一只眼睛死死盯在平原中央的某个显著目标上。
那个目标位于镇参议会大楼的尖塔上。镇参议会的成员们都是些小个子,长的圆滚滚的,是些油滑的聪明人;长着大大的圆眼睛,肥嘟嘟的双下巴,比起沃顿沃提米提斯的普通居民来,他们的外套要长的多,鞋上的带扣也要大的多。我在镇上逗留的期间,他们召开了好几次特别会议,采纳了以下三条重要方案:“变更老的好传统是错误的。”
“沃顿沃提米提斯之外的事物都难以忍受。”以及——“我们将忠于我们的时钟和卷心菜。”
参议会的议事厅上面是尖塔,塔楼就在其中,很久以来,那里就存放着沃顿沃提米提斯镇的大钟。它是村民们的骄傲,人们都很珍爱它。坐在皮垫扶手椅中的老绅士们目不转睛望着的,正是那个大钟。
大钟有七面——在尖塔的七个面上各有一个——这样所有方向都能很容易的看到它。它巨大的面盘是白色的,沉重的指针则是黑色的。钟楼有位看守人,他的惟一职责就是照看这只大钟;这可是最完美的闲职了——因为沃顿沃提米提斯的大钟从没有出过什么毛病。直到最近,仅仅这么假设一下,都会被当作是异端邪说。从有史可查的最久远的年代起,就由那座大钟准确的鸣响报时。实际上镇上其他所有的时钟和手表也是一样。再没有像这样精确的恪守时间的地方了。当大钟那巨大的铃舌觉得该说“十二点正!”时,它所有顺从的追随者都同时开口相应,像是一阵巨大的回声。简而言之,那些好民众们喜欢他们的腌卷心菜,不过他们也为自己的时钟而自豪。
所有拥有挂名闲职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受到尊敬,既然沃顿沃提米提斯的钟楼看守人占据着最完美的闲职,他自然是世上最受尊敬的人了。作为镇上最显要的人物,就连猪们都带着敬畏的神气望着他。他的大衣后摆比镇上其他绅士的要长出很多——他的烟斗、鞋带扣、眼睛和他的肚子都要比其他任何人大上许多;至于他的下巴,那可不只是双层,而是三层的。
至此,我已描绘出沃顿沃提米提斯的快乐状态:唉,这样一幅美好的画卷要是不被破坏就好了!
在最有智慧的居民中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即“翻过山来的没有好东西”;看来这话确实有几分未卜先知。就在前天中午十二点差五分的时候,东边山脊的顶上出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这情况当然引起了普遍的注意,每个坐在皮垫扶手椅里的小老头,都惊慌的把一只眼珠转向这东西,把另一只眼珠盯在尖塔上的大钟上。
离正午只差三分钟时,看出了那个备受猜疑的古怪东西是个个子很小、长了副外国人样貌的年轻人。他速度极快的冲下了山,这样每个人很快就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实在是在沃顿沃提米提斯出现过的最讲究的人。他的面容呈现一种暗烟色,上面长了只长长的鹰勾鼻、一双豌豆大的眼睛,还有一张大嘴和一口好牙。看来他很想显露这口漂亮的牙齿,只管咧开了嘴笑。脸上满是胡髭和腮须。不过额头倒露在外面,头发用卷发纸打理得整整齐齐。他身着裁剪贴身的黑色燕尾服外套(一个口袋中耷拉出来的白手帕晃当着),黑色克什米尔羊毛料的及膝短裤,黑长袜,足踏一双粗短的轻软平底鞋,上面饰有大束的黑色锻带。他的一只胳膊下夹着一顶巨大的绸三角帽,另一只则夹了一个几乎有他个头五倍大的小提琴。左手握了一只金鼻烟壶,就在迈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步子雀跃下山来时,他还不停的从中吸着鼻烟,脸上挂着自满自得的神情。上帝保佑!——这是沃顿沃提米提斯最诚实的民众看到的情景!
坦白说,尽管这家伙咧着嘴在笑,可还是长了一张卤莽、阴险而邪恶的脸;当他直冲冲地蹦进村庄的时候,他的古老的、粗粗短短的鞋子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疑心。那天好多看到他的人,本来不屑于瞥一眼他身上细薄布的白手帕以下的部分——那手帕从他的燕尾服外套的口袋里耷拉下来。可是激起大家义愤的是,这个恶棍般的花花公子这儿跳一步西班牙舞,那儿跳一步旋转舞步,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念头要让他的步子踩准节拍。
可是,那恶棍蹦来跳去的直闯到他们中间的时候,善良的镇民们却几乎没机会完全张开眼睛,这时只差半分钟就到正午了。他这儿跳一个滑步,那儿来一个金鸡独立,然后,在一个旋转和一下和风舞步之后,鸽子般飞上了镇参议会大楼的塔楼。目瞪口呆的塔楼看守人正坐在那儿庄重又惊愕地抽着烟。这小家伙一下揪住他的鼻子又是晃又是拽;还“啪啪”地扇他头上的大三角帽,把它往下敲盖住了看守人的眼睛和嘴巴;接着,举起那柄巨大的小提琴,打了他很久,打得很厉害。由于那看守人是那么胖,再加上小提琴很空,你会发誓,那是沃顿沃提米提斯尖塔的塔楼里一群双倍低音鼓的鼓手一起痛击魔鬼的鼓点。
无从得知这种不人道的袭击让居民们怎样不顾一切地复仇,可一件重要的事情是,现在只有半秒钟就到正午了。钟就要敲响了,每个人绝对必须好好盯着他的表。但是,很显然,就在此时钟楼上那家伙正对大钟做着一些本来与他无关的事情。不过钟已经开始敲了,没人来得及去顾及他在干什么,因为他们都得数着敲响的钟声。
“一!”钟声鸣响。
“一!”沃顿沃提米提斯每位坐在皮垫扶手椅中的小老头响应着。“一!”他们的表敲响了:“一!”他们妻子的表响了:“一!”孩子们身上的表响了,猫和猪尾巴上的小玩具打簧表也响了。
“二!”大钟继续敲着;“二!”所有的应和者响应着。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大钟敲着。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其他人应答道。
“十一!”大钟响着。
“十一!”一群小东西们应着。
“十二!”大钟响着。
“十二!”他们极其满意的答道,一边降低了音调。
“十二点了!”所有的小老头们一边说,一边举起了他们的表。可是大钟并没有放过。
“十三!”它又敲响一记。
“魔鬼啊!”小老头们气喘吁吁,面色变得苍白,丢下他们的烟斗,把右腿从左膝盖上放下来。
“魔鬼啊!”他们呻吟着,“十三点!十三点!!——上帝啊,现在是十三点!!”
为什么要试图去描绘那接踵而来的可怕场景呢?整个沃顿沃提米提斯立刻陷入了可悲的骚乱状态。
“我的肚子是怎么啦?”所有的男孩子吼道——“这个时间我该饿了!”
“我的腌卷心菜是怎么啦?”所有的主妇们尖叫道,“这个时间它该煮烂了!”
“我的烟斗是怎么啦?”所有的小老头诅咒道,“真该天打雷劈;这个时间它该抽完了!”
——他们又怒气冲冲的填满烟斗,坐回到扶手椅中,又快又猛地吞云吐雾,整个山谷立刻充满了浓重的烟霭。
与此同时所有卷心菜的面上也都变成了红色,似乎是以时钟的形式出现的每样东西都被魔鬼附了身。雕在家具上的钟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开始跳舞,壁炉台上刻的那些,则像是无法克制自己的狂怒一般不停地敲着十三点钟。钟摆都摇晃扭曲得可怕,让人不敢去看。可是,最糟糕的是,猫也好猪也好都忍受不了系在它们尾巴上的小打簧表的动静,到处狂奔想法子对它泄愤。它们乱蹭乱拱,发出刺耳的尖叫,窜到人们的脸上,或是从衬裙下穿过,所制造出的一片混乱的糟糕场面,简直让有理智的人难以想像。让人更加恼火的是,尖塔上那个不可救药的小恶棍显然正尽其所能的作恶。人们不时地能透过烟雾瞥见他,正在钟楼里骑在仰面朝天的看守人身上。他用牙齿叼着钟绳,不停的用脑袋猛拉,那发出的喧闹的声音我只要脑子里一想起,耳中就会再次“嗡嗡”作响。他的膝盖上摆着那把硕大的小提琴,他正两手刮擦着它,演奏着《佛兰纳甘的朱迪和瑞佛提的帕迪》,既不合拍又不着调。这个傻子!
事情就这么悲惨的发生了,我厌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正在此向所有热正确时间和美味的卷心菜人求助:让我们集体赶赴那个小镇,从尖塔上赶走那个小坏蛋,再次恢复沃顿沃提米提斯古老的秩序。
第237篇、麻五赌吃
麻五身材瘦小,走路风吹柳,却出奇地吃得。
麻五,绰号千斤,四川省简阳县三岔坝人,平生嗜好:赌吃。
麻五身材瘦小,走路风吹柳,却出奇地吃得。每顿牛皮菜或红苕稀饭—上桌,他那一窝参差不齐的小崽子,从牢房里放出来似的一阵疯抢。等到老子上桌,就只剩点汤汤水水了。麻五常年处于饥饿状态。见手艺人吃香,顿顿有烧酒喝,隔天有牙祭打,他就自学泥木石盖等各样手艺,但没有一门学精,请他的人很少。
麻五喜欢赶场。别人赶场总要背点或担点东西去卖,换点零花钱买日用品,他赶场却是空着手,蹲在场口,逮着面熟者就说:喂,我们打赌,赌30个馒头,我吃不完,双倍赔你!那人晓得他能吃,才不上当呢。麻五又说:我们赌两斤烧酒,60度的,再赌两斤卤猪头咋样?我吃不完,双倍赔你!那人寻思:两斤卤猪头自己也吃得下,两斤烧酒却难说。想了一阵,觉得没把握,就回绝了。看看到了中午,没逮着一个愿意打赌的,麻五只好失望地袖着手,双臂紧紧箍着早已饿得贴了背心的肚皮,蔫沓沓地回家。
20世纪70年代,大批民工背着铺盖卷,扛着扁担、锄头等简单工具,浩浩荡荡地奔向龙泉山开凿引水隧洞。民工们以营、连、排、班的军队编制组织起来,分散在莽莽群山中的十余个工地。第一批上工地的名单中没有麻五。他听说上工地每天有一斤细粮和三角五分钱的伙食费补助,羡慕得吞口水,就找到公社书记告状,说他提过队长的意见,队长挟嫌报复,不让他为国家作贡献。书记正因上不齐民工被区里批评,就把队长痛骂了一顿。
麻五如愿上了山。
上山的头天,刚把地铺搭好,他就对挨他睡的人说:我们打赌,晚上你赌我吃三斤票的饭,我要吃不完,明后两天你的工我顶。对方是个跛子,三十来岁,本不愿来,但生产队实行轮流派工制,不来不行。听麻五一说,那人心里有点活动,正要答应,连长朝麻五吼:你缺德,欺负人家老实嘛!生意被搅黄,麻五恨得牙痒,朝连长背影吐口水。
民工们的粮不够吃,须由生产队转来贴补。麻五家崽子多,劳力弱,为了给家省粮,他得自己想法安抚肚皮。没人跟他赌吃,他就磨洋工,号称自己懂机械,可修理任何沾铁带钢的东西。领导晓得他吹牛,但苦于找不到足够的机修工,只得让他顶。麻五心灵手巧,看内行弄几次,小问题也大致能对付。
他经常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在斜井里进进出出,装着很忙的样子。其实他是在瞅机会,准备弄些破铜烂铁卖。山上农户不多,屋前房后的核桃、李子或桃树,果子挂青又涩又苦,他就开始偷。至于山坡上的庄稼,更是他时刻惦记的东西。有天夜晚,刮起山风,他去偷刚埋下地的红苕种吃。山民发觉,提刀拿棍追赶。眼看无路可逃,麻五竟然往黑乎乎的山崖下跳。幸亏一株山枣树挂住了他的衣服,才捡回一命。
有一次,为了宣传“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峨嵋电影厂到工地拍记录片,要找几个大力土抬石头上拱架。石头呈条状,有三三一、三四一、四四一等不同规格。所谓三三一,就是30公分高、30公分厚、1米长。尺寸越大,石头重量越大。一根三三一大约三百多斤。抬这种石头走平路没啥,抬着上坡或下坡,因为抬杠短,小腿须紧贴条石才能避免晃动,稍有不慎,则会擦破皮肉或砸了脚。头两拨抬匠的表演,摄制组不满意,说他们上架时过度沉默,速度不陕,没有体现出“战天斗地”的精神。其实抬匠们在缺氧昏暗的隧洞中,早已是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了。
正在滑车前鼓捣钢索的麻五,见连长丧着脸,就问:昨晚爬女人的窗遭黑打了哇?连长白了他一眼:电影拍不好,你娃脱不了关系!麻五扔下锈钢索,拍了拍手——拍出一团灰雾,问:拍电影跟我有啥子关系?连长本想发火,看到麻五的眉毛和胡须都沾满土尘,双手虎口处还裂了一道一道的血口子,便把蹦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不一会儿,连长又带来数名汉子,许诺他们表现得好,每人奖10分工。这诱惑着实不小。每天干八小时,完成定额才有10分工。现在抬几趟石头上拱架,哄摄制组高兴了,就能多挣一天的工分。于是八个抬匠分成四组,头戴藤帽,赤着双脚,扛着短杠和绳索,嘻哈打笑地排在摄影机前面。一个显然很有权威的戴着南瓜帽的男人,把先前讲过的话重复一遍。抬匠们瞪着那台罩了黑布的机子好奇,叽叽喳喳地议论。
连长担忧完不成指挥部下达的生产任务,就提高嗓门喊:展劲点干,10分工啊。喊完又觉得漏了重要的话:不展劲的话,倒扣l0分工!监工的指导员提醒:你老用物质的东西刺激民工,要犯政治错误的哟!抬匠们见两个头为奖惩的事意见分歧,担心连长牛不过指导员,便不声不响地按照南瓜帽的手势弯腰干活。
第一拨抬匠上去,南瓜帽点了点头。第二拨拾匠嘿哧嘿哧抬着条石上到拱架半腰,南瓜帽忽然喊停。拱架坡度大约45度,积满灰浆和石碴。听到喊声,抬匠们不明何意,脚底稍显犹豫——这—下就出事了。后面人脚一滑,退了半步。前面的抬匠猝不及防,身子往后一坐——连人带石从拱架上摔了下来。
洞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旁边闪出一人,在那条石顺着架子边沿砸下来的同时,猛然接住条石,跌坐于地。
所有人惊魂未定,那人将怀中的条石一推,嘴里骂了句脏话,站起来拍身上的尘土。大家定睛一看,这人竟然毫发无损,反倒是架子上摔下来的抬匠,脸上、脚上受了不少擦伤。
接住条石的正是麻五。
麻五负责清理滑轨两侧的石碴,以确保滑车安全运行。南瓜帽走到麻五面前,吃惊地看了又看,怎么也不相信这又瘦又小的男人会有这般神力!他指着拱架问:你能抱着它走上去吗?麻五回答:我不是抬匠。连长鼓励:你娃翘啥子尾巴嘛,抱上去一样给你记10分工。麻五说:他们是两个人抬,我记一个人的工不合理。连长正想骂脏话,南瓜帽发话了:这样的劳动者、这样的劳动场面很难得,给他记20分工。指导员是公社派下来的,他不了解麻五,就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吃不下这碗饭别充狠!这话让麻五感到受了侮辱。他勒了对方一眼,猫腰抱起条石。木头架子在麻五脚下吱吱作响。看的人紧张得屏声住息。到了最高处,麻五向作业的石匠眨眼,意即放哪个位置。石匠用錾子往人多高的空隙处指了指,嘴角上浮着嘲讽的笑。麻五晓得对方吃定了他没这个能耐,便定了定神,身子一蹲,双眼瞪圆,然后奋力一举——那条石便稳稳地被推入空隙。
掌声拍得洞内轰轰作响。麻五得意地走下架子,揪住连长衣领警告:不准耍赖,20分工!南瓜帽很满意拍到的场面,又问麻五:你到底有多大力气?麻五神秘一笑:我也不知道。南瓜帽来劲了,要求麻五表演担两根石头。麻五坐下裹烟,小眼一闭,不理不盯。
民工们嘻哈打笑地劝:麻五,累得没劲了吧?大家目的单纯,反正奖励的工分到手了,看麻五担石头就当看戏,娱乐娱乐。麻五心里得意,蹲在地上抽烟。连长和指导员见麻五领着大家磨洋工,很急,却因摄制组心血来潮而奈何他不得。连长走到麻五身后,照他屁股踢了一脚:你娃弯弯肠子里想啥以为我不晓得?麻五摸了把屁股讪笑:早上没吃饱,刚才抱石头上架,力气耗光了。连长骂:你个龟儿子!然后就吩咐人去伙食团拿10个馒头。麻五说:少了,要20个。不,还要两斤烧酒。不,还要加三斤肥肉。
烧酒和猪肉是紧俏物,须凭票供应。就是工地指挥部的领导们,也不能随便享用这些稀罕物。省里来了领导,指挥部还要找县领导特批,才能多买到一点。工地上的伙食团,以大队为单位搭建,烧酒由公社从自办的酒厂调来。当时粮食紧张,烤酒缺原料,就用烂红苕充数。那种酒有一股霉味,杀喉。但这样的东西也属稀缺物。肉就更少了,由各生产队在完成统征猪任务后,从自留肉中划一部分支援在工地上千重活的民工。由于少油荤打底,民工们都特别能吃。所以一听要赌烧酒和肉,有能力和没台旨力的民工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麻五见有人想抢生意,急了,腾地跳起,抓住挤上来的人的胳膊,恶狠狠说:是两根四四一,不是两根三三一!
所有人都愣了。四四一石头比三三一重很多。两根四四一重量接近千斤。如果石匠开得不匀,重量甚至可能超过一千斤。欲抢生意的民工听说是四四一,立马就蔫沓沓地退了回去。
连长为难,说伙食团没有烧酒和肉。南瓜帽当即对陪同的指挥部领导说:你落实—下,这是电影厂为了拍好片子的要求。领导无奈,写了一张条子,吩咐一个民工去三里开外的指挥部食堂领取。
摄制组将机器撤至洞外空地。
大约一个小时后,赌物送来。麻五抓起那块半生不熟的猪肉又撕又咬,唯恐动作慢了被人抢走。其他民工看得眼睛发绿,狂咽口水。然后麻五以烧酒当水就着馒头吃,一口一个。馒头没吃完,烧酒没了他使劲摇了摇空酒瓶,很丧气地甩掉瓶子。没有烧酒下馒头,吃的速度减慢。还剩五个馒头时,麻五突然翻起白眼。连长揶揄道:吃不下去了吧?麻五硬起脖子:屁才吃不下,这馒头有人偷了嘴。随后将馒头举在空中。馒头果然缺了一小块。再看剩下的馒头,也都缺胳膊少脚的。最初吃得快,麻五没有注意。连长立即命令拿馒头的人过来。那人低下头,死不承认自己偷吃了。摄制组想拍到好镜头,就对连长说:中午开饭给麻五补足。
麻五伸了伸颈子,打了几个饱嗝,喷出一股酒气。他把两根四四一条石用绳索套好,抓起抬杠穿进绳套,往肩上—放。短杠压到肩上,只见麻五一撑,脖上立马青筋暴涨,似一条条小蛇缠来绕去。麻五脚杆打战,脑门通红,汗水直飙。他紧咬嘴唇,牙齿格嘣作响。条石些微晃动,麻五重心不稳,差点晃倒。他停下,定了一下神,然后大叫一声,猛然一撑,终于迈开了碎步…—掌声天响,如鞭炮炸裂。摄影机镜头快活地对着麻五转来转去,发出轻微一嚓嚓声响。南瓜帽大呼:奇人!奇人!
之后,麻五成了工地上的名人。
成了名人的好处,就是省里和地区的领导来,指挥部在汇报“抓革命、促生产”时,必然要提到一个叫麻五的民工,他为早日“打通龙泉山,引水灌良田”,一肩担起两根重达千斤的条石。领导们听后大为兴奋,就说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要现场看看。麻五不傻,表演可以,两斤烧酒,3斤肥肉,20个馒头!
若是隔上十天半月没得领导来,麻五就沉不住气,跑去找连长问。连长瞪他:你娃是饿死鬼转世吗?工地上的民工四月一轮换。麻五该回生产队了。指挥部考虑到他的重要性,指示说麻五不在轮换之列。
冬天来了,工程进入攻坚阶段。大雪封山,满目皆白。14口斜井、30个工作面上,红旗招展,喇叭声嘹亮,数万民工不分昼夜地战天斗地。但麻五关心的是烧酒、肥肉和白面馒头。领导不来视察,他心里憋得慌,在饥饿与寒冷的双重夹击下,整个人生了大病似的脱了形。
麻五正打算编个谎离开工地,领导突然通知他到县上开会。这次会议,是该县在“文化大革命”中召开过的为数不多的与革命不太相关的会议,名曰“水利战线劳动模范表彰会”。本来没麻五的份,但名单送县上审查时,一位见过麻五担条石的领导问:咋没有大力士麻五呢?就这么一问,麻五当上了劳动模范。
起初,麻五对这样的荣誉不感兴趣。连长骂:你龟儿子不识好歹好多人脑壳挤破了都去不成,不仅耍起开会有工分,烧酒、肥肉还随便吃。麻五那张阴着的脸,听说烧酒、肥肉可随便吃,立马阳光灿烂,给连长磕头:还是连长哥们,我去!我去!
模范会就开一天。参会者每人胸前戴一朵大红花,纷纷爬上由工地派出的两辆解放牌汽车。麻五的衣服和裤子到处都是洞,上了车又被拽下来,说他这副装扮有损劳动者形象。连长看见了,就把自己四个兜的干部装脱下来与麻五对换。
麻五关心的是吃。会上哪些人讲话,讲的啥内容,脑子里一片空白。开饭了,麻五突然精神大振,一气喝了3斤烧酒,吃了28个馒头,大约5斤肉。所有人部下桌了,他还在吃。有人提醒:晚上的酒菜照样丰富。麻五这才很不甘心地放下筷子,抹了一把油嘴。晚餐,麻五又喝了两斤半烧酒、16碗稀饭,吃下肚的肉一点不少于中午。人都散光了,麻五还坐着不动。炊事员收拾桌子,笑着问他吃饱没有。麻五盯着其他桌上的菜碗,下巴往上一翘:剩下的油汤我能吃不?炊事员冷笑:随便啊,只要你肚皮不造反。炊事员原以为麻五只说说而已,没想到麻五刷地立起,猴子一般蹿到其他桌前,将各碗里的油汤滗在一个黄瓷盆里——满满一大盆。炊事员以为他要带走,却见麻五举起盆子,脖子一仰,喝水一—样咕噜咕噜地一气喝光。盆子空了,麻五似不甘心,又用手指在盆底弹了几下,让沾在盆壁上的油汤,慢慢淌到盆子下沿。然后,狗一样吐出长舌头——哧溜一声,将油液尽收入肚……
龙泉山引水隧洞工程结束后,有关工程建设中的西瓜芝麻事,官方都有详细记载。但麻五的神力及赌吃、能吃之事,却半字未提。
第238篇、狗夫宝龙
1、绣球招亲
从前,有个刘家庄,庄上有个高老汉,膝下无子,四十岁那年,生了个女儿,取名续香。女儿长到二岁,老婆就撒手西去了,剩下父女俩相依为命。高老汉一把屎一把尿把女儿拉扯到十六岁,眼见得女儿出落得跟天仙似的,心里既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女儿将来如能找个好人家,自己老来就有了依靠;愁的是庄上的恶少刘漭,要将女儿霸为己有。
这刘漭已有两房妻室,仍成天在外声色犬马,不干好事,谁家的姑娘要是被他看上了,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那天也是合该出事,续香在屋外采花,不巧就被刘漭撞上了。刘漭上来就要非礼,吓得续香边叫边往屋里跑。高老汉出来一看,见是刘漭,心里一惊,忙赔笑脸:啊呀呀,刘少爷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刘漭一手牵着狗,一手用鞭子指着高老汉说:老不死的,这是你的女儿?高老汉点点头:正是在下小女。刘漭把鞭子一弯,说:你的女儿我要了,明天就送过来。高老汉说:小女还小,不成啊。刘漭不奈烦地说:小的好!本少爷就喜欢嫩的。
当天晚上,父女俩一起商量对策。这续香虽然年少,但聪明,心高,性烈,怎么也不肯嫁给刘漭这种恶棍。高老头急得六神无主。续香说:爹,就抛绣球吧,谁抢到了我就嫁给谁,那怕是狗是猫我都认了。高老头长叹一声:只能认命了!菩萨保佑我儿!
第二天一早,就着人发出告示,在得雨楼酒家抛绣球招亲。庄上的男人,穷的富的,没结婚的,想娶小老婆的,还有那看热闹的,都来了,邻村也有不少人闻讯赶来。中午过后,高老头和续香登上得雨楼,向下看去,黑压压的都是人。续香想看清楚再抛,可那里看得清!心想,菩萨保佑!眼一闭,把绣球只管往空中一扔。绣球晃晃悠悠地向楼下飞来,地面的人你推我挤,早乱成了一团。这时,只听得汪汪汪地几声狗叫,一团白的东西像闪电一般飞起,一口咬住了那只绣球。大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白毛狗抢到了绣球,不禁轰地笑了起来。这时,刘漭分开众人,走了过来,一看就乐了,原来这只狗是他的!这刘漭用鞭子朝楼上一指,大声叫道:高老儿,叫你女儿嫁给我,是抬举你,你偏要搞什么抛绣球的花样,现在怎么样?绣球被我的狗抢到了,你女儿还不是我的!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没那么容易!来人!给我把那小妞抬回去成亲!
续香在楼上听得真切,想想自己抛的绣球竟然被刘漭的狗抢到了,又羞又气,急火攻心,眼一黑,一下子昏死过去了。高老汉抱着女儿失声痛哭。刘漭的下人已经冲到楼上,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续香就走。高老汉眼见得女儿被人抢走,豁出老命抱住不放,被刘漭的爪牙一脚揣倒在地。
续香被抬到楼下,突然哇地一声哭,醒了过来。这时,只听得楼上有人喊:不好了,高老汉跳楼了!大家转身看去,只见高老汉已经叭地摔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续香猛地站起来,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爹-------,冲过去一下扑倒在高老汉身上,放声痛哭起来。那只白狗也唰地跟了过去,蹲在高老汉的尸体旁,一副悲切的样子。众人无不啧啧称奇。
2、仙翁托梦
刘漭将续香抓到家中,吩咐老妈子好生开导看管,想等续香情绪好一点就圆房。这些老女人说来说去就是跟着刘少爷吃好的穿好的之类,续香那里听得进去,对送来的茶饭碰也不碰,成天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掉泪。时间一长,老妈子说得也累了,对续香的看管也懈怠了。续香趁着不注意,一头就朝墙上撞去,吓得老妈子张大了嘴啊啊地说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白光一闪,续香的头撞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接着就听见噗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续香睁开眼一看,地上躺着一条白狗,后腿不断地抽动着,眼睛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泪水在一滴一滴地流出来。续香从来没有看到过狗会流泪,这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它在用自己的命救自己啊!续香忘记了自杀,只顾忘情地把狗抱起来,抚摸着它的肚皮,上面撞到的地方已经发青了。续香叫老妈子赶快拿热毛巾来,给它敷上,然后轻轻地按摩着。白狗听话地依在续香的怀里,闭上了眼睛。续香想,这就是我的丈夫吗?你要不是只狗该有多好。
几天过去了,续香一直在照顾这条狗。狗也慢慢地恢复了过来。这天,刘漭来了,对续香说,今天就办喜事。接着,就有老妈子来给她洗脸,开脸毛,梳头,换上新衣服,然后就要扶出去拜堂。续香死活不肯出去。刘漭一看,怕大喜的日子弄出事来不吉利,就说免了免了。
续香悄悄把一把剪刀藏在枕头下面,准备晚上和刘漭拼个你死我活。
晚上,刘漭喝得醉熏熏地进来了,看见续香,像狼一样扑了过来,就要脱她的衣服。续香从枕头下面摸出剪刀,朝着刘漭的前胸狠命扎去。这刘漭酒虽喝得多了点,可并不糊涂,看见剪刀扎过来了,腾出左手,一把就抓住了续香的右手腕,然后用右手夺过剪刀,扔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小美人,跟我玩这个,你还嫩了点。边说边撕续香的衣服,续香拼命挣扎,又打又咬,都无济于事,很快就没有力气了。续香想着今晚就要受辱,不禁悲愤万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床下窜出一团白白的东西,接着就听见刘漭嚎叫起来。刘漭回头一看,是自己的狗在他腿上咬了一口,血正顺着裤子流下来。刘漭大骂起来,可这狗像疯了似的,朝他直吠。他一看不对劲,赶紧一拐一拐地逃了出去。
续香把狗抱上床,摸着他的背毛,问:你叫什么名字呀?那狗竟摇起了头。它能听懂人的话!续香高兴起来,说:你几次救了我的命,就叫你宝龙吧。狗点点头。
第二天,刘漭吩咐下人把狗毒死。拌过毒药的肉拿上来了,可宝龙嗅了嗅就是不吃。下人什么办法都用过了,毫无用处。刘漭只好亲自出马,想出一条毒计,把宝龙套住了,牵到院子里,叫下人拿棍子来,准备吊起来打死。忽听见有人喊:住手!原来是续香。她对刘漭说,只要你放了他,我就跟了你。宝龙急得直跳。刘漭托起续香的下巴,说,你要是再耍花招,我就要了你的小命!续香说,你得给我三天的时间。刘漭同意了,然后叫下人把宝龙关起来。
当天晚上,续香睡不着,在想着对付的办法。她想啊想,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一个地方,这里山清水秀,白云飘浮,很是美丽。这时从空中飘然而至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只听他说:孩子,闭上眼,跟我来吧,手只一挥,续香就觉得飘起来了,耳边习习生风。不多久,老者说:到了,这是灵隐山,山上有一洞,洞中有一泉,叫回形泉,不论什么动物,只要喝了泉水,就能变回人形。说完,不见踪影。续香大叫:仙翁!仙翁!猛然惊醒,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她披衣起床,正是皓月当空,万懒俱静,刚才梦中的情景在脑海里越发清晰。她想起了宝龙,突然有了主意。
3、逃命寻山
续香心想在这里等死,不如逃出去还有一线生机,梦中之事,不论真假,也是希望所在,只要能把宝龙变回人形,拼死也要找到灵隐山。想到这里,她悄悄来到笼子前,放宝龙出来,然后溜到后门,见无人看管,开门朝西而去。
两个出了庄,面前是一片原野,再向前不远就是山林了。这时,只听得背后人声鼎沸,火把攒动,续香知是刘漭带人追来了,没命地跑,那知路坎天黑,跑不快,不停地摔跤,宝龙急得直叫。火把越来越近了,有人发现了她们,大叫:在这儿,你们跑不了啦!宝龙转过身来,站在那里不动了。续香见了也转身站定。宝龙冲续香直叫,意思是要她快跑,续香不肯,说:要死一起死!宝龙边摇头边挥动着前爪,续香还是不走。这时,火把已到跟前,宝龙大叫一声,冲了过去,一阵乱咬,那些人没有防备,被咬得东倒西歪,哭爹叫娘,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宝龙乘机和续香跑进山林,跑啊跑,也不知跑了多少路,突然续香脚下一滑,咕隆咚滚了下去。
朦胧中续香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睁眼一看,是宝龙。天上是火红的太阳,身旁是清清的流水,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山涧里,想爬起来,可浑身痛得厉害,不能动弹。宝龙见她醒过来就走了。不一会儿,他叨回一大把青草,然后把草放在嘴里嚼烂,敷在续香受伤的地方。续香的鞋跑掉了,两只脚板上没有一块好肉,宝龙把药给敷好,又去采些野果给她充饥,就这样照顾着续香。过了一个星期,续香的伤竟奇迹般地好了。她编了一双草鞋,和宝龙继续赶路。
她们翻山越岭,不知经过多少艰难险阻,一天,来到一座高山之中。这山不见天日,阴气森森,非常险恶,几声兽叫,令人恐怖不已。突然刮起一阵大风,让人睁不开眼睛。风过后,续香睁眼一看,一只黑纹大白虎张开血盆大口正向她扑来,眼看前爪就到跟前了,猛听见宝龙吼叫一声,向白虎冲去,两个咬作一团。续香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等她醒悟过来,宝龙浑身已是血迹斑斑。续香急了,发一声喊:我跟你拼了!一头向白虎撞去!可怜这弱女子,为救宝龙,不惜以死相拼。这白虎被续香一撞,竟化作一股青烟,不见了。再看宝龙,已是奄奄一息,气如游丝。续香抱起宝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见一山洞,进去把宝龙放下,探探鼻子,已经断气了。续香放声大哭起来,寻思自逃出刘家庄以来,受过多少危难,九死一生,如今灵隐山还没找到,宝龙就归天了,怎能心甘!我一定要救活他!续香对着宝龙的嘴,一口口地往外吸血污。那血污又脏又腥气,闻着都要作呕,何况是去吸!续香吸了七天七夜,到最后,那血污都有些发臭了,续香仍没有放弃。当最后一点血污吸出来时,奇迹发生了:宝龙慢慢地有了呼吸,然后睁开了眼睛:看到续香的眼泪正汩汩地往外流,突然,她两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4、变形谈缘
续香醒过来时,看到宝龙无事,本是件高兴的事,可眼泪却不听话地流出来。宝龙也跟着垂泪,两个想起一路的磨难,抱头痛哭一场。
续香和宝龙继续赶路,一路上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这灵隐山在何处。宝龙看续香一脸憔悴,于心不忍,冲她直摇头,不肯走了,意思是不要去找了,就这样在这深山老林里住下来,过桃园生活也不错。续香不肯罢休,对宝龙说,就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让你变回原形,成为我的夫君。宝龙十分感动。
也许是续香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就在她们几乎绝望的时候,一座大山出现在续香的面前,这正是续香梦中的那座灵隐山。续香和宝龙攀藤而上,好不容易才找到回形洞。续香拿着水葫芦,就要进洞取水。突然,从洞里呼地窜出一条大蟒,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把续香吞了进去。宝龙奔过来救,已经来不及了。续香感到自己沿着黑咕隆咚冰冷的蟒腹慢慢地滑动,一会儿出现一丝亮光,看到有一个洞口,她钻了出来。这时宝龙已经赶到了,蟒蛇已经不见踪影,只见续香一路上留下的伤疤都没有了,比以前更美。续香用水葫芦盛满回形水,赶紧给宝龙喝。宝龙只喝了一口,就痛得在地上打滚。怎么回事?难道这水有毒?续香不敢给他喝了,可想到梦中的事都应验了,应当相信仙翁的话,于是,又给宝龙喝了第二口。宝龙停止了滚动,躺在那里痛苦地抽搐着,只见头皮开裂了,皮在往下蜕,血流了出来,露出白森森的肉。续香又给他喝了第三口,宝龙不再动弹,气息全无。续香想是不是给他喝多了,中毒死了,十分后悔。续香守着宝龙,整整三天三夜,她再也支持不住了,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边推边叫:续香,醒醒!她睁开眼,只见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站在面前。续香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伙子说,我就是宝龙呀。续香嚯地站起来,惊喜地问,你就是宝龙?宝龙直点头。续香一下扑在他的怀里,用手敲打着他的肩,呜呜地哭开了。经历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经历了多少回艰难险阻,经历了多少次生生死死,现在终于有了结果,怎能不喜极而泣!宝龙摸着她的秀发,对续香说我们应该高兴呀。续香说高兴高兴,于是破涕为笑,可眼泪还是照样在流着。宝龙搂着续香坐下来,对她讲起了自己的前世和怎么会投胎变狗的。
原来宝龙前世叫齐文轩,是大学士,官至州府,为人耿直,浑身正气,一生清廉,死后本应升入天堂,而同朝为官的苟宴棣是个欺压百姓、贪得无厌的大恶人,本应打入地狱。那知现在的天庭和地狱受贿成风,苟宴棣用重金把那管死人登记和分配去向的小神、恶煞收买了,这些个小神、恶煞将齐文轩与苟宴棣调了包,要把齐文轩打入地狱。齐文轩告状到天庭,却不知苟宴棣层层都使了银子,关节全部被打通,告来告去都被驳回了。齐文轩不服,要告到玉帝面前去,可玉帝那管这等小事,连面都见不着,眼见得时间到了,没有办法,只好进了地狱。可狠的是,这一调包,原本齐文轩投胎是作主人的,却变成了狗,苟宴棣投胎为狗的却变成了主人,也就是现在的刘漭。
宝龙感叹地说,世人都讲只要前世好好修,后世就能享福。他们那里知道天庭和地狱里的黑!
续香听了,感慨不已。对宝龙说,你现在终于脱离苦海了,难道有贵人搭救?
宝龙说,就像世上有清官贪官一样,天堂和地狱里也有正神好鬼。我的事被一个好鬼知道了,它很是不平,看了我的后世薄,给我透露了一点玄机,说我就是投胎为狗,也还是有机会,关键是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每次机会都是一次生死考验,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还说到时会有一人全力相助,两人同心才能化险为夷。那天看到你抛绣球,我想这是个机会,就拼命去抢了。
续香锤打着宝龙说,你坏,原来你是早有预谋。那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好鬼不肯说,反正是充满了磨难和危险,一步不慎就完了。你可要有吃苦的准备啊。
续香说,只要跟你在一起,再苦再难我都不怕!
宝龙把续香紧紧地搂在怀里。
5、殿试中魁
宝龙和续香无亲可投,两人商量下来,还是去京城好些,那里是天子脚下,繁华太平,谋生容易。于是两人跋山涉水,经过许多困苦,来到京城租了一间小屋,暂且住下。续香为人做些针线活,宝龙替人打打工,生活日渐有了起色。续香说我们还没成亲,同住一屋,恐被人笑话,不如把喜事办了。宝龙说你为我吃尽了苦,我一定要考取功名,风风光光地娶你,热热闹闹地办喜事。于是,这宝龙日夜苦读,加上前世就是大学士,人又聪明,三年下来,已是学富五车。这年,续香二十岁,宝龙说今年大考,如果高中,我们就办喜事,也好双喜临门。续香就天天盼着早日大考。考期终于到了,宝龙一路过关斩将,经过层层筛选,闯入殿试。殿试的题目叫《治国之道》。宝龙想起人间、天堂和地狱的种种弊端,于是将它加以归纳,逐条陈述,提出对策,旁征博引,挥挥洒洒写下了万言。考官见了宝龙的考卷,暗暗称奇,报给皇上圈定。皇上一看,竟爱不释手,连说好文!好文!想不到我朝还有这等人才。当即御笔亲批头甲状元,并赐府第一座。
发榜这天,早有飞马来报。宝龙住的小胡同一下子热闹起来,老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争相目睹这位状元郎的风采。官差喝开人群,扶宝龙上马,披红挂彩游城去了。游城回来,官差帮着宝龙搬往新居。小胡同的左邻右舍纷纷前来送行,有送鸡蛋的,有送红枣的,把个续香感动得直掉泪。邻居王大娘拉住续香的手不肯放,唠唠叨叨地说:我就知道这孩子有出息,你命好啊,都是前世修的福,以后要常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续香垂着泪说:大娘,我不会忘记这几年你们对我们的照顾,我会常来看大家的。
马车走了,人们还聚在那里挥着手,不肯散开。
宝龙和续香到了新居,一看这是一座豪宅,大门上有皇上题的清风阁三个大字,宝龙很是喜欢。管家和仆人上来见过新主人,只管忙活去了。
趁着这股喜庆,宝龙和续香把喜事办了。消息传开,一连几日,都有京官和这次一同高中的榜眼、探花等一班新贵前来祝贺新喜和闹府。这天,又来了几人,宝龙和续香一看竟愣住了:其中一人竟是刘漭!原来这刘漭的叔父在京城做官,通过关系买通考官,得了试题,请人做好文章,事先写在衣服的里侧,考试时悄悄敞开衣服作弊,竟也榜上有名。这刘漭想结交新科状元,以便将来官场上有个照应,就约了几个新中的公子前来贺喜,不想看见续香觉得好生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打量了半天,突然想起与逃走的续香很像,只是她现在比以前更亮丽,更增添了几分富贵和优雅。于是就试探着问宝龙:嫂夫人可是叫续香?宝龙怕他纠缠不清,就说是叫秋荷。续香看见刘漭,气不打一处来,狠不得一顿棍子打他出门,可又怕被他识破身份,惹出麻烦,只好陪着笑脸应酬。
等刘漭一走,续香呸地一口,对宝龙说:这家伙好像认出我了,怎么办?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忧虑。宝龙说:不怕,现在不是当年,他不知我的底细,我现在是新科状元,他能把我怎么样?续香说这人狠毒,又有些背景,还是防着点好。
这刘漭干正事不行,来歪门邪道还真有一手,很快就托人打听清楚状元夫人是叫续香。这宝龙不认得我,为何要隐瞒夫人的名字?这里面必然有鬼!想起续香那倾城倾国的模样,原本是自己的老婆,现在竟作了别人的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竟然害起相思病来,整日茶饭不思,精神恍惚,缠着他叔父想办法要把续香搞到手。他叔父见刘漭差不多奄奄一息了,心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好向哥哥交待,只好答应。他问刘漭:续香的官人就是那个新科状元宝龙吗?刘漭说正是。刘漭的叔父久在官场,为人阴诈,当下沉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说:有了!连夜起草了一份奏折,亲自入朝送给皇上。皇上看了不禁勃然大怒。
这天,宝龙一早起来正要进朝奏事,外面来了一队官差巡捕,为首的展开圣旨,高声念道:皇上诏曰:新科状元宝龙无视皇恩,竟然蓄意谋反,大逆不道,即刻收监。钦此。然后把圣旨扔给宝龙。宝龙当下就愣住了。巡捕不由分说,押上宝龙就走。
续香在后面追着哭喊:宝龙!宝龙!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6、午门问斩
宝龙被打入大牢,换上囚服,押解到直隶府衙进行突审。主审官叫胡端,见犯人带上来了,一拍惊堂木,大声断喝:下面跪的何人?还不快快报上名来!宝龙一一作了回答。胡端说你既是新科状元,为何不思报效,而要谋反。宝龙说并无谋反之意。胡端说,有人奏报你聚众密谋,想当皇上,以真命天子自居,你不想谋反,为何取名宝龙,这名字是何人所取。直到这时,宝龙才知道是自己的名字惹的祸。这一问,宝龙还真不知如何作答,说是夫人续香取的吧恐为世人所笑,别人也不会相信,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续香讲的那个梦,就回答是仙人所赐。这胡端听了感到真是荒唐透顶,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当下就叫大刑侍候,把个宝龙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好几次,可审来审去宝龙还是那句话。皇上催问审案结果,胡端没有办法,只好如实上报。皇上听了觉得有点蹊跷,亲自到堂听审。宝龙还是那句话,皇上问他能否证实名字是仙人所赐。宝龙摇头。皇上大怒,喝令推出午门斩首。
却说续香醒来之后,急忙到处打听宝龙的下落,可那里打听得到,有人指点说要使银子才行。宝龙刚高中不久,那来的余钱,续香只得变卖些用具,去府衙和牢房层层使钱,终于打听到是因为取名宝龙,触犯了皇上,犯了谋反死罪,即将押往午门候斩。续香急了,击鼓喊冤。胡端升堂,问明是宝龙之妻续香为夫叫冤,就说此案为皇上所断,现已结案,叫衙役把续香轰了出去。
续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就在大街上披头散发哭喊冤枉,泣诉皇上昏庸,要状告皇上。这可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看热闹的众人把她团团围住,就像看戏文似的,以为她是个疯子。
正在这时,只听得锣响,有人高喊回避。一顶豪华官轿在卫士和仆人的簇拥下抬过来了。人群马上散开来,续香看得真切,蹭地奔过去跪在轿前,高声叫冤。卫士就要将续香拖走,只听得轿内传出一声:慢!然后问她是何人,她说是新科状元之妻续香。轿内长叹一声:你有何冤,状告何人。续香说皇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断自己的夫君谋反,判为死罪,要告皇上草芥人命。轿内的人大声呵斥道:大胆!就你这句话,也该斩首!你不怕死吗?续香冷笑一声:如不能救出夫君,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皇上凭姓名断人谋反,如此昏庸,如何能够治理天下!轿里的人暗暗称奇,心想天下竟有如此胆大痴情见识不凡的女子,不妨一试,或许有救。就问:你可有状纸?续香答:没有状纸,我要和皇上当面理论,如我赢了,皇上赦我夫君无罪,如我输了,甘愿与夫君一同伏法。轿内人高喊:回轿!只见这轿子掉转头直奔皇宫去了。
续香忙问旁人轿内是谁,有认得的说看轿子应是当朝宰相张正义。原来这张宰相读了宝龙的万言策,对新科状元的才学十分赏识,得知他因名字获罪,又查得是有人告的黑状,就知是冤枉的,本想为他说情,谁知皇上亲自断案,这宝龙又对自己名字的来源说不清楚,怕惹祸上身,被皇上视作谋反同党,就没有出头。刚才听了续香一番话,想她必有把握澄清事实,因此也就甘愿冒险一试。
续香稍微松了一口气,似乎觉得有了一丝曙光。这时,又听得有人鸣锣开道,一队武士押着一辆囚车过来。车上的人已经被折磨得没有人形,头低着好像昏死过去了。续香仔细一看,竟是宝龙,哭喊着朝囚车奔去。宝龙听得有人喊,徒地睁开眼,四处寻找,见续香已被武士抓住,不能近前,便挣扎着拼足全身力气高喊:夫人保重!不要以我为念,寻户好人家好好过活,千万!续香哭喊着:不要!要死一起死!其情其景,凄惨异常,围观的男人唏嘘不已,女人也都跟着掉泪。有认得的说囚车上的就是新科状元,跟着就有人叹息说可惜可惜,还有胆大一点的很是不平,说新科状元怎么会谋反,朝庭真是昏了头了!
宝龙被押往午门刑场,只待午时三刻一到,立马问斩。人群被武士挡在刑场之外,续香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宝龙,想想这张宰相去了许多时辰,怎么没有消息,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听得三声炮响,监斩官将一根红签往地上一扔,叫道:行刑!刽子手将宝龙的头放在案槽上,在他的脖颈上拍点水,说:明年的今天是你的祭日,怪不得我了。说毕,把那把明晃晃的大刀高高举过头顶,朝着宝龙的脖颈砍去。
续香惊叫一声,昏死过去。
7、节外生枝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听得远远连续传来刀下留人的呼叫,刽子手的刀在空中猛地停住,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匹快马飞也似地就到了,从马上跳下一名武士,将皇上亲笔手书的缓刑二字交给监斩官,对他说皇上皇后即刻就到。
续香已经醒来,旁人告诉她没有行刑,一会儿皇上就到。续香悲喜交加,一下子来了力气,站起来就向宝龙奔去。看守的士兵知是新科状元的妻子,眼见宝龙死罪就要免了,也不想太难为她,乐得做个好人,就放她过去。
这宝龙头伏在案槽上闭眼等死,却不见刀下来,又隐隐听见有人叫刀下留人,这会又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像是续香,如同梦里一般,便抬起头来,一看果然是夫人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哭奔而来。
续香来到跟前,两人抱在一起,泪如雨下,天地为之动容。宝龙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续香说,我告了皇上,一会儿在这里要与皇上论理。赢了,夫君有救。输了,与你共赴黄泉。宝龙听了大惊,说你告皇上单凭这一条就是死罪,那里赢得了,夫人何必把命搭上,你这么年轻,要好好活下去才是。
两人正说着,忽报皇上皇后驾到。原来这皇上听了宰相的禀报,也惊奇万分,没想到世上竟有人敢告自己,心想堂堂一国之君,还怕论不过一民间女子,到时两个一块杀也不迟,免得被人看作昏君。于是,传令缓刑。当时皇后也在场,也想去见见这位奇女子。
皇上皇后在监斩台上坐定,吩咐带续香上来。续香上前跪下请安。皇上说,抬起头来,只见一张俊俏的脸上挂着点点泪珠,如同雨后含苞待放的嫩荷,一头散开的青丝就像瀑布飞泻,真是美伦美奂,楚楚动人,皇上心里叹道:三宫六院怎么就没有这等美人,不禁有点心猿意马起来,看来这宝龙是该死了。
皇上半天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夫君取名宝龙,是想当皇上,谋反之心已昭然如揭,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续香说,人的名字,如同符号,本身并无实际意义,怎能凭名字就定罪?如果取名揽月,是不是就说明他要把月亮摘下来?
皇上反驳说,月亮不一定能摘得下来,但取这个名就说明有这个心。龙代表皇上,取名宝龙,就是想当皇上。
续香说就依皇上所言,但这宝龙的名字却是仙翁所赐,意思为皇上保驾护航之意。因保字太显,所以就用了同音宝字,怎么能说是谋反呢?
皇上说名字既然是仙翁所赐,可有证据?
续香为救夫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从刘漭逼亲讲起,到抛绣球、如何深夜逃走,寻找灵隐山,怎么变形、考上状元等等一五一十讲来,皇上皇后及一班大臣都听得入了迷。
续香讲完,皇上寻思半响,当即传令刘漭对证。刘漭到后听说状元宝龙就是他的狗变的,又气又恨,一口否认有这档子事。皇上说刘漭,你可要听清楚了,如果不说实话,就是欺君,要满门抄斩。刘漭一心要置宝龙于死地,于是说自己句句是实。
皇上见刘漭否认,喝令将宝龙斩首,续香打入死牢。续香说:且慢,我家中还有回形水,如能使动物变回人形,就证明我说的不假。
皇后一听来了兴趣,想自己有一只白猫,成天抱在手上,要是能变成一个像宝龙那样的帅男人,那该有多好,当下就叫人回宫去把猫抱来一试。
这边续香被人押着回家取来了水葫芦。续香抱过猫,给他喝了第一口,这猫便在地上打起滚来,怎么也不肯再喝了。续香没法,只得死命撬开他的嘴,灌了第二口,这猫的头皮便开裂了,续香又强行给他灌了第三口,猫便不再动弹,如死了一般。续香说,得放三天三夜,才能变回人形。
皇上将信将疑,吩咐士兵好生看管这只猫,将宝龙续香羁押在刑场,说是第三天再来看结果,然后带着皇后回宫去了。
宝龙和续香被铁链锁着,两人瞪着那只猫,看着他变,可一直没有动静。过了第二天,实在熬不住了,就打了一会儿瞌睡。第三天过后,皇上皇后及宰相等一班大臣都来了,一看那猫不仅没变,还死了,皇上不禁大怒,心想这个刁妇,竟敢戏弄寡人,下令将宝龙夫妇处死,可心里又舍不得续香,希望能有人出面为她求情,也好为她开脱。
宝龙和续香被押上了断头台,刽子手的刀已经举起来了,仍没有人知道皇上的心思,眼见这个美人儿就要做刀下鬼,皇上忍不住说了句:可惜!
刽子手的刀刚要落下,就听得有人喊:慢!刀下留人!只见一男子手提一张猫皮飞奔而来,在皇上面前跪下,说:我就是皇后的白猫,那天,我喝了第三口水后,就昏过去了,后来我醒了过来,但不能动弹,天还没亮,听见有人跟卫兵悄悄说着什么,然后就把我和另外一只白猫调了包,将我拎到外面的乱石岗上扔了。我变回人形后,知道不妙,于是拼命赶来。
皇后叫他把猫皮递上去,一看,左脚趾多了一个,果然是自己的那只猫,又问他自己的一些起居习惯,回答得丝毫不差。再看这猫已变成了一个帅小伙子,满心欢喜,连说:没错,没错,是我的猫变的。
皇上当即叫武士将当值的卫兵揪来审问,两个卫兵早就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招认,原来是刘漭指使家丁所为。
皇上想起刘漭的叔父污告宝龙谋反,刘漭对证时又犯下欺君大罪,现在竟敢调包,实在可恶,于是传旨将刘漭及叔父满门抄斩,财产一概没收。
皇上听了宝龙的传奇故事,对他更为器重,任命宝龙为监察史,监督百官。
8、宫纬抗旨
宝龙上任伊始,鼓励百姓检举贪官,官员之间相互监督,凡有检举弹劾的,一经查实,奏请皇上予以革职,绝不留情,官风民风为之一变。近日,有人检举河南府伊收受巨额贿赂,宝龙为查清事实真相,到河南微服暗访去了。
这天,续香在家中跟先生学习诗书,宫中太监来报:皇上召监察史夫人进宫。续香问:皇上召民妇何事?太监说:奴才不知。续香想:宝龙不在家,皇上突然来召,恐不是什么好事,得防着点才好,于是备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
太监把续香带到皇帝的寝宫,转身走了。续香见皇帝身穿睡衣,心里一惊,赶紧跪下,说:民妇见过皇上,不知陛下召民妇进宫何事。皇上见续香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气色更好,也更漂亮了,禁不住欲火上攻,笑着说:寡人不杀宝龙,你怎么谢我?续香说:民妇将时时提醒夫君,全力支持他多为皇上分忧,多为国家效力,协助夫君尽忠报国,就是民妇对皇上最好的感谢了。皇上见这一招不行,就想不如直说吧,于是对续香说自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上了,今天接她进宫是要宠幸她。续香说我是有夫之妇,怎能行这苟且之事。皇上宠幸,民妇受不起。皇上又说只要续香答应,要什么给什么。续香说什么都不要,只要自己的名节。皇上央求道:就这一次如何?续香说,一次跟十次百次没有区别,都是罪恶。皇上心想我以万乘之躯、天子之尊相求还不答应,真是可恼,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把脸一沉,喝道:你敢抗旨不成?续香冷笑道:这种违背伦理、有伤风化的圣旨为何不能抗?皇上大喊一声:来人,推出去斩了!就有卫士冲了进来。续香说,不劳你们动手,我自己了断。说完从衣服里拔出一把匕首,双手紧握对准自己胸口插去。说时迟那时快,皇上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续香的手,夺过匕首,正色道:夫人休怪,我只是试探你一下而已,夫人不仅美貌,而且英烈,真是天下少有,令人敬佩。当下皇上吩咐太监拿来一套衣服叫续香换上,然后自己穿上龙胞,召集文武百官,登殿宣封续香为一品诰命夫人。
宝龙查案回来,续香把皇上宣召进宫的事说了,宝龙对夫人很是敬佩,更为痛爱有加。这天,宝龙写好奏折,进宫向皇上禀报查案情况,上朝完毕准备出宫,忽然被一个太监叫住了。宝龙仔细一看,只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太监笑道,贵人好忘事啊,我就是皇后的白猫,现叫白思,皇后舍不得我,叫我净了身,留在身边使唤。宝龙手一拱:原来是白公公,失敬,失敬,上回刑场上要不是白公公舍命及时赶到,我们夫妇早做了刀下鬼了,救命之恩,没齿不忘。白思说,过去之事,何必再提,如大人真要谢我,就跟我来。
宝龙跟白思七弯八拐,来到一所豪华宫殿,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安地问:这是何处?白思说,进去就知道了。到了里面,只见一个风姿卓韵的女人身披半透明的薄纱坎坎走来,原来是皇后。皇后使了个眼色,白思退了出去。宝龙赶紧跪下请安,皇后忙说免礼,上前扶他起来,两眼直瞪着宝龙,说:爱卿才学品貌天下无双,本宫深为敬佩,今日能否陪本宫痛饮几杯?宝龙说,在下不胜酒力,还是免了吧。皇后有点不高兴了,本宫请你喝酒,是看得起你,还要推辞,是何道理?宝龙只好从命。酒至半酣,皇后弹了一曲《落花无痕》,凄婉悲凉,催人泪下。两人又默默饮了几杯,皇后说醉了,叫宝龙扶她去休息。宝龙无奈,只好扶她上床,那知她一把拉住宝龙不放,满脸潮红,就要来亲他。宝龙吓得直叫:皇后,你喝醉了,快放手,千万别这样,如让皇上知道了,你我的命休矣。皇后哈哈大笑起来:皇上?他现在不知在哪里风流快活呢,我这里一年半载他来不了一次的,放心,这里都是我的人,皇上不会知道的。宝龙说不行,你是皇后,我是臣子,岂可乱来。皇后说:什么皇后!我不要做这个皇后,我是你的小亲亲!说完就要来抱他。宝龙使劲地推开,说:我有妻子,今生今世我只属于她,我决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皇后一听恼了,发狠道:如再不从,我喊人了,那时你就活不成了。宝龙说,就是死也不从,我死了,你也得不到,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皇后闻言,不禁哭了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看上去是皇后,其实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啊,百姓夫妻还能朝夕相处,恩恩爱爱,我却在这里守活寡,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宝龙听了,也十分伤感,劝慰皇后一番,待她情绪平稳下来,起身告辞。皇后感慨地说:天下男人如都能像你一样,无论是当皇后还是做民妇,没有不幸福的了。
尾声
宝龙后来做了宰相,养有两男两女,在他的治理下,天下太平,民风朴实,国富民强,一时传为美谈。
第239篇、杀猪的女人
祁艳红是老屠夫祁麻子的独生女儿,她爹上了年纪后,杀猪就越来越杀不动了。有一回祁麻子在“烂屁股”家杀年猪,差点被他家的大肥猪一脚踢进装满开水的圆木桶里。因此他经常唉声叹气,祁艳红看她爹心事重重的,十八岁那年重阳节吃晚饭的时候就问:“爹,你好像有心事似的,能说给女儿听吗?”他放下饭碗,看着女儿说:“孩子,你若是个男的就好了。”祁艳红不乐意了,说:“爹,我尽管不是男的,但你放心,男人能干的活我照样能干。爹,你说什么事吧。”
祁麻子一脸严肃地站起来,走到厢房里,取出一把杀猪刀来,平端在女儿面前,说:“爹老了,你敢接吗?”她略一思忖,便果断地攥紧刀柄,然后在空中做了个捅进猪喉咙的姿势,说:“不就是杀猪吗?有什么不敢的。”就从这天起,祁艳红当起了女屠夫。
祁艳红立志当屠夫,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她从娘家走亲戚回来后,知道了祁艳红的决定,便跟丈夫吵了起来:“都是你这老家伙唆使的,一个女儿家,经常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像什么话,你想过没有,她现在还未找婆家,以后哪个敢要她?”祁麻子觉得冤屈,说:“是她自己要求当我的接班人的,不信你去问她。”
他老婆于是马上跑到女儿房里,对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练臂力的女儿说:“快起来,快起来,你看你在干什么,难看死了。我问你,当屠夫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你老子的唆使?”祁艳红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的主意,女的当屠夫,正大光明的事情,有什么不妥吗?”她妈气得嘴都歪了,说:“人家的闺女都秀秀气气的,飞针走线,纳鞋缝衣,人见人爱,我的姑娘却磨刀霍霍向猪羊,想起来就滑稽。我告诉你,男的当屠夫,是个正经事儿,但女的当屠夫,就是神经不正常,你马上给我死了这条心。”
祁艳红非常倔,说:“妈妈,天下的事儿,都是从不正常开始的,人们习惯了,就正常了。我就要做这十里八乡第一个女屠夫。”她妈拿她没办法了,把脚一跺,吼道:“你倔,你犟,今后没有男的娶你,你莫怪我。”她笑嘻嘻地说:“不敢娶我才好呢,我一个人正可以过神仙日子呢。”
祁艳红先给她的老父亲当了一段时间的帮手,才正式操刀亮相。她杀的第一头猪是刘癞子家的大黑猪,这头大黑猪毛发全是黑的,有三百多斤重,叫声沉闷如雷,挺骇人的。祁麻子对女儿说:“你今天把这头猪杀倒了,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祁艳红点了点头。祁麻子将大黑猪赶了出来,待猪快走到案板前时,祁麻子一手猛地攥住猪尾巴,另一手把一双后脚一箍,大黑猪就斜倒在地上了。按照分工,祁艳红应该口衔杀猪刀,双手迅速提起大黑猪的两只耳朵,然后跟他父亲同时用力将它提起撂放到案板上,并且在它还来不及在案板上做出任何反抗动作前,就一刀捅进它的喉咙。
杀猪的女人(2)
可祁艳红心里有点儿犯怵,在把猪撂上案板的同时,她的刀却从嘴里掉了下来,半天都没把刀捡起来,旁边围观看热闹的人都发出了嘻笑声。祁麻子只好放开猪,冲着祁艳红发了大火,说:“又不是杀人,你怕什么!”祁艳红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村里人都在摇头和嘲笑她,就在心里就下了狠劲,当大黑猪再次被撂上案板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衔在嘴里的刀一下捅进了猪的喉咙,由于用力太猛,刀柄都进了喉咙了。围观的人大惊失色,平静下来后有的翘起大拇指说她厉害、了不起,有的悄声议论道:“祁麻子这闺女心狠呢,人家的闺女杀鸡都不敢,可她杀猪就像杀仇人似的,看起来就怕。”
打这以后,老屠夫祁麻子就再也不出来杀猪了。每天背着杀猪的工具箱在田间小路上行走的人变成了他的闺女祁艳红,祁艳红越杀越麻利,一头猪从刀子进去到剖开剁好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很多人拿她跟她父亲比,觉得她杀猪杀得更好,特别是她不像她父亲,请来要烟酒招待,因此特别合算,所以她杀猪的生意非常好。
但有一样东西非但不好,反而糟透了,那就是她的婚姻问题,村里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孩都好几岁了,可她嫁人的八字都还没一撇。附近的人都知道她是杀猪的,怕她,没有一户人家向她父母提亲,远处的倒也有人上过她家的门,但一听她是屠夫,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祁艳红想不到男的都这么小气,因此她根本无所谓,倒是把她的父母给急坏了,一天到晚长吁短叹。
就在这时候,村东头王大炮家的儿子王小忠从中师毕业了,分回了本村小学教书。王小忠长得眉清目秀,讲话轻言细语,像个女孩,他到村小报到的第一天,祁艳红在学校附近一户人家杀猪,他听说祁艳红当了屠夫,觉得挺新鲜,就跑去看热闹。王小忠向她打了声招呼,她应声望过去,王小忠一脸稚气的模样一下子像烙饼一样烙在了她的心里,从当天晚上开始,祁艳红就吃饭不香睡觉不甜了。
父母问她怎么人像掉了魂似的,她没有瞒父母,直话直说:“我喜欢上了村小的王小忠老师。”父母见女儿终于晓得对男人动心思了,又高兴又酸楚,高兴的是女儿还晓得嫁人,酸楚的是王小忠跟女儿根本不是一对人,人家是吃皇粮的,又比她小三岁。可祁艳红不管,她说非王小忠不嫁。父母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上门去王家说合,可王大炮夫妻根本不让他们把话说完,就谎说已经答应了别的人家。他们前脚刚跨出门槛,王大炮夫妻就在后面说:“他女儿那凶样,白送给我家小忠我们都不要!”祁麻子夫妻听到了这句话,被气了个半死。
回到家里,祁麻子夫妻实话告诉了祁艳红,并劝她不当屠夫了,祁艳红委屈得掉了眼泪,但她说宁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改做别的。父母见她铁了心,也就只好由着她了。从此她就一心杀猪。
杀猪的女人(3)
这期间王家请了几个人给儿子提亲,可人家的闺女都觉得王小忠太女人气,不像个男人,没哪个点头。王小忠的婚事也就搁下来了。
王小忠并不知道这一切,他一有空就跑去看祁艳红杀猪。祁艳红对他很冷漠,但他却觉得一脸冷傲的祁艳红有一种魔力,让自己好想靠近她!后来发展到梦里,都是他跟在祁艳红身后去看她杀猪。他不好意思直接向祁艳红表达感情,就向父母说了自己的意思。父母受了好多次打击,态度变化了,不反对他的意见,但因为先前拒绝过祁麻子夫妻,说这事我们大人就算同意了,你如果不怕她,那就自己直接对她说。
王小忠怕祁艳红当面拒绝,没有勇气对她说,他想了个主意,逼父母帮他说。第二天中午他又去看祁艳红杀猪时,告诉她:“我父母让我带信给你,明天早晨请你去帮我家把那头大肥猪杀了。”祁艳红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到王大炮家时,王大炮两口子还没起床,她敲开门,讲明来意,王大炮被搞糊涂了,说:“我家三头猪都还只有几十斤重,还不到该杀的时候啊,是不是你听错了?”
祁艳红说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是不是你们变卦了,让我白走了一趟,王大炮只好把她带到猪圈里去看,果然猪圈里只有三头小猪。祁艳红火了,说:“我要找你儿子去,我倒要问他为什么把我骗进你家的门来。”这话提醒了王大炮的老婆,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我儿子不是骗你进我家的门,而是要娶你进我家的门。他胆小,肯定是不敢跟你说,就出了个馊主意逼我们说。”
祁艳红一听,马上喜晕了,她谢过了王大炮夫妻后,便往村小跑去。王小忠正走出房门准备去上课,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跑上去就把他推进了屋,然后把门关了,靠在门背上气喘吁吁地问他:“你今后一天到晚跟一个杀猪的在一起,就不怕吗?”王小忠好甜蜜地笑着说:“我又不像别的男的,不是爱打牌就是爱赌博,我一天到晚干的都是正事,怕老婆干什么。”听了这句话,祁艳红一下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脸上亲起来,边亲边说:“真乖,我的心肝宝贝!”
第240篇、厨子弹西瓜
王肉滚是个厨子。名如其人,他是个大胖子,肥头阔嘴双下巴,肚子似扣了口大锅。据说王肉滚睡觉翻身要先搬肚子,比如向左翻,就先双手把肚子“捧”到左边,身子再扭过去。
王肉滚的厨艺好,被招进涞阳县衙当起了伙夫,吃上了公家饭。
王肉滚为人随和,弥勒佛一样见人就笑,县长吃着王肉滚做的饭菜说,饭做得好,人长得喜兴,再怎么生气,只要一见着王肉滚,这气就跑远了。
他还勤快,白天忙一天,晚上还经常加班干活。有几次,他大半夜就起了床,把县衙大院扫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还给三口水缸挑满了水。县长不止一次当着差役们表扬王肉滚,号召全衙向他学习,还将亲自手书的“敦厚勤勉”四个大字刻了大匾挂在了王肉滚家墙上。
若不是后来的一次“弹西瓜”,王肉滚就会一直“模范”下去。
县衙的差役们住的是集体宿舍,大伙睡一条大炕,王肉滚也和大家睡一起。那天半夜,小北风飕飕的,贼冷。王肉滚起了炕,穿戴整齐后,就走出了屋子,但这次他没拿扫帚扫院子,也没拿扁担去挑水,而是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就又回了宿舍。
王肉滚一手持刀,站在地上向炕上扫视。十几条汉子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把脑袋露在外边,一个个睡得正香。此时,在王肉滚眼中,那一个个脑袋已经不是脑袋,而是一个个滴溜圆的西瓜。王肉滚望望眼前的一排“西瓜”,目光兴奋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拇指和中指搭起来一绷劲儿,开始挨个弹“西瓜”。“梆梆,梆梆”连着弹了两个,都摇头(似是西瓜不熟)。也是这两个爷们儿睡得太死,王肉滚已经把他们的脑袋当西瓜弹了,愣是没醒。王肉滚接着弹下去,但弹到第四个的时候,王肉滚不摇头了,而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样子这个西瓜熟了)。王肉滚扬刀就要切西瓜,这时这个人忽然醒了,他一睁眼看见王肉滚举着刀,吓得“妈呀”一声。王肉滚一下子被惊醒了,激灵一下,菜刀“哐啷”掉到地上。这时候炕上的几位也醒了一大半,大家望着王肉滚,王肉滚望着大家。忽然,王肉滚跑了。
大家这才知道,王肉滚梦游。
梦游症患者王肉滚被县衙辞退了。
回家后第二年,小日本就到了王肉滚的家乡野三坡。乡亲们被鬼子杀死了几十口,这其中就有王肉滚刚娶进门没多久的媳妇。
鬼子在村里修了炮楼,长期住下去了。没多久,王肉滚便被抓去给炮楼的鬼子做饭。
在鬼子据点,王肉滚依旧梦游,和在县衙时一样,有时半夜起来挑水扫院子。鬼子小队长拍着他肩膀说他良民大大的。王肉滚在心里一遍遍骂自己“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很快,王肉滚又弹了一次西瓜。
这次弹西瓜的情节比上次要丰富一些。上次王肉滚是由厨房直接奔向宿舍的,这次王肉滚拎刀出门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见站岗的伪军刘小头。刘小头正靠着墙坐在地上睡觉,王肉滚踱了过去,认真地看了看他的头。刘小头的头长得确实小,这样的“小西瓜”王肉滚是看不上眼的。王肉滚弹都不弹便走了,转身进了鬼子睡觉的屋子。
十几个鬼子躺了一溜儿,鬼子们不睡炕,就地搭铺,要弹西瓜必须蹲下去,这可难为了王肉滚。由于肚子上的肉多,一弯腰就“窝”得难受,费了半天劲儿也只能是半蹲。
王肉滚开始弹西瓜。但日本兵可不像县衙的差役们,他们警惕性很高,第一个“西瓜”,就被王肉滚弹醒了。“西瓜”“哇”地叫一声。这次,从大梦中醒来的王肉滚并没有像上次一样菜刀掉到地上。他看了看手中的刀,很淡定地想:今儿这刀既然举起来了,就不能白举啊!于是“咔嚓”,就把眼前的“西瓜”切下来了……
第241篇、绝龙关之战
一
南宋,靖康六年,金兵欲再度进兵南下,因襄阳乃南宋重地,故欲取襄阳以乱军心。军师哈迷蚩献计,兵分两路,大元帅完颜兀术亲率五万大军,自唐州以攻襄阳正面,另一路则由二路元帅完颜钦率轻骑五千,步兵一万,共计一万五千精兵自颖州出,取小道直取鄂州,以断襄阳后路,阻其增援,而后来个前后夹击。金兀术闻言大喜,依计而行。三日后,亲点各路人马,发兵大举南下。
话说,金兵二路元帅完颜钦,率兵进军鄂州。鄂州前有两关,“飞龙关”和“绝龙关”加上鄂州的“盘龙关”合称三关。飞龙关守将蔡良听闻金兵压进,直吓得带着家眷弃关而逃,城中忠勇之士奋力护城,以掩护城中百姓撤离,苦守三日,终寡不敌众城门告破。完颜钦带兵杀入城中,搜刮殆尽,整顿一日。次日便先率五千轻骑直扑绝龙关而来。
飞龙关军民纷纷逃难与绝龙关前,守将成晋中忙命人开城放难民入关。听得飞龙关守将蔡良弃关而逃,成晋中直气得捶胸顿足,口中不住骂道:“贪生鼠辈,落入我手,必将其碎尸万段。”这成晋中也算将门之后,但因战功平平,为人又颇为耿直,得罪朝中不少大臣,被朝廷派遣至此,为一关守将。在城中,因其为官刚正清廉,在百姓中也颇受爱戴。成晋中一边吩咐左右安顿难民,一边组织守城将士准备迎敌,并飞鸽传书鄂州盘龙关请求援兵。
不出两日,完颜钦带兵杀到绝龙关前。让成晋中归降大金,献出绝龙关,如若不然,扬言五日之内破城,攻入关中定杀他个鸡犬不留,成晋中执意抗敌,誓死不降。完颜钦大怒,等后方步兵一到,便领兵攻城,攻城两日皆被城中守军击退。
二
回到营中,完颜钦闷闷不乐独自坐在帐中饮酒,此时副将移刺合达走进营帐,上前说到:“二路元帅不必忧愁,我大金将士原本能骑善射,不善攻城掠地。末将有一策可令我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此关。”
完颜钦闻言,精神一振,忙起身问道:“将军有何良策助我破城,破城之后,必记将军首功。”
移刺合达微微一笑:“元帅,我军只需围而不攻,不出半月,此关必破。”
“将军,何出此言?”
“元帅,飞龙关告破,城中难军民必定南移至此,因逃的匆忙不曾带走多少粮草,飞龙关中少说也有数千人,量他绝龙关粮草再充足也架不住这几千张嘴。而先前拿下飞龙关,关中的粮草足够我军撑上半月,再加上后方粮草将至,我军可围他个一月有余。待绝龙关中粮草殆尽,此关不攻自破。”
“将军,差亦,我军至此,想必这成晋中已发飞鸽传书至鄂州,此去盘龙关区区几百里,十日之内定有援兵将至,更何况粮草。将军此策不妥,不妥啊。”
移刺合达哈哈一笑:“此事末将也已想过,元帅请想,此时完颜兀术元帅正率大军攻打襄阳,襄阳战事缺紧,必请援兵,襄阳乃宋之重地,鄂州离襄阳又最近,此刻必然已派援兵前去增援。我等攻到这绝龙关,他鄂州哪里还有援兵可派,无兵可派,又有何人能押解粮草。别处之兵到此地,少说也要二十日,到那时此关已在你我之手,又有何惧?”
完颜钦一听,杯中酒一饮而尽,抓住移刺合达的肩膀,大笑道:“将军,实乃大金良将。日后若攻下鄂州,我军中首功非将军莫属,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又对着帐外叫了声:”传令兵何在?”
“在。”传令兵,闻讯进入账中。
“传令下去,明日起,大军围而不攻,违令者斩。”
“是。”
三
话说,绝龙关中成晋中,苦守城关数日,见城下金兵围而不攻,城中粮食一天天耗尽,后方又无粮草援兵,直愁的一筹莫展。一日成晋中,站在城头观望,只见府中一家丁,赶至城头。想必家中有事,便迎上前去,问道:“家中发生何事?”
“禀将军,府中来了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人,说前来助将军破敌。小人说将军在城楼上,他便叫我来请将军回府议事。”
“哦?此人可有报上姓名?”
家丁摇了摇头“不曾报上姓名。”
“好,速速备马,待我回府看看是何许人也?”
成晋中飞马赶至将军府,翻身下马,直奔客厅。但见客厅中一位教书先生模样的人,头戴一顶方巾,身批一件青衫,面白须长,正坐在一旁木椅上闭目养神。听得有脚步声,那人微睁双目,起身对着成晋中行礼:“草民,见过将军。”
“成某一介武夫,先生不必客套,来来来,请上座。”成晋中拉过那人让到厅里正中的座椅上“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草民,姓王,单名一个佐。今日,前来愿助将军破敌守关。”
“来人,看茶。”成晋中吩咐了一下家丁,接着说道“先生快说,有何良策助我破敌?”
“将军莫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将军可否告知在下,城中御敌之兵可有多少?”
“守城官兵三千,飞龙关逃难至此也有五百,再加上城中前来投靠的忠义之士,一共四千有余。”
“哦。”王佐微微点头,“再请问将军,城中还有多少粮草?”
成晋中一脸愁容,接着说道:“这金贼,围而不攻,后方又无粮草援兵,城中粮食最多可食用七日。”
“嗯嗯嗯,四千将士,七日粮草。”王佐低头默算了一下,抬起头对成晋中说道:“将军,只需答应在下三件事,五日之内,定可破敌。”
“哪三件?”成晋中闻听大喜:“莫说三件,即便是三十件只要先生能破金贼,我成某也当应允。”
“第一件事,便是借将军府中下人一用。”
“好说,我府中上下人等,任凭先生差遣。第二件?”
“这第二件,待我修书一封请一人前来助阵,将军需备快马一匹,一日之内将此信送抵,此人一到大局可定。”
“好,此事也不难。先生且说第三件。”
“这第三件事么,需尊夫人亲自出马,若夫人愿意相助,此战必胜。”
“好好好,先生我这就让贱内出来。来人,快去请夫人出来。”
“将军,你我初次相见,城中军情悉数相告,待我至诚,在下理当鼎力相助。将军这几日只需在城头一心御敌,以防金兵偷袭即可,余下备战之事交与我同尊夫人。”
“好,一切有劳先生。”
四
三日过后,那日成晋中又在城头遥望金兵军情,听到有人禀报王佐求见,成晋中急忙有请。只见,王佐身边带着一个少年来到城下,便疾步上前行礼:“先生,破敌之事准备的如何?”
“将军,在下今日前来正为此事。”
“先生来的正好,这几日,风向一变,天气转凉,再过几日粮草用尽,关中军民当饥寒交迫,急煞成某也。”
“将军莫急,在下特意为将军引荐一人。”一指身旁那人:“此人,乃在下好友之子,姓高,名宠有万夫不当之勇,特来助将军破敌。”
那少年上前一抱拳:“高宠,见过将军。”
成晋中定睛一望此人,二十岁的模样,身高七尺开外,虎背熊腰,浓眉阔鼻,目若朗星,双臂浑厚有力,器宇轩昂一看便知乃练武之人。忙还礼道:“大敌当前,壮士不必多礼。”转过身拉着王佐的手:“先生,快快说来,如何破敌?”
“诸事齐备,只需将军写下战书,相约明日,十里外与金兵决战,到那时,自有分晓。”
“就依先生所言。”成晋中写好战书,命人插于箭上,射向金营。
再说金兵营中,完颜钦这几日,兵围绝龙关,闲来无事,与帐中几员大将正在饮酒。忽听得帐外,有人相报说绝龙关上射下战书,相约明日十里外决战。
环视左右问道:“诸位将军,这宋军明日约我一战,如何应对啊?”
“元帅何惧,想必关中宋军粮草殆尽,欲做垂死一搏。我大金将士,能征惯战,平原之上更是所向披靡。而宋兵军心涣散,此役宋军如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早日攻下这绝龙关,我等也好逼近鄂州与完颜兀术元帅前后夹击,不日便可拿下襄阳。”移刺合达得意的喝了一口酒。
“好,传令下去,退军十里,明日决战。”
六
次日,成晋中在关前整顿人马准备出战,王佐骑在马上看了看前方风中的军旗,微微一笑,低声念到:“天助我大宋。”遂命将军府中家丁,发给上阵将士每人一个布囊别于腰间,吩咐对阵时若金兵冲来,相距十步听其号令便将腰间布囊抛出。又到高猛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高宠连连点头,成晋中虽有不解,但无细想。准备命人打开城门,亲率城中四千兵丁出城,刚要出城门,但听得队伍后面,一片喧哗,回头一望,只见队伍之后跟着数百名城中百姓,为首的正是自己的夫人,不由得大惊,忙问身边的王佐:“先生,这是为何,两军对战家眷百姓尾随其后,乃是大忌,先生何以如此安排?我军若败岂不是连累这身后百姓?”王佐笑而不语。
这时,只见夫人端过一碗水酒,来到成晋中马下,开口说道:“将军,今日一战事关生死,倘若我军胜出,满城百姓得以活命,倘若将军兵败,百姓自然无力生还,满城百姓,今日与军同征,愿将生死交与将军手中,与大军共存亡。将军与我多年夫妻,恩爱有加,我一个弱女子,不能上阵杀敌,替夫分忧,但今日愿跟随将军身后,与夫君同生死。”话到此处,夫人递上水酒“将军请喝下这碗水酒,大破金兵,保我百姓。”
此时,身后的百姓也纷纷倒上水酒,端到宋军将士手中。成晋中虽战功平平,却也读过几本兵书,熟知这哀兵必胜的道理,知道这是王佐假借夫人使得计策以振军心,侧身看了看王佑,平添几分敬佩之心。端起手中水酒一饮而尽,对着身后的将士高声说道:“众位将士,满城百姓随军出征,我军胜则百姓生,我军败则百姓亡,今日一战我军势必大破金兵,保我百姓。”言罢将手中的碗,摔个粉碎。全军将士也纷纷效仿,摔碎酒碗高呼:“大破金兵,保我百姓。”一时间士气大振。
绝龙关城外十里,金兵大军早已经列阵以待。二路元帅完颜钦骑于马上,几名副将分列左右,身后五千轻骑兵,而后一万步兵。完颜钦见宋军来到其后还跟了不少百姓,不由得哈哈大笑,对左右副将言道:“诸位将军,我看这今日一战胜负已分,你们看他军中还有这数百名百姓,犯了兵家大忌,想必已穷途末路,做垂死一搏了。”笑罢,又面露惋惜之情:“这成晋中,虽说是一庸将,却也是个忠君爱国之士,杀之可惜啊。”
此时,身边闪出一员副将上前说道:“元帅惜才,待末将阿土古再去劝说一番,若此人愿归顺我大金,今日也可少一场杀戮。”
“如此甚好。”完颜钦点了点头。
阿土古提马来到两军阵前,对着宋军高声喊道:“成晋中将军听着,今日我众尔寡,兵力悬殊,此战胜负已分,我大金二路元帅完颜钦,爱惜阁下乃是忠义之士,且不愿伤及无辜百姓,命我前来规劝将军归顺我大金,也可少一场杀戮。”
“金贼,我绝龙关中无有贪生怕死之徒,今日之战,我成晋中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屈膝求饶,苟且偷生,留下个千古骂名。”成晋中怒目而视。
“好一个不识好歹的狂徒,今日便叫你做我阿土古的刀下游魂。”言罢拍马提刀,直冲而来。
“将军,待我来会他。”成晋中正欲挺枪上前与之一战,但见身后冲出一人,仔细一看正是高宠。高宠今日头顶银盔,身披素甲,胯下一匹白马,好不威武,再一看手中的兵刃,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但见高宠手中的錾金虎头枪,碗口粗细,长一丈有余,在其手中舞的虎虎生风。
高宠来到阵前,阿土古也不废话,策马横刀直劈面门。高猛不慌不忙,抬手挺枪一挡,只见阿土古双手一震,大刀已被荡开,脱手飞出,高宠调转枪头挽起一个枪花直刺其前胸,阿土古躲闪不及,“哎呀。”一声翻身落马死与非命。两军将士直看得目瞪口呆,一个回合,高宠便枪挑敌营一员大将,成晋中脱口而出:“高壮士,真乃神人也。”此后,金营中陆续杀出四员大将,皆被高宠一一挑落马下。完颜钦大怒,手中军刀一挥,号令全军压上,黑压压的一片,直奔宋军而来。
待等到金兵冲到十步之遥,只见王佐手中令旗一举,宋军将士纷纷解下腰间布囊,扔向敌兵。原来,三日之间,王佐命人连夜缝制数千个布囊,又命将军府中家丁,收尽城中百姓所种的辣椒将其籽磨成粉与石灰相拌,塞入布囊之中,临行前分与将士。此时,布囊落地即破,一阵阵红烟从脚下冒起,烟借风势弥漫开来。一时间,金兵被熏得双目难睁泪流不止,咳嗽声不绝于耳。王佑见状高呼一声:“大破金兵,保我百姓,众将士,杀!”宋军一声令下,个个奋勇,直扑敌营。金兵无力应战,相互踩踏,四散奔逃,溃不成军。王佐对高宠点了点头,高宠会意,飞马冲入敌营,金枪所到之处直杀得金兵人仰马翻,哭爹喊娘。但见他俯身只手生擒一名金兵,夹于腋下跑回王佐身边复命。王佐哈哈一笑,大声赞道:“贤侄真乃神勇,西楚霸王再世也。”
七
宋军大胜回城,清点人数,伤亡不过数十人,回到府中成晋中欲宴请王佐,高宠。
酒宴之上只见王佐不见高宠,便问道:“先生,高壮士何在?”
王佐微微一笑:“我家贤侄乃是孝子,心系慈母,破敌之后便折道回家去了。”
成晋中端起酒杯:“哦哦哦,今日多亏二位相助,我军方能大胜而归,谅他不敢再犯,成某当敬先生一杯。”
“将军,此言差矣。”王佐一摆手:“今日之战我军虽胜,但金兵未伤元气,若在下料的不错,不出三日,金兵必定杀回。”
“先生,这将如何是好?”
“将军,也不必惊慌,在下几日间已布置停当,金兵此番如若再中我计,可保数年不敢来犯。”
“先生,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王佐喝了口酒,缓缓说道。
“啊?弃城而逃?那我与蔡良鼠辈有何分别,再者要我弃这满城百姓而不顾,非大丈夫所为,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先生再想良策,以退贼兵。”
“将军果然宅心仁厚,且听在下说完,将军再做定夺,如何?”
“好,先生请讲。”
“将军可知那三国,孔明出山之时,军中不服,何以立威?”
“火烧博望,火烧新野,大败曹军,自此名扬天下。”成晋中讲道此处一顿,:“莫非,先生要效仿孔明火烧新野?”
“正是。”王佐对着成晋中缓缓说道:“将军且想,一则,我城中粮草不济,金兵再度杀回,无力抗敌只有坐以待毙,城中军民虽个个奋勇却难逃一死,将军于心何忍。二则,飞龙关已落入金人之手,此绝龙关也危在旦夕,若此关也落入他手,金兵便可步步为营,直逼盘龙关,恐鄂州不保。若毁此绝龙关,则金兵远征鄂州,粮草不便长途补给,可拖延其行军速度,鄂州也可有所防范。三则,此次金兵来犯,必定是想取鄂州,而后夹击襄阳。今日我用此计将这金兵烧于城中,伤其元气,毁其一路人马也可解襄阳之围。”
“先生深谋远虑,成某愚钝至极,险些坏了先生大事。”成晋中又问道:“先生,如何施计?”
“将军,前日我已命人,将百姓家中炉灶之间挖通,硫磺烟硝埋于其中,只需他金兵一生火则全城皆燃也。城门处我也安排死士隐于两旁,但见城中起火,便封锁城门,此计可成。”
八
次日,成晋中命夫人打点府中事物,自己与王佐在城中安排军民撤离,百姓听说要弃城虽心有不舍,为保性命却也无奈只得依从,收拾好财物依依不舍地随军向鄂州撤离。
此时,一名宋兵来报,牢中被俘金兵乘乱逃脱。成晋中大怒欲将牢中守卫问罪,王佐哈哈一笑:“将军,此守卫非但无罪而且有功,此事正是在下让他如此为之。”
“先生,这是为何?”
“将军,金兵此次大败必生戒心,见空城必定生疑,若派人先入城探之,我计则败也。所擒之俘逃脱之时,见我满城军民撤退之情景,回去相报,可解金兵之疑。”
“先生料事如神,此次若非先生相助,我等满城军民性命难保也。”成晋中言罢单膝下跪,抱拳行礼:“我替满城军民谢过先生,请受我一拜。”
“将军快快请起,在下实不敢当。”王佐急忙扶起成晋中:“将军爱民如子,忠君报国实乃大宋之福。能助将军破敌也是在下之幸也。只是,明日在下便要与将军告辞。”
“先生,此去何往?何不与我一同退入鄂州,先生此等良才入关后定可重用。”
“多谢将军,不必了。”王佐一摆手:“此次一别,在下欲往岳元帅帐下效犬马之劳,还望将军保重。”
次日,王佐向成晋中告辞,成晋中心中万分感激,叫下人准备银两,欲赠与王佐,王佐哪里肯收。成晋中便定要相送,送至十余里方依依惜别。
结尾
三日后,完颜钦果然领兵来犯,先前已从逃回的金兵口中得知,城中并无防备,便安心进城。傍晚时分,埋锅造饭,一时间火光四起,便知中计,此时城门已被隐于两旁的死士锁死,可怜这一万多金兵被活活烧死与绝龙关中。完颜兀术得知二路元帅兵败身亡,无心再战,领兵撤退,襄阳之围自解。自此,绝龙关之战便告一段落。
此后,王佐断臂,高宠枪挑铁滑车都是后话,至于王佐如何认识高宠,也无从查考,这绝龙关之战更是鲜为人知。
第242篇、冲出死亡的冰海
突遇风暴
1984年11月,我国第一次派出科学考察队前往南极洲,任务是建立中国第一个南极科学站,并开展对南大洋的科学考察。这是20世纪80年代中国科学技术领域的一件大事。我当时有幸参加这次远征南极的壮举。在南美洲最南端的火地岛。我与中国南极考察队的大队人马会合,然后乘科学考察船“向阳红10号”驶向南极洲,开始了我一生最遥远的航行。
转眼到了1985年1月19日,在南极洲的乔治王岛的冰雪世界中迎来了新年,我又登上了“向阳红10号”参加南大洋的海洋考察。1月24日深夜,船只驶入南极圈——南纬66°33'的冰海。天气越来越坏,风浪开始积蓄力量施展它的威力。当船只结束位置最南的一个站位的综合调查,掉转船头向北航行时,一场可怕的风暴将我们的船只团团包围了。这是我终生难忘的1月26日。直觉告诉我,今天的风浪似乎有点不对劲。脚下的水舱贮藏的几百吨淡水,此刻像是山洪瀑发,发出令人心悸的吼声。从那圆形的舷窗望去(舷窗已用螺栓拧得严丝合缝),只见一团发绿的液体像是拳头一样狠狠砸来,发出沉闷喑哑的响声。当那波浪的拳头退回去的一刹那,山峰一般的浪头飞快地向船尾奔去,其速度之快,威力之猛,令人惊心动魄。
实际上,风浪是从后半夜开始加大的。“向阳红10号”船闯入了风浪险恶的别林斯高晋海,船长张志挺从梦中惊醒,直奔驾驶台,立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拿起话筒,发出了紧急通知:“注意,全体船员注意,关闭所有的水密门,轮机舱全员值班,各就各位。全船任何人员未经驾驶台允许,一律不准上前后主甲板……”声音虽然平静,但是这非同寻常的命令,出自船长之口,船上所有的人——值班的船员和水手,满身油污的机匠,在实验室整理标本的科学家,在试管烧杯前忙碌的化验人员,甚至连下了夜班正躺在床上休息的船员——他们的神经如同被烙铁烫了一下,顿时狂跳不止。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这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我踉踉跄跄地离开空气浑浊的舱室,艰难地登上一级级舷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以防摔倒。重心是无法把握的,身体左右摇晃,好像喝醉了酒,完全失去了控制能力。尤其是爬舷梯,由于船只剧烈摇晃颠簸,有时双脚像拴了块铁砣无法抬起,胸部憋闷,像是登上缺氧的高山之巅;有时恰恰相反,脚步轻快如飞,恍若腾云驾雾,可以一步蹿得很高,不过这时尤其要小心,双手必须紧紧攥住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挪动。否则,稍不留神,就将摔倒在地。我走到顶层,推开驾驶室的门,扑面而来是一种异样、紧张的气氛。驾驶室的人比往常多,却寂静无声。所有的人,从船长到舵工,从总指挥到船长顾问,目光都不约而同凝聚到一个焦点,那挡风玻璃外的大海。
惊涛骇浪
眼前的别林斯高晋海,波涛汹涌,一片杀机。挡风玻璃被浪沫水雾溅得模模糊糊,一个强大的低压中心正在它的上空形成。气压表的水银柱,无法遏止地往下降,像是垂危病人的血压。990(帕斯卡),980,970……气象预报员看着那下落的水银柱,他们的心也在一个劲地往下沉。
我一动不动地贴着挡风玻璃,凝视着那一道道滚动的涌浪。涌浪正在朝船头移动,像排成整齐方阵的敢死队,前仆后继地朝着我们的船头猛扑过来。这是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狂风和大海奏起了悲壮的军乐,呼啸的风声中隐隐传来铁甲的铿锵和兽性的喊杀声。那气势汹汹的巨浪狂啸着,扬起浪花,积蓄万钧之力,昂起头,一步一步,最后终于向船头发起猛攻。一刹那间,船只那钢铁的躯体受到猛击,高高地抬起它的船头,而那扑过来的浪涌被锋利的船头击得粉碎,立即像跌落深渊的瀑布溅起银练似的水雾,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号。只见船首一会儿被抬上十几米高的浪尖,一会儿又跌进深深的波谷。当它好不容易从浪涛的包围中挣扎而出时,浪涛忽地一下跃上甲板,企图夺门而入,扑进船只的指挥中心……
我和许多船员都是第一次目睹大海如此凶恶狰狞的面目,那不是普希金所称颂的可爱的“大自然的元素”,也不是歌手们吟唱的“亲爱的妈妈”,那是一片从地心深处涌出的乌黑的岩浆,它们一刻也不安宁,随心所欲地塑造连绵起伏的山峰,山峰一会儿又变成深深的山谷,紧接着新的山峰和新的山谷又接踵而至。我们的考察船处于极其不利的地位,它左右摇晃,上下颠簸,在风浪中苦苦挣扎。
船长张志挺站在驾驶台上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这个性格开朗的中年人,此刻脸色异常严峻,笑容从他的嘴边消失。他趴在挡风玻璃前,眼睛盯着那排山倒海的浪涌,仿佛是一尊随时准备出击的战士的雕像。几十年的航海生涯,他经历过无数的险境,北太平洋的台风,昏天黑地的风暴,多少次在风浪里出没,然而这南大洋的风浪,却是他第一次遇到的。
气压还在一个劲地下降。张志挺神色镇定地听着气象预报员每隔15分钟一次的报告。在这紧张的时刻,预报员每隔10分钟便跑上驾驶台顶端进行气象观测。从外面的舷梯爬上最高部位的气象平台,那是冒生命危险的。
顶风劈浪
张志挺连眼皮也没有眨一眨,但心里却感到难耐的焦渴。他清楚地知道,眼下他们已卷入可怕的气流漩涡,那四面包围的涌浪像重重埋伏的敌人,已经把他的船包围起来。而那十二级以上的飓风,像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不能掉转船头,逃出可怕的陷阱,虽然顺风而行是很理想的航行方案,但是船只倘若偏离此时的航向,在它掉头转向的瞬间,拦腰扑来的涌浪就会将船掀翻。向左、向右,都不行。
卫星云图和天气传真图无情地宣告了这样的现实:在船只的东面,埋伏着更大的风浪,低压中心正在东面布下可怕的陷阱,而在西边,离开南极大陆越来越远,与风浪搏斗的时间将会旷日持久,危险有增无减。看来,惟一的出路是顶着浪涌袭来的方向逆风而行,和风浪作殊死的搏斗,这是此刻唯一可以避免船只被浪涌倾覆的良策。
船只减速,所有的水密门已经关闭,轮机舱进入一级部署。无线电发报员按动电键,向远隔万里的祖国发出了一份十万火急的电文:“我船在危急中……全船上下正在顽强搏斗……”
第243篇、关东酒侠
丢羊罚酒
巍巍医巫闾山西麓,滔滔大凌河水北畔。秋风微熙,黄叶索索。远天与河水相连,白云从峰顶擦过。一轮血红的太阳斜挂西天,黄昏冷面无情地向大地抛来。
落日的余辉里,少年羊倌陈无路,双眉戚楚两眼泪痕,穿着一身不合体的烂袍,光着黑皴皴的脚板,手持羊鞭,幽灵般在草地上徘徊着。一阵难忍的疲惫向他袭来,他不由得“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狠命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嘴里立时充满了苦涩,嘴唇绽开的伤痕,渗出殷殷的血迹……
陈无路在草地上已经走了一天,哭泣了一天。他知道自己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但想到东家刘梅德瞪眼对他说:“找不到丢失的羊,就别再回来见我!”他不敢回东家。
东家刘梅德可不是等闲之辈,他儿子刘琢在京城刑部吃着大清国的皇粮,家有良田百顷,牛羊成群,骡马成圈。知县赵恒文是他的干儿子。平时乡民们见了刘梅德,都要称他刘老爷,点头哈腰请安问好,否则不是招灾就是惹祸,小则伤财,大则坐牢。
他心狠手辣坏道甚多,专能罗织罪名,对冲撞过他的人不置死地决不放过。
陈无路一想到这些,不禁感到脊背发冷寒气攻心。羊,到哪里去找?分明是被闾山里的贼人拖走吃肉去了。
昨天下午,无路在这里放羊,突然闾山脚下黄尘滚滚,霎时间两个骑马人冲到羊群里,立时将吃草的羊群冲散。无路赶忙去揽群羊,等揽齐一过数目,少了两只羊。回头再看那骑马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时无路找了半个下午,可连羊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晚上圈羊时,他向刘梅德报告了事情经过,刘梅德硬说他把羊偷着卖了。无路据理争辩了两句,被刘梅德打得顺嘴流血,叫嚷着说:没卖你就得给我把羊找回来,找不到羊别回来见我!
无路坐在草地上,一阵饥饿向他袭来,他见身边有一丛长着肥厚叶子的蒿草,就不顾一切把那叶子揪下来填进嘴里。他用牙齿一嚼,觉得苦中有甜,索性把这丛蒿草的嫩叶全吃了。
肚子饱了,但无路还是不敢回去见东家。他忽然想到了死,南边不远处就是黄浪滚滚的大凌河,只要闭上眼睛往下一跳,自己就是世上无牵无挂的人了,再也不怕刘梅德那条老狼了。他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蹒跚着向大凌河边走去。
不行,我死了,妈咋办?妈在老狼的契约上是摁过手印的。那契约上写着丢羊要赔,偷懒要罚,中途不干要罚一年的工钱。自己是因为还不起刘梅德家的地租才来放羊还债的,如今多病的爹已经死了,妈一个人支撑这个苦难多灾的家。如果自己一死,刘梅德老贼哪能轻饶妈妈?不能死,不能死,要替妈顶着这里的债务!无路望着血红的太阳,艰难地向林子里走去……
掌灯的时候,无路回到刘家大院。他浑身瑟索着向灯火辉煌的上堂走去,每走一步,心里就颤抖一下。
关东酒侠(2)
刘梅德正在三姨太小桃红的陪伴下饮酒。红木雕花的八仙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小桃红站在太师椅的后边,一手举着香檀纱扇为刘梅德扇风儿,一手握细颈景泰蓝酒壶,嗲声嗲气为老爷斟酒。刘梅德把满满一杯酒抿了一口,用眼斜乜了一下无路。无路赶紧把头埋下,等待着一顿毒打。不料等了好一会儿东家并没打他。只听刘梅德干笑几声,骂道:“小兔崽子,羊没找回来人也哑巴了?连个屁也不给老爷我放一声!”无路嗫嚅着说:“老爷,我看您老正在喝酒,就……”“喝酒,我他妈喝的是自家的酒,关你狗屁事!”“我怕一提丢羊的事扫了您老的酒兴。”“放你妈的屁!怕扫兴还在这里挺尸站着?我看你是馋酒喝!”“老爷,我从来也没喝过酒,我不馋酒喝。”刘梅德沉吟片刻,突然说道:“从来没喝过酒,那好,今天我就让你喝,喝个够!”刘梅德突发奇想,要是把少年羊倌灌醉,那一定是很好玩的,于是眼珠一转说道:“你能把这坛酒喝光,老爷我就不用你赔我的羊了。”陈无路怕自己听走了耳,站在那里不敢回话。刘梅德又说:“听见了么?我说话算数。你能喝了这坛酒,我就一笔勾销丢羊的事!”
陈无路听得真真切切,低哑着嗓音说:“老爷,您别逗我这穷孩子了。我知错就改,以后想法赔您老的羊。”刘梅德说:“怎么是逗你呢?老爷我就是想看看,从来不喝酒的人能醉成啥样!”无路心里想,我连死都不怕还怕醉吗?肚里有那些蒿草叶子垫着底儿,兴许醉不死呢,就是醉死了免去挨罚也死得值。想到这里他反倒来了勇气,全身一振挺起胸脯,向前跨了一步,说:“为了免去惩罚,老爷,我喝!”
“好,好,有他妈点儿穷骨气。”刘梅德向小桃红递了一个眼色,小桃红扭动蜂腰慢拧碎步,走到桌前端起那黑亮的酒坛,吃力地递给了陈无路。
陈无路用两只脏手捧起酒坛,双眼一闭,像放羊时喝山泉水一样“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喝了起来,片刻之后就将那多半坛酒喝了个净光。他将酒坛控一控,没有一滴酒滴出。他眼圈儿发红,舌头发硬地说:“老爷,我全喝干了,丢羊的事一笔勾……销了———”刘梅德惊得瞪圆双眼,嘴里说:“勾销了,勾销了,是他妈一条汉子,还敢再喝一坛吗?我赏你二两银子!”说着话,他随手取出一块银子,“当啷”一声扔在桌子上。
陈无路只觉得头重脚轻,两耳轰鸣,眼冒火星,但他心里还清楚。他听了刘梅德的话,眼见桌上那块银子,心想有了这块银子,够妈活命半年了,我即使醉死,也给妈挣这半年饭吃,就咬着牙叫道:“给我再来一坛!”
关东酒侠(3)
陈无路靠在八仙桌上,伸手取过那块银子,揣进自己破衣的夹层里,接过小桃红新端来的酒坛,“嘶啦”一声扯去封条,揭开泥封捧起坛子,坛嘴儿对着人嘴,分三次,喘了三口粗气,又将一坛酒喝个底朝天!他大喝一声,向前迈了半步,“叭”地一声扔了坛子,身子摇了三摇,轰然瘫倒在八仙桌前。
小桃红吓得浑身哆嗦,刘梅德却面不改色,慢腾腾踱到无路眼前,伸出两根手指,把夹层里那块银子夹出来,“当啷”一声又扔回匣里,然后对门外喊道:“来人哪,把这醉死鬼给我抬到后花园去!”话音刚落,冲进两个家丁,把陈无路抬出了上堂大厅。
起死回生
飒飒秋风卷着枯黄落叶,在刘家后花园里打着旋儿吹刮。无路躺在凉亭的石板上已经一夜一天了,身上落满了黄尘败叶,冷眼望去俨然是一具死尸。
黄昏的时候,刘梅德漫步来到后花园,他想亲眼看看无路醉死后的惨状,然后派人通知无路家,就说这贼子偷喝了刘家的御赐美酒,醉死在后花园里,让陈家那小寡妇速带二百两银子,到这里来还债收尸。刘梅德美美地想着:二十不浪三十浪,陈家那小寡妇刚近三十岁,虽生在穷人家,却如风雨中的牡丹,美貌动人姿色牵心,谅她死活也拿不出二百两银子,只好乖乖地以身抵债。这朵风雨中的牡丹,就是我刘某的案头玩物了……老贼不禁哈哈大笑着走上凉亭。
刘梅德用树枝扫掉无路脸上的草梗落叶,探身一看,不由惊得一抖!这孩子足足喝了七斤以上老酒,却是一口秽物未吐,满面红光地躺在石板上酣睡。这种上好的老酒,知府县爷放荡时也只能喝上七两,过了七两便烂醉如泥。可眼前这个十三岁的羊倌,却躺在这里似进入甜蜜的梦乡一般。
刘梅德猫下腰去,用手掌对无路的鼻孔一挡,温热的鼻息有力地冲出来,冲在刘梅德的手掌上又折回来,刺激得无路竟清脆地打了个喷嚏,梦呓般地哼了一声,吓得刘梅德浑身一抖,赶忙把手抽了回来,从花窖边扯过一张芦席,盖在陈无路身上。刘梅德眯眼望着夕阳,心里产生了一个更阴毒的想法……
天近三更的时候,刘梅德轻轻走出卧室,提着一把铁锤,直奔后花园走去。他佝偻着身子登上凉亭,一看芦席仍然苫在无路的身上,就运足了力气举起铁锤,照准无路脑袋的位置,“呼”地一声猛砸下去!
铁锤落地发出“当啷”的一声闷响,陡然崩起飞溅的火星。刘梅德被震得彻骨疼痛,握锤的手不由得撒开,铁锤“当”的一声落在地下,他则“嗷”地发出一声怪叫。他揭开芦席一看,陈无路早已踪影皆无。刚才那一锤,恰好砸在芦席下的一块石头上,致使芦席洞穿石头崩裂,震得刘梅德心里发颤手臂疼痛。
关东酒侠(4)
刘梅德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咬牙骂道:“什么人狗胆包天,竟敢坏了我的好事!”折回身就去找更夫赵大责问。赵大叫苦道:“老爷您忘了,您曾让管家告诉我,这几天不许下人进后园一步,那里的事我们一概不知。”刘梅德悻悻骂道:“都是些无用的奴才!”就回了自己卧室。
却说少年陈无路躺在凉亭的石板上昏睡了一夜一天,睡梦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轻飘起,悠悠地荡漾在草地上空,寻找丢失的羊。一会儿又飘上闾山绝顶,看见一伙土匪正在宰羊剔肉,就大喝一声:还我的羊!可是瞬息之间眼前的一切又都不见了。无路又飘回自己家里,欣喜地对妈说:妈,孩儿我醉死了,给您挣了这块银子,算是儿子对妈的最后孝敬吧……可是伸手一摸银子不见了,他伤心地痛哭起来……
突然,有股热浪一冲,无路竟奇迹般醒来。他抬眼一望,周围一片漆黑,身上遮盖着芦席。他急忙将芦席掀掉,辨别周围环境,发现自己躺在凉亭里。
无路回想起和东家赌酒的事,伸手去摸那块赢得的银子。可是哪里还有银子!无路心中又气又急,顿觉一股无情的热浪冲撞全身,冲得他六神无主全身动摇,晃晃悠悠向前走去。他伏在园中假山上,立时浑身毛孔张开,簌簌的汗水像泉水一样流出,顺着头发、下颏、手臂、裤脚,下雨一般滴落下来,霎时间脚下的地面变成汗水的沼泽。
出了这场大汗,无路顿觉全身轻松。他顺手搬下一块假山石头,放在自己躺过的凉亭上又用芦席苫好,然后躲在假山后面,静观刘梅德怎样处置自己的尸体。
刚入三更,无路见刘梅德提着锤子走上凉亭,狠狠地朝芦席砸下去。无路立时明白,这是老狼怕他不死,要砸碎他的脑袋。气得无路捏紧了拳头。
等刘梅德走出后花园,无路急忙翻墙,逃出了刘家后花园。
无路踏着漆黑的夜路迅疾逃跑,天亮的时候,他来到四十里外的九条岭镇。这里离无路的家更远,他不敢回家,怕东家的人到家里去捉他。
无路害怕刘家的人追来,他穿着镇里的小巷走。不想经过一个挑着酒幌的酒店门前时,一股酒香扑来,竟诱得无路六神无主如醉如痴,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发疯般冲向店内酒坛,不打招呼不问价钱,“咚咚咚”将一坛酒喝个底朝天!店小二吓得面无血色,赶忙去向主人禀报。酒店老板花脸狐跑到店前一看,无路还在舔嘴抹舌地找酒喝,立时惊得瞪直了双眼。不等老板问话,无路回身向花脸狐鞠了一躬:“老板大叔,我得了一种怪病,闻酒不喝心里奇痒难受。刚才实在难忍,喝了您一坛酒。我身上又没有分文,只能靠干活来抵销酒钱,什么样苦活累活我全能干!”
花脸狐打量无路一番,轻蔑地笑道:“你这孩子好生无理,小小年纪见酒就喝,你得干多少活才能抵坛酒钱?再者说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毛病,干不了三天活,还不把我这小店喝黄了?算我倒霉,小兄弟,赶紧走人,离开这里吧!”
关东酒侠(5)
无路认真地说:“大叔,哪有白喝人家酒的道理?这样吧,你家不是有田产吗?我可以到田地里去干活。只要不闻到酒味儿,我就不想酒喝。”
花脸狐翻翻眼睛,一想也对,家里南坡有十亩高粱正想请人去割,何不让这小酒鬼去割割看,就决定把无路留下。
陈无路干活特泼实,十亩高粱两天不到就割完了。花脸狐见这孩子真能干活,就给他单独开了间小屋,每天让伙计把饭菜送进小屋,吃完后就去地里干活。花脸狐得了帮手满意,陈无路混口饱饭吃求之不得。
自打那天早晨无路抢喝一坛白狼老酒起,这件事就像风一样传遍小镇。人们甚至把他传成了酒仙下凡,说他酒后脚驾祥云穿云破雾而去。渐渐地就有好事者想求见他。人们发现他给花脸狐家干农活,就有乡绅要花钱请他专门喝酒开赌场。这事传到花脸狐耳朵里,他一夜没睡好觉,临天亮时他才想过味来,别人能花钱请他喝酒打赌,我为啥就不能这样做呢?事不宜迟,先下手为强,从今天起我就改换他的工种,让他专门喝酒。
海量酒家
花脸狐备下了桌酒席,把无路从住处请到店中。无路怕闻到酒味儿犯瘾,用布衫把鼻孔和嘴巴裹起来。花脸狐一见他这副滑稽样,哈哈大笑着替他把布衫取下,毕恭毕敬地请他坐在首位。无路一时懵懂,就问花脸狐:“老板,你这是为了哪般?难道你觉得我欠你的太少,还要继续让我喝酒不成?”花脸狐挤弄着眼睛说:“从今后不许再叫我老板,你要叫我大哥,我要称你贤弟,我想与贤弟结成金兰之好,望贤弟赏脸,满足哥哥这一要求。”
无路说:“老板,我欠下你的酒钱尚未还清,哪里敢高攀与老板称兄道弟?”花脸狐说:“兄弟,都怨哥哥有眼不识金镶玉,前些时慢待了兄弟。今后哥要是对你有半个不字,愿受天地良心谴责。”“老板,千万别这样发誓。今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要出力气我绝不吝惜!”老板说:“我们先喝酒,然后磕头换谱再共图大业!”
陈无路和花脸狐酒足饭饱之后,真的在神龛前磕头,结为金兰兄弟。此后三天花脸狐与陈无路顿顿喝酒,餐餐吃肉,直待得无路心神不安,一再要求大哥快给他活干。大哥终于对他说:“兄弟,凭你成坛饮酒不醉的能耐,还愁没有银子花?从后天起,我们小店要更换门庭,我已托镇上马秀才写好了店名,叫做‘海量酒家’。咱们贴出告白,专门设局与天下豪士赌酒,谅他远近饮酒能家,哪个也没有兄弟的海量!我们必定场场赌赢,赢了大钱之后,你我平等对分,攒下钱后你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陈无路听后,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暂时在这里避一避风也是权宜之计,就应承了大哥的要求。
三日之后九月初九,正是良辰吉日,花脸狐的海量酒家正式开张。门楣上高悬海量酒家新做的招牌,店门两侧悬挂木雕楹联,上联写:酒量似海,能吞纳江河湖泊;下联是:气概如山,敢迎战各方豪杰。告白上则说,为弘扬饮酒雅风,本酒家特设赛酒赌桌。来者轮流坐庄随意下注,以饮酒多者为胜。酒店免费供给酒菜,敬候饮酒英雄前来夺冠。
关东酒侠(6)
酒店门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花脸狐笑容满面把请来的贺喜宾客一一让进店中。来宾多是附近村镇的乡绅名流。宴席开后,大家一边饮酒,一边高谈阔论,赞扬花脸狐为地方饮酒英雄辟了一块用武之地,实乃一枝奇葩,日后必给地方增添异彩。
各路乡绅推杯换盏,弄得酒店热闹非凡。正喝到高兴处,花脸狐把陈无路引荐给大家说,我这位贤弟是酒中豪侠,不说能喝干九江八河,却也是天下酒家无对手。大家一看他是个孩子,便立时发出一片唏嘘之声。陈无路按着大哥的安排,逐桌给客人敬酒。敬完之后,他抱起拳头深深向大家鞠了一躬,谦恭地说:“无路少年无知,还望各位贤者多多指教!”这些话都是请马秀才教的,无路头脑聪敏记性特好,一一记在心中,都能逢场运用恰到好处。
当场就有不服气的。镇上有名的酒徒孙八两,扯着嗓子叫道:“喂,无路兄弟,能陪老哥我痛饮几杯吗?”大家听后同声起哄,拍着巴掌高叫:“对对对,陪陪八两兄弟,也显显英雄本色!”
无路无奈,瞟了大哥花脸狐一眼,花脸狐向他暗递眼色,鼓励他战胜孙八两:“来来来,无路贤弟,你就陪八两大哥少饮几杯!”
无路腼腆向前,低声问道:“孙大哥,您看兄弟如何陪您?”孙八两说:“按照酒桌规矩,我们先喝个‘哥俩好’吧,就是你我各满二两一杯,然后相撞同时饮干。”说着话,他取过两只瓷茶杯,“哗啦啦”满上二两老酒,递给无路一杯,自己端起一杯。无路学着八两的样子,举杯同他相碰,然后咕咕咕三口把酒喝尽。孙八两自恃能喝八两以上,但他饮不得急酒,原来想镇一镇这初生牛犊,却不料他竟三口见杯底。逼到场面上,孙八两也顾不了许多,只好咬牙将酒干了。大家齐声拍手叫好,好事者吵嚷再来一杯。孙八两老酒下肚,顿燃争强好胜的火焰,开口叫道:“无路兄弟,你还敢和哥哥喝个二进宫吗?”无路平静回道:“只要大哥有兴,兄弟我理当奉陪!”大家齐声喝彩,于是二人又将满满一杯酒举到齐眉处相碰,然后一饮而尽。此时的无路已酒瘾大发,他恭敬地对孙八两说:“孙哥是远近闻名的八两大量,我们已经喝了四两,请问哥哥我们能否再连干四两,以尽哥哥豪兴!”大家拍手叫好,有人竟拍起桌子助兴。孙八两虽然心里发虚,但拘在脸面上,已是开弓无有回头箭,只好壮着胆子答应。有好事者又把杯子换成碗,每碗用酒提斟四两酒。陈无路面无惧色,端起酒碗,像喝白水一样将酒喝干。不料孙八两却高声叫道:“兄弟你犯了酒桌规矩,不碰杯擅自独喝,这是小瞧朋友,要连罚你三杯!”
无路哪里懂得这些,只好呐呐认罚,一连气又干了三杯酒。宾客有的叫好喝彩,有的面生惧色,埋怨孙八两存心难为这涉世不深的孩子,万一把孩子喝出好歹,如何对得起花老板,就主张不要再喝了。
关东酒侠(7)
可是有人却喊道:“人家无路把罚酒已经主动喝了,八两兄应当把自己那碗酒喝了!”大家又是齐声叫好,激着孙八两把酒喝下。
孙八两已满脸泛红头上冒着热气,眼见得众矢难挡,耍赖说:“喝是要喝,但须要无路陪我同饮。”无路不理会八两耍赖,大方地说:“兄弟一定奉陪哥哥同饮!”于是自己又满上一碗酒。
二人举杯相碰后,无路坦然喝干一碗酒。孙八两却端起酒碗往腮边倒,弄得碗里的酒顺着脖领流走大半。
大家正想找个借口不让二人再喝下去时,却听“哗啦”一声响,孙八两将桌子靠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下。大家陡然一愣,去搀扶倒在地上的孙八两。好个陈无路泰然自若,孙八两已经烂醉如泥。
大汉雷声
花脸狐的赛酒赌桌一开张,远近的豪饮者便纷至沓来。酒店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来者都是抱着必胜的信心乘兴而来,但是一席赌后都是烂醉如泥,扔下银子扫兴而归。
只几天功夫,花脸狐的钱柜就塞得满满的,乐得花脸狐睡梦里都发出笑声。自然,他把兄弟陈无路更为看重,不但给无路开了个漂亮房间,还让媳妇肥臀獾亲自服侍这位小兄弟的日常生活,弄得无路反倒发窘,只得提前把门闩好佯装已经睡着,肥臀獾只好扫兴而去。
花脸狐的海量酒家财源滚滚,引得镇上的同行都很眼热。那些赌酒赌输,扔下白花花的银子光身退场的主儿,更是气得咬牙切齿。甚至有几个混混想把无路劫走,弄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弄清他为何饮酒不醉。但那花脸狐并不白给,他竟花钱给无路请个保镖,日夜和无路待在一起,弄得混混无从下手。
有一天酒店刚刚开板儿,来了两位大汉。为首的大汉年约三十岁上下,浓眉大眼,方面阔唇,身高七尺以上,满脸透着紫铜颜色。他说话的声音浑厚粗犷,走路的姿态稳健轻捷,骑着一匹枣红快马而来,身边跟着一位保镖,赶着一匹大青骡子,骡背上驮着沉甸甸的驮筐。
花脸狐赶忙热情相迎,让小二帮忙拴好牲口卸下驮筐。宾主寒暄之后,很快进入赌酒话题。大汉自报姓名雷声,和弟弟雷鸣经商路过此地,在街上听人议论海量酒家是个好去处,不但可以消愁解闷,还可赢回大量银钱,所以兄弟二人就慕名而来,愿在酒桌上决一雌雄。
花脸狐一看二人来者不善,就先安顿二位饮茶,自己退出身来和无路商量对策。无路听了大哥介绍,胸有成竹地说:“请大哥放心安排别的事情,我如在酒桌上赢不了他,愿以一命赔偿大哥的损失!”花脸狐急忙说:“兄弟,大敌当前千万莫说这丧气的话,哥哥的意思是告诉你千万莫要轻敌。”无路说:“大哥放心吧!小弟一定要赌赢这个雷声。”
赌厅里摆着一张硬木雕花八仙桌,桌上放着丰盛的酒菜。雷声让雷鸣从驮筐里取出银子,都是成封成封的,足足有三千多两。另有一只雕花木匣,匣子精美无比用铜锁锁着,一看便知是值钱的宝贝。
关东酒侠(8)
打点好银两之后,雷声对花脸狐说:“花掌柜,我雷声喝酒有个陋俗,从来不以大鱼大肉和丰盛菜肴下酒。请您把这些撤掉,只需新鲜大豆腐二十块,大葱三斤,油炸花生米三斤,一碗黄豆大酱足矣!”
时间不长,新叫的酒菜摆上桌子。雷声脱下长衫交给弟弟,摘下青缎子瓜皮小帽,向众人一揖,端坐在靠椅上。
陈无路走近酒桌,对雷声抱拳见礼,奶声奶气地说:“客官来此小店,折了英雄高躯。小弟山野顽童,有慢待客官之处万请海涵!”
雷声一听这孩子语出惊人,便知他不但饮酒海量,而且是个善于言辞的儒子,于是心里多了一道堤防,暗嘱自己要小心这个儒生酒徒。
双方见过礼后,雷声瓮声说道:“今日雷某带来白银三千一百两,作为赌注,愿与无路兄弟在酒桌上比出高低!”
陈无路笑脸相陪:“在下小弟陈无路,一定让大哥高兴而来,满意而归。请问大哥饮酒恪守哪些规范,望明示,小弟好共同遵守。”
雷声说:“我雷声是个粗人,不像小弟斯文懂礼。常言说酒桌前面没大小,能把酒喝下去就是朋友。今日喝酒我们不讲任何清规戒律。”无路说:“如此甚好。”
雷声说:“为了讨个吉利,我们先喝个‘二仙聚会’,用以庆贺你我兄弟有缘在酒桌相聚,我们哥俩每人各干两碗。这开场两碗就好比农夫浇田,要用头水把渠道洇透,然后再喝就畅通无阻了。”
花脸狐听了雷声说话口气,难免心里没底,心想天底下奇事奇人多着呢,无路能喝两坛酒,这雷声就不兴能喝三坛五坛?他面带怯色看了看无路,只见无路毫无惧色,笑吟吟端起酒碗,二人将碗轻轻碰了一下,各自轻松干掉。雷声将酒碗一翻,无路也学着将碗一翻,二人的碗里竟无一滴酒滴下。雷声朗声大笑:“够劲儿,够劲儿,哥哥今日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痛快人!”
两人吃过几匙花生米,开始喝第二轮,每人又连干三碗酒,叫做“三雄结义”。围观者对两位酒侠豪饮啧啧称颂。
雷声的这种喝法实际是投石问路,一来摸清对方酒量,二来以豪放气概压人。一般人喝下这五碗酒都会面有惧色,害怕对方惊人的酒量,可是无路饮下五碗后更加精神焕发,这倒使雷声有些没底,于是他要猛打猛攻,提出连喝十八碗,叫做“十八罗汉斗悟空”。
无路问雷声:“大哥,啥叫十八罗汉斗悟空?”雷声说:“这都是识文断字的人编出来的逗趣话,说白了就是找个借口好喝酒。”
酒桌上立时摆好三十六只豆绿小碗,雷声和无路每人面前各放十八只,都满上了白狼牌老酒。观看的人吓得面面相觑。
二人有如风卷残雪,一碗接着一碗将眼前的酒碗喝空了。
关东酒侠(9)
花脸狐吓得满脸滚汗,旁观的人惊得瞠目结舌,大家佩服二人真是棋逢对手。陈无路和雷声的感情更是近了一层。二人喝完酒后吃着大葱大酱和花生米,渐渐地各自谈起了心里话。无路觉得自己遇到了说书中讲的英雄侠客,让人肃然起敬,就把苦难的童年贫困的家境对雷声说了。雷声边听边点头皱眉,不时发出同情的叹息。
吃过一阵谈过一阵,雷声已不觉满脸殷红,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暴突起来。他自知已经微醉,决定赶紧离开这里,就站起身说:“今日大哥他乡遇知己,对小弟佩服至极!酒我们就此打住不再喝了,这些银子大哥认输送给店家,这红漆木匣里的东西赠送小弟。哥哥劝你今后不要再以饮酒为业,把里面的东西卖了,买头耕牛置些田产,回家陪娘过日子去吧!”
一席话说得花脸狐感激不尽,说得无路泪流满面,答应雷声再不以饮酒为业,但绝不收大哥的红漆木匣。花脸狐担心无路喝输赔不起银子,现在一看大汉主动认输留下恁多银子,心里既高兴又感激,就劝无路说:“雷大哥把宝物实心实意赠你,你一再推却反倒让雷大哥心里不快,这匣子哥哥替你收下了。”
雷声把匣子和钥匙捧给花脸狐说:“如此甚好。花老板,我可是有言在先,这三千一百两银子是给你酒店的。这匣子是给无路兄弟的。请你以后不要再让无路陪酒,放他回家去过平安的日子。如若你有失信,我雷声可不会不管!”花脸狐连连点头哈腰,一再表示一定按雷声的叮嘱去办。
大汉雷声和兄弟雷鸣转身告辞,无路和花脸狐紧紧跟随送出门外。雷声兄弟翻身骑上坐骑,在马上抱拳回身:“无路兄弟多多保重,花老板来日再见!”二人一提缰绳,立时蹄声“嘚嘚”蹚起一溜黄尘,霎时间二人消失在茫茫地平线上……花脸狐和无路送走雷声兄弟,转回身刚刚把银子抬进库房藏好,还没待收拾桌碗,店中伙计匆匆报道:“花老板,花老板,可不好了,街东正有几个官差打听我们酒店所在,有人说他们是到这里抓人的,您赶紧想法对付吧!”
花老板听后心里凉了半截,赶忙捧起红漆木匣,对无路说:“这是雷大哥给你的,你赶快藏起来吧!”无路说:“我不要,还是送给大哥你吧!”花脸狐急得满头大汗,“都火烧眉毛了还推辞什么?那哥哥就先替你保管吧!”
这时候一群官差已在门外喊叫,不待店家相迎,已如虎狼一般冲进屋内,为首的官差不容分说,“哗啦”一声掀翻桌子,弄得杯盘粉碎酒水横流。花脸狐陪着笑脸迎上去:“官爷慢来,官爷息怒,您有何公干慢慢对我说。”那官爷斥道:“我们是县衙捕快,奉了县爷之命,前来捉拿逃犯陈无路!”花脸狐立时惊得目瞪口呆,陈无路却抢前一步大声说道:“我就是陈无路,要杀要剐我担着,不关我老板的事!”那官爷将手一挥,喊道:“赶快将他拿下!”几个官差一拥而上,将陈无路绑了个结结实实。
关东酒侠(10)
仗义赎人
这队人马一行六人,是宜州县衙的捕快,为首的那位捕快班头名叫刘皮晓。
原来自那日陈无路逃出刘家后花园后,刘梅德心里十分沮丧。他自恃自己的谋划从来没有失败过,不想今日竟被一个小羊倌给耍了,使他抢占美妇的梦想破灭,心里怎能善罢甘休?所以第二天他就派管家刘熙剥,带着家丁去陈家捉拿无路。不想来到陈家碰了一鼻子灰,被无路妈问得瞠目结舌。无路妈连哭带闹向刘熙剥要儿子。刘熙剥一看无路真的没跑回家,只好狐假虎威地说:“今日暂且饶了你这泼妇,看刘老爷今后怎样收拾你!”而后带人撤出无路家。
刘梅德听了管家回话心里更加气恨,第二天他就进城去找干儿子。县爷赵恒文听了干爹的述说,不点自透地明白了干爹的点子是打在陈家那美貌寡妇的身上,就毕恭毕敬地说:“请父亲大人放心,不就是捉拿一个逃跑的小羊倌吗?孩儿一定把他捉拿归案送到父亲大人面前。”
赵恒文送走干爹刘梅德,就赶忙派人搜捕陈无路。捕快们在陈家附近搜查了三天三夜,也没看到陈无路的影子。刘皮晓就对赵恒文说,我看那小羊倌一定是醉死在哪个山沟里了,我们只好慢慢寻他的尸首。这事就不了了之的搁下了。
后来酒徒孙八两到处宣扬海量酒家有个小酒鬼,酒量似海骄横跋扈,喝倒了无数酒中豪杰,只有他孙八两不惧那酒鬼!这话终于传到管家刘熙剥耳里,刘熙剥就报告了主子刘梅德。刘梅德叫干儿子赵恒文速派人查清此事真假,刘皮晓这才带领一干人马来到海量酒家捉了陈无路。
当下不由分说就要带走陈无路,花脸狐赶紧替无路求情。说他还是个孩子,根本没干坏事,望官爷开恩手下留情,及早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花脸狐向六名捕快每人送了五两银子,又把刘皮晓叫到僻静处,笑吟吟塞给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刘皮晓脸上凶气立时去了七分,躬着腰身对花脸狐说:“花老板,兄弟我可是万不得已,为的是混口饭吃。其实这孩子犯了何罪我们下人哪里知道?今日承蒙店主错爱,你老兄有话就请直说。”
花脸狐赶紧对刘皮晓说:“我这小兄弟并无罪过,只求官爷您向县爷多进好言,大牢中让他少受些苦。等将来事情了结了,我还要重谢官爷!”刘皮晓一边揣好银票一边点头,然后换成一副凶脸,对外面高声说道:“我们这就将逃犯带进县衙,你等犯了窝藏罪,要时刻等着县衙传讯!”就忽啦啦离开酒店回了县城。
陈无路被推进县衙大牢里关了两天两夜也没人理他,第三天上午狱卒才打开牢门,将他带进县衙大堂。无路抬眼一看,大堂书案后坐着刘梅德和另一个穿着官服的人。那穿官服的人“啪”地拍了一下桌案,凶狠地叫道:“逃犯陈无路,你要如实招出怎样偷卖了东家的两只肥羊,怎样偷喝了刘老爷家的御赐老酒。你可知道,那老酒是当今圣上钦赐给刑部刘大人的,刘大人送回家把它供在大厅里。你偷喝御酒,按大清刑律当斩!本县念你年少无知,又看在刘老爷为你求情的份上,免去你的死罪,只判你交出罚银二百两,银子交齐当堂释放!”
关东酒侠(27)
就在这天凌晨,知县赵恒文在自己卧室中被神秘地削掉了脑袋……
京城里的刘琢得到家丁快马飞报,说他老爹遇刺身亡,便星夜不停快马加鞭,急急赶向家中奔丧。这天夜幕降临以后,实在人困马乏,只好住进了山海关城外一家客栈。刘琢仗势,逼着店家把所有的房客撵走,店中只住他们一行人马。为了自身安全,大门里又放了两名暗哨。
三更过后,万籁寂静之时,突然有人敲击店门要住店,惊醒了两名暗哨和店家。来人隔着门缝儿,不顾店家和兵卒冷言拒绝,哭着央求说,我哥哥得了急症死在求诊路上,我连夜往回背实在背不动了。望店家、官爷开恩,容我们只住半宿,天亮我们早早就走。店家不敢收留,那人就央求两个兵卒,又掏出三十两银子,给兵卒和店家每人十两。那人看三人得了银子心中动摇,就流着热泪哀求:“如果怕我们惊扰官爷休息,我就不住这里,只求你们允许把我哥哥的尸体寄存在墙根下半宿,就感恩不尽了。我一个人连夜回家取车,天亮前保证将哥哥拉走。”
兵卒店家得了银子,又架不住那人的哀求,便一齐出门去看。只见病者心脉不跳,一分鼻息没有。他们寻思如果把他放在店中僻静处,官爷在梦中又不知道,料也无大妨碍,就决定送个顺水人情,让死者偷偷寄存半宿。
死者弟弟千恩万谢,又给每人十两银子。军卒店家心里高兴,帮忙把死者抬进院内,放在门房边黑暗处,并用麻片苫好。
那死者正是雷声。一个时辰不到,麻片下的雷声从“闭气功”中清醒,他轻轻学了两声鸟叫,墙外的雷鸣应了一声。雷声轻轻跃上院墙,从雷鸣手中接过“勾魂绝命刀”,复又跃下院内,给熟睡中的兵卒点了穴脉,窜进刘琢住的客房,轻而易举地取下了他的首级,用麻片包了,敏捷地飞出墙外。雷声雷鸣兄弟二人快马加鞭直奔九条岭镇而去……
后来有放羊人发现,费秀环的坟头有人烧过纸钱,还供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从此之后,酒侠雷声和陈无路以及雷鸣花长生四人,在宜州大地销声匿迹。酒侠的故事被载入县志,几百年来在民众中流传。
第244篇、开河记
睢阳有王气出现,观占天象的耿纯臣上奏说,今后五百年里会有天子兴起。隋炀帝已经昏聩荒淫,并不相信。这时他去木兰庭游玩,叫袁宝儿唱《柳枝词》。他见殿壁上有一幅《广陵图》,就瞪着眼睛看,好久迈不出步子。当时萧后在旁边,对炀帝说:“不知它是什么图画,怎么会让皇帝这样留心呢?”炀帝说:“我不是喜爱这幅画,只是因为思念从前游玩过的地方。”于是炀帝把左手放在萧后肩上,右手指着图画上的山水及人家、村落、庙宇,清楚得如同在眼前。他对萧后说:“我当陈王时,镇守广陵,从早到晚游赏这些地方。那个时候,将云雾烟霭当成美景,看荣华富贵如同冤家。怎能料到长期做皇帝,无数的事情要管,使我不能舒展胸怀。”说完,满面愁容。萧后说:“如果皇上心里想着广陵,何不前去游玩一回呢?”炀帝听了,心中豁然开朗。
第二天,他跟大臣们商议,想乘大船从洛水入黄河,再从黄河入海进淮河,然后去广陵。大臣们都说,若是这样走,路程不止万里,而且孟津一带水急,海里浪大水深,要是乘坐大船,恐怕会出意外。当时,谏议大夫萧怀静(萧后的弟弟)奏道:“臣听说秦始皇时,金陵出现过王气,始皇派人去凿断砥柱,王气就消失了。现在睢阳出现王气,陛下又想去东南,打算乘船经过孟津,又担心有危险。况且大梁西北有古河道,是秦朝将领王离引水淹大梁的地方,望陛下大量调集士兵民夫,以大梁作为起点开掘河道,西到河阴,引孟津水进入河道,东到淮河口,放孟津之水出去。其间相距不过千里,何况从睢阳境内经过,一则水路直达广陵,二则因此凿穿王气。”炀帝听了上奏非常高兴,而群臣都默不作声。炀帝就下达敕令:朝廷内如有劝谏我不开河的,就斩了他。诏令征北大总管麻叔谋为开河都护,任命荡寇将军李渊为副使。
李渊以生病为由不赴任,就以左屯卫将军令狐辛达代替李渊为开渠副使都督。从大梁开始到乐台北面,建立修渠官署,将渠命名为卞渠(古时只称这地方叫“卞”,开封城就叫卞邑),因此就将这时的官署称叫上源传舍(“传舍”也是驿站的称呼,因卞渠以这里开始,所以叫做“卞渠上源”)。诏令征集天下壮丁民夫,男子凡是十五岁已上的都要报到,如有隐瞒藏匿的要斩三族。因为河水流经卞,就赐“卞”字加水字旁。壮丁民夫共计三百六十万人。另外五户人家又出一个人,或老人,或儿童,或妇女,用以供送饮食。又命令年轻骁勇的士兵五万人,各执棍棒任督工吏,如队长一类的低级武官。这样,总共有五百四十三万多人。麻叔谋命其中三分之一的人,从上源向西到河阴,将古河道(即王离淹城的地方)连通,曲折绵延至愁思台而向北去。又命三分之二的壮丁民夫,从上源驿向东开掘渠道。
那一年是隋大业五年。八月上旬开工。畚箕铁锹都集中起来,人员从东到西横布数千里。才开挖不到一丈多深,就掘到了古老的堂屋,约有好几间,干净肃穆。涂漆的灯盏明亮地点着,照耀得屋里如同白昼。四面墙壁上都有彩色的花竹龙鬼图画。室内有一具棺材,像是豪门富家的墓葬。那些监工报告了麻叔谋。麻叔谋命令把棺材打开,见里面那个人容貌如像活着一样,肌肤洁白如玉而且肥胖,头发从头上下来,把面孔覆盖了,又经过胸腹往下,裹住脚,然后倒上来,到背的下部才算完。棺里找到一块石铭,上面的字好像苍颉所创的鸟迹篆字。于是召集民夫宣布说,有认识这些字人的可免除他的劳役。有一个下邳人,读道:“我是大金仙,死来一千年。满了一千年,背下有流泉,得逢麻叔谋,葬我在高原。发长至泥丸。再等一千年,方登兜率天。”麻叔谋于是亲自准备了棺材,将其葬在城的西面(即现在大佛寺那个地方)。
接着开掘到陈留。炀帝派遣使者带着亲署祝告书及一对白璧,备下祭祀用的猪和羊,到留侯庙祭奠以便从这里过路。祭奠完了,忽然有一阵大风从殿内窗户里刮出来,吹得人的脸受不了,使者赶紧退走。
后来就从陈留开掘而去,来来往往挑着担子和拿着铁锹的壮丁飞快地奔走。远远近近的人,踩着泥土犹如蜜蜂成群蚂蚁聚集。
几天以后,到达雍邱。当时有个民夫,是中牟人,偶然得了腰背弯曲的病,不能前进,落到队伍后面,独自慢行。这天夜里月光澄静,听到差人喝道的声音很威严。民夫躬着身等在路旁,好久才见清道的差人相继到来,仪仗卫队就不用说了。有一贵人头戴王侯的帽子,穿王侯的衣服,骑白马,他命令左右把民夫叫到面前来,对民夫说:“替我把话带给你的十二郎,还他的白璧一双,他就要到天上作客去了(炀帝在位十二年)。”说完,拿出白璧交给民夫。民夫跪着接受了,还想再拜,贵人已纵马西去。民夫到雍邱后,把白璧献给麻都护。麻叔谋仔细一看,却是炀帝献给留侯的祭物。诘问民夫,民夫一一说明由来。麻叔谋生性贪婪,就隐藏了白璧。又不明白贵人对民夫所说的话,怕民夫泄露出去,就杀了他灭口。
然后在雍邱开工。开挖时遇到大片的树林,林中有座小祠庙。麻叔谋访问村中老人。老人说:“古老相传,称这祠为隐士墓,庙里的神很灵验。”麻叔谋不相信这话,将墓地一起挖了。才挖了几尺,忽然凿出一个空洞来,民夫们向下窥望,见有灯火荧荧发亮,没有人敢进入。
麻叔谋就指使手下的将官去,有个叫狄去邪的武平郎将,愿意入洞探察。麻叔谋高兴地说:“真是荆轲、聂政一类的勇士。”于是命人用绳子系住狄去邪的腰,向下垂放,大约放了几十丈才到底。狄去邪解开绳索,走了百来步,进入一间石屋。东北各有四根石柱,有两根铁索系着一头怪兽,体大如牛。仔细一看,原来是只大老鼠。片刻之后,石屋的西面有一扇石门打开了。一个童子走出来,问道:“先生不是狄去邪吗?”狄去邪说:“是的。”童子说:“皇甫君坐等你已经好久了。”于是带他进去。看见一个人穿着朱红色衣服,戴云状的高帽子,高坐在堂上。
狄去邪拜了几拜,那人不说话,也不还礼。一名绿衣吏引狄去邪站在大堂的西阶下。过了好久,堂上有人喊力士去把阿牵上来(阿,隋炀帝的小名)。几名武夫,相貌丑异体形魁梧,拉着早先见到的大老鼠来了。狄去邪本是朝廷里的官员,知道炀帝的小名,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屏住气站着。堂上的人责骂老鼠说:“我让你暂时脱去皮毛,当国中君主,你为何虐待百姓残害生灵,不遵守天道?”老鼠只是点点头摇摇尾巴。堂上的人更愤怒了,命令武士用大棒敲打它的脑袋。打了一下,撞击的声音如同墙倒一般。那老鼠大叫起来,声如响雷。正打算举棒再打,这时一个童子手捧天符降临。堂上的人吃惊地跳起来,下了台阶伏首听命。童子就宣布说:“阿当君主命中注定是十二年,到现在已经七年,再等五年,就该用白绢巾帕系住脖颈让它死掉。”童子去了,堂上的人又命令把大鼠带回石屋去拴起来。堂上的人对狄去邪说:“替我带话给麻叔谋,就说:‘谢谢你没有毁坏我的墓地,来年赠送你两把金刀,不要说我的报酬轻了。’”说完,绿衣吏带狄去邪从别的门出去。大约走了十几里路,进了一片树林,踩着石头攀着藤蔓行走。狄去邪回头看时,使者已经不见了。又走了三里多路,看见一座草房,一个老头坐在土床上。狄去邪去问这是什么地方,老头说:“这里是嵩阳少室山下。”老头问狄去邪所到之处。狄去邪把经过一一告诉了他,老头就详细解释了狄去邪所见所闻之事。于是狄去邪知道炀帝在世不会很久了。老头又说:“你如能不做官,便可以虎口脱身了。”狄去邪朝东走,回头再看茅屋,已经不知所在了。当时麻都护已经到了宁阳县。狄去邪去见麻叔谋,细说了这件事。原来狄去邪进入墓室后,那墓就自动崩塌了。众人认为狄去邪已死,不料今日却回来了。麻叔谋不相信他说的那些事,以为他疯了。狄去邪便假托得了疯病,到终南山隐居去了。那时炀帝因为患头痛病,一个多月不临朝了。
问是什么原因,都说皇上梦中被人敲打脑袋,就痛了好些天。这正是狄去邪见到大老鼠的日子。
麻叔谋到宁陵县之后,患了风痒症,不能起坐。炀帝命太医令巢元方前去给他治疗。巢元方说:“风邪侵入了皮肤的纹理,病是在胸臆之中。须用嫩肥羊肉蒸熟,掺着药吃,病就好了。”麻叔谋就拿半岁的羊羔,杀后留腔,和药服用,药还未吃完病就好了。这以后便常常叫人杀羊羔,每天杀几只,将杏酪及各种调味品放在羊羔腔内蒸熟,用手撕着吃,称叫含酥脔,四面乡村里来献羊羔的人每天有好几千,都以高价付钱。宁陵下马村村民陶郎儿,家中极其富有,兄弟都很凶狠。因为祖上的墓地靠要开挖的河道仅二丈多远,担心祖坟被发掘,就偷了别人三四岁的小孩杀了,去掉头足,蒸熟后献给麻叔谋。麻叔谋吃起来味道香美,完全不同于羊羔,喜爱得不得了,把陶郎儿叫来问,陶郎儿喝醉酒将事情泄露了,等到醒来,麻叔谋拿了十两金子给他,又叫开河的人将河转一个弯,以保护陶家的墓地。陶郎儿兄弟从此常去偷小孩来献给麻叔谋,得到了很丰厚的报酬。贫民中有知道这件事的,都争着盗窃别人家的孩子献给麻叔谋,以求赏赐。襄邑、宁陵、睢阳等地丢失的孩子有几百个,喊冤呼痛的哀恸之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虎贲郎将段达任中门使,掌管各地呈送的表书奏章,麻叔谋命家奴黄金窟带黄金去赠送他。凡有上表诉讼儿子被吃掉的,不问说的是什么,一律命令鞭打背脊四十下,押送出洛阳。在路上死去的人,十有七八。
当时令狐辛达知道这事,背地里叫人收集孩子的遗骨,没过几天,已经装满了车。于是城市村坊的百姓家凡有小孩的,都做了木柜,接缝用铁包裹起来。每到夜晚,就把孩子放置在柜中,锁好,全家人燃起烛火围着守护。到了天亮,打开木柜看到孩子,一家老幼都为此庆贺。
到了睢阳地界,有位叫陈伯恭的濠寨使说,这条河道如果取直路开掘,就要穿过睢阳城,如要回护这座城,就给予指示。麻叔谋听到说回护就发怒,命令把陈伯恭推出去腰斩。令狐辛达前来救了他。当时睢阳城中有富豪人家一百八十户,都怕开河掘穿他们的住宅和坟地,于是就凑了三千两金子,准备献给麻叔谋,未能找到中间人送去。忽然河道开挖到一大片树林中,有一座坟墓,据从前的传说是古代宋国司马华元的墓。开下去就掘通一座石室,室中的漆灯、棺柩、帐幕之类的东西,遇见风都化成灰烬。里面有一块石铭,刻着的文字说:“睢阳土地高,汴水可为濠。若也不回避,奉赠二金刀。”
麻叔谋说:“这是骗人的东西,不值得相信。”那一天,麻叔谋梦见被一位使者召到一座宫殿上,有个人穿红色绸衣,戴着进贤冠。麻叔谋拜了几拜,殿上的王也回拜,拜毕,说:“我是宋襄公,上帝命我镇守此地,已经两千年了。倘若将军能借个方便,回护这城,那么全城老幼皆会感谢将军的恩德。”麻叔谋不允许。宋王又说:“刚才说的护城之事,其实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奉了上帝之命,说此地以后五百年间,会有王者出现建立万世的基业。岂能为了一时的游玩,致使王气被掘断呢?”麻叔谋还是不允许。过了好一阵,有使者进来报告说:“大司马华元到了。”左右领进一人,穿紫衣,戴进贤冠,拜见于宋王面前。宋王就讲了护城的事。那人听了勃然大怒说:“上帝有命令,我等要听从。麻叔谋这愚昧之人,竟不知道天命!”接着就大呼左右,命令置备拷问的刑具。宋王说:“拷问的事,哪种方法最痛苦?”穿紫衣的人说:“用铜汁灌进嘴中,烧烂他的肠胃,这是第一。”宋王表示同意。于是几名武士拖走麻叔谋,脱去他的衣服,只留一条短裤,把他捆在铁柱上,准备用铜汁灌他,麻叔谋吓得失魂丧胆。殿上的人连忙阻止说:“那么护城的事情如何?”麻叔谋连声说:“遵照上帝的命令!”宋王便命令给他松绑,还他的衣帽。又叫领他出去。临走前,紫衣人说:“上帝赏赐麻叔谋三千两金子,是从民间取得的。”麻叔谋生性贪财,就问使者说:“上帝赐金,这话怎么讲?”使者说:“有睢阳的百姓会献给将军的,这就是阴间决定的事由阳间来接纳。”恍恍惚惚的像是梦醒了,只觉得神魂不在身体内。后来睢阳的百姓贿赂了家奴黄金窟,通过他献上黄金三千两。麻叔谋回想梦中的事,就收下了。立刻召来陈伯恭,叫他把河道改从睢阳西面经过,自北向南转弯,向东过刘赵村,绵延而去。令狐辛达知道后,几次上表,都被段达扣压不报。
到了彭城,河道经过一片森林,林中有座偃王墓。掘了几尺,就掘不下去了,原来是铜铁铸成的。把四面的土挖去,只见铁露出来。墓旁装有铁门,闭锁得十分严密。后来采用酂阳百姓的办法,撞开了墓门。麻叔谋自己进入墓中,走了百来步,有两个童子站在他面前说:“偃王敬候多时了。”麻叔谋便随童子进去,见到一座宫殿,有一人戴着通天冠,穿红色绸衣,坐在殿上。麻叔谋下拜,王也回拜,说:“我的墓地,正在河道上,现在奉送将军玉宝,让将军得到天下。倘若能得到保护,就是墓地幸运了。”麻叔谋答应了。王便令使者拿来一玉印交给麻叔谋。麻叔谋细看,印章上的字是“百代帝王受命玉颖。麻叔谋十分高兴。王又说:“要多多保护爱惜,这是刀刀的兆头(‘刀刀’是隐语,也就是‘二金刀’的意思)。”麻叔谋出来,就命令士兵民夫保护好这座墓。
当时炀帝在洛阳,忽然丢失了国宝,在宫闱中四处搜寻查访,也不知它的下落,就隐瞒着不透露这事。炀帝督促开河很急切。麻叔谋从徐州开始,命令从早到晚不停地开河,所征集的民夫已经少了一百五十多万,驻扎营寨的地方,死尸遍野。
炀帝在文观殿读书,因阅览《史记》,看到秦始皇修筑长城的事,便对宰相宇文述说:“秦始皇的时代到如今有一千年了,料想长城已该塌毁了吧。”宇文述顺着炀帝的意思奏道:“陛下突然有了继续秦皇之事的想法,要建立万世的功业,不如把长城修复起来,将城墙加固。”炀帝听后大喜,就诏命以舒国公贺若弼为修城都护,以谏议大夫高颎为副使,从江淮一带的吴州、楚州、襄州、邓州、陈州、蔡州以及并州等地,征集壮丁民夫一百二十万人修长城。诏书下达后,贺若弼奏谏说:“臣听说秦始皇在边塞修筑长城,连绵一万里,百姓中男的死了很多,女的不能婚嫁,妻子当了寡妇,子女成了孤儿。长城未能筑好,他跟他的儿子便都死了。陛下轻信狂夫的话,做让秦国灭亡的事情,只怕国家分崩离析,就跟秦朝一样。”炀帝听了大怒,还没来得及开口,宇文述一旁抢过话头说:“你这个狂妄的武夫懂得什么,却来扰乱皇上的重大谋略?”
贺若弼发怒,用象牙手板击打宇文述。炀帝很生气,命令把贺若弼关在家中,当晚就让他喝毒酒死了。高颎也不去。宇文述就举荐司农卿宇文弼为修城都护,以民部侍郎宇文恺为副使。
那时麻叔谋开汴渠到了灌口,查点民夫,大约损失了二百五十万人。他部下的士兵原有五万人,损失了二万三千人。工程完毕以后,上奏炀帝。派人打开汴口的河堤,让黄河水入汴渠。炀帝从洛阳迁移到大梁,诏令江淮各州造大船五百只。使命传来,急如星火。民间百姓被分配造一条船的,家产就全部花光用尽,还是不够,就被套上枷锁遭到鞭打,然后卖男卖女,以供官家之用。龙舟造成后,在长江下水,沿淮河航行。到了大梁,又另外加工装饰,镶上各种宝石金玉。在吴、越一带选来民间十五六岁的女子五百人,称之为殿脚女。让她们去拉龙舟,即每条船用彩绸编织成缆绳十条,每条用殿脚女十名,嫩羊十只,让殿脚女跟羊相隔着走,牵引龙舟。当时恐怕盛夏暑气重,翰林学士虞世基献计,请用垂柳栽种在汴渠两边的河堤上,一来树根四面散开后可加固河堤;二来牵船的人可得到阴凉;三来牵船的羊可吃柳叶。
炀帝大喜,向民间宣布交柳树一株,赏一匹细绢。老百姓竞相献柳。
又令大家亲自栽种,炀帝自种一株,群臣依次再种,然后才轮到百姓。
当地民间流传的话说:“天子先栽,然后百姓栽。”种完柳树,炀帝御笔题写赐垂柳姓杨,名叫杨柳。当时船头挨着船尾,连接千里,从大梁到淮口,连绵不绝。锦帆经过之处,香气百里可闻。
过了雍邱,船队渐渐到达宁陵地界。水势也渐渐急起来,龙舟受到阻碍,牵船的人越来越费力。这时虎贲郎将鲜于俱罗为护缆使,上奏说水浅河窄,行船很困难。炀帝为这事询问虞世基。虞世基说:“请制作铁脚木鹅,长一丈二尺,从河的上流放往下流,如果木鹅停住了,便是水浅的地方。”炀帝听了他的话,令右翊将军刘岑去查验水浅之处。从雍邱到灌口,查出一百二十九处。炀帝大怒,命令查究每一水浅处督工吏的姓名。只要是木鹅停住的地方,把两岸的人都捆起来,倒埋在堤岸下,说:“让你们活着当开河夫,死了做抱沙鬼。”于是又埋掉了五万多人。
到达睢阳后,炀帝问麻叔谋说:“这里的街市人家挖去了多少?”麻叔谋说:“睢阳地灵,不可冒犯。如果挖掉它,必定会有不祥的事。臣已经回护了这个城市。”炀帝发怒,令刘岑乘小船查访河道弯曲的地方,比直路多出二十里。炀帝越发愤怒,就下令逮捕麻叔谋,囚禁在后牢里,急派人叫来令狐辛达查询此事根由,令狐辛达奏道:“麻叔谋从宁陵起就在干不法之事,开初吃羊肉,后来就吃婴儿;养了窃贼陶郎儿,偷盗人家的孩子;接受了三千两金的贿赂,在睢阳擅自改弯河道。”
便取来小孩的残骨进呈为证。炀帝问:“为什么不奏报?”今狐辛达说:“多次上过表章,被段达扣压住不上报。”
炀帝令人搜查麻叔谋的行李时,发现了睢阳百姓所献的金子,又查到了留侯所还的白璧和受天命的宝玉印玺。炀帝很吃惊,对宇文述说:“金子跟白璧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只是我的宝印他是从何处得到的呢?”宇文述说:“必定是派窃贼来偷去的。”炀帝瞪着眼睛说:“麻叔谋今天偷我的宝印,明天要偷我的脑袋啦!”令狐辛达在旁边,他奏道:“麻叔谋常常派陶郎儿偷人家的小孩,恐怕国宝就是陶郎儿偷的。”炀帝更为动怒,派荣国公来护儿、内使李百药,太仆卿杨义臣审问麻叔谋,在睢阳设置处理此案的官署。同时拘捕了陶郎儿全家,令陶郎儿招供入宫盗窃宝印的事。陶郎儿受不了拷打之苦,就一样样认罪。又追究段达收了令狐辛达的奏章而不上奏的罪过。罪案成立送呈炀帝,炀帝问丞相宇文述如何处理。宇文述说:“麻叔谋有大罪四条:吃人家的孩子,受人家的贿金,派贼人盗宝,擅自移改河道。请用严厉的刑法杀掉他。至于他的子孙,则等待圣旨来裁决。”炀帝说:“麻叔谋有大罪。为了他开河有功,就赦免他的子孙。”只命令将麻叔谋腰斩在河边。
那时来护儿领了敕命还未到麻叔谋那里。麻叔谋梦见有一位童子自天而降,对他说:“宋襄公和大司马华元派我来,感谢将军护城的好意,往年许诺的二金刀,今天就奉还你。”麻叔谋醒来,说:“据这一先兆看,不好,我的腰和头颈怕是难保了。”话没有说完,来护儿就到了,押着他去河的北岸,然后斩为三段。陶郎儿兄弟五人,以及家奴黄金窟一起用鞭子打死。中门使段达免于死罪,降职为洛阳监门令。
第245篇、古剑
北海之滨有座高山,山上终年冰雪萦绕,狂风怒号。山脚下一处偏僻的岩洞里,住着一个青年剑客。
青年剑客已这在这里住了七年。前四年他随着师父习武,由于他在拜师前就有一些
武学的基础,加上勤奋努力,四年之间,武功进步很多,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就在第四年夏天,师父召集所有的徒弟,告诉大家他自己决定归隐异邦,不再过问
中原武林的事,而他们也都习武有成,可以下山了。徒弟们在一阵议论纷纷后分别收拾
行李,盘算下山后的计划,然后拜别师父,各奔前程。只有这个青年剑客早已立定为天
下苍生打抱不平的任侠之志,因此觉得自己的武功仍然不够,还不能就此面对山下的世
界。他左思右想,在众人走后的一个傍晚,长跪在师父住的洞门口,请求留在师父身边,
继续修练。
他的师父没有回答。黑夜渐渐渗进石洞,沉寂延续到大半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
师父终于长叹一声说:
“唉,我在中原收徒数十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可造之才,本想就此遁迹海外。想
不到临走之前,还能见到一个有心的人。也罢,本门的剑谱和秘图,我竟是不用带去了。
你进来吧。”
于是师父领他走进洞里最深的地方,从一条石缝里拿出一个古旧的布包。师父把布
包放在桌上,郑重的对它拜了三拜,才把布包交到他手上,告诉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门第二十六代的传人。这里面是本门镇山的剑谱,从不轻易
示人。我看你有此慧根,可以传授,就交给你了。
我走之后,你照着练习,以你的天资,少则两年,多则四载,必有所成。至于包袱
的反面,那是一幅本门祖传的秘图,你要好好参详。如果你有这个命,能看懂历代师祖
都没有看出的秘密,就能找到一把古剑。那可是一把上古的神兵,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配得上本门传人的地位。”
师父说到这里,仰头看一下天色,才继续说:
“时辰已到,你我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本门在此地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师父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青年剑客错愕了一下,师父已经走到
洞口。青年剑客狂呼挽留,但师父坚定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只剩
夜晨相交之际混沌的狂风,兀自吹个不息。
以后的三年,青年剑客严守师训,独自在山上苦练。他每天五更即起,一个人爬到
山巅的雪地里,打坐运气,踪跃跳弹。上午他奔走十里的路,到山下的村子里替人打工,
赚取微薄的工资,维持起码的生活。吃过简单的午餐后他回到山上,以整个下午的时间
专心练习剑法。晚上在山洞里微弱的油灯下,他反覆展读剑谱,揣摩秘图。有时冬夜奇
寒,猎来的兽皮都无法保暖时,他往往大吼一声,挺身出洞,在疾风大雪中把本门的武
功一遍遍地演练。每次练到最后他都渐渐忘记寒冷,在这片严酷的土地上达到天人合一
的境地。
这样过了三年,青年剑客把剑谱里所有的招式演练精熟。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招
招连贯,一气呵成。他自信如果与人对敌,这长江大海般绵绵不绝的剑势,任何一个高
手乍一面对,都只有被迫严密防守的份;而在把敌人压制到顶点时,剑谱里最后一招也
正好出手。这一招人先纵身而起,藉下坠之力直指对方要害,对方避无可避,除去硬行
招架以外别无对策。由下向上的抵抗,自然吃亏不少,所以即使对手的功力比自己高些,
也不难一击而胜。
就在剑法练成的同时,青年剑客对那张被他看过几千遍的秘图也有了顿悟。他大胆
的假设,秘图上下左右各不连续的四幅小画,实际上说的是四件事,如果简化成四句口
诀就是:
海中捞月
花香鸟语
三五之夜
兔耳所指
他虽然无法立即解开这个藏剑之谜,也决定应该到处找找,试试运气了。
青年剑客下山了。他封闭洞门,贴身带着剑谱和秘图,开始孤身在邻近的大沙漠中
闯荡找寻。
半年之间,青年剑客把沙漠几乎走遍,最后他流浪到大漠的西南部。这是一片干荒
已极的区域,绝无人烟,地面起伏不定,凹处满是结晶的盐粒,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出白
花花的光芒。不久青年剑客饮水告罄,在枯渴之中,他意识模糊的爬过一座座碎石剥落
的小丘,当他终于在一座丘顶发现前面的凹地中有一泓泉水时,他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它
奔去,已经忘记考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了。
幸运的是,这泉水是真的。它静静的卧在裸岩黄沙之中,呈现一个完美的新月形。
泉水旁边丛生着垂杨柽柳,开满香味扑鼻的野花,当青年剑客仆倒岸边,以口就水,牛
饮起来的时候,一群水鸟受到惊吓,纷纷展翅而起,绕着小湖一圈又一圈地高叫飞翔。
青年剑客喝够水之后,体温降下,意识慢慢恢复,疲倦也随之而来。他满足的躺在
几棵枣椰树的阴影下,沉沉睡去。
他醒来已是傍晚,毫无云彩的蓝天正开始转暗,苍穹之下,沙漠之中,枯渴余生的
青年剑客深深感到做为一个剑客的孤独。他站起身,回头走上这片凹地外缘的高处。
暮色中脚下苍黑的新月形水面被沙漠的晚风吹起一阵阵涟漪,再看其他各个方向,
都是绵延不绝的巨大沙丘。西方的沙丘被夕阳的逆光一照,轮廓模糊,层层叠叠,更显
得一望无垠。眼前起伏的沙漠,使青年剑客由海中起伏的波涛想起在东方海滨的老家,
和家中儿时的生活。他点点头,无限感触的自言自语道:
“难怪沙漠要叫做‘瀚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他转身再端详一次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新月形湖水,
双膝一屈,跪倒在逐渐闪亮的繁星下余温犹存的黄沙上。突现的灵光,使青年剑客想到
秘图上“海中捞月”的一句,可能不该从字面上解释成大海或大湖中月形的岛屿;正好
相反的,它指的是瀚海大沙漠中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月形湖泊!
青年剑客背出秘图口诀的后两句,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群星澄亮,天已快要完全
黑了。他想马上忆起这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徒劳无功,奔走太久,他竟连日子都忘得一
干二净,但这一定是最后的关键。“三五之夜”当然是指十五月圆的晚上,那么秘图上
后两句话的意思是否可以立刻知道,就要看今天是几号了。
青年剑客强压下狂烈的期待,悄悄回到湖边。凭他的武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捉住
一只栖息在水旁的灰雁。他杀死这只鸟,用它做晚餐,然后坐在已经冰冷的沙上,向天
上凝望。
月亮这时已经出来,青年剑客发现这天的月亮不到上弦,只亮了少半个。起初他有
点失望,因为这表示他必须在湖边等好几天,谜底才能揭晓;可是当他无聊地低下头来,
月下的湖水映入眼帘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可能好得出奇。
原来青年剑客这时正在湖的东北岸,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新月和湖的形状竟然极为
近似,连两端弯曲的角度都一样。沙漠里干燥澄明的空气,使新月纤毫毕现,蟾宫中的
玉兔也已出现了一小部份。青年剑客就此悟出秘图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兔耳所指”,
岂不就是指月圆时以月中玉兔的耳朵为标点,投在新月形湖泊附近相对的地方吗?青年
剑客高兴得在湖边大呼狂奔,惊起了苇丛中露宿的水鸟,也搅动了月光里氤氲的花香。
以后几天,青年剑客在月形湖泊的两个尖角间用石块堆出一条圆弧,做成满月的样
子,又在湖岸相当于月中玉兔的位置逐日放置石头作为指标。白天他打猎采果,补充粮
食,晚上就对着日渐圆满的月亮修正石块,一心等待即将来临的决定之夜。
月亮终于圆了。这晚湖边的景色特别美丽,上半夜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细碎的声音,
沙地上树影摇动,水面银光跳跃。夜深之后,风静止下来,月光轻柔的洒满湖区,树叶
停止摇摆,一切安详和平,完全看不出这儿是沙漠中仅有的润泽之乡,而湖盆边缘之外,
仍是毫无保留的,荒旱严酷的沙漠。
青年剑客用这几天做成的简陋工具开始挖掘。他选定两个位置,分别是玉兔两只耳
朵所指向的,满月时月亮形状区域里最外缘的一点。他相信与月亮的盈亏比较,这两点
是地上月圈中唯一在三五月圆之夜才被纳入范围的地方,必然有特殊的意义。
玉兔右耳所指的一点,地下的沙是湿的,再挖下去就冒出水来。青年剑客虽然继续
挖了一段时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他爬出沙坑,奋起全身余力,向另一个标点努
力。
这次情况完全不同。移走许多干沙后,地下出现一片岩石,青年剑客的工具无法挖
破石层,只得扩大坑底,寻找这块石头的边缘。忽然,他发现靠月圈内侧的石头边垂直
向下,极为平整,像是曾被削砍打磨过,绝非天然生成。他大喜过望,抚摩岩石的双手
不知不觉猛力一按,一条直角的长形石缘应手而落,底下是个凹槽,槽里露出一片浅色
的丝织品。
青年剑客伸出颤抖的手想揭开丝绸,但是手刚刚碰到,绸缎竟碎成细粉,在不知什
么时候又刮起的夜风里满天飞舞。青年剑客晓得这必然是埋藏千百年的古物,才会形犹
存而质已灭。他屏息等待,绢灰散尽之后,曙色之中,青年剑客看见石槽里躺着一柄形
式奇古的长剑。
青年剑客正心诚意,恭恭敬敬的向古剑跪拜行礼,然后双手慎重地把剑连鞘拿起,
对着沙漠的朝阳,拔剑出鞘。
古剑色呈灰黑,质朴厚重,给人大巧若拙的感觉,近剑柄的地方有两个看不懂的古
字,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青年剑客持剑面东而立,按照师传的心法,抱元守一,敛气
凝神,然后大喝一声,施展出本门剑法,一招一招的练起来。
有了这把上古的神兵在手,青年剑客觉得练起来特别顺利,每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头到尾,一如江水的归向大海,奔流不息。当他纵身而起,使出最后一招的时候,简
直感到古剑和自己已经合为一体,本门武学的精粹,尽在于兹了。
第二天,青年剑客向这小小的绿洲告别。这是一个只有他和不知多少年前那位埋剑
的师祖共享的秘密。虽然停留不到半个月,他却已对这儿的一草一木生出感情。青年剑
客临别依依,他把秘图放进石槽,盖子小心的盖上,沙也堆回去,又到新月形的湖中沐
浴干净,才整装出发。
两个月以后,青年剑客来到中原。一路上,他从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越半干的草原,
进入城廓林立,农田遍野的文明区域;从仅有风啸沙吟的旷野,经过牛鸣马嘶的牧地,
到达人声盈耳的城市;也从只被赤裸的自然法则支配的化外,逐步走入在弱肉强食、优
胜劣败的本质外面,披着愈来愈厚伪善外衣的十丈红尘。
青年剑客感到这是他一展抱负,行侠仗义的地方了。起初他抱定多用耳少开口的原
则,一边到处替人做零工,一边聆听人们的倾诉。
渐渐他发现,有一个外号叫做“中州毒龙”的恶霸,最常成为受欺压的善良百姓口
中痛苦的来源。青年剑客每听完这样的诉苦与叹息,都把它记在一本簿子里。一天晚上,
他在小客栈的油灯下翻阅簿里中州毒龙恶行劣迹的记录后,确定是行动的时间了。他拔
出古剑,细细的上油擦拭,准备开始手持这把上古的神器,诛尽天下恶徒。
又过了几天,一个残月将沉的晚上,四更时分,青年剑客准时找上中州毒龙的老巢
飞龙山庄。他完全没有把山庄四周的暗椿放在眼里,在由远而近的几声惨叫后,几个起
落,便气定神闲地傲然站进了山庄前宽敞的院落中央。院子四周高挂的许多风灯,在他
身体周围投下一圈放射状的淡影。
山庄里杀气猛然高涨,各处黑影晃动,忽然几个劲装大汉从青年剑客背后的方向飞
身扑出,大刀花枪齐上,一语不发的纷纷向他砍过去。青年剑客不慌不忙的挥动一柄银
光闪闪的长剑,转过身来一下子就把几条大汉刺倒在地。四下人影暂退,杀气却更加浓
厚,突然山庄正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二十几个人一语不发的鱼贯走出,分列两旁站定,
最后出现一个身披斗蓬,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灯影里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自有一股吓
人的威风。中年汉子沉声说道:
“阁下留书挑衅,又果然单身赴约,在下十分敬佩。但不知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不可?”
青年剑客右手抛掉平常使用的普通青钢长剑,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册,握在手中
扬了一扬,中州毒龙的手下纷纷侧身闪避,只有中州毒龙屹立不动。青年剑客不屑的说:
“我有所不为,所为则必有原故。簿子里记的事,我会在你的坟前烧给你看。”
中州毒龙右手一抬,旁边立刻有人为他解下斗篷,捧上大刀。他拔刀在手,突然骂
出一连串的脏话,大刀跟着挥出,这是他使敌手分神的典型打法。青年剑客对此却早已
洞悉,在中州毒龙拔刀的同时,古剑出鞘,以先于对方毫厘的时机出招,抢到了先机。
一切正如青年剑客所料,他迅如奔雷的剑法,迫使中州毒龙一上来就处于守势。青
年剑客愈打愈顺,剑势如行云流水,前一招尚未用老,后一招接着递出。中州毒龙忙于
应接,两次不得不以刀架剑,大犯高手过招之忌。
青年剑客一面为自己缜密策划的战略和本门奇奥的剑法得意,一面在刀剑两次碰撞
之后,也对中州毒龙的大刀仍然完整无损起了一丝疑念;可是剑势一动,双方又是以快
打快,实在无暇细想。不久中州毒龙的刀法渐呈支绌,青年剑客乘机大喝一声,猛然纵
身而起,最后一招出手。
中州毒龙大惊失色,感到头顶上无比的压力从天而降,四周已无处可避。绝望之下,
只得凝聚全身功力,单刀平举上架,作困兽之斗。
一声奇大无比的金铁交鸣响过,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一个重重的摔倒在地,只抽动
了两下就不再挣扎;另一个鲜血染红了大半段右边的袖子,虽然已经握不住大刀,却总
算躲过杀劫,挺立未倒。
四下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月沉星暗,一只受到惊吓的燕子冲天飞起,凄凉的叫
声只发出第一个音,就被同时发自院落各地,像海涛一般的欢呼声淹没。中州毒龙的几
个亲信从惊愕中醒转,马上跑来为他裹伤、拾回大刀,他也马上被潮涌而来的谀辞包围。
一片雷动的欢声中,青年剑客仰天死在干硬的黄土地上。前额上有一条又横又深的
伤口,鲜血之外,可以看见白色的颅骨和脑浆。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半截断掉的古剑,至
于被砍掉的剑尖,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中州毒龙的另一些手下逐渐围聚在青年剑客尸体四周。一个花白胡须,干瘦矮小的
老头首先弯下身去检查,他费力的扳开青年剑客右手手指,抽出断掉的古剑。他正要把
断剑随手放在地上,却在接近剑柄的地方发现两个篆字。老头子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字,
不觉发出“哎呀”一声,立刻提着断剑跑到中州毒龙面前。
几个亲信纷纷让开,老头子双掌捧上断剑,恭敬的对中州毒龙说:
“庄主请看,这剑柄上的两个古字,是‘径路’呀!”
“哦?”
“古者,匈奴单于有宝剑,其名‘径路’,后于大漠中为汉人得之,即潜隐不现,
大概就是这把剑了。它可是秦、汉之间的古物啊。”
旁边随即有人接道:
“当家的武功高强,天生神力,什么宝刀古剑,还不是一砍就断……”
中州毒龙摆手打断他的话,低头细看了一会,忽然仰天狂笑,笑声穿透晨曦,使其
他的人语全部停止。笑完之后,中州毒龙伸出左手拍拍老头的肩膀,拉过他来,以只有
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师爷,没事啦。这小子的武功真不差,能找到这把剑,更算他有心;只是他忘记
了,一千多年以来,冶铁炼钢的技术进步了多少。”
北海之滨有座高山,山上终年冰雪萦绕,狂风怒号。
山脚下一处偏僻的岩洞里,住着一个青年剑客。
青年剑客已这在这里住了七年。前四年他随着师父习武,由于他在拜师前就有一些
武学的基础,加上勤奋努力,四年之间,武功进步很多,成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
就在第四年夏天,师父召集所有的徒弟,告诉大家他自己决定归隐异邦,不再过问
中原武林的事,而他们也都习武有成,可以下山了。徒弟们在一阵议论纷纷后分别收拾
行李,盘算下山后的计划,然后拜别师父,各奔前程。只有这个青年剑客早已立定为天
下苍生打抱不平的任侠之志,因此觉得自己的武功仍然不够,还不能就此面对山下的世
界。他左思右想,在众人走后的一个傍晚,长跪在师父住的洞门口,请求留在师父身边,
继续修练。
他的师父没有回答。黑夜渐渐渗进石洞,沉寂延续到大半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
师父终于长叹一声说:
“唉,我在中原收徒数十年,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可造之才,本想就此遁迹海外。想
不到临走之前,还能见到一个有心的人。也罢,本门的剑谱和秘图,我竟是不用带去了。
你进来吧。”
于是师父领他走进洞里最深的地方,从一条石缝里拿出一个古旧的布包。师父把布
包放在桌上,郑重的对它拜了三拜,才把布包交到他手上,告诉他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门第二十六代的传人。这里面是本门镇山的剑谱,从不轻易
示人。我看你有此慧根,可以传授,就交给你了。
我走之后,你照着练习,以你的天资,少则两年,多则四载,必有所成。至于包袱
的反面,那是一幅本门祖传的秘图,你要好好参详。如果你有这个命,能看懂历代师祖
都没有看出的秘密,就能找到一把古剑。那可是一把上古的神兵,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配得上本门传人的地位。”
师父说到这里,仰头看一下天色,才继续说:
“时辰已到,你我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本门在此地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师父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洞外走去。青年剑客错愕了一下,师父已经走到
洞口。青年剑客狂呼挽留,但师父坚定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只剩
夜晨相交之际混沌的狂风,兀自吹个不息。
以后的三年,青年剑客严守师训,独自在山上苦练。他每天五更即起,一个人爬到
山巅的雪地里,打坐运气,踪跃跳弹。上午他奔走十里的路,到山下的村子里替人打工,
赚取微薄的工资,维持起码的生活。吃过简单的午餐后他回到山上,以整个下午的时间
专心练习剑法。晚上在山洞里微弱的油灯下,他反覆展读剑谱,揣摩秘图。有时冬夜奇
寒,猎来的兽皮都无法保暖时,他往往大吼一声,挺身出洞,在疾风大雪中把本门的武
功一遍遍地演练。每次练到最后他都渐渐忘记寒冷,在这片严酷的土地上达到天人合一
的境地。
这样过了三年,青年剑客把剑谱里所有的招式演练精熟。当他施展出来的时候,招
招连贯,一气呵成。他自信如果与人对敌,这长江大海般绵绵不绝的剑势,任何一个高
手乍一面对,都只有被迫严密防守的份;而在把敌人压制到顶点时,剑谱里最后一招也
正好出手。这一招人先纵身而起,藉下坠之力直指对方要害,对方避无可避,除去硬行
招架以外别无对策。由下向上的抵抗,自然吃亏不少,所以即使对手的功力比自己高些,
也不难一击而胜。
就在剑法练成的同时,青年剑客对那张被他看过几千遍的秘图也有了顿悟。他大胆
的假设,秘图上下左右各不连续的四幅小画,实际上说的是四件事,如果简化成四句口
诀就是:
海中捞月
花香鸟语
三五之夜
兔耳所指
他虽然无法立即解开这个藏剑之谜,也决定应该到处找找,试试运气了。
青年剑客下山了。他封闭洞门,贴身带着剑谱和秘图,开始孤身在邻近的大沙漠中
闯荡找寻。
半年之间,青年剑客把沙漠几乎走遍,最后他流浪到大漠的西南部。这是一片干荒
已极的区域,绝无人烟,地面起伏不定,凹处满是结晶的盐粒,在强烈的阳光下发出白
花花的光芒。不久青年剑客饮水告罄,在枯渴之中,他意识模糊的爬过一座座碎石剥落
的小丘,当他终于在一座丘顶发现前面的凹地中有一泓泉水时,他只是跌跌撞撞的向它
奔去,已经忘记考虑这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了。
幸运的是,这泉水是真的。它静静的卧在裸岩黄沙之中,呈现一个完美的新月形。
泉水旁边丛生着垂杨柽柳,开满香味扑鼻的野花,当青年剑客仆倒岸边,以口就水,牛
饮起来的时候,一群水鸟受到惊吓,纷纷展翅而起,绕着小湖一圈又一圈地高叫飞翔。
青年剑客喝够水之后,体温降下,意识慢慢恢复,疲倦也随之而来。他满足的躺在
几棵枣椰树的阴影下,沉沉睡去。
他醒来已是傍晚,毫无云彩的蓝天正开始转暗,苍穹之下,沙漠之中,枯渴余生的
青年剑客深深感到做为一个剑客的孤独。他站起身,回头走上这片凹地外缘的高处。
暮色中脚下苍黑的新月形水面被沙漠的晚风吹起一阵阵涟漪,再看其他各个方向,
都是绵延不绝的巨大沙丘。西方的沙丘被夕阳的逆光一照,轮廓模糊,层层叠叠,更显
得一望无垠。眼前起伏的沙漠,使青年剑客由海中起伏的波涛想起在东方海滨的老家,
和家中儿时的生活。他点点头,无限感触的自言自语道:
“难怪沙漠要叫做‘瀚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他转身再端详一次即将消失在夜色中的新月形湖水,
双膝一屈,跪倒在逐渐闪亮的繁星下余温犹存的黄沙上。突现的灵光,使青年剑客想到
秘图上“海中捞月”的一句,可能不该从字面上解释成大海或大湖中月形的岛屿;正好
相反的,它指的是瀚海大沙漠中一个充满鸟语花香的月形湖泊!
青年剑客背出秘图口诀的后两句,猛然抬起头来,才发现群星澄亮,天已快要完全
黑了。他想马上忆起这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徒劳无功,奔走太久,他竟连日子都忘得一
干二净,但这一定是最后的关键。“三五之夜”当然是指十五月圆的晚上,那么秘图上
后两句话的意思是否可以立刻知道,就要看今天是几号了。
青年剑客强压下狂烈的期待,悄悄回到湖边。凭他的武功,没有费多少力气便捉住
一只栖息在水旁的灰雁。他杀死这只鸟,用它做晚餐,然后坐在已经冰冷的沙上,向天
上凝望。
月亮这时已经出来,青年剑客发现这天的月亮不到上弦,只亮了少半个。起初他有
点失望,因为这表示他必须在湖边等好几天,谜底才能揭晓;可是当他无聊地低下头来,
月下的湖水映入眼帘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运气可能好得出奇。
原来青年剑客这时正在湖的东北岸,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新月和湖的形状竟然极为
近似,连两端弯曲的角度都一样。沙漠里干燥澄明的空气,使新月纤毫毕现,蟾宫中的
玉兔也已出现了一小部份。青年剑客就此悟出秘图里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那“兔耳所指”,
岂不就是指月圆时以月中玉兔的耳朵为标点,投在新月形湖泊附近相对的地方吗?青年
剑客高兴得在湖边大呼狂奔,惊起了苇丛中露宿的水鸟,也搅动了月光里氤氲的花香。
以后几天,青年剑客在月形湖泊的两个尖角间用石块堆出一条圆弧,做成满月的样
子,又在湖岸相当于月中玉兔的位置逐日放置石头作为指标。白天他打猎采果,补充粮
食,晚上就对着日渐圆满的月亮修正石块,一心等待即将来临的决定之夜。
月亮终于圆了。这晚湖边的景色特别美丽,上半夜微风吹动草木,发出细碎的声音,
沙地上树影摇动,水面银光跳跃。夜深之后,风静止下来,月光轻柔的洒满湖区,树叶
停止摇摆,一切安详和平,完全看不出这儿是沙漠中仅有的润泽之乡,而湖盆边缘之外,
仍是毫无保留的,荒旱严酷的沙漠。
青年剑客用这几天做成的简陋工具开始挖掘。他选定两个位置,分别是玉兔两只耳
朵所指向的,满月时月亮形状区域里最外缘的一点。他相信与月亮的盈亏比较,这两点
是地上月圈中唯一在三五月圆之夜才被纳入范围的地方,必然有特殊的意义。
玉兔右耳所指的一点,地下的沙是湿的,再挖下去就冒出水来。青年剑客虽然继续
挖了一段时间,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他爬出沙坑,奋起全身余力,向另一个标点努
力。
这次情况完全不同。移走许多干沙后,地下出现一片岩石,青年剑客的工具无法挖
破石层,只得扩大坑底,寻找这块石头的边缘。忽然,他发现靠月圈内侧的石头边垂直
向下,极为平整,像是曾被削砍打磨过,绝非天然生成。他大喜过望,抚摩岩石的双手
不知不觉猛力一按,一条直角的长形石缘应手而落,底下是个凹槽,槽里露出一片浅色
的丝织品。
青年剑客伸出颤抖的手想揭开丝绸,但是手刚刚碰到,绸缎竟碎成细粉,在不知什
么时候又刮起的夜风里满天飞舞。青年剑客晓得这必然是埋藏千百年的古物,才会形犹
存而质已灭。他屏息等待,绢灰散尽之后,曙色之中,青年剑客看见石槽里躺着一柄形
式奇古的长剑。
青年剑客正心诚意,恭恭敬敬的向古剑跪拜行礼,然后双手慎重地把剑连鞘拿起,
对着沙漠的朝阳,拔剑出鞘。
古剑色呈灰黑,质朴厚重,给人大巧若拙的感觉,近剑柄的地方有两个看不懂的古
字,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青年剑客持剑面东而立,按照师传的心法,抱元守一,敛气
凝神,然后大喝一声,施展出本门剑法,一招一招的练起来。
有了这把上古的神兵在手,青年剑客觉得练起来特别顺利,每招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头到尾,一如江水的归向大海,奔流不息。当他纵身而起,使出最后一招的时候,简
直感到古剑和自己已经合为一体,本门武学的精粹,尽在于兹了。
第二天,青年剑客向这小小的绿洲告别。这是一个只有他和不知多少年前那位埋剑
的师祖共享的秘密。虽然停留不到半个月,他却已对这儿的一草一木生出感情。青年剑
客临别依依,他把秘图放进石槽,盖子小心的盖上,沙也堆回去,又到新月形的湖中沐
浴干净,才整装出发。
两个月以后,青年剑客来到中原。一路上,他从荒无人烟的沙漠,穿越半干的草原,
进入城廓林立,农田遍野的文明区域;从仅有风啸沙吟的旷野,经过牛鸣马嘶的牧地,
到达人声盈耳的城市;也从只被赤裸的自然法则支配的化外,逐步走入在弱肉强食、优
胜劣败的本质外面,披着愈来愈厚伪善外衣的十丈红尘。
青年剑客感到这是他一展抱负,行侠仗义的地方了。起初他抱定多用耳少开口的原
则,一边到处替人做零工,一边聆听人们的倾诉。
渐渐他发现,有一个外号叫做“中州毒龙”的恶霸,最常成为受欺压的善良百姓口
中痛苦的来源。青年剑客每听完这样的诉苦与叹息,都把它记在一本簿子里。一天晚上,
他在小客栈的油灯下翻阅簿里中州毒龙恶行劣迹的记录后,确定是行动的时间了。他拔
出古剑,细细的上油擦拭,准备开始手持这把上古的神器,诛尽天下恶徒。
又过了几天,一个残月将沉的晚上,四更时分,青年剑客准时找上中州毒龙的老巢
飞龙山庄。他完全没有把山庄四周的暗椿放在眼里,在由远而近的几声惨叫后,几个起
落,便气定神闲地傲然站进了山庄前宽敞的院落中央。院子四周高挂的许多风灯,在他
身体周围投下一圈放射状的淡影。
山庄里杀气猛然高涨,各处黑影晃动,忽然几个劲装大汉从青年剑客背后的方向飞
身扑出,大刀花枪齐上,一语不发的纷纷向他砍过去。青年剑客不慌不忙的挥动一柄银
光闪闪的长剑,转过身来一下子就把几条大汉刺倒在地。四下人影暂退,杀气却更加浓
厚,突然山庄正堂的大门缓缓打开,二十几个人一语不发的鱼贯走出,分列两旁站定,
最后出现一个身披斗蓬,又矮又胖的中年汉子,灯影里看不清他的面目,但自有一股吓
人的威风。中年汉子沉声说道:
“阁下留书挑衅,又果然单身赴约,在下十分敬佩。但不知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不可?”
青年剑客右手抛掉平常使用的普通青钢长剑,左手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册,握在手中
扬了一扬,中州毒龙的手下纷纷侧身闪避,只有中州毒龙屹立不动。青年剑客不屑的说:
“我有所不为,所为则必有原故。簿子里记的事,我会在你的坟前烧给你看。”
中州毒龙右手一抬,旁边立刻有人为他解下斗篷,捧上大刀。他拔刀在手,突然骂
出一连串的脏话,大刀跟着挥出,这是他使敌手分神的典型打法。青年剑客对此却早已
洞悉,在中州毒龙拔刀的同时,古剑出鞘,以先于对方毫厘的时机出招,抢到了先机。
一切正如青年剑客所料,他迅如奔雷的剑法,迫使中州毒龙一上来就处于守势。青
年剑客愈打愈顺,剑势如行云流水,前一招尚未用老,后一招接着递出。中州毒龙忙于
应接,两次不得不以刀架剑,大犯高手过招之忌。
青年剑客一面为自己缜密策划的战略和本门奇奥的剑法得意,一面在刀剑两次碰撞
之后,也对中州毒龙的大刀仍然完整无损起了一丝疑念;可是剑势一动,双方又是以快
打快,实在无暇细想。不久中州毒龙的刀法渐呈支绌,青年剑客乘机大喝一声,猛然纵
身而起,最后一招出手。
中州毒龙大惊失色,感到头顶上无比的压力从天而降,四周已无处可避。绝望之下,
只得凝聚全身功力,单刀平举上架,作困兽之斗。
一声奇大无比的金铁交鸣响过,两条人影倏然分开,一个重重的摔倒在地,只抽动
了两下就不再挣扎;另一个鲜血染红了大半段右边的袖子,虽然已经握不住大刀,却总
算躲过杀劫,挺立未倒。
四下里出现一阵短暂的寂静。月沉星暗,一只受到惊吓的燕子冲天飞起,凄凉的叫
声只发出第一个音,就被同时发自院落各地,像海涛一般的欢呼声淹没。中州毒龙的几
个亲信从惊愕中醒转,马上跑来为他裹伤、拾回大刀,他也马上被潮涌而来的谀辞包围。
一片雷动的欢声中,青年剑客仰天死在干硬的黄土地上。前额上有一条又横又深的
伤口,鲜血之外,可以看见白色的颅骨和脑浆。他右手还紧紧握着半截断掉的古剑,至
于被砍掉的剑尖,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中州毒龙的另一些手下逐渐围聚在青年剑客尸体四周。一个花白胡须,干瘦矮小的
老头首先弯下身去检查,他费力的扳开青年剑客右手手指,抽出断掉的古剑。他正要把
断剑随手放在地上,却在接近剑柄的地方发现两个篆字。老头子眯着眼睛看清这两个字,
不觉发出“哎呀”一声,立刻提着断剑跑到中州毒龙面前。
几个亲信纷纷让开,老头子双掌捧上断剑,恭敬的对中州毒龙说:
“庄主请看,这剑柄上的两个古字,是‘径路’呀!”
“哦?”
“古者,匈奴单于有宝剑,其名‘径路’,后于大漠中为汉人得之,即潜隐不现,
大概就是这把剑了。它可是秦、汉之间的古物啊。”
旁边随即有人接道:
“当家的武功高强,天生神力,什么宝刀古剑,还不是一砍就断……”
中州毒龙摆手打断他的话,低头细看了一会,忽然仰天狂笑,笑声穿透晨曦,使其
他的人语全部停止。笑完之后,中州毒龙伸出左手拍拍老头的肩膀,拉过他来,以只有
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师爷,没事啦。这小子的武功真不差,能找到这把剑,更算他有心;只是他忘记
了,一千多年以来,冶铁炼钢的技术进步了多少。”
第246篇、神医陈三贴
民国三十五年,平明山上出现了一伙土匪,一二百号人,头目叫熊彪,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惹得百姓恨之入骨。
这天中午,几个土匪猎得一头野猪,自然要孝敬熊彪,不想熊彪连吃带喝过后,当天夜里后背奇痒难耐,他跳将起来,一面呼来手下为自己挠痒,一面派人连夜骑快马下山求医问药。
后背瘙痒是熊彪多年的老毛病,每次发作,都令他坐卧不安,夜不能寐,苦不堪言,只怪他天生好吃,管不住这张嘴,甭管什么美食,先大吃一顿再说,从不计后果,因此这个发痒的毛病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天快亮的时候,手下带来了一个郎中,三十来岁,五短身材,此人乃平明山二十里外刘家镇陈记诊所的陈三贴,意思就是无论多重的病,只消贴完他的三张膏药,即可痊愈。
熊彪微微撇了撇嘴:“陈三贴?我怎么没听说过。”
陈郎中上前拱手道:“小的此前一直在外地行医,一个月前才在刘家镇落脚谋生,今后还望寨主多多关照!”
“废话少说!瞧好了我的病,往后本寨主自然不会亏待你。”说罢熊彪脱下上衣,袒露出结实的后背。
陈三贴先是把脉,随后细看后背,又把鼻子靠近闻了闻,这才点了点头,接着从带来的包中取出几样草药和工具,现场制作起膏药来。不到半小时,便做成了三张膏药,在熊彪后背找了三个穴位贴上。
熊彪立即感觉后背先是一阵清凉,几分钟过后,后背的痒便消失得一干二净!熊彪大喜,连呼:“神了!”忙命人摆起酒宴,款待神医。
酒宴之上,熊彪频频向陈郎中敬酒,并对陈郎中的医术大加赞赏。二当家向熊彪悄声提议:“既然大哥对陈郎中如此看重,何不就将他留在山上,往后大哥可免瘙痒之苦,山上兄弟有个头疼脑热瞧病也方便。”
熊彪一听言之有理,便当众提出要将陈三贴留下,还保证会让他赚的钱比开诊所多得多。不想陈三贴连连摆手,找各种理由推辞,熊彪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抽出腰间手枪往桌上一磕,手下土匪更是哗然,叫骂声一片,有的说姓陈的不识抬举,不如一枪崩了他;还有的说干脆一把火烧了陈记诊所,吓得陈三贴直冒冷汗,面如死灰,直呼:“愿听大当家差遣。”
山上有处山涧,涧边是两间洗衣房,住着两个从山下抓来的老妈子,专门给土匪洗衣服的。熊彪就派人紧挨着洗衣房,又接了两间屋子,给陈三贴做诊所。陈三贴忙时诊病,闲时上山采药,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日子倒也安然。
这天上午,一个土匪惊慌跑来报告熊彪,刚才他刚换完岗,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野蜂,围住刚下岗的那个兄弟,蜇得满地乱滚,吓得他赶紧回来报信。熊彪马上带人赶往出事地点,来到头道岗附近,却不见那个人,沿着散落在草地上的鞋子、长枪找,这才在岩石旁发现了那个人,已经一动不动,身上爬满了野蜂……
土匪们全都惊呆了,不敢上前。熊彪吩咐,赶紧找些树枝烧了,用烟驱散野蜂。一个土匪正准备点火,却突然扔了手中的火石,拼命拍打身上,大呼救命。原来,野蜂把目标转向了他,土匪翻身倒地,发出阵阵惨叫。熊彪朝他喊:“快往前面的涧里跑!”土匪一听,跌跌撞撞往山涧的方向跑去,到了涧边,一个猛子扎下去。穷追不舍的蜂群在水面盘旋了好一阵,这才散去。众土匪好不容易把他捞上来,却已是气绝身亡,身上布满被野蜂蜇出的血点,肿得像刚出锅的馒头。
熊彪顺手捡了几只死野蜂,又将两具尸体抬回山上。陈三贴见多识广,熊彪想听听他对此事有何高见。
陈三贴看了看死蜂,又仔细察看了两个土匪的伤口,告诉熊彪这是一种野蜜蜂,平时群居在树上或者山洞里,夜伏昼出,个头不大,毒性不小,伤五处就会让人头晕,八处即可致命,一般不会主动蜇人。
熊彪于是传令下去,让大家别招惹这些野蜜蜂,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谁知,传令不过十来天,又出事了。山上的二当家这天带着几十名弟兄下山去打劫,没想到过了头道岗,未出山口,马队就骚动起来,有人惊呼:“野蜂来了!”随即成群的野蜂山风一样刮过来,直扑马队,土匪们哭爹叫娘,乱作一团。二当家舞动双枪,拍打着乱哄哄的野蜂,嘴里不住地咒骂。不一会儿,他的手、脸、衣服直到双枪之上,都沾满了野蜂,二当家动作慢下来,最后在马背上晃了几晃,一头栽下来,他的坐骑叫了两声,落荒而逃。只有半数土匪逃回山上。
熊彪听完土匪哭诉,也止不住掉下泪来。看来,这些野蜂并不像陈三贴所言,不惹它也照样找你的麻烦。熊彪令两个洗衣的老妈子赶紧做些纱布头罩,戴在头上以防野蜂叮咬,然后燃起松油火把,亲自带人下山,好不容易才把遇难弟兄的尸首从野蜂翅下抢了回来。
神医陈三贴(2)
几天之内,又有几个下山的土匪在半路上被野蜂蜇死。
野蜂连连杀人,弄得整个山寨是人人自危,个个惶恐。你想啊,冷不丁地,野蜂就从天而降,直取性命,谁不害怕呀?有七八个土匪干脆趁着天黑,连夜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熊彪举枪打碎了一名逃兵的脑袋,警告再有逃跑者,格杀勿论。同时传令下去,几次出事都在头道岗到山隘之间,大家在白天千万避开这一段,下山最好选在晚上。
土匪们按照熊彪所言去做,果然没有人再受野蜂攻击。山寨终于恢复了平静,大家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八月初八这天,正逢熊老太爷的七十大寿,熊彪在山寨大摆筵席,还请来戏班子,为老爷子祝寿。整个山上鼓乐喧天,大家忙作一团。连陈三贴也帮忙,端菜拿酒,穿梭于酒桌之间。土匪们推杯换盏,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晴朗的天空飘过来一片灰云,陡然遮住了阳光,投下的影子一时罩住了摆放筵席的场子。人们抬起头,发现云彩已到了头顶,正向这边压过来,还夹杂着“嗡嗡”的声音,有人号叫一声:“杀人蜂来了!”人群马上炸了锅,一时间桌翻凳倒,四散奔逃。可怜刚才还正襟危坐的老太爷眼见铺天盖地的杀人蜂,一下从椅子上跌下来,两腿一伸,翻起了白眼。熊彪慌忙赶过来,又按胸口,又掐人中,一边叫人去找陈三贴。陈三贴来了之后把了把老太爷的脉,连连摇头:“老太爷年事已高,哪经得住如此惊吓啊!”
熊彪顿足捶胸:“我熊彪堂堂七尺之躯,竟保护不了老父,还活个什么劲儿?”一伸手,就拔出了枪。手下人一见,都慌了神。没想到,熊彪的枪口一转,指向了郎中陈三贴。陈三贴一点慌乱的神情都没有,熊彪冷笑一声,说:“陈三贴,事已至此,我想你也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陈三贴一笑,也不言语。就在这时,一名土匪飞奔而来:“大当家的大事不好,解放军已经攻进山寨啦!”果然,密集的枪炮声和士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熊彪浑身一颤,猛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这是老天要亡我熊彪啊!”
这时,一队解放军战士冲了进来,一拥而上,将熊彪五花大绑押下山去,关进一间临时牢房,只等公审后枪决。
熊彪自知罪孽深重,难逃一死,但他想死个明白——解放军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法术,让野蜂来对付他?于是他大喊大叫,嚷嚷着要见当官的,说想弄清楚一件事,否则死不瞑目,见无人理睬,他干脆将送来的饭菜掀翻,不吃不喝。
就在饿得头晕眼花时,熊彪瞥见一名系着围裙的解放军战士手端饭菜来到牢房门前。走到近前,这个战士开口了:“熊彪,你这么饿着自己不就是想见我吗?起来吃口饭吧。”熊彪坐起来,再一看,正是陈三贴!
陈三贴笑着将饭菜递过来:“我的本名叫陈大强,在解放军队伍里做饭。你只要吃了饭,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熊彪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瞪着死鱼一样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问:“那些蜜蜂,是你搞的鬼吧?”
陈三贴点点头说:“这只能怪你作恶太多,老天爷都要惩罚你!”
原来,熊彪曾多次袭击解放军,最近的一次是拦截解放军一支运粮队,还打死了一名战士,解放军早就打算端掉这伙土匪,只是前方战事正紧,一时腾不出手来。炊事班的陈三贴听说此事,悲愤难平,决心报仇雪恨,他找到连长,立下了军令状,留下来对付熊彪。连长架不住他死磨硬泡,最终应允了他。
陈三贴从军前,学过一手过人的医术,便以开诊所为名,寻找对付熊彪的时机。果然,天遂人愿,不久熊彪的手下将他请上了平明山。
起先,陈三贴打算下药毒死这帮土匪,后来他偶然在上山采药时发现,平明山聚集着大量野蜜蜂,他跟师傅学过蜂疗,知道这种野蜜蜂的天敌叫大黄蜂,大黄蜂的气味跟君子兰极为相似,野蜂嗅觉灵敏,会通过这种气味识别大黄蜂,两者相遇,必置对方于死地,由此他想出了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借蜂杀匪,于是陈三贴暗中准备了君子兰药粉,隔壁刚好是洗衣房,在大妈洗衣服时,趁她们不备,在洗衣水中加入药粉,没想到果然杀死了二当家等二十来个土匪。
八月初八这天,陈三贴满场跑着帮忙,边跑边将大量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地撒在宴席周围的地上,引来了山隘之外的野蜂,并与事先联络好的一支解放军队伍里应外合……
熊彪听罢陈三贴一番话,不由一声长叹:“解放军的一个伙夫都这么厉害,我们跟解放军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啊!”
第247篇、神猴除盗
1.绝世神猴
清风山绵延近百里,常年云雾缭绕,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以马连成为首的上千盗匪就盘踞于此。官府几次派兵征剿,皆损失惨重,无功而返。常常做梦都要铲除马连成的知府冯忠廷,近来对他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天,马连成喝醉酒正呼呼大睡,脸上突然像是被淋了雨似的一阵冰凉,他眯着眼睛用手一抹,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待仔细一闻,更肯定了,这酒正是自己刚饮的。就在马连成不解时,只听“啪嗒”一声,一块大香蕉皮应声砸落在了马连成的脸上。
“哪个混蛋活腻了,敢耍你马爷爷!”马连成大骂着翻身下床,可房间里寻了个遍,一个人也没发现。疑惑间,房梁上忽的传来“啧啧”地声响,马连成抬头一看,不禁顿时愣住:房梁上竟坐着一只金毛红屁股的小猴子,这猴子的架势就像人一般,一只“手”拎着一只铁钩子,另一只“手”里拿着马连成的洒壶,嘴巴里正“吧嗒吧嗒”地吃着香蕉!
马连成是个欺负人的主,不成想今天倒是被猴子给偷了给耍了。他心里暗骂着,悄声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嗖”地一声就冲着猴子给扔了过去。就在马连成等着猴子大叫一声摔下地来之时,只见猴子“噌”地一个后空翻,随即双“手”一合,竟把匕首牢牢夹在了“手”掌里,不等马连成回过神来,猴子将匕首往地上一扔,纵身一跃,就跳出小窗不见了踪影。
马连成看着猴子一系列的举动,惊讶不已。此后的几天,这只猴子每天都来偷东西吃,马连成也让弟兄抓过,可猴子身手迅捷,动作灵敏,不等靠近,它便逃之天天了。
这天,马连成带领弟兄抢劫归来,刚一落座,忽然发现怀里的那只玉镯子不见了。马连成虽不是好人,却是个孝子。老娘临死前留给他的那只玉镯子虽值不了几个钱,他却视为珍宝,每天都会看上两眼,来回味一下娘活着时候的感觉。他想这玉镯子一定是在抢劫时弄丢了,可至于丢在哪里,弟兄们都说没见到,要在大山里找到一只不起眼的镯子,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清风山上多野兽,如果被它们不小心叼了去,那可就麻烦了!马连成不敢迟疑,忙令众弟兄满山搜寻。可搜了一整夜,一点收获都没有。就在马连成急得快哭出来的时候,赵小毛急火火地跑进来大叫道:“大哥……它……它来了……”
“混蛋,不好好说话,结巴个屁呀,谁来了?”马连成喝问。
“是偷你酒喝的那只金毛红屁股的猴子来了!”赵小毛还没说完,就见那只小猴子一蹦一跳地闯进了房问,而“手”里握着的正是马连成的玉镯子!马连成不敢眨眼地盯着猴子,就见小猴子走到他大腿旁扭捏着身子蹭了蹭毛,接着抬起双“手”就把玉镯子交到了马连成手里。
马连成看着玉镯重回到自己手里,激动地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小猴子,你真是我的恩人啊!”马连成欣喜若狂,掰下几个香蕉剥开皮就放到了猴子“手”里。赵小毛看着眼前的一幕,计上心头,在马连成耳边嘀嘀咕咕一番。马连成听罢,点着头眼珠一转,蹲下身子指着桌子上的酒壶试探着说:“小猴子,把酒壶给我拿过来……”
小猴子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转身就把酒壶给马连成拿了来,马连成一喜,接着又说:
“小猴子,去把那把宝刀给我拿来。”
小猴子得令后,攀着木柱就把挂在墙上面的宝刀给马连成拿了来!
“哈哈,真是只百年难遇的绝世神猴啊!我终于可以为二弟报仇了!”马连成抱起小猴子欢呼起来。
2.大显神威
以后的日子里,马连成每天都不厌其烦的训练小猴子,至月底,小猴子竟像个听话的小兵似的,让它向左它绝不向有了。马连成对此,甚是欢喜。
马连成的匪帮不远处有个依山而建的青阳寨,此寨也是土匪盘踞之地。半年前的一天,两匪帮发生矛盾,战作一团,战后马连成损失不小,更让他悲痛的是,二弟在这次火拼中被青阳寨的土匪头子刘金宝给一刀刺死了。马连成本想报仇,无奈青阳寨大门重兵把守,欲直捣虎穴必须攻下大门,他攻过两次,都没成功。他之所以如此费神训练小猴子,是觉得赵小毛那日说的话很在理,值得一试。赵小毛说,小猴子甚通人性,如果将它训练好,便可让它悄悄潜入青阳寨,给寨里的土匪饭菜酒水中放人蒙汗药,然后令其发出讯号,再令一善攀爬的弟兄翻过城墙,取下大锁,打开城门,给刘金宝来个突然袭击。
见小猴子已能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马连成选了个吉日备好兵马,丑时刚过便来到青阳寨800米之外的密林处潜伏下来。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纸包交到了小猴子“手”上,比比划划地仔细叮嘱一番,小猴子点着头“吱吱”叫了两声,就随着赵小毛消失在了丛林里。
马连成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虽然这些日子小猴子如何潜伏、如何偷偷下迷药、如何发讯号,都操作得轻车熟路,可它毕竟是一只猴子,万一出现闪失,自己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前方突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没错!此叫声就是马连成和赵小毛约定好的信号。马连成叫一声:“太好了!”接着令众弟兄一齐向青阳寨进发。此刻,太阳刚刚升起,青阳寨的土匪吃下含有蒙汗药的饭菜,正在昏昏欲睡中。马连成等人挥舞着刀枪冲进青阳寨,顷刻间,土匪窝里就传出了阵阵哭爹喊妈的叫声,刘金宝也不出意外的被马连成抓住了。
3.黄雀在后
马连成想当场要了刘金宝的性命,赵小毛挤过来说:“大哥,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刘金宝啊!请您成全我的愿望,让我在二哥的坟前活剐了他,来祭奠二哥和我老母亲的亡灵!”
“好,刘金宝就交给你了!”马连成应道。马连成听赵小毛说过,他本是猎户,一年前刘金宝下山抢劫时杀害了他的老母亲。为报此仇,赵小毛才加入了马连成的匪帮。
马连成押着刘金宝浩浩荡荡的赶回山寨,走到半路上,草丛里突然蹿出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来。马连成吓了一跳,刚要盘问此人是谁,来人几步跑上前道:“大哥,赶紧撤啊,不要再往前走了!咱们山寨被官兵给端了,我是冒死跑出来的!”
听到这里,马连成吓得差点摔下马来,与此同时他也认出此人正是看守山寨的刘虎头。
“到底怎么回事?”马连成急急地问道。可话音还未落地,就伴着一股“杀呀!杀呀!”的大叫声数千官兵持着刀枪向他们包围过来。刚才与刘金宝部下厮杀,马连成的人马损失了一些,加上筋疲力尽,官兵的强势攻击让他们难以招架,不过片刻,众土匪皆丢盔弃甲,或逃或跪在地上磕头投降。
就在被擒的那一刻,马连成猛然发现小猴子正得意地坐在赵小毛的肩膀上,而赵小毛身旁站着的正是乐呵呵的知府冯忠廷。
“你和猴子都是奸细?!”马连成此时方才意识到这一叨似乎是一个圈套。
“你现在明白太迟了,哈哈!”冯忠廷笑道。马连成和刘金宝这两大匪帮几年来四处抢劫作恶,已成为冯忠廷的心腹大患,久攻不下,正愁无法破敌。半年前,马连成和刘金宝两部发生争执,造成一场不小的战争,冯忠廷知道马连成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正想着如何施计让他们狗咬狗,这时捕头徐达主动请缨,愿深入虎穴加速两匪帮的战争。得到同意,徐达就化名赵小毛并以与刘金宝有杀母不共戴天之仇为说辞加入了马连成的匪帮。
徐达祖辈都是耍猴艺人,自幼受到熏陶的他对驯猴有一套独到的方法,这只偷喝马连成美酒的金毛红屁股的猴子正是他饲养的。它机智聪明,甚通人性,在多番教导后,它便以偷酒喝的形象吸引了马连成的注意力。那日抢劫,赵小毛假装受伤扑在马连成身上偷走了玉镯子,然后交给小猴子,从而赢得了马连成的好感,再趁机道出如何大破刘金宝的计谋……
大破马连成、刘金宝两大匪帮,小猴子功不可没。在对徐达进行嘉奖之际,冯知府也为小猴子备了整桌的美味水果,不过,它似乎提不起多大兴趣。可是,当它看到那只漂亮的小母猴出现在面前时,两眼顿时放了光,手舞足蹈的,嘴巴里还“吱吱”地发出喜悦的叫声,要知道它花了多少心思都没追到呀。
第248篇、反水
1934年冬,中央主力红军战略转移。国民党军队攻入苏区后,对苏区人民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屠杀。他们纠集卷土重来的豪绅地主、流氓恶棍组织起“还乡团”、“铲共团”、“暗杀团”、“义勇队”、“挨户团”、“靖卫团”、“保安队”和“搜山队”等反动组织,对苏区人民进行疯狂报复,手段极其残忍,骇人听闻,从3岁儿童到89岁的老人均不能幸免。他们起初杀人以人头计,报功请赏,后因杀人如麻,改以耳朵计数。曾以残杀苏区人民闻名的刽子手国民党独立33旅旅长黄振中,在宁都、瑞金、于都、兴国、广昌和石城等县屠杀达数万人。国民党江西保安3团团长欧阳江一个晚上就屠杀5()0多名抗交粮食的瑞金武阳群众,制造了著名的“武阳围血案”。瑞金菱角山一夜活埋300多人,南门岗一次枪杀5000余人,国民党瑞金县长邹光亚在云龙桥下一次集体屠杀120余人。瑞金竹马岗被杀害的人数以千计。在谢家祠和陈家祠,被害革命群众的尸体堆积如山。
据不完全统计,在这一次“清剿”中,瑞金有18000人被杀;兴国有2142人被杀,被捕6934人,逃亡3410人;于都被杀害3000余人,其中禾丰地区被保安团团长华品懋杀害的革命群众达500余人,沙心地区全家被杀绝的有37户;赣县田村一地被杀94人,其中有14户被杀绝;寻乌被杀害4520人,杀绝900户;会昌被杀害972人;石城县被杀的干部和群众576人;广昌被害1000余人;宁都被害的干部和群众3378人;上犹县被害干部达1466人。在敌人的血腥屠杀下,很多村庄被杀光,成了“无人村”,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队伍开进黑石口时天上响起滚滚的雷声:雷声很沉闷,似乎是从大山深处传出的。深灰色的云彩像浓重的炯雾将山顶笼罩起来,看上去如同天要塌下来。付大成背着大枪跟在队伍后面,越往山口里走心情越沉重:付大成很清楚,再往前走会有一个丫字形的岔路口,往左面是一条上山的路,往右面则通向石坡村。但是,付大成断定,汤营长是不会让队伍走左面的路上山的,现在队伍正需要给养,汤营长一定会去石坡村。
付大成想到这里,心更加悬起来。
付大成对石坡村很熟悉,当年走村串街做杀猪营生时,经常游走到这边来。石坡村养猪的人家很多。这一带山上有一种叫稻谷草的野菜,叶片汁多饱满,猪吃了长膘很快,因此养猪并不需用太多的谷糠,每天只要去山上扯一筐稻谷草回来就能把猪喂得很肥。所以,石坡村的人家无论贫富,都会养一两口猪。当年付大成对石坡村里养的猪了如指掌,谁家的猪伢是几时买的,应该几时H{圈,心里都有一本账,所以每次来石坡村就总要住上几天,杀几口猪再走:付大成杀猪并不收取太高的费用。付大成认为收费高了没有道理。猪是人家一把菜一把菜辛辛苦苦喂起来的,自己不过是帮着杀一下,怎么可以向人家多要钱呢?不过猪下水总还是要一点的,付大成每杀一口猎都要向主家讨一些猪肠-一挂猪肠很多,付大成并不都要,有一点就足够了。付大成喜欢一边吃着猪肠子喝一点酒酿。在石坡村,江月芳的酒酿最好,不仅甘甜爽口也很劲道。当初付大成就是因为买江月芳的洒酿,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那一次付大成算错了日子,来到石坡村没有几头猪可杀,但一连几天一直在下雨,就只好先住在祠堂里。一天下午,付大成闲着没事,忽然想起曾听人说,村里一个叫江月芳的女人酿的水酒最好,便想去买一些来喝。但摸一摸身上已经没有钱,想了想,便拎着一串猪肠子来到江月芳的家。付大成早听人说过,江月芳是一个很不幸的女人,虽然才多岁,却已经守寡十几年。当初江月芳的男人去赣江上跑船,不小心跌进水里淹死了。那时她刚生下儿子春良,硬是一个人将孩子拉扯起来。江月芳一个女人家自然做不动太多的事情,但她会酿水酒,她酿的水酒不仅在石坡村,就是走黑石口也是很有名的,因此远近的男人都喜欢来她这里买酒吃,在那个下着雨的下午,付大成来到江月芳的家时,江月芳正在刷装酒用的竹筒。江月芳酿的水酒要装在竹筒里,这样酒渗进竹子,竹子的气味再散到酒里,味道不仅纯正还会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江月芳正坐在门前用来的泉水清洗竹筒,付大成就走过来。江月芳当然也认识付大成,知道他经常来石坡村杀猪,于是抬起头看看他问,买酒?
付大成说,买酒。
江月芳问买多少?
付大成嗯嗯了两声说,买……一竹筒
江月芳笑一下,说,一竹筒有很多呢。
付大成说,那就……半竹筒吧
江月芳应了声,就起身去装酒。
付大成又说,我,嗯……身上没钱
江月芳站住了,慢慢转过身看看他.
付大成说,这两天杀猪,还……还没收上钱来。
江月芳没有说话,仍然看着付大成。
付大成低头看一看自己手里拎的猪肠,对江月芳说,这串猪肠子,就抵酒钱吧。
江月芳摇摇头说,我只收钱,不收猪肠子,
付大成张张嘴,一下没了主意二
江月芳没再说话,又沉了一下,转身去打了水酒来,就从付大成的手里接过那串猪肠子走进灶屋:时间不大,灶屋里就飘m煮大肠的腥臊香气。江月芳将煮好的肠子端}{j来,放到一张小桌上,看看付大成说,你要喝酒,就在这里喝吧。付大成看看小桌上正在冒着热气的煮大肠,又抬起头看看江月芳,嘴唇动了动说,谢……谢了。江月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说,你一个人住在祠堂里,又没有锅灶,到哪里去煮肠子呢:
付大成没再说话,就坐下来一边吃着大肠一边喝起酒来。
2
直到几年后,付大成再想起那个下着雨的下午,仍然觉得那是他喝酒最舒服的一次。在那个下午,他一边喝着竹筒里的水酒,一边嚼着韧香可口的猪肠子,闻着从灶屋里飘Im的柴火气味,听着江月芳刷洗竹筒的声音,忽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这样一个四十多岁还一直孤身的男人从未体验过的。这一次事后,付大成专门义找了一个下午来给江月芳送酒钱,而且特意又拎来一串猪肠子。但江月芳只接过酒钱,然后看了看这串猪肠子说,怎么,你拿我这里当酒馆了吗,我只卖酒。付大成连忙解释说,他拎来这串猪肠子是特意送给江月芳的,他是想感谢她,设有别的意思。江月芳义看一眼付大成,轻轻叹息一声,就接过猪肠子转身进灶屋去了。这一次,付大成就又一边喝着水酒,一边嚼着韧香的猪肠子,感受到了那种说不m的温馨,而且从这以后,他再来石坡村杀猪,就总要来江月芳这里喝酒。村里也曾有人打趣,问付大成说,你每次去江月芳那里只是喝酒吗,还做不做别的事?付大成立刻很认真地说,当然只是喝酒,除去喝酒还能做什么呢?
付大成这样说的确是心里话。
付大成每次见到江月芳,心里就会感到一紧一紧地发跳。江月芳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但皮肤很好,模样也很清秀,付大成在这样一个女人的面前总是觉得白惭形秽:由于多年的杀猪生涯,付大成的身上总会散发m一股浓重的油腻腻的气味,这种气味连他自己也能闻到:付大成曾听村里人说,江月芳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人,无沦冬天还是夏天,几乎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付大成每次来江月芳这里之前,就总要先到村外的小溪里去把自己洗一洗,尽管他知道,身上的气味就是再洗也无法洗掉,但他还是要认真地洗,仔细地洗。曾有人偷偷告诉付大成,江月芳在村里对人们说过,按说她一个寡妇家,每天在家里向男人们卖酒已经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再让付大成这样一个孤身男人经常去自己那里喝酒,总担心会袱人们}义论?但是,江月芳又说,付大成的确是一个很老实的男人,他去自己那里喝酒只是喝酒,从没有过非份之想,更没有过什么不规矩的举动?付大成听了这些话很感动。
其实,曾经有过一次,付大成险些没有把持住自己。
那是在一个夏天,付大成来到石坡村一口气杀掉五头猪,到傍晚时几乎累得筋疲力尽。村里人见他辛苦,给了他一些猪肠子之后,就特意又给了他一叶猪肝.付大成杀猪挣到钱,又得了这样一挂猪肠和一叶猪肝,心里自然很高兴,于是就义来到江月芳这里。这时江月芳的儿子春良已经去参加了担架队,这一晚刚好回来取衣服,于是就和付大成一起多喝了几杯。到天黑时,春良赶着回担架队去了,付大成这时就觉出自己喝得有些多了。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来,将江月芳家的门前照得雪亮。付大成坐在门外的小桌跟前喝着酒,看到江月芳正在灶屋里烧水,灶膛里柴火映得她脸上一闪一闪的很红,突然感到一阵心动。接着,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不知怎么就站起来,然后朝着灶屋这边一步一步走过来。江月芳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看走进灶屋的付大成问,有什么事。
付大成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江月芳。
江月芳一定是觉出了付大成的神情不对,突然愣了一下。
她说,你……先去喝酒吧,再过一会儿……水就烧开了。
付大成慢慢走到江月芳的跟前,睁大两眼看着她。
江月芳镇定了一下自己说,我给你泡些茵陈茶来。
她这样说着就站起来,想朝灶屋的外面走。
付大成突然说,咱们两人,一起过日子吧。
江月芳一下笑了,说,你喝酒……喝多了。
付大成摇摇头说,我没喝多,我说的是心里话。
江月芳没再说话,抬脚就朝灶屋外面走。付大成看着她,突然跟过去猛一下就从后面将她抱住了。付大成感觉到江月芳的身上很柔软,这种柔软让他浑身战栗了一下。江月芳并没有说话,她先是静静地站了一舍儿,然后慢慢回过头。付大成借着月光看到,江月芳的脸上竟然已经满是泪水。付大成立刻愣住了,两只手一点一点松软下来。
江月芳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付大成这时已经酒醒了,不知所措地看着江月芳。
江月芳又说,可是,我没有办法跟你一起过日子。
付大成问,为什么?
江月芳沉了一下,说,还是……还是不要说了。
付大成立刻说,不不,你一定要说。
江月芳又沉了一下说,就是……你身上的气味。
付大成说,气味?
江月芳点点头说,我一….实在不能忍受。
付大成连忙说,我以后,可以不再杀猪。
江月芳说,可是,你不杀猪又能干什么呢?
付大成想一想,一时竞也想不出自己除去杀猪还能干什么。
江月芳摇摇头说,你……还是走吧。
付大成愣愣地看着江月芳。
江月芳又说,实话告诉你,就是现在,你这样站在我面前,我闻到你身上的气味都想呕。江月芳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竟真的“哦”地呕了一声。
付大成没再说话,转身慢慢地走了……
一进黑石口,路就更加难走了。 队伍行进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在队伍的中间还裹挟着一些男人和女人。这些人都用绳索拴在一起,男人一串,女人一串,跌跌撞撞地被端着大枪的士兵押解着。绳索拴在每个人的脖颈上,打的都是活结。这是汤营长发明的办法,将绳索拴在脖颈上,再捆住两手就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逃脱,而在脖颈上打了活结,只要稍稍走慢一点立刻就会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汤营长很为自己的这个发明得意,他把这种拴人的方法称为“拴贼扣”。这些男人和女人都是搜山时抓到的,当然,男人有男人的用处,女人有女人的用处。汤营长在抓到这些人时已经先为他们定了性,男人都是红军或游击队,女人则都是女红属或女苏干。所谓女苏干,也就是当初苏维埃政府的女干部。大家的心里自然明白,这样一定性后面的事情也就名正言顺了,抓到的男人送上去,按人头可以奖励五块大洋。女人则另有更重要的用途,用汤营长的话说,保安团都是后娘养的,要军饷没军饷,要给养没给养,如果再不搞些女人慰劳一下自己就太亏了。因此汤营长带领队伍搜山,只要抓到女人一律认定为女红属或女苏干,这样也就可以随意处置了。
付大成跟在队伍后面走着,抬起头朝前面看了看。春良也被押在队伍里。他的一条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但由于脖颈上被套了绳索就不得不踉踉跄跄地拼命往前走。春良是在天亮前被抓到的。当时队伍在一面山坡上搜索,发现了一片樟树林。汤营长搜山已经很有经验,仕知道在这样的树林里很可能藏有躲山的人,于是做了一个手势,让队伍哗地散开,就朝这片树林包抄过去。付大成从没打过仗,手里的大枪还是刚刚发下来的,于是心里一下就有些紧张。不过他听刘长庚说过,在这种时候只要尽量弯下腰就不会有危险。刘长庚到保安团的时间比付大成要长一些,所以经历的事情也多一些。刘长庚还告诉付大成,可不要小看那些躲山的老百姓,他们当年都是闹过红的,哪怕是一个小孩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冲出来扎你一梭标。这时付大成猫着腰,端着大枪一点一点靠近树林。就在他躲到一棵树后时,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面用胳膊勒住了。他想叫一声,但只是哏地一下没有叫出来,接着只觉喉咙的地方一凉。他意识到,是一把尖刀按在自己脖子上了。
这时,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不要动!
付大成立刻就不再动了。
付大成曾听刘长庚说过,如果遇到这种危险的时候千万不要挣扎,否则只会更危险。付大成感觉按在自己脖颈上的尖刀稍稍松了一些,他趁机一回头,立刻愣住了。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后握着一把尖刀的人竟是春良。春良显然也很意外,他并不知道付大成参加了保安团,于是睁大两眼看着他,张张嘴似乎想说出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这时付大成已经回过神来,连忙低声说,你……快走!
春良朝左右看了看,附近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付大成又推了春良一下说,往东面跑,那边没人。
春良又看了付大成一眼,就转身朝东面跑去。
这时付大成立刻端起大枪。付大成自从拿到这条枪还从来没有放过,他原本不会放枪,但这时冲着两边闭起两眼一扣板机,砰地一声,竟然真的放响了一枪。正在附近的刘长庚和另几个人立刻朝这边赶过来,问付大成发生了什么事。
付大成指着西边说,刚才有一个黑影,朝那边跑了。
刘长庚朝西边看一眼,只是哦了一声,却站着没动。
这时东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响,接着就是汤营长的叫骂声。刘长庚几个人迟疑了一下,相互看了看就朝那边赶过去。时间不大,就见汤营长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回来了。付大成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春良被推推搡搡地押回来。春良的腿上显然受了枪伤,走路一瘸一拐的,额头上还有一些血迹,看样子是经过了一番搏斗。汤营长走到一棵树下站住了,让人将春良带到自己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问,你是干什么的?
春良面无表情地说,躲山的。
躲山的?
汤营长看着他歪嘴笑了。
既然是躲山的,跑什么?
春良说,怕被你们抓到。
汤营长摇摇头说,我看你不像躲山的。
春良说,我就是躲山的。
汤营长说,躲山的这样厉害?几个人都按不住你?
春良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看着汤营长。
汤营长说,刚才有人看见了,你往草丛里扔了什么东西?
春良仍然没有回答,索性做出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汤营长拔出手枪咔地掰开机头,指着春良说,快说!
春良慢慢把头别转过去,看着远处漆黑的山林。
汤营长点点头说,好吧,你现在不想说可以,会有地方让你说的。
他这样说罢示意了一下,就让人将春良押走了。
付大成知道,春良闹红的时候一直在担架队,后来红军的大部队撤走了,他就上山参加了游击队。但让付大成没有想到的是.春良竟然没有走远,就在这黑石口一带的山上。现在保安团将他抓到了,后果自然可想而知。所以,付大成想,一定要寻找机会帮他逃走。但是汤营长显然很重视春良,特意让人将他拴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样再想逃走也就更加困难。此时,付大成跟在队伍后面又走了一阵,就紧走几步朝前面赶过来。他看一看身边的人没注意,就将一个饭团塞到春良的手里。春良由于腿上有伤,走路很艰难,所以两手没有被捆绑。他显然是饿坏了,接过饭团立刻塞进嘴里,嚼也没嚼一伸脖子就咽下去。付大成朝左右看了看,又掏出一个饭团塞给春良。春良又塞进嘴里咽了。付大成低声对春良说,前面拐过一个隘口快到石坡村时,队伍会停下来休息,到时候我帮你逃走。
春良苦笑了一下说,算了,不用了。
付大成睁大两眼看看他问,为什么?
春良说,我的腿伤很重,跑不掉的。
付大成说,可以试一试。
春良说,不用试了,搞不好……会连累你。
春良说罢又看了付大成一眼,就朝前走去。
队伍开进石坡村时已是中午。
石坡村像一座坟墓,街上空荡荡的悄无声息,看不到一个人影。显然,人们都已躲到山上去了。汤营长咒骂着,让手下人去挨家挨户搜粮食或别的什么可吃的东西。但家家都是四壁空空,不要说粮食,连灶上的铁锅都已被搬走藏起来。几个士兵不知从哪里找到两头半大猪,半拖半拽地拉过来。这两头猪都已经饿得半死,肉皮像衣服一样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汤营长一见立刻高兴起来。汤营长很爱吃肉,搜山的时候实在找不到猪。
所以,汤营长说,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付大成说,我……不想当兵。汤营长说,那就不让你当兵,只让你杀汤营长这样说罢就转身走了。
但是,汤营长这一次又食言了。
付大成刚刚穿上保安团的黄军服,就有人给他拿来一条大枪。付大成一见这大枪立刻说,我只管杀猪,不用大枪。但给他拿枪来的人却说,汤营长说了,不杀猪的时候也要拿枪。付大成直到这时才明白,自己是被抓壮丁了。
在这个中午,付大成将这两头饿得半死的瘦猪拉到村外的溪边,先把猪杀了,然后就开始一点一点地收拾。褪猪毛要用热水,但村里已经找不到铁锅,无法烧热水。不过付大成还另有办法,付大成不用热水也一样可以把猪毛褪得很干净。付大成一边收拾着这两头瘦猪,心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队伍一开进石坡村,汤营长就开始在祠堂里审问刚刚抓到的人,皮鞭、棍棒、刀割、火烤,哇哇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村庄。付大成知道,汤营长这样审问是另有目的的。现在队伍缺少给养,所以搜山抓到的人不可能都带在身边,要先确定下来,哪些是真的红军、游击队或苏区干部,哪些只是普通百姓。这样确定之后,只把红军、游击队和苏区干部带走,因为后面还有审问价值,而普通百姓则统统就地杀掉。如此一来,被杀掉的人也同样可以按红军、游击队或苏区干部充数报上去,也就同样可以领到每个人头五块大洋的赏金。所以,队伍开进石坡村之后,付大成寻找了一个机会悄悄告诉春良,汤营长审问他时,千万不要说自己只是普通百姓。春良不明白,问为什么。付大成就对春良说了汤营长这样审问的真正目的。但春良听了想一想,却坚决地摇摇头说,不行,自己绝不能这样说。
付大成不解,问为什么。
春良说,如果自己不承认是普通百姓,也就等于向敌人承认了自己是游击队,而自己是在黑石口的山上被抓到的,这样一来也就暴露了游击队的行踪。可是,付大成对春良说,你如果说自己是普通百姓,立刻就会被杀掉,这个汤营长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春良听了笑一笑说,杀掉就杀掉吧,我从闹红那天起就不怕被杀掉。
这时,付大成想,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看着春良就这样被汤营长杀掉。他想到这里,就扔下手里的杀猪家什朝村里的祠堂走来。付大成走进祠堂时,汤营长正在审问春良。春良的腿伤看上去很重,一条裤管已被血染红了。汤营长盯着春良说,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春良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汤营长说好吧,那我就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春良说,我已经说过了,上山采药的。
汤营长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有半夜上山采药的吗?
春良说,我是白天上山的,天黑迷路了,才困在山上。
汤营长笑了,说,你这样的当地人,会在山上迷路吗?
春良就不再说话了。
汤营长点点头说,好吧,你可以再想想。
汤营长这样说罢,就让人将春良押走了。
汤营长似乎有些累了,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一回头看到了正站在台阶下面的付大成,于是问他有什么事。付大成正在心里想着怎样救春良的事,突然被汤营长这样一问,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想了一下就随口说,猪……都收拾出来了。
反水(2)
汤营长听了哼一声,朝他挥挥手。
付大成就赶紧从祠堂里出来了。
付大成回到村外的小溪边,发现收拾好的两头瘦猪都已被汤营长的手下人弄走了。他先将杀猪用的家什在溪里清洗了一下,想了想,索性脱掉衣服跳进水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一连几天赶山路钻山林,身上已被汗水沤得发黏,这时在溪水里一洗顿时感到浑身清爽。付大成从水里上来穿上衣服,正要转身回村,忽听小溪对面的竹林里有人哎了一声。付大成立刻站住了,抬起头朝对面望了望,并没有看到人。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转身刚要走,竹林里又有人哎了一声。这一次付大成听准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想了想,就放下手里的家什跳到对岸,朝竹林这边走过来。竹林里传出一阵声响。付大成突然愣住了,他看到,竟是江月芳从竹林里走出来。付大成连忙向四周看了看,上前一把又将江月芳推进竹林。他低声对江月芳说,这种时候,你怎么回村来了?
江月芳说,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付大成问,有事?
江月芳说,有事。
付大成问,什么事?
江月芳说,回去说吧。
江月芳说着就要拉付大成去自己家。
付大成立刻说,现在去你家太危险。
江月芳说走吧,我自有办法。
付大成只好跟着江月芳朝她家走来。
付大成从江月芳脸上的表情看出来,她看到自己穿着保安团的军服并没有显出意外。他有心向江月芳解释一下,自己参加保安团只是被抓的壮丁。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江月芳家靠近村边,这里稍稍僻静一些。付大成过去虽然经常来江月芳这里喝酒,但每次来只是坐在门外,并没有进过屋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江月芳的这间土屋竞还暗藏着一个阁楼。这间土屋从表面看只是稍显高一些,并没有什么特殊,但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假烟道,钻进这个烟道一直爬上来,就可以进入屋顶的夹层。这个夹层有半人多高,通风透气很好,而且从外面丝毫看不出任何痕迹。付大成跟随江月芳爬进这个夹层,看到地板上铺着一张竹席,席上有竹枕,旁边还有几件手使的东西。江月芳告诉付大成,这个夹层还是当初闹红时儿子春良帮她做的,为的就是有一天遇到什么不测,可以用来藏身。现在这夹层果然派上了用场,她每天白天出去躲山,晚上就悄悄回来住在这夹层上。
这时,付大成发现,江月芳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她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只是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这样沉了一下,她说,你……等一下。
她这样说罢就又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江月芳又上来,将一支竹筒放到付大成的面前。付大成看看这支竹筒,又看看江月芳。江月芳没有说话,又转身去拿出一小盘腌笋。
江月芳说,我酿的水酒……只有这些了。
付大成看看江月芳说,我身上……没钱。
江月芳沉了一下说,钱的事,就不要说了。
付大成说,你刚才说有事……究竟什么事?
江月芳说,你先喝酒吧,喝了酒再说。
付大成摇摇头说,你不说,我不喝。
江月芳看他一眼,说,那你就别喝。
付大成轻轻喘出一口气,只好打开竹筒,将水酒倒进碗里,端起来喝了。付大成已经很久没有喝到江月芳的水酒了,这时突然喝下去,立刻感到身上轰地一热,接着,似乎全身的筋骨都松展开了。江月芳又为他倒上一碗。付大成又端起来喝了。付大成就这样接连喝了几碗水酒,渐渐地就感觉有些轻飘飘起来。这时,他只觉江月芳的一只手像一片树叶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只手很轻,很柔,如同一阵风在皮肤上拂过。然后,这只手只轻轻一扳,付大成就慢慢地仰身躺到竹席上了。付大成感觉自己的衣服被解开了,接着,另一个光滑冰凉的身体就朝自己压上来。他闭着眼,轻轻哦了一声,两只手就搂住这个身体,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听到江月芳在自己的耳边呼吸着,喷出的气息吹得他耳廓痒痒的。
他说,我……刚又杀了猪,你不怕身上的气味么?
江月芳没有说话,只是用身体一下一下地回答着。
付大成又说,现在……你可以说了,究竟……什么事?
江月芳突然在付大成的身上停下来。接着,付大成就感觉到,有几滴冰凉的东西落到自己的身上。付大成激灵一下,立刻从竹席上坐起来。
他明白了,江月芳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说,这件事……我原打算先不对你说的。
江月芳说,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对我说呢?
付大成说,我想……等把事情办好,再告诉你。
江月芳立刻睁大眼说,你……已经想好要帮我?
付大成点点头说,在这种时候,我当然要帮你。
付大成这样说着,突然又愣了一下。他朝江月芳的身上看了看,问,你对我这样,就是为了……让我帮你?江月芳没有说话,埋下头去又抽泣起来。付大成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江月芳这样抽泣了一阵,才慢慢抬起头说,我只有……春良这一个儿子……
付大成又用力看一看江月芳,就起身下阁楼去了。
付大成想了一个下午,到傍晚时就又来到村里的祠堂。
汤营长将准备押去城里的人都关在祠堂里。付大成知道,这时在祠堂门口站岗的应该是田在兴。田在兴和刘长庚是同乡,而付大成与刘长庚的关系很好,因此,田在兴平时跟付大成的关系也就比别人更近一些。在这个傍晚,付大成来到祠堂门口,果然看到田在兴正抱着大枪坐在门前的石杵上,于是走过来压低声音对他说,我想……进去一下。田在兴看看周五没有人,轻声对付大成说,这里关的都是要犯,你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付大成点点头说,这我知道。
田在兴问,你又要去看那个打伤腿的人?
付大成一愣说,你……怎么知道?
田在兴哼一声说,在路上,我看到你塞给他饭团了。
付大成连忙说,这话可不敢乱说的。
田在兴没说话,朝付大成歪了一下头。
付大成又朝周围看了看,就赶紧进祠堂去了。
汤营长审问春良还是没有任何结果,所以,春良被单独关在享堂旁边的一间小屋里。付大成过来敲了一下门。春良的脸就在门上的小洞里出现了。付大成朝四周看了看,掏出一把红薯干塞进门洞,又递进一支装水的竹筒,然后轻声说,我刚才去你家了。
春良连忙问,我妈……怎样?
付大成说挺好,你放心吧。
春良又问,她……知道了?
付大成嗯一声,说知道了。然后想了一下,又说,你现在不要说自己是红军游击队,也不要说自己是普通百姓,不管汤营长怎样问,只是什么话都不要讲。
春良问,为什么?
付大成说,你如果承认自己是红军游击队,担心会暴露队伍的行踪,可要说自己是普通百姓,就立刻会被处决,你什么都不说,汤营长就拿你没办法。
春良问,今天下午,审问的那些老百姓呢?
付大成沉一下说,都已经押上山去处决了。
春良就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这时前面享堂的院子传来一阵脚步声。付大成连忙又向春良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记住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然后就匆匆朝前面走去。走过享堂的大门时,迎面碰到汤营长的卫兵。汤营长的卫兵看看付大成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付大成支吾了一下说,来找……汤营长。
汤营长的卫兵说,汤营长在旁边的跨院。
付大成应一声,就赶紧从享堂里出来了。
付大成来到街上,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先让自己镇定了一下,然后就朝跨院这边走过来。他已在心里想好了,现在如果想保住春良的命,至少不要让他立刻被处决,就必须让汤营长知道,春良并不是一个普通百姓。但是,如果直接告诉汤营长春良是游击队也就等于出卖了他,那样他虽然不会立刻被处决,后面反而更加危险。付大成曾亲眼见过汤营长的手下人是如何处置红军和游击队的,他们杀人的方式想一想都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付大成经过一番考虑,就决定对汤营长说得模棱两可一些。
他这样想好之后,就朝旁边的跨院走来。
汤营长正坐在跨院里的一棵樟树底下,面前的桌上摆着付大成下午刚刚收拾出来的猪下水,此时正散发出一股肉煮的香味,旁边还有一壶水酒。汤营长一边吃着一根猪肠子,一边喝着碗里的水酒,手上和嘴上都是油汪汪的。付大成走过来并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汤营长放下酒碗一回头,发现了付大成,看看他问有什么事?
付大成说,我来……是想向您报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汤营长听了立刻将手里的猜肠子扔到桌上,说,说吧。
付大成说,有一件事,我还一直没有来得及向营长说。
汤营长皱皱眉不耐烦地说,你快说吧,究竟什么事?
付大成似乎又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说,就是那个……打伤腿的年轻人。
哦——汤营长立刻站起身,朝付大成走过来,这年轻人怎么回事?
付大成说,他……确实不是普通百姓。
汤营长问,是什么?红军……游击队?
付大成摇摇头说,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是…..
付大成说了两个是,一时也想不出究竟应该说春良是什么。
他又想了一下,说,这样说吧,当初我来这一带杀猪,曾有一次碰到这个年轻人,他把我带进一个大院子,连着杀了两口猪,可后来一直没给钱。
汤营长立刻问,是给他自己家杀的猪?
付大成很肯定地说,不是,那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出出进进都是人。
汤营长顿时来了兴趣,问,这么说……他是个苏干?
付大成连忙说,也不是,他不像是那个院子里的人。
汤营长不耐烦了,皱起眉问,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付大成说,要我看,他是帮苏区政府做事的人。
汤营长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对,如果他帮苏区政府做事,就肯定是一个苏干。这样说着又哼一声说,我早就看出他不像个普通百姓么!好,太好了!一个苏干能值六块大洋呢!
汤营长这样说着,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去。付大成从跨院里m来时,感到自己通身是汗。
付大成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一件大错特错的事,这件事错得几乎要将春良的性命送掉了。春良确实曾让付大成去给乡苏雏埃政府杀过两头猪,而且也确实没有给钱。那一次是中秋节,乡苏政府准备杀两头猪给区苏政府送去,然后再由区苏政府统一送到部队去慰劳红军。但当时春良对付大成说,手头一时没钱,暂时先记在账上。付大成听了还有些不太高兴,说自己杀猪从不赊账。春良却说,苏维埃政府是不会赖账的,再说付大成经常来这一带杀猪,下次再给也是一样的。现在付大成不知怎么竟将这件事想起来。付大成原以为自己很聪明,他不说春良是红军或游击队,也不说他是苏干,只含混地说他曾帮乡苏政府做过事。他认为这样说了春良的身份就会模糊起来,汤营长就会既不认为他是普通百姓,也不认为他是乡苏干部。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汤营长一听他这样说,竞立刻就认定春良是一个苏干。付大成当然知道,如果春良被认定是苏干就会更加危险,因为苏干还不像红军和游击队,没有任何审问价值,所以只要抓到送上去立刻就会被杀掉。
付大成站在街上,感觉自己的手心已经攥出汗来。
付大成慢慢走出村外,来到溪边。付大成这些年已经养成一个习惯,每遇到一件不知该怎样办的事情,就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静静地想一想。他要先让自己的头脑清醒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准确地权衡利弊,也才能想清楚应该如何去做。但是,付太成在溪边坐了一阵,却怎么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春良被关在祠堂里,卫兵看管得很严,而且他的腿上还有伤,所以,如果想帮他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如果他不逃走,就只阵,没有找到踪影,回来之后恼羞成怒之下就命人将刘长庚捆起来吊到树上。直到这时,汤营长才知道了刘长庚竟然就是上竹村人,接着突然又意识到,那个游击队长叫刘儆但刘长庚却矢口否认自己有意放掉刘长年等人。刘长庚说,他跟刘长年虽然是亲叔伯兄弟,但已经多年没有来往,况且他也深知刘长年是怎么回事,就是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将他放走。汤营长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原想将刘长庚杀掉,但再想一想正是用人之际,而且这时抓壮丁已经越来越困难,于是就将刘长庚留下了。可是死罪饶过,活罪不免,为了杀一做百,就命手下人当着全营人的面将刘长庚的两只耳朵割下来。当然,大家的心里都清楚,汤营长割刘长庚的两只耳朵其实还另有目的,按上级规定,每杀掉一个红军、游击队或苏干,可以奖励几块大洋,而去上面请赏的凭据就是耳朵,每两只耳朵算一个人。汤营长这样割掉刘长庚的两只耳朵,刚好可以去上级那里领到几块大洋。
刘长庚就这样,从此失去了两只耳朵。
付大成知道,刘长庚一直对汤营长心存怨气。他在一次喝酒之后曾对付大成说,总有一天,他会寻找~个机会将汤营长一枪崩掉。当时付大成听了立刻惊出一身冷汗,提醒刘长庚说话当心,对他说,这样的话如果被汤营长的心腹听去了可不得了。刘长庚却拿过大枪哗地一拉枪栓说,这年月谁怕谁,真到打仗的时候子弹可不长眼,砰地一枪打死一个,你知道是哪条枪管里射出的子弹?所以,付大成这时想,这件事如果找刘长庚应该最合适。付大成在这个傍晚找到刘长庚时,刘长庚刚刚下岗回来,正蹲在破庙里端着一只破盆喝粥。付大成走过来拉了他一把。刘长庚抬起头看看付大成。付大成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刘长庚就放下破盆跟着付大成m来了。走到破庙外面,刘长庚问付大成,有什么事。
付大成并没有回答,领着刘长庚径直朝村边江月芳家走来。
这时天已渐渐黑下来,村边的竹林只剩下一个轮廓。江月芳已经煮好了猪肠子,正在烧水。江月芳家的柴灶当初曾被春良改造过,烟道经过一间暗室,这样做饭时外面就看不到一丝炊烟。刘长庚跟着付大成一走进江月芳家,闻到一股很香的肉味立刻一愣。这时江月芳端着煮好的猪肠子从灶屋里出来,一见付大成又领来一个穿黄军服的男人也愣了一下。
付大成连忙对她说,没事,这是自己兄弟。
付大成说着,就拉刘长庚在小桌前坐下来。
江月芳将猪肠子和水酒都端到桌上来。
付太成使了个眼色,江月芳就出去了。
刘长庚看一看出去的江月芳,又看一看桌上。
他说,兄弟你有事,就说吧。
付大成端起酒碗说,先喝酒。
刘长庚就端起碗和付大成一起把酒喝了。
付大成放下酒碗,看看刘长庚,就把心里想好的事对他说出来。刘长庚听了并没有表示出意外。刘长庚的两只耳朵被割掉之后,只剩了两个肉赘儿。这时,他的这两个赘儿微微抖动了几下,然后说,既然这样,那就干吧。但想了一下又说,不过……只咱两个人,还是有些势单力薄。付大成点点头说,我也这样觉得,所以才想跟你商量。
刘长庚说,拉上田在兴吧。
付大成一听刘长庚提到田在兴,稍稍迟疑了一下。
反水(3)
付大成说,田在兴虽然也是兄弟,可这种事,他……
刘长庚说,他应该可靠。
刘长庚告诉付大成,田在兴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平时有事总是喜欢装在心里,但他嘴上虽不说,心里却跟汤营长结下过很深的仇怨。付大成听了有些意外,问是什么仇怨。刘长庚说,就在他的耳朵被汤营长割掉之前不久,田在兴也曾出过一件事。田在兴是下竹村人。下竹村也在梅河边,离上竹村很近。田在兴家祖辈都在梅河上撑船,为做木材生意的北方商人向山外运木材。后来到田在兴的父亲这一辈,就专门以打渔为生。所以,到田在兴二十岁时,他父亲就为他寻了一个同样是船家的女儿,叫佟水妹。但佟水妹的父亲是为别人做长途贩运的,这样撑着船去山外一次,至少就要半年才能回来,因此佟水妹一家也就跟随她父亲漂泊不定。再后来佟水妹家的这条船又被红军征用,要经常去运送各种物资,所以田在兴和佟水妹的婚事也就这样耽搁下来。红军的大部队撤走以后,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田在兴的父亲原本和佟水妹的父亲商量好,想尽快将他们两人的婚事办了,但就在这时田在兴突然被保安团抓了壮丁,于是婚事就又一次搁置下来。出事是在一个深秋。在那个深秋,田在兴跟着汤营长的队伍开到梅河边。这时汤营长已将搜山的范围逐步扩大,认为这一带不仅是山民,梅河里的船家也曾为红军和苏区政府做过事,因此也要清查。就在这时,就将佟水妹家的船找到了。佟水妹的父亲不仅为红军运送物资,还曾在乡苏政府里做过事,所以经下竹村民团的人指认,立刻就被抓起来。也就在这时,汤营长突然发现了佟水妹。汤营长在搜山和清剿的过程中,所到之处对女人,尤其是年轻女人从不放过。但他这一次看到眉目清秀的佟水妹,心里却立刻另有了打算。汤营长一直盯着保安团副团长的位置,却又苦于找不到在上司面前立功表现的机会,所以,他这一次就想把佟水妹当成一件礼物送上去。这件事最先是刘长庚知道的。刘长庚当然很清楚田在兴和佟水妹的关系,于是就赶紧将此事告诉了田在兴。田在兴听了先是大吃一惊,但接下来也没了主意。汤营长的脾气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仅性情暴戾,心狠手辣,而且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但尽管如此,田在兴也不能眼看着自己还没过门的女人被汤营长当成礼物给上司送去。于是,他一咬牙就来找汤营长。他对汤营长说,自己就是这下竹村人。汤营长这一次竟然没有发脾气,看看他问,那又怎样?田在兴说,所以,这村里的很多人,都是他的亲戚。
汤营长听了微微一笑说,那些苏干,也是你的亲戚吗?
田在兴被这样一问,立刻张口结舌了。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好又硬着头皮说,他说的是佟水妹,这佟水妹是他的本家妹妹。不料汤营长一听田在兴这样说却立刻笑了说,好啊,好啊好啊,如果她是你的本家妹妹,以后真当了团长太太你可就要沾光啦,只要她在团长面前说句话,你弄个排长连长当当都说不定呢!田在兴原本就不太会说话,这时被汤营长这样一说更加不知该说什么了,但他想了想,还是说,您就……放过她吧。
汤营长笑一笑,反问道,你说,让我放过她?
田在兴点点头,说是。
汤营长问,为什么?
田在兴说,因为……她是我妹。
汤营长说,就因为她是你妹,我就要放过她吗?
田在兴一下又不知该怎样回答了。
汤营长心平气和地说,你以为,你在我面前很有面子吗?
田在兴张张嘴,看着汤营长。
汤营长从腰间拔出手枪,掰开机头,在田在兴的面前晃了晃说,从现在起,你如果再跟我提这件事,我就一枪崩了你,听懂了吗?
田在兴点点头,说听懂了。
就这样,第二天,佟水妹就被汤营长送到城里去了。
刘长庚对付大成说,那一次事后,田在兴曾大病过一场,后来还开过两次小差,第二次开小差被抓回来之后,汤营长命人将田在兴装进一只竹笼,沉到水塘里足足有半袋烟的时间,等再将他从塘里弄上来时,他已经被灌得顺着嘴角流水。所以,刘长庚说,田在兴的心里也跟汤营长结了很深的仇,这一次如果拉他一起干,他一定会答应的。
付大成听了点点头。两人就从江月芳的家里出来。
付大成和刘长庚来到村外的溪边。刘长庚想了一下对付大成说,你就等在这里,我去找田在兴,先跟他把这件事说一下,然后我们两个再来这里找你。刘长庚这样说着,看了付大成一眼,沉了一下又说,如果到下半夜,我还没回来……就说明是出事了,你赶紧另做打算。付大成听了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刘长庚就匆匆地走了。
刘长庚是将近半夜时回来的。付大成已在溪边等得有些着急。他看到跟在刘长庚身后的田在兴,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刘长庚显然已将所有的事情都对田在兴说了。付大成发现,他们两人都已经打了绑腿,扎上武装带,看上去浑身上下很利落。
付大成没有说话,转身带着他们两人一起朝对面的竹林里走去。
来到竹林,付大成看一看田在兴。
刘长庚对付大成说,我都已对他说过了。
田在兴点点头,问付大成,咱们怎样干?
付大成稍稍沉一下,说,咱们这一千,可就没有退路了。
田在兴嗯一声说,这个……我知道。
付大成说,所以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后面只能往前闯了。
田在兴说,那就闯吧。
刘长庚对付大成说,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两人都没有拿枪,再说干这件事,好像也不用枪。付大成点点头,说对。然后就从腰后拔出一把尖刀。这把尖刀是半月形,看上去像一张锋利的镰。这是专门用来杀猪的,只要将刀尖插迸猪的喉咙,用力一挑,就可以直接将心脏挑破。这时,付大成用这把尖刀将自己右手的食指割破,把血滴在装酒的竹筒里,然后把刀递给刘长庚。刘长庚和田在兴也都照着付大成的样子做了。付大成就拿起竹筒喝了一口,又让刘长庚和田在兴每人喝了一口,然后说,咱们以前是兄弟,现在喝了血酒,以后就更是兄弟,这一次事成自然不用说,如果没成,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刘长庚的两个耳赘儿微微抖动了几下,看看付大成,又看看田在兴,然后说,那就干吧,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赖死还不如拼死!田在兴显然想起了佟水妹,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眼泪却流出来。付大成拍拍田在兴的肩膀,就将自己的计划对他们两人说出来。
付大成的计划很简单。他考虑到汤营长的身边有几个贴身卫兵,如果三个人就这样直接去找他恐怕很难接近,于是就决定先让一个人去找汤营长,将他引出来,这样即使他的那几个卫兵跟在身边,在外面将他干掉也会容易一些。但是,让付大成没有想到的是,他虽然谋划得很周全,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觉得田在兴毕竟胆小,有些懦弱,担心他杀人时会手软,于是就让他去引汤营长,后面的事情由自己和刘长庚来干。然而,也正因为田在兴胆小懦弱,其实让他去引汤营长出来是最不合适的,这也就为后面埋下了隐患。
付大成对刘长庚和田在兴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后,又看了看他们两个人。
刘长庚点点头说,我看,应该没问题。
田在兴也点头说,那就……这样干吧。
付大成说好,那咱就开始干!
他这样说罢,三个人就走出竹林。来到溪边的岔路口,付大成又拍了一下田在兴的肩膀,然后就和刘长庚朝江月芳家的方向走去。田在兴看看他们两人的背影,转身朝村里走来。
保安团的队伍都驻扎在破庙里。只有汤营长,是住在村里的温富家。
温富是石坡村最大的财主,全村的农田几乎有一半是他家的。在村里地势最高的地方还盖有一座三进的宽大院落。这一次汤营长的搜山队伍开过来,温富自然远接高迎,于是就将自己最外面的一进院子腾出来,让汤营长居住。汤营长虽然性情暴戾,却是一个狐疑猜忌而且非常谨慎的人,他让几个贴身的卫兵和自己住在一起,自己住正房,几个卫兵都住在厢房,而且每晚都要有人站岗。在这个晚上,汤营长吃着猪下水多喝了几杯水酒,所以早早就睡下了。田在兴来到温富家的院子外面时,发现大门口有人站岗。他立刻站住了,正在心里想着该怎样对站岗的卫兵说,卫兵却已经看到了他,立刻朝他喊一声,问有什么事。田在兴只好硬着头皮走过来,说,我有……紧急情况,要向汤营长报告。
卫兵说,营长已经睡下了。
田在兴听了哦一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但卫兵这时却领会错了他的意思。卫兵以为田在兴一听说汤营长睡下了,就不想再报告,准备回去。卫兵想一想,恐怕自己耽误了军情会被汤营长怪罪,于是又想了一下说,你,你……先等一等,我去跟营长报告一下。这样说罢就赶紧进去了。
时间不大,卫兵又出来说,营长让你进去。
田在兴就这样跟着卫兵走进温富家的院子。正房里已经亮起灯。田在兴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汤营长说进来,田在兴就走进屋来。汤营长显然刚从床上起来,身上披着军服,脚上趿着鞋。他一边点燃一支烟一边问田在兴,有什么情况?田在兴瞄了汤营长一下,就将事先想好的一套话说出来,他说,他刚才去村外时,发现村边有一户人家亮着灯。汤营长一听立刻转过脸来盯住田在兴。汤营长带着队伍开进石坡村以后,除去温富一家,还没有看到过一个人。他立刻问,你进去看了吗,这户人家有什么人?
田在兴说,只有……一个女人。
女人?
汤营长一听越发来了兴趣。
田在兴说,所以……我赶紧回来报告。
汤营长立刻将手里的香烟扔到地上,一边系着军服的衣扣扎着皮带说,走,带我去看看。这样说着又对闻声从厢房里出来,正站在门外的卫兵说,你们也跟我一起去!几个卫兵应一声,立刻去拿了枪,就跟随汤营长和田在兴一起朝村外走来。这时汤营长一边走着,脚步就渐渐慢下来,他不时地朝走在身边的田在兴看一眼。田在兴已经感觉到了汤营长在用一种奇怪眼神看自己,但脸上竭力不动声色,只是低头走着。
就这样又走了一阵,汤营长突然问,你的枪呢?
田在兴愣一下说,枪……放在庙里了。
汤营长问,你这样去,就不带枪吗?
田在兴张张嘴,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汤营长站住了,看着田在兴问,你刚才,去村外干什么?
田在兴没有想到汤营长会这样问,支吾了一下,没有回答上来。
汤营长又问,你今天晚上,上岗了吗?
田在兴说,上……上岗了。
汤营长问,在哪上岗?
田在兴说,村里祠堂。
汤营长盯着田在兴问,你既然是在村里的祠堂上岗,去村外干什么?
这时田在兴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跟着汗就流下来。汤营长朝跟在身边的卫兵看一眼。几个卫兵立刻过来按住田在兴,就用绳索将他捆绑起来。但是,就在卫兵捆绑田在兴的时候,田在兴突然从地上一挺身跳起来。他这时就像变了一个人,看上去勇猛无比,趁着几个卫兵一愣的时间,伸腿朝汤营长猛地一扫,紧跟着就掏出一把匕首扑过来。田在兴这一连串动作非常流畅,而且准确有力,以致那条腿在扫过来时都挂着呼呼的风响。但汤营长的身手毕竟也很敏捷,就在田在兴的那条腿猛地一扫又朝自己扑过来的一瞬,他一纵身跳起来,然后顺势朝田在兴的腰上一蹬,田在兴腾腾腾腾地向前跑了几步就扑倒在地上。一个卫兵跟过来,抡起枪托用力朝田在兴的头上砸下去。但是,这一下砸得力量太大了,只听叭地一声脆响,田在兴的脑袋就被砸开了,一股鲜血和脑浆立刻喷溅出来。汤营长走过来踢了踢,田在兴趴在地上已经不动了。汤营长抬起头朝那个卫兵骂了一声,想了想,就又朝村边赶来。
村边江月芳的家里果然亮着灯。
在漆黑的夜里,灯光显得很亮。
汤营长带着几个卫兵走过来,看到屋里透出的灯光稍稍停了一下。他想了想,又朝身边的几个卫兵使了一下眼色。这时,跟随汤营长来的一共有三个卫兵。这三个卫兵立刻散开,在屋子的周围搜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于是汤营长又做了一个手势,让两个卫兵留在外面,然后就带着其中的一个卫兵朝屋门这边走来。屋门开着,灯光像水一样从屋里泄出来。汤营长发现屋里没有人,只有一只装水酒的竹筒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盘猪下水。汤营长一脚迈进来,正朝屋里巡视,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了。
汤营长用力挣扎着一回头,发现竟是付大成站在自己的身后。
付大成的脸上像猪肝一样涨得通红,他由于长年杀猪,练就了一身的气力,汤营长立刻就感到浑身动弹不得了。与此同时,跟随汤营长进来的那个卫兵也被刘长庚控制住了。这时汤营长已经感觉到,付大成这样做并不是胁迫自己,而是直接就想要自己的性命,因为他此时看到,付大成的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付大成的确没打算跟汤营长说任何话,直接就将这把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也就在这时,汤营长猛地使出浑身气力,回手也给了付大成一下。付大成正用胳膊用力勒住汤营长的脖子,这时突然感到前胸像被什么东西用力顶了一下,只觉一阵闷闷的疼痛。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因为外面的两个卫兵听到屋里的动静已朝屋里扑过来。付大成将手里的尖刀用力在汤营长的脖子上一抹,只听嚓地一声,一股鲜血就喷出去,几乎喷到迎面扑来的卫兵的脸上。付大成扔下汤营长的尸体,就在那个卫兵扑到自己面前的一瞬,他突然抡起尖刀朝这个卫兵的喉咙扎去。这个卫兵已经看到了迎面扎来的尖刀,但由于巨大的惯性收不住脚,就这样迎过来,刀尖哧地就从脖颈扎进去。付大成的手腕又用力一拧,就将这个卫兵像杀猪一样地杀掉了。这时刘长庚也已将那两个卫兵解决掉。但他受了伤,肩膀上被划开一道半尺多长的血口子。付大成走过来,从卫兵的尸体上撕下一条军服,为刘长庚包扎了伤口,两个人就抬起汤营长的尸体朝村里的破庙走来。
这时付大成突然感到很累。身上已经满是湿淋淋的血水,搞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从汤营长的尸体上流出来的。刘长庚拖着汤营长的两条腿走在后面,也已经步履踉跄跌跌撞撞。两个人就这样走到破庙跟前站住了,相互看了看,突然用足全身的气力轰地一下撞开庙门就冲进去,与此同时将汤营长的尸体扔在当院。刘长庚一个箭步窜过去抓起一条大枪,哗地拉开枪栓大喝一声:都别动——躺在庙里地上的人还正都熟睡着,这时一听叫喊爬起来,发现刘长庚正浑身是血地端着一条大枪站在当院,接着就看到了同样浑身是血的付大成。付大成弯腰抓起汤营长的尸体,在众人面前举了举又砰地扔到地上,大声说,汤营长已经死了!
付大成的话音刚落,庙里顿时乱起来
付大成和刘长庚从破庙里出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两人走了几步,刘长庚的两眼突然盯在了付大成的身上,他定定地看了一阵,又用手指了指,却没有说出话来。付大成低头看一看,才发现,在自己的胸前正插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插得很深,外面只还露比一个把柄,在这把柄上,正有一股黏稠的血汩汩地冒出来。付大成慢慢抬起头,冲刘长庚笑了笑。他说,兄弟,你去告诉江月芳吧,她的儿子春良……可以回家了……
他这样说罢,两条腿像突然折断一样,身体就瘫软下去……
第249篇、县太爷落马成“臭肉”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县太爷到府里给知府大人去进贡,想带一个精明强悍的随从,特地挑选了徐苟三。
两人两匹马,来到城门口,路窄人多非常拥挤,就停下来等。苟三有点肚饿了,从怀里掏出囟肉来吃,不小心掉了一块,刚要下马去检,被县太爷看见了,县太爷很不高兴,觉得有伤自己的尊贵,就说:“掉在地上的肉都是臭肉,一块臭肉还要它干什么?”
“是,老爷”,徐苟三毕恭毕敬地回答。
“真是奴才胚子,”县太爷生气地嘟嚷了一句,策马进了城。
来到热闹的地方,徐苟三用马棒偷偷朝县太爷骑的马屁股上使劲一捅,那马受了惊,猛地一窜,“扑通”一声,把县太爷跌了个嘴啃泥。
“哎哟,哎哟……”县太爷摔得鼻青眼肿,痛得乱嚷。
苟三象没事儿似的,在大街上东张西望看热闹。
“哎哟,苟三嘞,快来搀我!”
苟三不理县太爷,似乎在看他的热闹。
“大胆的奴才,县县太爷跌在地上不来扶,还敢来东瞅西望,该当何罪!”县太爷大怒。
“哎,我说老爷,你郎个可别发脾气,”苟三不慌不忙地说:“掉在地上的肉都是臭肉,一块臭肉还要他干什么?”
“你……你敢戏弄老爷?”
“不是你郎告诉我的吗?”
县太爷哑了口。
第250篇、日月斩
一时间:九月十六;
地点:争锋山庄;
决斗双方:花对影与杨无可;
赌注:一搏一。
花对影静静地坐在争锋山庄的客房里,用一块白绢轻轻地擦拭着那柄杀人无数,饮血斗
升的“九转封喉剑”。
武林中有许多世家,他们的祖先忍辱负重,劈荆斩棘,开创一番事业,使世代倍受武林
尊重。但是也有一些世家子弟不肯在祖先的庇护下苟活一世,他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开辟一块
自己的天地。
花对影就是这样。他出生于江南第一府“花府”,八岁时离家出走,从此浪迹天涯。十
岁时独上昆仑山,在冰天雪地中跪了三天三夜,才得以拜“剑杰”为师。十六岁出道,十招
之内击败武当第三代顶尖高手惠莫行,一时名扬天下,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黑白两道不知道
有多少人物命丧他手。二十五岁执掌“花府”后,几乎没有人敢上“花府”挑衅生事,而
“花府”也成为江南武林一齐瞩目的“马首”。
据武当掌门邱霞子评价,花对影的“偷心剑法”再加上他本门轻功“九转双飞”的配合,
“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现年三十五岁的花对影不但武功丝毫没有搁下,相反日益精湛,他还象年轻人一样喜欢
追求刺激,与杨无可的这一仗,他已经盼望很久了。
“今天已经十五了,他还没有来。他会在哪里呢?”花对影暗忖道。
阳光透过纱窗照在长剑上,泛起一片光华,花对影凝望着,宛若痴了一般。
眼前漆黑一团,什么声音也没有,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吱呀”,前面突然亮起一线,是一扇门打开了。她站在门里,目光直直的望过来,使
人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你别哭,别哭!”可是越说她脸上的泪珠越大,落下来,打得地上尘土飞扬。伸手想
抓住她,她突然飞远了,突然四周变得象三九天一样寒冷,冻得牙齿上下相碰,“咯咯”作
响。
心好痛,仿佛刀绞一般……
“别离开我……!”
杨无可大叫一声,坐起来,浑身衣服尽被汗水湿透。
这是在布满机关的山洞中,只有在这里,杨无可才敢酣睡,也只有在这里,他才会一次
又一次的做着一个同样的梦。
梦中的女子是他童年的玩伴,他们永别时,他十二岁,她十岁。
那是一个无月之夜,一伙盗贼洗劫了他们的村子。他只记得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喊叫
声,火光雄雄,映得夜色无处可遁。他拉着她躲在草丛中,他们的面前,就是村长血肉模糊
的头颅。
他捂住她的嘴,可最终还是让一个家伙发现了,他抱住那人的腿,让她快逃。一刀横劈
下来,他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临昏迷前,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家伙一箭将她钉在树上,血色
中,她望着他的眼神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被“刀雄”所救,可她却永远成为他梦里的一道风景,随着他长大而长大。为了报
仇,他勤学苦练,睡觉的时间都很少,因为他怕,怕见到她那双含泪的双眼。
“练‘照人刀法’要狠,要心硬如铁,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刀法的威力!”“刀雄”这样
教训他,想尽方法磨练他,他慢慢的埋葬了同情和懦弱。终于在一次对招中,“刀雄”的鲜
血染红了他那柄“黑美人”弯刀。
弥留之际,“刀雄”道:“好……象这样就对了。以我之血祭你之刀,也不枉你我师
徒一场。唉,只可惜我见不到你一刀纵横天下的那天了……这刀法总有一点不足,
啊……”“刀雄”目光突然一亮,却没有机会说出下文。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老人是如此
的爱护自己。
杨无可摇摇头,从回忆中醒转过来,暗暗笑自己太伤感了。
“这一仗只许胜不能败!”他心中告诫自己。
今天是九月初九,离决斗还有七天。
二
马是再普通不过的两匹马,毛色混杂,其中一匹还生了疮,毛脱落下来,几处露出了灰
色的皮肤;车也用过很久了,帘子已洗得发白,在风中呼呼作响。
马和车是杨无可挑选的。他既然决定以车代步,就不愿意再有人注意他,他只想养精蓄
锐,好好地与花对影作一番了断。
不久以前刚下过一场雨,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地行进着。杨无可不由得合上双眼。
二十五岁那年,他告别师父的坟墓下山,第一件事是追杀了冯游鱼。
冯游鱼是江湖中有名的独角大盗,杀人夺货,无恶不做,武林人士多次围歼他,俱被他
狡猾地逃脱。可他偏偏不该瞄上了一家店主的女儿,并且在晚上闯进去用强。
杨无可第一次落脚就住在那里,他正好碰见,焉能不管?于是便如阴魂不散般缠上了冯
游鱼。二人交手三次,冯游鱼分别是胸步中掌,肩部中刀和肋下中腿。冯游鱼知道不是对
手,于是开始逃亡。
两人从关外到西域,又从西域到云南蛮荒之地。冯游鱼几次施展金蝉脱壳之计,均被杨
无可识破。在密不透光的热带丛林里,杨无可常年的训练占了很大便宜,他有很多机会可以
杀掉冯游鱼,但都放过了,只是不紧不慢地与冯游鱼耗着精力和体力。
终于,在度过一百多个吃不饱睡不香的日子后,骨瘦如柴的冯游鱼用自己手中的剑解脱
了自己。
经这一战,杨无可信心大增,开始复仇。
他从各方面打听到,那伙贼人来自雁荡山,于是便忍耐着,一直等待机会。终于,半年
后,在雁荡山匪首过生日,大摆“百兽宴”时,杨无可一人一刀,闯上了山顶。
进入大厅的刹那间,杨无可认出了坐在首席的正是当年射杀她之人。他抽刀,直直地走
过去。
厅中的众匪纷纷操起兵刃,阻击杨无可。但他们的刀锋离杨无可身前半尺时便失去了力
道,因为杨无可手中的弯刀已经拔出了他们的身体,留下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开一合间,
鲜血竟然来不及涌出,而当鲜血喷勃时,杨无可的弯刀又进入下一个人的体内。一具具尸体
在杨无可身后倒下,宛若一朵朵枯萎的花,并且由于热血的喷射,在地上微微地颤抖。
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大厅,杨无可踏着粘乎乎的血迹,走向首席。在匪首被封住穴道的刹
那间,匪首清楚地看到,杨无可冲他笑了笑。
杨无可将匪首提上山顶,绑在一株古树前。那里已经放着准备好的弓箭和美酒,杨无可
射一箭,便饮一口酒。
就这样一直到深夜,等到杨无可下山时,已分不清树前的是个人,还是滩肉了。
其它土匪头目手筋脚筋俱被挑断,在大厅里一直流到血干为止。
从那天起,杨无可便暗暗发誓:让这个世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老天不长眼,
不报的话,就让他来做好了。
杨无可忽然睁开眼睛,凭着多年养成的直觉,他意识到有危险正向自己逼来。
三
劫道的是四个黑衣人,皆面覆黑纱,其中一个人还押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头发凌乱,却
掩饰不住那份美丽,宛若掩饰不住宝石的光芒一般。
为首的黑衣人右手在马头上一按,那马匹竟被他生生压住,脚蹄乱登,却不能前进半步。
“滚下来,大爷要用这辆车。”黑衣人冷冷道。
旁边稍微瘦削的一人道:“大哥,跟他们费什么话,作了再说。”飞身纵起,手中剑光
一闪,直刺赶车人面门。
车帘这时突然一荡,“波”的一声,一枚石子破帘射出,那人感到腕上一痛,骨头竟被
击得粉碎,长剑把持不住,“铛啷”掉在地上,接着胸口一闷,整个身子仿佛一个破麻袋一
般,被扔到了路边泥泞的草丛里。
其余三人大惊,只见车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皮肤黝黑。他冲三人笑笑,道:“想不到
号称‘河北四贤’的韩氏兄弟果然暗地里作黑买卖,也不用我再跑一趟了。”
三人对视一下,暗暗叫苦,本想劫辆马车省省脚力,不想劫出个硬点子,仅凭老四的出
手便看出了来历。大好名声焉能破坏,三人痛下杀机,手慢慢地摸上了兵刃。
突然,六只瞳孔一齐收缩,因为他们同时看到了杨无可腰间的黑鞘弯刀。“黑美人?”
一人涩声道。杨无可点点头,“铮”的一声,弯刀出鞘少许,在旷野中听起来那麽清脆。
三人拚死之心更甚,他们知道要想在黑美人下逃脱简直难比登天,集三人之力也许能格
杀杨无可?三人这样希望着。
中间之人是韩氏兄弟中的老三,他怒喝一声,短枪平刺,直取杨无可胸口,同时,韩老
大和韩老二也一左一右,刀剑合围,将杨无可困在当中,这一式“天地笼统”威力奇大,不
知有多少武林成名人物葬身其中。
杨无可静止不动,似已入定,韩老三大喜,但马上地,他的心便沉了下去,因为他听见
了老大和老二的惨叫声,极短促便沉寂,宛若被扼住了喉咙。他本能地弃枪,施展轻功转身
逃遁,却觉眼前忽地一红,整个天地变得暗淡无光。
韩老三向后奔逃,未等跃出半丈,身上突然十几处一齐裂开,鲜血如箭般地喷了出来,
打得路边的杂草“蔌蔌”作响。
杨无可面无表情,缓缓收刀,走到被封住穴道的女子身边,伸掌拍开穴道,那女子立刻
弯腰呕吐起来。
四
马车又继续前进。经过杨无可的重金许诺,那受了惊吓的车把式才答应赶车。杨无可借
着日光,静静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子。
那女子双手抱膝而坐,将下颚压在膝盖上,双眼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马车地板,间
或抬眸望向杨无可,与杨无可目光相对,眼中顿时一片惊惶,宛如一只被惊吓过度的小白
兔,随即便别开目光。
杨无可心中一痛,这目光他在梦中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竟是如此的相象,不知为什
么,他突然心中萌生一股怜惜之情,柔声问道:“你叫什么?他们为什么劫你?”
那女子摇摇头,没有出声。杨无可继续道:“你家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那女子花容失色,连忙道:“别送走我,我不想回去,我只想像这样,见不到天,见不到
地,没有人能找到我!”说着说着,身体缩成一团,缩在马车车厢的角落里。
杨无可道:“没有人想送走你,我只是说跟着我你会很危险,你应该到一个安全的地
方。”那女子道:“我哪儿也不想去。我会缝衣,也会煮饭,还能做好多好多的事,让我跟
着你好不好?”眼中满是企盼。
杨无可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车厢随即归于寂静,夜色不知不觉中钻进窗子,在车厢里站稳了脚跟。那女子心情稍为
平静,开始低低地哼起一首古老的歌谣。歌声悠扬婉转,杨无可心里也不由得跟着哼起来。
杀了仇人之后,杨无可以为自己可以安心了,可是那个可怕的恶梦依然赶不走,挥不
去,每每在他熟睡时候侵扰他。他知道,这是她想告诉自己什么,可却猜不出来,于是他只
有更加地嗜杀,更加地冷酷,以此来逃避那个恶梦。
做恶之人一旦被杨无可知道,无论相隔多么遥远,杨无可都会赶去,以其人之道还制其
人之身,狠狠地折磨对方一番才做了断。其间他也负过伤,可他象头狼一样,一旦伤口愈合
后,便又重新行使自己的使命。
“美人既出,血沃江湖“便是那时候流传开的,黑道人物曾联手对付过杨无可,可是他
居住在关外,一切地方都再熟悉不过,他们在他的故乡拿他根本没有办法,而当围剿告一段
落后,那些参与的人又会一个接一个地接受黑美人的死亡之吻。
他与花对影的决斗却不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们之所以决斗,是因为他们分别代表着两个
人:剑杰和刀雄。这两个人生前便难分高下,他们死后,分出结果的担子便落在了杨无可和
花对影身上。
这一仗杨无可下定决心要赢,因为他不能辱没师父的威名。
喧闹声打断了杨无可的沉思,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村镇。
杨无可让车夫将车停在一家客栈前。他自己倒无所谓,可那女子却衣衫单薄,而且看来
她也饿了。
五
午夜时分,那女子已在房中睡下,杨无可找到了店主。
店主是个慈祥的老妇人,满脸是岁月刻下的痕迹。她很好心,答应了杨无可的请求,愿
意照顾这个女子,一直等到杨无可回来。
可这一战终归会如何?杨无可也无法回答自己。也许这女子一生便要在这里度过。想到
这里,杨无可不由得有点抱怨老天的无情。
一声尖叫突然划破夜空,正是传自那女子房间。杨无可心中一惊,施展轻功,拧身纵上
三楼,直奔那女子房间而去。
房门突地打开,那女子惊慌地站在门边,身后漆黑的房间越发衬出了脸色的苍白。“别
丢下我不管,我不想回去!”那女子连声叫道。她似乎做了个恶梦,眼睛还没有睁开,可泪
水却流满了脸颊。
“别哭,你别哭!”杨无可抓住她的肩头,忙道:“没有人会丢下你,我会保护你,再
也没有人敢欺负你。”杨无可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不停地说着,说着当年没有来得及说
的话。
那女子睁开双眼,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恐慌还紧紧地抓住她的心,她将头伏在杨无可肩
上,低低地啜泣起来。
杨无可心中一阵刺痛,那女子便如一个孩子般地需要依靠和保护。他轻轻地抚着女子的
秀发,柔声道:“我不会丢下你,如果你受得了,就跟在我身边,当我的妹子好了,我会照
顾你的。”他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四天后的决斗,不知道自己的弯刀会不会折断花对影的利
剑?
仿佛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杨无可的手突然握紧了,此时此刻,他突然发现了“照人刀
法”中的一个大破绽。那个破绽在杨无可心硬如铁时隐蔽不见,可一旦杨无可心底的一点点
柔情被唤醒后,它却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杨无可的脑海中。也许这就是刀雄为什么训练他冷酷
无情的原因?也许这就是刀雄临死前想要告诉他的?
那女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他身体的僵硬,站直身体,仰起脸,低声问道:“大哥,怎么
了?”杨无可猛然醒转过来,道:“没什么。你别多想了,快去睡吧。”
那女子擦干眼泪,缓缓地走到房里,临关上房门前,她突然道:“我叫小青。那天你救
了我,我还没谢谢你呢。”说罢嫣然一笑,笑靥如花。
这一笑却仿佛一柄利刃,又狠狠地斫在杨无可已经冰冷的心上。
六
杨无可放下酒杯,望了望坐在面前的小青。她已经换上了一套新衣服,又梳洗打扮了一
番,秀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再加上昨夜也许睡得很香,脸颊上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越发显
现出容貌的秀丽。杨无可心中暗暗嗟叹,如果她活着,是不是也会长得这么高?是不是也会
这般的美丽?
这是客栈二楼的饭厅,四周坐满了吃早饭的客人,声音很吵杂。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突
然涌上杨无可心头,是杀气,很凌利的杀气,由杨无可身后的四人传来。杨无可记得那儿坐
着四个老者,他没有回头,只是指尖搭上了刀柄。
“嗒嗒嗒”有人走上楼来,是个中年人,三绺长髯,一脸和气。杨无可认出来人是“江
南国手”段必复。据说此人侠肝义胆,而且医术超群,江湖中很多人都受过他治毒疗伤,但
他和花对影一直不和,素有嫌隙,也许这就是瑜亮的悲剧?不知道是惧怕段必复,还是别的
什么原因,身后的杀气慢慢地消散。
“如在下没有认错,想必阁下就是杨大侠吧?”段必复行到杨无可桌前,朗声说道。杨
无可起身还礼。段必复道:“闻听杨大侠与花对影欲决一雌雄,段某特来相送,预祝杨大侠
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小二,拿酒来!”
段必复说完,接过小二递来的酒坛,倒了两碗酒,举起其中一碗,仰头大口喝下,杨无
可不好推托,也举起另一碗饮干。
忽然间杨无可身体一晃,跌坐在凳上。段必复立换一副脸色,嘿嘿奸笑,冲那女子叫
道:“贱人,看你这次往哪儿跑,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一翻手,一柄利剑撤出,直刺杨
无可胸口。
杨无可笑了笑,一张口,一股酒水直喷向段必复面门,快若疾矢,段必复始料不及,忙
矮身避开,肋下宛若大锤击中一般,却是中了杨无可一掌,身体向后倒撞出去。
另外桌上四人也同时出手,为首的疤面老人施展的是“分筋错骨手”,疾袭杨无可身上
大穴,其余三人使的却是链子枪,宛若三条毒蛇一般,欲将杨无可毙于枪下。
杨无可掀起桌子,“咔嚓”一声,桌子被三条枪从中断开,枪势却也为之一阻,乘这短
短的瞬间,杨无可侧身偏转,避开疤面老人的枯爪。
“别让他抽出刀来!”疤面老人道。其余三名老人链子枪紧紧追上,将杨无可围在当
中。杨无可倒纵出去,三柄链子枪突然出手,如流星般激射向杨无可,杨无可旋身落下,让
开链子枪,突听“啊”的一声惊叫,却是链子枪挟着寒光射向躲在厅边的小青。
杨无可不及细想,足尖用力,身体平平飞出,扯住一杆链子枪,左右抖动,已经磕飞了
另外两支,不想疤面老人已经看出了杨无可的弱点,从旁边插上,十指直取小青,杨无可快
速赶到,一把搂过小青,齐齐向旁边倒去,终究还是稍慢一点,“咄”的一声,老人左手五
指已经插入杨无可肩头。
“他已经中了我的’腐尸爪’了。”疤面老人尖叫道。其余三人面露喜色,但他们却忘
了一件事,杨无可从地上站起来,完全不顾肩上的五个黑洞,只是以一种很悲悯的表情望着
他们。
亮光一闪,四人心中为之一寒,黑美人已经出鞘。四个老人心意相通,纷纷向四下散
开,欲等杨无可毒发后,气力不济时再说。杨无可闭住呼吸,飞身而起,右手在空中划出了
一道优美的弧线。
四个老人只觉得身体一轻,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身体淌下,他们低头,只见胸口处已经开
了一线,宛若一张张开的嘴,在无情地嘲笑他们,嘲笑着生命的卑贱。
”碧海青天夜夜心?!“老人同时嘶哑着喊起来,也同时瘫软在地。
杨无可立在大厅中央,身体摇晃了几下。猛然间,一人从地上纵起,双掌拍向杨无可后
心。杨无可不及闪避,弯刀后扬,同时运起内力硬接了这一招。”砰“的一声,那人倒飞出
去,杨无可”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人正是段必复,他捂着割开的喉咙,断断续续道:“毒……气……攻心,你也逃不过
这……一劫……”
杨无可头也不回,拉起小青,飞身跃上停在客栈外的马匹,双腿用力,马匹载着二人向
镇外奔去。
七
密林深处,杨无可实在支持不住,“砰”地由马背摔落在地。小青忙下马,扶起杨无可。
一阵冰冷的感觉由四肢向杨无可的胸口慢慢地逼近,段必复的那一掌虽没伤到杨无可,
却将杨无可凝聚的内力击散,腐尸之毒已无法控制,正在向杨无可的奇经八脉蔓延。杨无可
明白自己时候不多了,冲小青勉强笑了笑,说道:“别管我,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唉,只可惜我以后无法再照料你了,我真的不放心……”
小青狠劲摇头,连声道:“不,你不会有事的,你是在骗我,不想让我跟着你。”杨无
可咧咧嘴,牙齿上沾满了鲜血:“我自己知道自己不行了,怎么会骗你呢?想当年,我也有
一个象你一般的小妹妹,我带着她采花,捉蝴蝶……唉,这样也好,我就会见到她了,只是
你……”一阵急促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小青泪水“唰”的流下,她脸色忽然变得很凝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柔声道:“杨
大哥,记得你问过我的身世吗?其实我早该告诉你,我是’医仙’的女儿,那个段必复是我
的师兄。”
杨无可道:“在客栈里,我隐隐地猜到了。说实在话,我虽然从不信任那些所谓的大
侠,认为他们其中有许多欺世盗名之辈,却也不会料到他会算计我。我只是看到你在他进来
时脸色一变,我才存了戒心,未中他在酒里下的毒。”
小青摆摆手,不让杨无可继续说下去,接着道:“六岁那年,我无意中服食了父亲栽培
了几十年的一株仙草,我以为父亲会怪罪我,可他并没有什么责备的表示……”
“我很高兴父亲这样爱自己。可半年前,我私下里听到了父亲和段必复的对话,才知道
了他们的用心。原来他是故意这样做的,他说那株草必须经处子服下,等到服食之人年满十
八岁时,吸食服下之人的鲜血有增加功力,百毒不侵之功效。而我,居然不是父亲亲生的,
只不过是他的工具而已。”
“后来,段必复暗算了……父亲,他要自己独享这份美味。他装得很象,待我很好,还
以为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终于,在十八岁生日的前两天,我逃了出来。”
“我不敢告诉你真相,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一样,可我现在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好人
的,象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对我这么好,甚至为了我……”
小青痛哭起来,她低头望向杨无可,杨无可的目光开始离散,意识也渐渐地模糊。小青
轻轻地抽出杨无可腰间的黑美人弯刀,卷起袖子,刀锋划过雪白的胳膊。
一股鲜血流了出来,仿佛在白绢上盛开了一朵鲜艳的红花。小青伸直胳膊,让那鲜血滴
滴流入杨无可肩头的伤口内,然后撬开杨无可的牙齿,将鲜血源源不断地灌进杨无可的嘴里。
漆黑的房间,冰冷的四周,冻得人浑身发抖,到处乱撞,却处处碰壁。突然,一线阳光
射了进来,慢慢地,宛若水波一般,阳光向四周一层层的荡漾开去,整个世界一片光明。温
暖的氛围中,寒冷顿时消逝不见,一种舒服的感觉遍布全身,令人不舍得抗拒。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再度出现,含着泪,却微笑着,杨无可睁开眼睛,慢慢地,那张
面孔与眼前的小青重叠在一起,小青泪流满面。看到杨无可醒过来,才破颜一笑。一股呛人
的腥味由喉间传来,杨无可这才注意到小青的胳膊和鲜血,他以目光相询,小青却突然身子
一软,昏倒在杨无可的胸口。
腐尸之毒虽解,那种麻痹却还未消除,杨无可毫无办法,只能僵硬地躺着,任凭一点点
滚烫的鲜血滴入口中。他知道,每滴一点,小青的生命便消散一分,他只愿能尽快地恢复,
阻止这一切继续下去。
“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师父外,还有人待我如此之好!”两行热泪顺着杨无可的鬓角滑落。
林中静悄悄的,一切都仿佛静止,唯有那生命之泉在流动。一时间,千万种念头纷纷涌
进杨无可的脑海,“倏”的一撞,便俱都消逝散开,杨无可的脑中一片空明,仿佛电光火石
般的一闪,杨无可只感到脑海中阳光弥漫,驱走了所有角落的黑暗,“唰”的一下,杨无可
仿佛千万个毛孔一起张开,同时吮吸着普照大地的煦暖阳光。
杨无可终于领悟到了“照人刀法”的真义!
八
争锋山庄,九月十六。
场中杨无可与花对影斗在一处,但见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似乎有千百个人在游走,浑
然分不清谁是花对影,谁是杨无可。
花对影终于没有失望,杨无可是在巳时三刻到达的,他谢绝了花对影延期决斗的好意,
稍做休息,便拔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黑美人弯刀。
圈外一棵柳树下,停着杨无可坐来的马车,车窗帘子挑开,露出一张俏脸,正是小青。
小青一双美目望着场中,心里思潮起伏。老天终于开了一次眼,让杨无可及时恢复,封
住了小青的穴道,止住了伤口的流血。为了虚脱的小青,杨无可在镇上停留了两天。
这两天里,小青清楚地记得杨无可一直在床边陪她,宛如变作另外的一个人,买了许许
多多的东西让她吃,买了许许多多的玩艺儿逗她开心,但小青也注意到,杨无可偶尔眉头微
皱,她问过杨无可有什么难处,杨无可笑了笑,他说自己正在作出抉择,他还说当一个人真
正天下无敌时原来感觉竟是如此的疲惫和寂寞。
“等决斗结束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到关外老家么?”在马车里,杨无可这样问她。她
其实早把自己当成是他的人了,只等着这句话,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红着脸点点头,杨无可
握住她的手,“我带你去看看大雪,你只有看过之后,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北方,才会从
心里爱上它。”
一种甜蜜的感觉涌上小青心头,她不知道为什么,眼角竟然微微有些湿润了。突然,一
声清脆的响声惊醒了她,她抬头,只见一道黑芒直上半空,又唰地落下,深深地没入泥土之
中。
场上一片寂静,杨无可与花对影相隔丈许,静静地站着。花对影的九转封喉剑在阳光下
闪着寒光,而杨无可两手空空,黑美人已葬身于争锋山庄地下,只在地面留下窄窄的一线。
“我输了。”杨无可低声道,转身向场外走去,来到马车前,小青见到,杨无可表情轻
松,宛如刚刚卸下肩上的千斤重担。
争锋山庄庄主楚冠雄走上前去,祝贺花对影,花对影却无言,只是望着地面上的缝隙发
愣。
“花大侠一直想和杨大侠一决高下,如今取胜,为何闷闷不乐呢?”楚冠雄问道。
花对影缓缓摇摇头,望着杨无可的马车渐渐消失,满脸钦佩神色,“他没有败,是我败
了。”
见楚冠雄满脸不解,花对影继续道:“’偷心剑法’最后一式’舍我其谁’施出,我自
己也无法控制。据说此招杀气太重,伤不了人反会伤己。杨大侠一直等我将’偷心剑法’施
完,竟然能让我二人全身而退,须发无伤,唉,我差得太远了。他真的很聪明,用这种方式
让自己告别了永无休止的江湖争斗。”
地上的缝隙深不见底,仿佛深邃幽怨的眼睛,望着苍天。
九
关界重镇的一家小酒馆里,杨无可与小青相偎而坐。“明天,我们就可以到家了!”杨
无可道。
店门忽然被踢开,十几个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渺目大汉高声道:“喂,那个输了的狗东
西在哪里?大爷来找你叙叙旧啦!”说罢哈哈大笑。其余众人也随声附和,笑声震得梁上的
灰尘簌簌下落。
杨无可认得他们皆是黑道上的人物,曾一度因惧怕自己而四下躲藏,想不到一听自己决
斗失败的消息,竟然一个个大摇大摆的找上门来。他笑了笑──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
快!
众人的兵刃闪闪发光,侮辱的话语也一句句地说出来。杨无可无动于衷,只是看了看天
色,对小青道:“青儿,太阳已经出来了,咱们上路吧。”说着,拉着小青站起来,迈步向
外走去。
一件件兵器纷纷向杨无可二人身上招呼,却不知杨无可施展了什么身法,在人群中穿隙
而过,竟无一撞到。那渺目大汉欲叫喊众人追赶,却突然觉得一股热流由自己的千万个毛孔
渗进来,在自己身体内部乱窜,每到一处,便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他欲挣扎,可那股热流流
动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沁人心脾的舒服,仿佛少女拥抱着自己,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兴奋
地颤抖,令人不舍得抗拒。
雪白的墙壁骤然变成一片血红。
“别抢,别抢,一个个来,姐姐会给你们每人一块的。”小青站在庭院里,分发着刚做
好的甜饼,身边围满了邻家的孩子,她微笑着,昔日的惊惧和迷失早已不见,她已经充满魅
力,浑身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杨无可望着梅花下的小青和孩子们,也微笑着,笑得幸福而安详,那个恶梦再也没有出
现过,杨无可如今面对的是每个美好的白天和夜晚。
四月的阳光煦暖地照在杨无可的脸上,杨无可又想起了师父。
“月光虽然能照遍每个角落,可它毕竟是冰冷的,又怎能比得上阳光呢?唯有阳光普照
大地时,所有的生命才会不愿抗拒地接受它,义无反顾地进入它的怀抱。’照人刀法’也是
如此,唯有心中充盈爱意,才能达到完美的极限。”
杨无可知道,晴朗的天空里,刀雄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完〗
第251篇、酒鬼杀鬼子
1944年冬,苏北新四军用的酒精,大多数是从上海通过地下交通站偷运来的。在偷运途中,往往会遭遇敌人检查而“出事”,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苏中党政军机关决定在沈家门开办一个酒厂,自己生产曲酒,可以用曲酒替代酒精。经过反复研究配料,改进操作方法,终于酿出了65度的烧酒,源源不断地发往各根据地。
一天,天冷得几乎要冻掉耳朵和鼻尖。酒厂又派老交通老梁给新四军开的高桥镇饭店送酒,老梁坐在马车上,浑身冻得直打哆嗦。于是,他紧了紧老棉袄,跳下马车,随着马车跑了一会儿,身上才觉得有点暖意。接着,他又从怀里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觉得胃里暖和了不少。
“不好!”老梁猛地发现前边不远,有十几个鬼子扛着大枪,在风雪中蠕动,肩上的刺刀挑着太阳旗显得非常刺目。老梁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驾辕的大青骡和拉套的枣红马几下子冲到了鬼子跟前。鬼子们散开拦住去路。一个又矮又胖的鬼子,似乎是个小头目,呜哩哇啦地比划了一阵后,老梁才明白,这些鬼子走累了,想搭车。老梁心里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还是硬着头皮让他们上了车。上了车后,矮胖子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你的大大的良民。”
车上载着几坛子酒和几十串大碗,这些货是送往高桥镇酒店的。鬼子们一窝蜂爬上车后,乐得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老梁一句也听不懂,心里想:“有啥了不起,听我的!”就扯起了铜钟般的嗓子用苏北民歌调唱起了陈老总的诗《韦岗初捷》: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日喧呼敌胆寒。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鬼子虽然听不懂老梁唱的内容,但一个个却翘起大拇指,夸赞老梁唱得好。老梁反复唱了几遍,唱累了,嗓子也冒烟了,掏出小酒壶“咕咚”了一口。顿时,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飘了开来。鬼子们贪婪地吸吸鼻子,矮胖子眨眨黑溜溜的小眼睛,拍拍酒坛子问:“这里面什么的干活?”老梁脱口道:“酒啊!”
鬼子们一听喜笑颜开,说:“酒大大的好。米西米西!”
鬼子们迫不及待地打开坛盖,又摸过大碗。老梁一见慌了,阻拦道:“太君,这酒是送饭店的。你们要是喝了,我没法向老板交待呀!”
矮胖子突然面露凶相,雪亮的刺刀顶住老梁的胸口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坏,死了死了的有!”老梁看那架势,忙说:“太君别发火,喝吧!”鬼子们一碗一碗拼命地喝起来。老梁也端起了大碗,同矮胖子较起了劲,别的鬼子也推波助澜。
不一会儿,一坛子酒喝光了。一个鬼子把空坛子扔在路上,竟然没有破,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另一个鬼子端起枪,“叭”的一声,把坛子打得粉碎,鬼子们一齐哄笑起来。老梁伸出大拇指说:“太君真是神枪手。”
鬼子们醉成一团泥,只有矮胖子头脑还清醒,拍拍老梁肩膀说:“你的好好赶车,皇军大大地喜欢!”老梁点头说:“太君放心,没事儿。”说着“叭”地甩了个清脆的响鞭,大青骡子和枣红马扬起了有节奏的小步子,马车又快又稳。鬼子横七竖八地躺着像死猪一般,矮胖子吃力地睁着眼睛,警惕地瞄着老梁,紧握着大盖枪。
老梁也不知喝了几大碗酒,此时只觉得头发晕,眼发花,大路宛如一条带子拧起了麻花,路边的大树也在风雪中跳起舞来。老梁虽有几分醉意,但不碍事。他常年赶脚,风里来雨里去,酒壶不离身,冬天以酒御寒,夏天以酒抵雨。久而久之,练得酒量过人,人们送他外号叫“酒神”。
老梁的马车进了高桥镇,在饭店门口停下来。老板和几个伙计急忙迎出来,见车上有鬼子,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梁哈哈大笑,说:“老板别怕,皇军大大地喜欢良民。”老板故装恐惧地说:“你看看,我叫你送货来,你怎么送鬼子来了?”老梁说:“没法子,半路碰上的,你敢不让他们搭车?”说完对几个伙计说:“快把太君抬到屋里暖和。”他亲自搀扶着矮胖子进屋说:“太君,这饭店大大的好,你们住下暖和暖和的。”矮胖子警惕地问:“这里游击队的有?”老梁说:“游击队的没有,统统被皇军消灭了的。安心住下吧,保证没事儿。”
第二天,谁也不知十几个鬼子哪儿去了。老梁却赶着马车,带着十几条大盖枪,进根据地找游击队去了。
第252篇、跑步奇遇
一连几天,戴维每次早晨跑步,总会看到一个老人在他前面不紧不慢慢地跑着。这是一位年近70的老者,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汗水顺着皱纹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虽然气喘吁吁,但老人还在坚持,仿佛在跟谁较劲似的。
戴维想上前跟老人打声招呼,问声好,可还没到跟前,就被紧跟在老人身后的一个壮汉挡住,那壮汉竟然朝他瞪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让他难以捉摸的神情。
那天清早,戴紧跑几步,离老人只有一步之遥了,正想追上去,忽然,从老人身前身后闪出七八条汉子,不问三七二十一,把戴维团团围住。戴维大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打头的壮汉竟然冲上去,一把将戴维扳倒在地。同时,另外几个汉子弯下腰就在戴维身上乱搜一气,连裤腰上的那串钥匙也搜了出来。
戴维感到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挣扎着大喊:"我要报警!报警!"
已经跑远的老人回过头,朝几个大汉摆摆手,大汉们这才松手。打头的那位冲着戴维恶狠狠地说:"以后,不准你在这条路上跑!"
"凭什么?"
"不凭什么,反正不准在这条路上跑!"
戴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仍在大喊大叫,老人转过身,大步朝他走来,笑嘻嘻地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戴维气愤地打量着老人:"你是干什么的!"
"我也和你一样,是个热爱体育的人,一个身体不太好来参加锻炼的老人"他向戴维伸出干瘦的手,说,"咱们和好吧。我向你道歉。"
几个壮汉看老人这种态度,再也不敢无礼,只是睁大眼看着戴维。戴维余怒未息,哼了一下:"真是莫名其妙!"
看戴维还在生气,老人说:"年轻人,别跟一个老头子计较了,我们一起比比看好吗?"
戴维看老人那诚恳的样子,再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好吧。"
老人指指面前那条大街,对戴维说:"我们就沿着这条路向前跑,一直跑到街那头的公园门口,看谁是胜利者。"
戴维觉得好笑,这条街,顶多1000米,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跑不过你一个老头子吗"他得意地把手一挥:"开始吧!"
两人以一道砖缝作起跑线,刚做好准备姿势,老人便喊:"预--备--跑!"
他们真的跑了起来,还没跑一半,戴维就一马当先了,他回过头,把身体转过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朝老人挥舞着手臂,喊着:"加油!加油!"
几个壮汉也紧随左右,注视着老人。戴维心想,这老人莫不是纽约的大富翁,这些壮汉莫不是他的保镖?算了,管你是什么人,既然你约我比赛,我们就是平等的。只要我没动老头子一指头,你能把我怎么样?他这样想着,心里涌出一种胜利者常有的那种滋味。
老人跑得非常吃力,张着嘴有不停地喘气。跑了一大半路程时,好像再也跑不动了,但仍然鼓足劲往前跑。戴维忽然感到跟这样的老人比赛太没劲了,即使自己取得了胜利,又有什么意思。
戴维放慢了速度,退到离老人仅有几步远的前方,好像在领着老人往前跑。
公园的大门到了,戴维首先到达终点。
老人跟了上来,扶着一棵树直喘气,那如注的汗水,在时晨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使老人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像涂了一层油彩,显得更加生动。戴维被老人的精神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吐出一句:"老人家,你真不简单。"
老人苦苦一笑:"你是胜利者,我老了,不行了。"
戴维不知说什么才好。
停了一会,老人又说:"年轻人,谢谢你,是你领着我头一次跑这么远。明天早晨,我还来……"
戴维回头看看老人身前身后的那些壮汉,悄声说:"带你跑可以,但有个条件,就是别带这么多保镖。"
老人听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是那么熟悉,但戴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晚上,戴维习惯地找开电视,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天哪,那不是美国总统詹姆斯·卡特吗?他正在中东访问,那开怀的大笑不正是和他时晨听到的一模一样吗?他把眼睁得老大,轻轻地对电视上的总统说:"别忘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和你赛跑呢!"
从此,戴维逢人便说,1979年3月10日,他曾和美国总统一起跑过步。
第253篇、差狗子认输吃大粪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常言道:“堂堂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且不说县官老爷贪脏枉法,只会要钱;就是那班叫“狗腿子”的差役,也是敲许勒索,巧取豪夺。徐苟三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决心惩治差役一番。
一天,徐苟三把芝麻糊炒得又焦又香,加上熟粉、红糖,用蜂蜜拌好,然后用挤筒挤成粪便模样,乘黄昏溜上公堂,把它堆在老爷的公案上。
第二天,老爷上堂,只见面前一堆“大粪”,勃然大怒。他侧过脸去用手直扇鼻子,连声喊臭。接着把惊堂木猛力一拍,喝道:“哪个狗奴才胆敢在公案上拉屎?老爷要打断他的狗腿!”差役们颤兢兢地抬头朝上一瞄,果然一堆“大便”供在那里,一个个吓得胆战心惊,跪在堂上,连连哀求道:“老爷息怒,小人们岂敢!”县官大怒道:“胡说,庙里屙屎有何人?再不说出来,每人责打四十大板?”差役们的磕头如倒蒜:“老爷在上,奴才们实在不敢冒犯虎威。”老爷说:“不是你们,又是谁呢?”有个差役猜想说:“这事只有徐苟三做得出来!”另一个差役也随声附合:“对,对,小人见他来过。”老爷把徐苟三传来,苟三喊冤叫屈,老爷喝道:“人赃俱在,还敢抵赖,你是愿打还是愿罚?”徐苟三问打是怎样,罚又是怎样?老爷说:“愿打就打四十大板;愿罚就将屎吃掉!”苟三无可奈何地说:“就罚吧。”他挤眉弄眼地把那堆“屎”一口口吃了,差役们把他轰出衙门。
过了一段时间,徐苟三大吃大喝了几顿,溜到公案,真的拉了一大堆臭屎。老爷一上公堂就闻到了一阵臭气,暴跳如雷地追问差役。差役又说是徐苟三。老爷再将徐苟三传来。苟三哭嚎道:“老爷,做官的想情,上次小人忍辱含冤吃了屎,怎敢再犯严威,自讨苦吃?分明是差役栽害,请老爷明镜高悬,替小人做主!”老爷觉得有理,责令差役将屎一人分一点吃掉,不然,每人责打四十大板。差役害怕皮肉受苦,只好照办。那堆屎又臭又脏,一个个吃得无可奈何,有的当堂呕吐,有的几天吃不下饭。
苟三连连打躬作辑道:“老爷真是青天,真是青天!”他出了衙门,一路放声大笑,好不快活,笑够了,他回过头来对差役们说道:“我吃芝麻蜂蜜糖,落口消化香又香;你们吃的是大屎,灌得满肚是臭肠。”差役们又恨又羞,会气死。
第254篇、没落的狼群
夜晚来临,一条狼饿得快不行了,悄悄地潜回铁网附近,想找点东西吃。它看到了铁网上挂着一块肥美的肉。但哪里知道,这块肉刚下肚,它的全身开始不停地抽搐,接着便倒地不起。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它连一声哀鸣也来不及发出..这一切的一切,头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在心里。它迅速地在林中穿梭,极力寻找还活着的同伴。
有六条两岁大的北方狼生活在野生动物园,本来它们应无拘无束地在北方辽阔的土地上奔跑,但枪声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一声哀鸣,在寂静的丛林中显得格外凄凉。它们已从中领会出父母已远去,并在最后一声哀鸣中感知到自己应该迅速撤离,可是晚了。它们被人类抓起来,关进笼里,被迫离开故土,经过长途跋涉,被关进了南方一野生动物园。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在这个所谓的新“家”里,六条幼狼已长成凶猛的成狼。
狼群中的首领高大、威猛,灰黑的毛泛着光泽。其它的狼也长得很健壮,从表像似乎能认知它们的生活十分滋润。然而,每天的投食时间却是狼群既盼望又愤恨的时间:每次投食,一条狼只能吃到一斤左右肉——这与它们的需求差距很大。
由于它们再也无法忍受食物的短缺,它们决定逃亡,并进行周密的计划。经营运转不畅,致使动物园无力维修园内设施,因而隔离动物与大自然的铁丝网早已锈迹斑斑。
狼要抓住这难得的机会。
每天,狼群都用它们的尖牙利爪磨损着铁网。皇天不负有心“狼”,经过一段时间,铁网终于被磨破了一个大口子。
狼群兴奋起来,却又不忘保持安静,一条条悄悄地从裂口中钻出去。
紧接着,大量的警察全副武装地埋伏在狼可能出现的地方,丽狼却对此浑然不觉。
饥肠辘辘的狼群,在树林里四处奔走。多疑让它们失去了逃得更远的机会。它们已在动物园附近的林里转了一个上午。
随着一阵枪响,一条狼应声而倒,其余的狼也受惊而散。
夜晚来临,一条狼饿得快不行了,悄悄地潜回铁网附近,想找点东西吃。它看到了铁网上分明挂着一块肥美的肉。但哪里知道,这块肉刚下肚,它的全身开始不停地抽搐,接着便倒地不起。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它连一声哀鸣也来不及发出。
又是一阵枪声,又一条狼被诱杀。就这样,一条条狼被同样的毒饵毒杀在了同样的地方。
这一切的一切,头狼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在心里。它迅速地在林中穿梭,极力寻找还活着的同伴。
两条狼使得山上的居民感觉极度恐惧,有时似乎可以听见一声狼嗥,可人最终也没能找到它们。
第255篇、大刀王四战洋人
清朝末年,政府腐败无能,致使洋人入侵。这天,在天津的一条大街上,一条壮汉正在打拳卖艺舞大刀。只见他手里的这把大刀长约三尺,宽约五寸,刀背少说也有半寸厚,整个大刀没有五十斤也有七十斤。壮汉把大刀舞得风雨不透,呼呼有声,围观的人看到刀光闪闪,还以为是梨花片片。
壮汉舞到高潮,突然停下来,抱拳深施一礼,双眼微红说道:“小人王四,山东人氏,家父被财主逼债逼死,只剩下小人以卖拳为生,望大爷大叔大兄弟们赏口饭吃。”围观的人们纷纷扔下铜板,王四感激地俯身去拾。
“慢着!”一个生硬的口音突然传了过来。王四抬头看见一个黄发蓝眼,高鼻细眉的外国人挤了进来。那外国人一脚踩住铜板,眯缝着眼睛说:“你们中国人,光说不练,没有……真功夫,不该拿这些钱。”围观的人中有些胆子小,一见洋人来搅场子,吓得赶紧跑了。
王四见观众都跑了,气恼地说:“你把我的人都吓跑了,知道吗?”那洋人的汉语说得极不标准,他说鸡(知)道鸡(知)道,说着一转身,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一个日本武士又赶了过来。日本武士傲慢地双手抱臂,“你的,中国小伙子的,与我们比试,胜了,赔你钱,输了,像狗一样的滚。”
原来那黄发蓝眼的是美国使馆区的武官杰克,他在国内听说中国文化渊源流长,有五千年的文明史,可一到中国,看到中国平民一个个瘦小枯干、形容猥琐,整日为了生计劳苦奔波,根本不像是一个创造了五千年文明的崑民族,所以他就拉着也是个中国通的日本朋友山田太郎来试试中国人的份量。
这王四据说是谭嗣同的朋友大刀王五的堂哥,也擅使大刀。他见两个外国人如此欺侮自己,怒火顿旺,他说:“好,不知怎么个比法。”杰克正要说话,突然扑扑拉拉冲进几个巡逻的清朝兵勇,他们不由分说把王四抓了起来。王四大喊:“冤枉啊,冤枉啊!”可随后而来的官员却说:“冤枉什么?你对洋人寻衅滋事还喊冤枉?你知不知道,皇上、西太后都惹不过洋人才签了《辛丑条约》,进行庚子赔款,你他妈的给咱中国人找事啊。”说着上来就是一嘴巴。
这当官的在街上巡逻,突然见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他一看竟是一个卖艺的要跟两个外国人比武,他想输了还好,要是赢了,外国人感到丢了面子,回去报告给大使馆那还了得。所以上来抓了王四就走,为的就是避免外交纠纷。
可那两个外国人不领情,他们早已摸透了这些中国官员的脾气,一怕上司二怕洋人,当下伸手拦住了,非让王四比了再走不可。那当官的见推辞不过,又知道洋人得罪不起,马上满脸赔笑:“好好,你们是外国人,是贵宾,我就让他比。”转过身板起脸,悄声对王四说:“你要是让洋人丢脸了,老子扒了你的皮,记住,一定得让外国人赢。”
王四心想:让我比,还不让赢,那不是丢中国人的脸吗?他眉头紧皱,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街上的苍蝇到处嗡嗡嗡地飞。王四指着头顶上的苍蝇说:“那我们就比废苍蝇吧,谁把苍蝇废得巧、废得妙就算谁赢。”杰克和山田太郎明白废了苍蝇就是把苍蝇弄残废,当下相视一笑,成竹在胸。
刚说完,一只苍蝇飞到了头顶,杰克大喊一声:“左眼。”也不见他怎么拔枪,只听“叭”的一声枪响,那苍蝇掉在地上。有胆大的人拾过来一看,神了,那苍蝇的左眼真的瞎了。杰克收起左轮手枪,得意地哈哈大笑。
山田太郎见杰克给美国挣了光,心想我也得给日本挣光。当下指着头顶上的另一只苍蝇说:“翅膀。”说罢,抽出腰刀,“唰唰”两下,苍蝇便应声而落。围观的人拾起一看,也神了,苍蝇的翅膀竟然给削掉了。
巡逻的那个当官的见此情境,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不会引起外交纠纷。围观的中国人却都暗暗替王四担心:你能赢了外国人吗?
王四似乎听到了中国人的心声,微微一笑,指着头顶一只飞得正欢的苍蝇说:“请看。”说罢,抡起几十斤的大刀“唰唰唰……”地劈了起来,几十刀过去了,那苍蝇却还在“嗡嗡嗡”的飞,好象一点都没受伤。杰克和山田太郎见了,放声大笑起来,心说中国人真是徒有虚名,光说不练。山田太郎还猛出一刀,把那只苍蝇穿在了刀尖上。围观的中国人见了,也都低下了头。
王四回头对那当官的说:“大人,我可以走了吗?”当官的见没有伤着外国人的面子,巴不得他快些走,于是挥了挥手。杰克和山田太郎与那当官的客气一番后正准备回去,突然见有人拿着一个小纸条向他们走来,那人把纸条交给他俩说:“这是刚才那位使大刀的爷让送来的。”
杰克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要知输赢,请用放大镜看苍蝇的肚子。”山田太郎急忙从附近的一家医院里借了一个放大镜,隔着放大镜,只见苍蝇的肚子上写着一行小写:“专阉苍蝇和洋人。”原来苍蝇已经被大刀阉了!
“呀呀呀”,两人气得哇哇乱叫,再去找王四,可是哪有王四的踪影?
杰克和山田太郎被戏弄后,发誓一定要报仇雪耻。他们回到使馆派人暗中打探王四的下落,决心除掉王四以解心头之恨。
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接到探子密报,说郊区住着一个使大刀的,像是王四。杰克和山田太郎听了,晚上带着自各的武器便出发了。他们来到王四的茅屋旁,只见屋里还亮着灯。杰克一枪打去,灯便灭了。接着一阵狂风刮过,王四举着三尺长的大刀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王四看到又是他们两个,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一声:“你俩又想来比试?”杰克一听,脸上一红,抬手就是一枪。王四知道这西洋火器厉害,见杰克抬手急忙向左一闪,劈开了这一枪,那杰克便手腕频抬,“叭叭叭叭”连发四枪。因为是左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他打完五枪后,最后一发虚晃了一下,见王四往右边躲,急忙扣动了板机。王四身子还在移动,没提防他用这一招,等明白时右手腕已经鲜血淋漓,那把赖以成名的大刀也丢在了地上。
山田太郎挺着刀,狞笑着说:“怎么样,这会看我们阉你吧!”说着朝王四走来,竟是要动真格的。
王四中枪后,只感到手腕钻心的疼,他见山田太郎不怀好意地向自己走来,突然身子一拧,没有中弹的左手猛地一抖,两道寒光分射山田太郎和杰克。两人惨叫一声,几乎同时捂住了自己的下体。他们看到,那里插着一把飘着红缨的飞刀。原来王四不仅擅使大刀,对暗器中的飞刀也颇有研究。王四左手握着受伤的右手,缓缓地说:“没有大刀,我照样可以阉了你们!”
两人听了,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这个中国人,似乎还不了解这个中国人。最后,他们慢慢倒下了。
天亮后,人们发现一个西洋人,一个东洋人,神秘地躺在地上。更神奇地是他们们都被人阉了,并且阉的手法干净利落,似乎是一刀净。
第256篇、黑狼传奇
杨柏林是山东日照县杨家村一个普通村民。1936年,他二十多岁,年轻力壮。这一年初秋时节,他和父亲一起到文山前的一块地里割穆子。糁子的果实有点像谷子,只是外面的壳比谷子光亮。杨柏林为了让年老的父亲少出点力,自己就埋头挥舞锋利的镰刀拼命地干,不一会,就把父亲远远地拉在了身后。杨柏林割到地中央的时候,忽然发现那里的糁子倒了一大片,他停了下来,看到地中央还有一个大洞,就好奇地探头朝洞里看,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突然听见里边传来吱吱的叫声。杨柏林赶紧喊道: “爹,快来看,洞里有个什么东西?”
杨父急忙来到儿子的跟前,用镰刀拨开洞口的杂草,一个毛茸茸、黑乎乎的,类似小狗的小动物吱吱地叫着爬了出来。杨柏林喜出望外,连忙抱起它说: “正巧咱家大花狗刚死了,咱就养着它看门护院吧!”杨父接过那只小动物,仔细看了一会,摇头说: “这不是小狗,是狼崽子。”杨柏林爱怜地看着它,很不舍地说: “我怎么看都觉得它是狗崽啊,你看这眼睛、这鼻子跟狗崽都是一样的,咱就养着吧!”杨父还是摇摇头说:“狼这家伙特别护犊子,可不好惹。记得日照城里以前有一个姓王的有钱人,在文山游玩时,遇到了一窝狼崽子,他二话不说,就把狼崽子给摔死了。过了三年,他有几个朋友从外地来,由于久慕文山优美的风景,就让姓王的带着他们到文山玩。他们贪恋文山的风景,竟忘了时间,直到天色很晚才向山下走去。半路上,几个人被一对大狼拦住了去路,他们吓得狂奔而逃,但那对大狼只对姓王的穷追不舍,直到将他扑倒咬死才罢休。原来那姓王的摔死小狼崽后,留下了身上的气味,狼崽的父母牢牢记住了,虽然时隔三年,一直都没有忘记复仇。”
杨柏林听完,浑身一激灵,才恋恋不舍地将小狼崽放回狼窝。
杨柏林和他爹用最快的速度割完了糁子,然后把穆子装上车,就赶紧推着穆子回家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杨柏林都还惦记着那只小狼崽,它找到它的母亲了吗?它还活着吗?
这天,杨柏林干完活后拿上一把镰刀,约上好友大壮去穆子地里看狼崽。杨柏林走在前面,大壮扛着一把铁锹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二人来到穆子地,还没走到狼窝,大老远就停住了,他们看到一头母狼直挺挺地躺在那儿,死了。二人快步走上前去一看,那只毛茸茸的小狼崽正吱吱地在母狼肚子上乱拱。大壮说: “这母狼看起来是病死了,母狼死了,狼崽肯定得死。不如一铁锹将它铲死得了。”杨柏林说: “那可不行,它也是一条命啊,抱回去我把它养大。”大壮说: “有养猫养狗的,哪儿有养狼的?老人们说过,狼是最没有良心的动物,你把它养大了,它反过来会把你吃掉, ‘狼心狗肺’就是这么叫出来的!”杨柏林说: “哪儿能啊,老人们还说草木无情呢,可是我们种的粮食最初不也是草吗?盖房子不都要用木头吗?没有它们,咱们活不了!”
杨柏林把狼崽抱回家后,喂它啥,它都不吃。杨父说: “快扔了吧,养个白眼儿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杨柏林的娘吃斋念佛,说: “别扔了,好歹是条命,不如让他三叔家的大黄狗奶着得了。”杨柏林三叔家的那只大黄狗五六十斤,刚刚生了一只狗崽。杨柏林听了娘的话,高高兴兴地抱着狼崽去了三叔家。
三叔看见杨柏林抱着只狼崽来,忙说: “你小子弄个狼崽干啥?快扔得远远的。”杨柏林说: “三叔,我想让大黄狗给它当妈妈。”三叔说: “净瞎扯,哪有让母狗奶一只狼崽的?”杨柏林平时就爱摆弄大黄狗,他一边抚摸大黄狗的头,一边把狼崽放在母狗的乳头上,那只狼崽竟拼命地吃起狗奶,大黄狗性格温顺,也没有拒绝狼崽,没过几天,大黄狗就把狼崽当成了它自己的孩子了。因为小狼崽通身黑色,杨柏林就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小黑。
小黑在大黄狗的哺乳下长得很壮实。断奶后,杨柏林经常拿些青蛙、蚂蚱喂它,它也经常独自去野地,捕捉一些兔子、老鼠之类的充饥,倒也没饿着肚子。慢慢地,小黑长成了大黑,个子不亚于一头小牛犊,顶着一身油黑发亮的毛发,威风极了。村里最年长的杨四爷说: “看这狼崽子的派头,要是放回山中,是个做狼王的料!”
有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杨柏林一家在三月三这天去亲戚家串门,回来后一打开大门,就惊得目瞪口呆,家里养的鸡鸭全被小黑咬死了!这对杨家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那血腥的场面更叫人毛骨悚然。杨柏林一气之下,拿起一根棍子就追打小黑。小黑东躲西藏的,还是挨了好几下。俗话说:狗急跳墙,小黑被打急了,竟然一蹦老高,扑向杨柏林,那血红的大口和恐怖的眼神叫人胆战心惊。杨柏林被吓得脸青唇白,小黑一下子越过杨柏林,跳出了矮矮的围墙,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1938年5月12日,杨柏林的爹去赶南湖集,这一去竟然成了和家人的诀别。那些号称要搞什么“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人驾着飞机轰炸了南湖集,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集上的人乱成了一团,四散而逃,被炸死、踩死的就有三四百人。杨柏林在集上找到了爹被炸烂的衣物和残缺的肢体,流着泪将爹埋葬了。第二天,杨柏林给娘磕了三个响头,就上甲子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
1943年的8月15日,已是侦察排长的杨柏林和战士张茂堂、李兆芝奉命到石臼港侦察敌情。他们去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可在返回的路上,遭遇到了十个鬼子。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张茂堂和李兆芝当场牺牲了,杨柏林的胳膊也受了伤,他对周边的地形很熟悉,就一头钻进了青纱帐,狠劲往甲子山方向跑。跑到日照城西的一大片玉米地后,杨柏林再也跑不动了,他大口喘着气,在玉米地里坐下来,看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黏糊糊的满是鲜血。
天色已晚,外边的情形又不得而知,杨柏林决定在玉米地里躲一夜,明日再作打算。他望着天上惨白的月光,想起牺牲的两个战友,心里难过极了。就在伤感之时,他忽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的汗毛顿时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头皮也开始发麻。杨柏林回头一看,可把他吓坏了。七八头大狼把他圈了起来,眼里冒着绿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杨柏林知道,狼是闻着他胳膊上的血腥味儿来的,他想,这下完了,今夜非葬身狼腹不可。
杨柏林已做好了必死的打算,然而狼群并没有立即对他发动攻击,一只个头很大的黑狼围着他转了两圈,还用鼻子使劲地嗅着他。杨柏林突然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看,这不正是当初自己养大的那只狼崽小黑吗?看着它那双放着寒光的眼睛,杨柏林叹道: “日本鬼子要杀我,你要吃我,你们都是丧尽天良的畜生。”就在这时,一路追赶的日本鬼子发现了杨柏林的踪迹,由于天色已黑,他们不敢擅自闯进玉米地,就在外边叽里咕噜地喊着什么,估计就是“缴枪不杀”之类的话。杨柏林的子弹早打完了,此时匣枪只能是件摆设,心里说: “这下完了,连与鬼子同归于尽的本钱都没有了!”
正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小黑突然发出“呜”的一声长啸,带着狼群掉转身子,径直向玉米地外的日本鬼子冲去。日本鬼子没想到会遇上狼群,慌乱地举枪就朝狼群射击,好几只狼中弹倒了下去,剩下的几只依旧疯狂地扑过去。鬼子们一看这不要命的架势,哪里还敢恋战,急忙掉头四散而逃,但两条腿的禽兽哪里跑得过四条腿的野狼,狼群很快就追上了鬼子,狠命地撕咬他们的脖子、胳膊、大腿……鬼子兵发出一声声惨叫,血腥味儿一下子弥漫开来,好几个鬼子倒下了,剩下的几个屁滚尿流地向日照县城逃去。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几只狼大快朵颐地享受着战利品。而小黑却转头朝杨柏林跑过来,还没等它跑到杨柏林的身边,摇晃一下就倒了下去。杨柏林不知出了啥事,赶紧过去抱住小黑,却见它胸前鲜血淋漓,原来它刚才挨了鬼子一枪。杨柏林心疼地把小黑抱在怀中,热泪盈眶地说: “小黑,我误会你了,我误会你了……”
全国解放之后,在战争中因伤致残的杨柏林复员回到老家日照县,他出钱请人在小黑的殉难处竖起了一块高高大大的石碑,上面写了一行字:兄弟小黑之墓。
第257篇、贪便宜“铁公鸡”挨打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最讲义气,特别爱打抱不平,与财主作对,替穷人出气。
荷花村有个姓徐的财主,利欲熏心,对穷人特别狠毒,谁要是到他家干活,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结算工钱时,他总是东一扣、西一除,到头来农工们拿不到工钱不说,还要倒欠他的“生活费”。因此,穷哥们背后都称他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话说又一年到头,在“铁公鸡”有辛苦了一年的长工们急等着拿工钱回家过年,谁知在结帐时,“铁公鸡”在算盘上左一拨拉,右一拨拉,大伙不仅拿不到工钱,反而这个欠他的“饭钱”,那个欠他的“房费”,明年还要来他家做工抵债。长工们不识字,“铁公鸡”又财大气粗,一个个只有干瞪眼。出得财主门,长工们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窝火,于是决定找徐苟三帮忙出气,以解大家心头之恨这一天,“铁公鸡”正好带着儿子上街赶集,徐苟三不慌不忙地手提三吊铜钱跟在后面,一边故意装着数钱的样子,把手里的铜钱弄得叮当直响,一边口里翻来覆去地唠叨着“三八二十三”,噫,怎么多了一个!走在前面的“铁公鸡”之子实在忍不住,回头纠正说:“苟三叔,三八应该是二十四,你念成了三八二十三,怎么不多一个呢?”
徐苟三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后脑勺,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对,对,三八应该是二十四。”说完,当着“铁公鸡”的面把的儿子着实地夸奖了一番,说他绝顶聪明,将来一定是安邦定国的栋梁之才,并要收他为干儿子,请他父子上馆,然后给儿子撕一身过年的新衣服。“铁公鸡”初听徐苟三要收他儿子做干儿子,心里很不高兴,心想:你这穷小子也配做我儿子的干爹吗?待听到说要请他父子上馆,还要给儿子做新衣,心里不觉喜不胜收,暗道:“怪不得算命先生说我又要走运了。”
徐苟三将“铁公鸡”父子请到饭馆,叫来了最好的酒菜,三人酒足饭饱之后,徐苟三对“铁公鸡”说:“你在这里先歇一会儿,待我帮干儿子买点衣服回来。”
徐苟三和干儿子高高兴兴地来到一个大布匹铺,照干儿子的身材扯了一大堆上好衣料,然后对干儿子道:“孩子,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让我去把你的亲老子找来,看他瞧不瞧得起这些布料。”
说完,徐苟三走出了店铺,跑回家中把赶集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穷哥们听,末了,他又来了一段顺口溜:“三八二十三,三八二十三,我先吃你的鲜肉蛋,再弄你的新衣穿。”笑得穷哥儿们前仰后合。
当大家正开心的时候,“铁公鸡”和他的儿子却分别在饭馆和布匹铺因交不出钱而被当作诈骗犯挨打呢!
第258篇、女侠除奸记
上海滩虽已沦陷,日本兵扛着三八大盖在马路上巡逻,枪刺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但那些有钱人照样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甚至有些工商巨头还跟日本人打得十分火热,合伙开店办厂。老百姓对他们狠之入骨,背地里骂他们是奸商。此“奸”有两重意思,一是奸诈;二是汉奸。黄昌荣便是其中一个,他在杨树浦开了两家纱厂,一家钢铁厂,不但日本人是股东,连大板和拿摩温都用的是日本人,他们对工人凶狠残暴,不是打就是骂,尤其无视人的尊严,对出厂的纱厂女工进行搜身。大家背地里叫黄荣昌“二鬼子”。
可能黄荣昌作恶太多的缘故,他的一妻二妾都没给他留下一子半女,至今屁股后面光溜溜。最近他又娶了第三房妾,叫方茹珍,是在大世界唱本滩的。黄荣唱喜欢本滩,经常在家哼上几句,每周必有一个晚上去观本滩过过瘾,看上了长得漂亮的方茹珍,把她娶回了家。
但过了半年,方茹珍的肚子也是瘪塌塌!黄荣昌这才意识到毛病出在自己身上。这个死不要脸的家伙竟对方茹珍明说:“你给我到外面去找个野汉子,若得子息,我赏你一座纱厂!”方茹珍听了自然欢喜:“你说话可要算数。”“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黄昌荣拍着胸脯说,“不过你得找个长相俊一点的。”“这个不用你吩咐,我方茹珍这么漂亮,怎么会去找个丑八怪?”
方茹珍是个唱戏的,感情自然丰富,心里早有了主意——也要找个唱戏的!
戏子不仅人俊,且大多情种。于是她几乎天天晚上去大世界,从这个舞台到那个舞台,一双丹凤眼瞄向那些俊逸的小生。
南京来的一家京剧团在大世界挂牌上演《西厢》,连演十场场场客满!观众们都说,“小蝴蝶”把天真热情聪明机智的红娘演活了!还有那个演张生的英鹏,眉眼里都是情,且貌若潘安,台下那些太太小姐一个个被他迷了心窍。方茹珍暗下说:若能跟他睡一晚死了也甘心!
大世界不是高档戏院没有包厢,要占到一个好位子看夜戏必早去才成,方茹珍不等午场散了便去,身上带着糕点充饥。为了讨好英鹏,她每晚都买了一个大花篮送到后台,从不留名。一晚她心花怒放,竟在英鹏谢幕时,脱下手上的一枚金戒指扔了上去,嘴里喊着:“接了——”戒指不偏不倚砸在英鹏头上,引得台下一片笑声。英鹏一双情眼朝发声的地方望去,和她的目光相遇,不由都放了电。
终于有一晚,她让车夫把车停在大世界边门,等待英鹏出来。当卸了妆的英鹏走来时,她迎了上去,学着戏里的红娘道:“张生,你随我而来。”英鹏知趣地作一揖:“多谢红娘姐——”她殷勤地邀他上车,载他去新雅饭店,请他吃了夜宵。这样几晚后两人都生了爱意。方茹珍不能带他去黄公馆,便和他在外面开了房间。两人似胶似漆地过了一宵。
有了第一晚,必定有第二、第三晚,方茹珍和英鹏频频幽会,不久便暗结珠胎。方茹珍忙把这喜讯告诉丈夫。黄昌荣喜出望外,夸她说:“茹珍,你是我们黄家的大功臣哪!但愿生个男孩就好了。”“我生了男孩你可不能忘了你说过的话。”“我怎么能忘记呢?生了男孩一定赏你一家纱厂。”他保证说,“母以子为贵嘛,自古以来都这样。不过,你不能再跟那个小白脸戏子来往了。”“那当然。”她口里虽答应着,心里却打着另外的算盘:我怎么舍得跟他分开?就是丢下孩子也要和他远走高飞!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方茹珍真产下了一个男婴!喜得黄昌荣直念阿弥陀佛:“看来我黄家前辈子一定积了福,所以老天爷赏我一个儿子。”方茹珍对黄昌荣说:“你现在可以实现你的诺言了罢?”他马上说:“好好,我明天就把一家纱厂的全部股份转到你的帐上。”方茹珍偷偷把这喜讯告诉英鹏。两人便做着把纱厂的股份全部卖掉,随后回英鹏老家的美梦。他们哪里知道此时黄昌荣正酝酿着一个恶毒的阴谋!
这天黄荣昌笑嘻嘻对方茹珍说:“茹珍哪,那个戏子小白脸叫什么来着?”“你问他姓名干啥?”她警惕地问。“你误会了,我没有一点恶意,我黄昌荣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不管怎么说,没有他我哪来的儿子?我想请他吃顿饭,好好当面谢谢他,打算给他一笔钱。”听他这么说,她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把事情告诉了英鹏。英鹏也没往坏处想,次日中午便来黄公馆赴宴了。
黄昌荣没请别人,就自己和英鹏两个,叫下人到饭馆订了一桌酒菜送来,摆在公馆后花园里。这花园虽不大,却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曲径长廊一应齐全。
他让车夫用自己的雪铁龙车把英鹏接来,邀他到后花园入座。
女侠除奸记(2)
他给英鹏斟满酒:“英鹏先生,你劳苦功高,我先敬你一杯。”英鹏把酒挡回去:“很抱歉,黄老板,我从不喝酒,再说晚上还要唱戏。”黄昌荣咧嘴一笑:“好,好,那就吃菜,吃菜。”他用筷子指指桌上的菜。两人吃了一会,黄昌荣说:“这样干吃没意思,我请人来娱乐娱乐。”言罢击了三下掌。只见从假山后走出两个扎着头巾的日本武士。
英鹏一惊,忙起身抱拳:“黄老板,如果没啥事情的话我就告辞了。”说罢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转身就走,到门口却见铁门早已关死!“嘿嘿``````”黄荣昌一阵冷笑:“来了就别想走——”说着朝两个武士一努嘴。英鹏虽是演小生的,但也会一点拳脚功夫,知道来者不善,便把后背往墙上一靠,摆开架势。
“你的过来!”一个武士朝他招招手,另一个狞笑着:“我们的一对一的较量。”英鹏知道自己上了当,怒斥黄昌荣:“好你一个卑鄙小人,二鬼子,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黄昌荣又一阵冷笑:“嘿嘿``````伤天害理的不是别人,是你——勾引我三姨太,给我戴了一年多的绿帽子。今天若留着你,我黄昌荣就见不得人。再说这男孩总是你的骨血,以后麻烦的事情多着呢!”说着一挥手,两个武士便凶狠地朝英鹏扑了过去。
英鹏怎敌得过两个似虎似狼、墩实力壮的日本武士?不一会儿便被打翻在地。他们把他拖起来,把他当沙袋般击过去踢过来。英鹏脸上身上全是血,简直成了一个血人。见他奄奄一息,黄昌荣指指假山:“把他拖到下面地窖里,冻死他!”两个武士便将英鹏拖走了。一会儿他们上来,用木桶舀池水将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黄昌荣赏了他们每人十块大洋,打发他们走了。
眼看戏就要开场,可英鹏还没有来!班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问小蝴蝶,小蝴蝶只得实话实说:“他去黄公馆了。”班主听了“啊呀”一声,“英鹏怎么不听我的话?这黄昌荣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给黄昌荣戴了绿帽子,黄昌荣会放过他?”小蝴蝶说:“我也劝他别去,可他不听,说他给黄昌荣生了个儿子,黄昌荣感激他还来不及呢!”“糊涂!”班主跺着脚,“他现在还不来,八成是出事了!好,也不管他了,还是救场要紧,可谁能顶他的角呢?”“叫我师姐顶吧。”“你师姐?”班主不相信地,“她可从没演过小生,再说这些年她没唱戏,行吗?”“怎么不行?”小蝴蝶把握十足说,“她来上海已经十多天了,天天坐在后台看戏,熟得背都背出来了。”班主不再犹豫:“也只能这样了。那就叫她快化妆吧。”
小蝴蝶的师姐叫杜鹃,江湖上人称“檐上飞”,可见她轻功了得!原来也是唱戏的,后因受地方上恶霸的欺侮,一怒之下便习了武,在江湖上仗义行侠,因在皖北犯案官府缉捕,故来上海躲避。她受师妹之托化妆后登台,想不到演的还不错,观众认可他这个“张生”,掌声热烈。翌日英鹏还是没有来,班主只得到外面去借人顶他。
第三天英鹏仍毫无踪影,班主便和大家商量说:“英鹏去黄公馆已整整三日,至今尚未回来,看来是凶多吉少。我想请人设法去打探,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一致赞同。可请谁去呢?又是小蝴蝶推荐:“请我师姐去吧,她武艺高强,别说是黄公馆,就是巡捕房也能轻松自如地进出。”杜鹃爽快地一口答应:“决不辜负大家的重托!”至晚,杜鹃换上一身黑色夜行服,背插短刀,怀揣飞镖,戴上头套,蹬上便靴,“嗖”地上了房顶,像一只飞燕朝黄公馆方向而去。
三姨太方茹珍,那天中午在房中坐立不安,盼望英鹏能见上他们的小宝宝一面。她几次去后花园,可都是“铁将军”把门。终于盼到房门响,走来的却是自己的丈夫!“他人呢?”她迫不及待问。“送他走了。”黄昌荣面不改色,“还赠了他一百块大洋。”“真的?”“我骗你干吗?我黄昌荣是懂得知恩图报的。不过你们就到此为止,再也不要藕断丝连了。”他有啥介事说。“这个当然。”她笑着答应,心里却在说:等纱厂到手后叫你跳断脚!
杜鹃进了黄公馆,首先寻找三姨太的住处,认为她知道英鹏的下落。可三姨太住哪儿呢?杜鹃侧耳细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便循声找去。她一个倒挂金钟身子从屋檐上悬下,从窗口望进去,见只有三姨太一个人,便翻身下来,“笃!笃!”她敲了敲门。
“谁呀?”方茹珍问。“我。”杜鹃压低声音,“英鹏。”她信以为真忙走来开门。一见是个夜行人,她吓得一声尖叫。杜鹃忙掩住她嘴:“嘘——我是来寻找英鹏的。”“他、他不是回、回去了吗?”方茹珍唬得舌头打结。杜鹃摇摇头:“他已经三天没回戏班了。”“啊——”方茹珍大惊失色,“那我丈夫怎么说送他回去了?还说赠了他一百块大洋。”“你信吗?”杜鹃问。她不知可否地望着杜鹃。“黄昌荣在什么地方宴请英鹏?”“后花园。”“请你带路。”她望望熟睡的儿子,说“好”。
方茹珍在前面带路,止不住身子一阵阵发抖。杜鹃问:“你冷?”“不,我、我怕。”她牙齿“咯噔噔”地打着颤。“怕什么?”杜鹃又问。“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后花园从来不锁门,那天却锁了。”“噢——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她摇摇头,“因我怕儿子醒来,所以站一会儿就回去了。”
花园的门洞开着,晚上也没锁,可见方茹珍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进了门杜鹃仔细察看四周,在假山前蹲下身子,用手电照着。她看到地上有一些草半卧在地上,显然有物体在上面压过,如果分量不重,草早就竖起来了,那是什么物体呢?见倒伏的草距离较长,便大胆判断那是人!忽然她发现一棵草的叶端呈红色,便拔下放到鼻子下,闻到有股血腥味,更加断定是人,想八成英鹏被害了!
她走到假山边,用手电照着。方茹珍突然忆起说:“假山下有个地窖,那是为躲避飞机扔炸弹而挖的。”“在哪里?”杜鹃问。“那头有个盖子。”方茹珍指着说。杜鹃便走了过去,果然那里有个约三尺见方的盖子。她弯下腰,手扣住盖耳,一使劲盖子便开了,用手电一照,有台阶,便走了下去。
女侠除奸记(3)
下面空空如也,又潮又冷,杜鹃不由打了个寒战。她欲转身离去,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走到底下,用手电照看,见地上有滩殷红的血水!看来黄昌荣陷害了英鹏后将他拖到地窖,后来又把尸体转移或毁了。她又仔细察看了一下,见阶梯边有个发亮的东西,拿起一看竟是个铜扣子,便捡了起来。
见她上来,方茹珍问:“你看到什么了?”杜鹃把扣子给她看:“你认识这东西吗?”方茹珍看了惊叫起来:“这是英鹏衣服上的扣子,我帮他缝过。”顿时她被一种不祥的预兆攫住:“难、难道他、他``````”杜鹃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英鹏他遇害了。”“啊——”她支撑不住身子往后倒去。杜鹃忙一把扶住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回你房里说话。”
回到房里方茹珍失声痛哭。杜鹃忙劝住她:“不能大声,万一被黄昌荣知晓,你的性命也难保。”这时床上的婴儿醒了,“哇哇”地哭着。方茹珍忙将他抱起,跟他一起哭了起来:“呜``````苦命的孩子,你知道吗——你出生还不到一个月,你亲爹他、他就被恶人害了!呜``````”她把那个铜扣子放到桌上,抱着儿子跪拜:“英鹏,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们母子平安,等儿子长大了一定要他为你报仇雪恨。”见她抽抽噎噎泪水长流,杜鹃义愤填膺:“等你儿子长大要到什么时候?倒不如让我出手将这狗汉奸除了!”
听她这么说,方茹珍忙转身朝她磕头:“多谢义侠鼎力相助,我方茹珍和儿子永世不忘,定为你塑尊金像,天天跪拜。这狗汉奸黄昌荣,卖国求荣,把棉纱给日本人做军需品,把钢铁给日本人造枪炮,他的罪恶罄竹难书!”杜鹃赞同地点点头:“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她扶方茹珍起来:“让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样能既秘密又干净地将他除了?”
这晚,方茹珍打电话到纱厂,骗黄昌荣说:“老爷,儿子病了,不肯吃奶,只是‘嗷嗷’地哭。”黄昌荣一听急了,忙说:“好,我马上回来。”半小时后,他性急慌忙地回来了,才踏进一只脚便大声问:“茹珍,儿子怎么了?马上送医院,车夫在下面等着呢。”
“不用送医院。”一个陌生的声音说。他刚想转头,只觉脖子上凉嗖嗖的,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刀架着呢!霎时他唬得两腿像筛了糠般抖个不停。“坐下!”一声严厉的断喝。“是,是。”他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他这才看清,面前屋里站着一个着一身黑蒙着脸的人,听声音是个女的。“女、女侠饶命,要钱我、我马上给你。”他忙哀求。“谁要你的臭钱?”杜鹃将刀动了动。“那、那就金、金条吧。”“也不要你金条。”“那、那你要、要什么?”“要你的狗命!”他一听吓得身子一软滑倒在地上。
杜鹃朝方茹珍使个眼色,她马上到窗口大声对下面的车夫说:“阿发,少爷不用送医院,你去休息吧。”“嗳。”阿发答应一声把车开走了。“女、女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为何``````”“你这汉奸,和全中国人民都有仇!”杜鹃打断他话说,“我问你——英鹏可是你害死的?”“我、我没、没有。”“哼,你还想抵赖?”杜鹃将刀轻轻一抽,他脖子上立即有个口子,血淌了下来。“好,我说,我说!英鹏是我害死的。”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方茹珍要朝他扑去,被杜鹃拦住:“咱们到后花园去审他。起来,走——”她用刀逼着黄昌荣。黄昌荣被押着朝后花园走去。
到了那里,杜鹃问:“英鹏是怎么死的?”“是、是被两个日、日本武士打死的。”“你想推卸责任?哼,不是你去请,他们会来吗?”“我、我有罪。”“你又把英鹏拖到了地窖里是吗?”“是,是。”
“你、你这么怎么狠毒啊——是你要我去找野汉的,怎么能把人家杀了?”方茹珍又朝黄昌荣扑去,再次被杜鹃拦住:“别再跟他噜嗦,让他见阎王得了!”说罢她手一举一挥,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黄昌荣没哼一声便像一只沉重的粮袋倒了下去。杜鹃把刀在他衣服上擦了擦,随后插在身后,又将一张早已写好的纸条丢在他身上。
为了不牵涉到方茹珍,杜鹃回到她房里,将她绑在椅子上,随后关照说:“等我走了半小时,你就呼喊下人来救你。”“嗳。”她答应着,“女侠,请留下你的姓名,日后我可以报答你。”“杜鹃摇摇头:“我不图报答,只想除暴安民。今日杀了大汉奸黄昌荣,必定大快人心。黄昌荣死了,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他另有几个女人,她们一定会妒嫉你,我看你还是远走高飞吧。”方茹珍连连点头:“你说的对。我一定离开这个鬼地方,回自己家乡去。”
半小时后方茹珍大喊“救命”,下人们闻声赶来将她松了绑。“老爷呢?”下人问。她摇摇头,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那黑衣人把刀架在老爷脖子上将他押走了。”因为这里是法租界,所以他们向法国巡捕房报了案。巡捕很快来了,在后花园发现了黄昌荣的尸体,尸体身上有张纸,上书:狗汉奸的可耻下场!
第二天《申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条新闻——工商巨头黄昌荣死于非命。
女侠除奸记(4)
大汉奸黄荣昌死了,他的那些厂子被日本人夺去,黄公馆里也是树倒猢狲散,他的那些女人和下人都拼命抢财产。方茹珍带着个孩子怎么抢得过人家,幸亏她多了个心眼平时把钱都存在银行里,够她过好些年的。趁乱之际,她带上自己行李抱上儿子悄悄从后门出去,叫上一辆黄包车离开了黄公馆。
她没有落脚处,便在旧弄堂里借所房子暂且安顿下来。她是个享受惯的人,所以请了个保姆帮助带孩子,自己则腾出身子出去找工作。是啊,再多的钱也会坐吃山空!她留下儿子是想将来靠他养老。可到哪里去寻活干呢?她自然而然地想起大世界,还是重操旧业仍然唱滩簧吧。
她到以前的戏班子一看,原来的人马都没了,全是不认识的新人,班主也换了。没办法她只得去找小蝴蝶。刚巧杜鹃也在,她是个侠义之人,笑着说:“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哪——是我害了你理该替你寻条出路。”她和小蝴蝶商量后,问她:“你唱歌还行吧?”“行!我从前就是唱歌的。”“那再好也没有了。静安寺百乐门舞厅的乐队,要招歌女,你去试试怎么样?”“好,我去。”她马上答应。
他们在新雅饭店宴请百乐门乐队指挥刘琦,他见了方茹珍很高兴,说:“方小姐很漂亮,既然过去是唱戏的想必歌也唱得好,能不能哼几句听听?”她想了想,清清嗓子唱了《四季歌》:“春季里来绿满窗,大姑娘漂泊到长江,江南江北风光好``````”刘琦边闭着眼睛听,边用手打着拍子。方茹珍唱完他连连点头:“嗯,唱得不错,很有韵味,周璇唱得也不过如此。方小姐,我去年谱了一首歌,词也是我的,歌名叫《上海啊上海》。”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歌纸交给她,“你回去哼一下,明天下午我去找你。请问府上是``````”
她怎能让他去那种破地方呢?马上说:“我那里不太方便。这样吧——明天还在这里,我请你吃饭。”“怎么好意思叫方小姐破费呢?”“那有啥?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刘先生,你的歌若使我出名的话,我感谢你都来不及呢!”“刘先生的大名,上海滩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他写的歌一定会在上海唱红的。”“哪里,哪里?”刘琦嘴里虽客气着,却乐得眉毛眼睛笑成一堆儿。
方茹珍是个急性子人,回到住处便把歌谱拿出来哼唱,一看调定的是F调,不由拖了拖舌头:“乖乖,音这么高,不要吃力煞的?”她自语一句后便试着唱起来,感到很动听,旋律也好,便认真练起来,练到晚上嗓子都有点毛了。
翌日晚上她按约定时间去了新雅饭店,不一会儿刘琦也来了。他听了她唱后夸奖说:“虽然嗓子有点哑,但唱得这么熟已属不易,证明你是下了功夫的,再把感情放进去那就更出色了。”“刘先生,调子能不能定低点?”“不行,这歌就得F调,不然就没有这个味。这样吧,我用口琴给你伴奏,你再唱一遍。”说着他把口琴拿出来,“一定要唱出味道来。”
她唱完,他满意极了:“好,好!早晨我和白经理说好了,月薪暂定三十块,点歌三七开,你得七成。怎么样,还可以吧?”她满意地点点头:“谢谢刘先生。”他又告诉她:“百乐门原有两个歌女,加上你一共三个,你是主唱,因为你的嗓音比她们高。另外,唱歌对你来说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跳舞。
方小姐,你陪客人跳得高兴,客人给的小费可全是你自己的,那要可观多了!”她这才明白其实自己只是个舞女。
这晚小蝴蝶和杜鹃前去为方茹珍捧场,到百乐门舞厅前见门口悬着一块红绸横幅,上书:“重金礼聘香港著名女高音歌唱家方小姐首次来本厅主唱。”
两人不由相视失笑:“哪来的香港歌唱家?”“哼,不怕吹破天!”她们走进舞厅,见方茹珍早在那里了,一身紧身的旗袍把身段勾勒得凹凸有致。白经理望着她眉花眼笑,称赞道:“方小姐的美丽盖过全厅所有的舞女和歌女,给本厅增光添彩啊!三十元月薪太少了,我决定再加你二十元,共五十元。”
方茹珍忙道谢:“谢谢白经理,谢谢白经理,我一定好好为您?力。”
方小姐一曲《上海啊上海》博得全堂彩,有人马上给她送上一只大花篮。在众人的要求下,她又唱了两首歌,《夜来香》和《茉莉花》,“哗——”掌声如轰鸣的浦江潮水。歌罢立即有好几位先生邀她跳舞,她礼貌地一一答应。舞会结束时,白经理摸出一张支票签了五十元,交给方茹珍:“先给方小姐五十元红钱。你要添置什么行头,尽管问账房间支取,我会关照他们的。”
这时有位歌女过来,求白经理说:“经理,我娘病了好些日子了,我想先支半个月工钿,给我妈去抓药``````”没等她把话讲完,白经理不耐烦地打断:“不是快到月底了吗?钱就一起拿了,叫你妈再耐些日子吧。”经理,我妈再不能耐了,昨晚她吐血了。”白经理还是不肯:“不到月底不能发钱,这是舞厅的规矩。如果你失业在家找谁去要钱?就再耐几天吧,反正没多少日子了。”
方茹珍见了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从手提包里拿出十块钱塞给那歌女:“姐姐,你先拿去用吧。”“不,我怎么好意思拿你的钱呢?”她不肯接受。方茹珍又说:“姐姐。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风雨同舟,分什么你我?还是快些拿了给你妈看病去吧,救大妈要紧。”听她这么说那歌女才收下了,感激地说:“等我妈病好了,她会亲自来谢你的。妹妹,你歌唱得好,人更好。”
女侠除奸记(5)
方茹珍在百乐门舞厅唱红了,给白经理赚来大把大把的钱。这天她跟往常一样在台上演唱,正兴高采烈时,忽然下面座位上站起一个人,怪声怪气地嚷:“姓方的臭娘,给我下来!”他这一喊扫了大家的兴,纷纷朝那里望去。只见那喊的人光着头,脸黑得像涂了层柏油。大家认识,他是静安寺地方的流氓,叫“黑皮阿三”。这家伙横行霸道,谁在静安寺一带开店摆摊,月月要送他一份地藏钱,否则休想太平;舞女歌女也要孝敬他,不然休想站住脚;连叫化子小瘪三也要向他磕头尊他“老头子”,否则别想活命。因方茹珍进百乐门没去拜访他,今晚他便带了一帮小流氓寻衅来了。
方茹珍哪知这规矩,以为由白经理挡着不会有事。舞厅里有小流氓捣蛋是司空见惯的,故她仍然唱她的歌。黑皮阿三见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大怒,一声唿哨,两个小流氓便冲上台,扭住了方茹珍。
正在这危急关头,只听得一声断喝:“休得撒野!”随着声音,乐台上飞来一个女豪杰!你道是谁?她便是江湖上人称“檐上飞”的女侠杜鹃!只见她左右手一推,两个扭住方茹珍的小流氓便跌了个四脚朝天。她又身子蹲下腿一伸,将他们踢下台去。“好——”舞客们齐声喝彩。杜鹃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了舞池中央,手一指:“你们哪个不怕死的,敢跟姑奶奶比试比试?”黑皮阿三哪肯善罢甘休?见杜鹃身材只是常人,又是个美少女,便淫笑着:“嘿嘿嘿嘿,原来是个标致的妞。小的们,一起给我上啊!”那十几个小流氓便“嗷”地一声冲了过去。
他们哪里知道杜鹃站在舞池中央是有目的的,因为舞池地面滑,人稍不当心就要摔倒,她一个人对付多人就要便宜多了!面对围上来的十几个小流氓,她镇静自若,不慌不忙,拳脚并用,身子灵活,只听得“扑通扑通”,那些小流氓一个个倒了下去,摔得鼻青眼肿。
黑皮阿三知道吃了亏,手放到嘴里“嘘——”地一声长哨。小流氓们一蹶一拐地离了舞池。“哈哈哈哈``````”舞客们轰然大笑。黑皮阿三岂肯认输?指着杜鹃说:“小妞,这里不是施展我们本事的地方,你有种明天下午两点
到梵皇渡约翰大学旁的空地上,咱们好好较量教量。你敢来吗?”怎么不敢?到时一定奉陪!”杜鹃双手抱拳笑盈盈说。
黑皮阿三知道这女侠本领高强,恐怕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如败在她手里,
以后怎么在静安寺安身立脚?突然他想起自己的把兄弟“铁臂膀”阿贵,是
徐家汇地方的流氓头子,因用手臂挡击来的木棍木棍断裂,故得了个“铁臂膀”的名声,在徐家汇地区称霸。翌日一早他去阿贵那里,买去了好酒好菜。
“兄弟,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阿贵问。“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找你?”阿三问。“这么些年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快说——什么事?”阿三哭丧着脸把昨晚在百乐门舞厅失风的事道了出来,气恨地说:“这臭娘厉害得不得了,把我下面的十几个弟兄都打翻在地。”“那你干吗不上去?”阿贵问。“不瞒哥哥,我怕也不是她的对手,如果也被打翻在地,那我还有什么面子?”“听你这么说这娘们有点来历,咱可不能输给她。”“是啊,所以兄弟来找你,务必要置于她死地。”“好,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把这娘们做了!”阿贵举手做了个劈的姿势。“哥哥,咱们不能明的来,要偷偷地,趁她不注意时`````”他们商量后,决定在杜鹃去梵皇渡的路上对她下手!
吃罢午饭两人便出发了。黑皮阿三的那些小喽?各带短家伙埋伏在约翰大学的附近,阿三对他们说:“看到我和阿贵动了手你们就一拥而上,把她往死里打,打死了我有重赏。”“嗳,嗳。”喽?们一个个低头哈腰答应。
再说那杜鹃,对上海不太熟悉,不知道梵皇渡在哪儿?一路上问讯而来,先到曹家渡再向西,看到梵皇渡的路牌知快到了,却不知那里埋藏着杀机!
她正行走着,背后突然窜出一人,猛烈朝她挥臂。杜鹃是何等武艺?听得脑后生风,身子一蹲,阿贵挥了个空,因用力过猛身子一倾。杜鹃揪住这机会,伸脚一勾,只听“叭哒”一声,阿贵跌了个嘴啃泥。杜鹃刚收住脚,见对面黑皮阿三穷凶极恶地朝自己扑来,她抖擞精神,使劲朝他下身踢去。“嗳?”一声,阿三捂着小腹跌出去一丈多远。这是杜鹃的绝招——踢千斤!阿三痛得在地上打滚。
那些小喽?,发一声喊全拥了上来。杜鹃毫不慌张,两臂左右开弓,双腿前踢后蹬,快如闪电,捷似流星。只见挨着她拳脚的人,纷纷像秋风扫落叶,霎时倒下了一片,剩下不多几个都躲避开去,唬得脸都泛了白,手里的家什都快捏不住了。
阿贵知道遇上了高人,忙大声喊:“兄弟们,快住手,我们遇上三圣母了!”他自己则单膝跪下:“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得罪,请圣母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见他认了输,杜鹃便收了拳脚,扔下一把铜钱:“给你们治伤去吧!”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她怕黑皮阿三出气出在方茹珍身上,故翌日晚上又去了百乐门舞厅,幸好一晚上都很太平。散场时那个被方茹珍帮助的歌女来还钱,见她脸有泪痕,杜鹃问:“你哭什么?难道你妈妈的病没法治了?”她呜咽着说:“不是的,是经理找我谈话,算给了我月钱,却停了我的生意。”“为什么?”“白经理说现在有了方小姐,我是多余的。”“岂有此理!”杜鹃怒从胆边生,“走——找他去评理!”方茹珍一把拉住她:“今天这么晚就算了。姐姐,你明天晚上等在舞厅门口,我早点来,陪你一起去找白经理,一定会挽回的。”
那歌女摇摇头:“方小姐,谢谢你的好意。我看你也别在百乐门唱了,因我看见有几个小流氓在舞厅门口探头探脑,我认识是黑皮阿三的人,估计他们要来报复,因见女大侠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方小姐,你总不能让女大侠天天做你的保镖吧?你有这么好的一副嗓子,还怕在上海滩没地方吃饭?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听她说得有理,杜鹃道:“方小姐,既然白经理无情,那你也无义,一走了事!再说我也不可能天天陪你,我闯了这么大的祸,黑皮阿三肯定要来报复。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看你还是换个地方唱吧。”方茹珍却摇着头:“我方兴未艾,还是再唱一个时期吧,再说明晚我还要替这位姐姐说情呢,因为我才使姐姐丢了饭碗的。”“你倒也有点侠义心肠。”杜鹃夸奖说,便不再劝她了。
第二天晚上杜鹃又陪方小姐去了。方茹珍带着那歌女找到白经理,说:“经理,你解雇她不如解雇我,不能由于我叫她丢了饭碗,那样的话我只能到别处去唱了。”白经理一听急了,因为方茹珍来百乐门不到三个月已唱红了半爿天,每晚舞客纷至沓来,连外滩那么远地方的人也赶了来,方茹珍是百乐门舞厅的摇钱树,他白经理能得罪她吗?再说旁边站着那武艺高强的女大侠,他更得罪不起!所以他爽快地答应:“那就看在方小姐的面子上留下她吧。”方茹珍笑着说:“那就谢谢白经理了。另外,今夜我要和她一起登台演唱。”白经理又卖她的面子一口答应。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门房来报,说黑皮阿三同另外一个人前来拜访。他们来干吗?是善还是恶?杜鹃心里在问。一会儿他们进来了,和阿三同来的便是那个阿贵。“白经理,幸会,幸会!”他们双手抱拳,“不过今天我们找的是这位三圣母!”杜鹃挺身而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找我干吗?”“圣母,您误会了,今天我们是特地来赔罪的,另外还想知道你老是哪路神仙?日后也好去拜访您。”
杜鹃气昂昂说:“我姓杜,我爹就是杜天龙。”阿三和阿贵大吃一惊:“原来是老前辈‘云里鹤’的千金,失礼,失礼!”他们忙施礼不迭,“杜老先生在江湖上是人人称道的英雄,难怪他千金也这么仗义,令人敬佩之极!”见他们心服口服,杜鹃趁机教训他们几句:“与人应该为善,不可作恶。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不报,时辰未到。”“是,是,请圣母放心,小的们一定牢记在心。”她又说:“上海滩也有我许多朋友,如果你们敢为难方小姐,嘿嘿,休怪我不客气——”“不敢,不敢。”他们摇首摆尾似巴儿狗。
不久杜鹃离开上海去了杭州,又干了几桩轰轰烈烈的大事,那是后事,以后再叙。
第259篇、放牛伢妙计订合同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伍阎王为人心狠手辣,设起法来榨长工的油;方园几十里的穷人,都不愿到他家里去做事。
这一年,他家里的一个放牛伢,被他逼着做这做那,日夜不得休息,活活累死了。于是他又四处雇放牛伢,这天找到了徐苟三的头上。十三岁的徐苟三家里无爹娘,外头无田地,不帮人没饭吃。明知伍阎五家里是火坑,还是得硬着头皮往里头跳。
徐苟三来了伍阎五家里,第一天要订合同。徐苟三说:“依我五条,这合同就订,少一条就不行。”伍阎五生怕他走了不好再找人,忙问他那五条。
徐苟三说:“我不放黑牛。”伍阎五说:“好办,我家里的三条都是黄的。”徐苟三又说:“我在你家里干活不转圈圈。”伍阎王一听,心里想:这不是光做活不偷懒吗?连忙点头。徐苟三说:“菩萨娃娃我不抱。”伍阎王连忙点头说:“恭敬神明,好得很。”徐苟三又说:“打湿的木头我不挑”伍阎王说:“我家的木头都放在家里湿不了。”最后苟三又说:“今后要叫我活长久。”伍阎王一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家里就是要图个吉利,这个名字好。”说罢一条一条写进合同里。
第二天天还没亮,伍阎王就在床上喊徐苟三去放牛。徐苟三抬起头往窑外看了一眼,又钻进被窝里去了。伍阎王一见徐苟三住的地方骂道:“小杂种,早起放牛是我家的规矩,还不赶快起来。”
徐苟三眨了眨眼说:“我不是说不放黑牛的吗?”伍阎王说:“我家的牛都是黄的呀。”徐苟三指了指门外说:“门外黑咕隆咚的,黄牛的牵出去,不就变成了黑牛吗?”伍阎王一下答不上来,只好让他天亮了再去放牛。
中午,苟三刚把放饱的牛牵回来,屁股还没有挨一板凳,伍阎王走了过来要他去磨坊推磨,把驴子换下来歇歇。徐苟三说:“合同里不是写着吗?在你家做活不转圈呀?”伍阎王又干瞪眼。到了晚上,徐苟三刚躺在床上,伍阎王的小老婆喊他抱孩子。徐苟三说合同上写了,菩萨、娃娃我不抱。伍阎王在一旁听了气得直吹胡子,知道上了徐苟三的当,于是对徐苟三说:“好啦,明天你放牛回来,别的事都不要你做,就早挑吃水晚挑粪吧。”徐苟三点了点头答应:“我挑,我挑,但要用竹篾给我编两只担桶。”
伍阎王骂道:“小杂种尽嚼牙巴骨,蔑编的桶怎能挑水,家里不是有木桶吗。”
徐苟三慢地说:“合同里不是有打湿的木头不挑这一条吗?”
伍阎王知道占不到徐苟三的便宜了,只好忍下这口气,到年底把他辞退了再换别人。
到了大年三十,伍阎王让帐房先生给徐苟三结了帐,赶他出去。徐苟三一看满天大雪,又无家可归,于是溜进厢房躺了起来。等伍阎王一家在堂屋里祭祖宗的时候,他也走了过去。伍阎王一见,心中老大不高兴,但又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祭完祖宗后全家人入席,徐苟三一把拉住伍阎王:“东家,你不要活长久了?”伍阎王翻了他一眼,想说不要,大年三十太不吉利,徐苟三看他不回答,又大声说:“你郎明年要不要活长久?好歹说一句呀!”伍阎王一看不说不行了,于是忙说:“要活长久,要活长久。”
徐苟三从怀里摸出那张合同递过去,伍阎王只好在上面又添了一年。
第260篇、华丽的坟墓
由于单身宿舍就在报社大院里的缘故,几年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8点半都准时先到办公室点个卯,看看信,喝杯茶,然后再出去采访。这天,我刚一落座电话响了。我拿起话筒,问了句:“你好,找谁?”
对方没顾上说话,先格格笑了起来。我听了笑声便猜出是林虹,于是,又问道:“有什么好事儿?”
“请你明天晚上来我家吃涮羊肉,顺便给我们新房的装修提提意见。”
“应该说让我到你们的新房开开眼,顺便吃顿涮羊肉——老康呢,还那么忙?”
“忙,天天有应酬。不过,明天晚上他一定会在家陪你。”
“那敢情好。喂,上次听老康说新房的装修要按他的意图搞,想必档次不低,格调也很高雅吧。我总觉得老康那人有独特的审美直觉……不是恭维,真的,真的……”
“嗨——别提啦。装修的基本格调是按照他的意图搞的,只有一处是我擅自作主改动了一下:原计划在小屋打一面墙的书柜,被我换成了大衣柜。谁让他那些天正出国考察不在家呢!我当时想,他毕业六七年了也没正经看过一本书,要书柜干什么,不如换成大衣柜更实用。说实话,这几年家里没买过几本书,衣服可泛滥成灾了,光他的西服就有十几套,还有皮衣、毛衣、风衣……”
“除了贡品就是礼品吧?”
“电话里别胡扯!你接着听我说,等他回来发现了没打书柜,好一顿发火哟!以后又着实跟我闹了几次,不依不饶的。”
“真有这事儿?我明天晚上去了要好好说说他。如此欺负我们的小百灵可不行!”
“瞧你,又胡扯啦!别忘了,明晚6点钟来哟!”
我和老康在大学中文系本科同窗4年,尔后又投师于同一位老教授门下读了3年研究生,并且始终住在一个寝室里,连他娶老婆都有我一份功劳哩!能说我们交情不深,了解不透么?在学校那几年,我可是打心眼儿里折服老康。我叫他老康,不惟因了年龄上大两岁,更重要的是他在学识上强于我,含有几分尊敬之意。老康上学时就在全国性大刊物上接二连三地发表文章,仅以评论文章一端而言,举其荦荦大者,既有论鲁迅小说的现实主义,又有论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人道主义,也有论拉美文学的神秘主义,还有……从这些论题便可看出老康学问的广度和深度。而我当年充其量只能在校刊上将自己的文章变为铅字,还是多亏了导师的关照才得以实现。而更多的时候,我是在学校“青草地”文学社的壁报上抛头露面的。顺便说一句,就是因为搞文学社,我才认识了校广播员林虹,而且后来由我做媒,使他俩成百年好合的……
话再说回来,当时在自惭形秽之下,我向老康请教做学问或者说写论文的诀窍儿。老康每次总是伸出手来,比划着说:除了直觉之外,就是角度。我将他那带有南方口音的角度一词,听成了椰树,便灰心地说:是呵,你已经成了一棵大树,而我不过是“青草地”上的一根小草。老康听了,一迭连声地纠正说:是角度,角度。写文章首先是选题,而选题的关键就是要掌握变换角度……
其实,我最佩服老康的还是他那颗不服输的好强心和坚韧不拔的精神。老康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最欣赏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塑造的那个和鲨鱼搏斗,虽败犹荣的桑提亚哥的形象。记得有一年老康在送给我的贺年卡上,写的也是《老人与海》中的那句名言:人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但就是打不败他。老康曾戏言,说自己是大山里走出来的桑提亚哥。还说,这一形象将永远鼓舞他不懈奋斗,并决心在学术上要有所建树。我相信他的话,一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农家子弟,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是不会跻身于高等学府,而且在学术殿堂里小有成就的。我还相信,凭他的才华和意志,将来在学术上肯定还会大有作为。
可是随着毕业的临近,我感觉出老康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潜移默化。引起变化的内在深层因由,我一时难以说准,而直接原因则完全是一件偶然的事儿。为了改善伙食,我们每逢周日总是自己做饭,掌勺的是我,买菜多由老康负责。日久天长,我炒菜的手艺日臻完善,老康买菜杀价的水平也大为提高。一次,老康带着刚认识不久的女朋友林虹一起去买菜。那天他打定主意不讨价还价,怕的是斤斤计较的结果,自己在女朋友的心目中掉了价,太不值得。可是,都怪老康平时买菜杀价太狠,有的摊主记住了他,那天也合该他倒霉,刚开口要买两斤莲藕,那摊主摇摇头毫不客气地说:不卖,你给我的价等收摊儿时来买吧!可以想见老康当时是何等尴尬、羞赧与愤懑,他始而因无颜见女友恨不得钻入地下,继则又想跳到半空里将那摊主骂个狗血喷头!反正自从出了那件事情以后,老康一改初衷决定不再读博士了,尽管导师几次撺掇他报考,他也没给面子。我向他问及个中缘由,他苦笑着回答:还是马克思说的对,经济是基础。我要先把基础夯实了,再去搞上层建筑吧。我又用桑提亚哥那种精神来激将,也未能说服他。老康强调了这样的观点,人不能满足于做个只得到一副鱼骨架的桑提亚哥,而要成为一个满载而归的桑提亚哥……毕业分配时,我被分到报社,老康则去了一个很有些实权的政府机关。几年间,他由科员而科长、而副处,前不久还得到了一套三居室的福利房。我想,或许这就是老康所谓要夯实的基础吧。伴随这基础的不断隆起和我的那些针砭时弊的文字不断堆砌,老康和我之间的关系业已被它们搞得日渐疏离了。
次日晚6点5分,我如约敲响了老康的家门。
他们似乎猜出了我会准时到来,已经将所有房间的灯——吊灯壁灯吸顶灯射灯,甚至台灯——都点亮了,好像要留给我个惊奇的第一印象。我进屋后也果然惊呼一声:“哇——简直像个佛堂!”开门的是林虹。她听了我的感叹,反问一句:“大记者,你用个什么词汇不好,怎么偏偏想起拿佛堂来和我家相比?”我说:“恐怕是你家的灯光效果,令我想起了几天前在一本画册中看到的扎什么伦布寺的金碧辉煌。”说着,老康也来到了厅里。他手中举着刮胡刀,下巴上满是白色的泡沫,打趣道:“既是佛堂,我就先开光,然后再来见施主喽!林虹,你陪老同学先坐一会儿。”我赶忙做出个打千儿的样子,接着又将带来的两瓶红酒递给了林虹,换了一副虔诚的样子,用极恭敬的口吻说:“请代施主将两炷香火供到案上。”说完,三人都恣情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上大学时的那间小宿舍里。接下来,林虹好似个向导领着我来到每间屋,津津乐道地将装修的情况介绍给我,从灯的样式到窗帘的质地,从墙上ICI涂料的防水性能到红榉木壁柜的色泽,不厌其烦地逐一数说一遍。讲到居室里的实木地板时,还顺便对比了一下实木复合地板和强化地板特点,以便让我更好地了解他们所作出的选择……对于一个装修知识几近于无的我来说,听了女主人如机关枪发射般的一连串介绍,不仅令两只耳朵应接不暇,而且心里还有点不快。我们又来到厨房,她给我演示了松下牌抽油烟机和炉灶后,指着大理石台面的厨柜,特意强调:这些都是请专业厨具公司而不是装修队干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给我的感觉是卖弄,向一个没有房子的人过分炫耀这些未免太残酷,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也许是出于妒忌和别的什么心理,那一刻我暗下决心要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难堪,扫扫兴,比如从装修质量上挑点毛病。可是,多半由于我的装修知识太贫乏,少半由于房子的装修没有明显缺欠之故,尽管我煞有介事一般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仍未发现有什么可挑剔的。
老康刮净了胡子,换下林虹去准备晚餐,由他来继续刚才的话题。老康可不像林虹东一句西一句见啥说啥,而是有意识地挑出客厅的隔断,发表了一番很有点美学意味的介绍。
“老同学,你来看,”老康拉我到客厅,说,“这客厅原来是长方形的,加之北屋的门又正对着客厅,这样一来,进门后令人产生了一眼就能望穿的感觉,而从美学上讲最忌讳直露。现在我做了个隔的效果。不知你注意到没有,这隔断的位置正好处在黄金分割点上,故而……”老康侃侃而谈,再现了当年向我讲论文时所表现出来的那股投入劲儿。说实在的,屋中的隔断以前我也没少见,只是从未想过还有这么多说道儿。老康毕竟是老康,随时随地都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才气来。老康观察事物一向比较注重内涵,这个特点在接下来的介绍中也表现出来。他敲着寝室的门和壁柜,不像林虹大讲色泽和款式,仅强调了一点:“它们可都是实木做的,不同于时下流行的那些用胶合板包起来的样子货。”看到壁柜,我记起了林虹曾在电话中说过的,由于没做书柜而多做了一个衣柜,从而惹得老康大为光火。我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给老康一点小小难堪的机会来了。
于是,我佯装不知此事,故作惊异状,问道:“老康,房子的装修没说的,不论从质量还是从舒适的审美的角度看,都无可挑剔。不过,也有一个小小的缺陷,只能说美中不足吧,不知你注意没有?”“哦——”老康听了我的话先是一愣,既而皱了皱眉冲我诡谲地微微一笑,说:“我还没发现。请你说说看。”我想,老康大概已经猜出了我要说些什么,可我仍旧卖关子,故意不急于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增加点说服力,另一方面也想显示一下清贫文人的高雅,我从皮包里取出一本自己刚出版的杂文集递到老康手上,说:“请多指教——如果说这房子的装修还有美中不足的话,我以为就是没给它们准备个安身之处。”还在读大学本科时,老康就多次对我说过,人生一世,只要能写出两本有创意的书留给后人,便是最大的幸福;否则,纵有万贯家财,也是莫大的遗憾。因为财产将由少数人继承,而书却可以被众人享有。当一个人可以在众人的心中存活下来,他就是永恒的,就不枉来一世。他还进一步解释,只有创造性的劳动所带来的喜悦,才是人生能享受到的最大的喜悦,任何财富都无法与之相比……从这个意义上讲,能出版“两本有创意的书”,成了老康的理想,成了老康发奋刻苦学习的原动力。
这会儿,我亮出本尽管没有多少创意但毕竟是自己写的书,也无非是想刺激一下老康,或许能唤回他当年追求理想的热情,重新振奋起来,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始终认为老康是块做学问的料,不应该整日沉溺于弄权术捞实惠之中,实在太不应该。
老康接过我的书,随手翻看了一眼我在扉页上题写的文字,脸上微微泛红,两句赞美之词也脱口而出:“很好,很好。不简单,不简单。”我相信这样一句话:能使一个人脸红,便是让他创造奇迹的开始。我打算以此为契机,再来一番劝说,令老康彻底回心转意。然而,我忘记了老康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决不会轻意否认自己所作所为。故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做了这么多新家具,惟独缺少个书柜。”老康举起我的书,晃了晃,又说,“老同学,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谁还看书呀!”这回轮到我听完老康的话由不得一愣了,岂止发愣,甚而打了个激灵。我一时还拿不准刚才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伤害了老康的自尊心,但老康的这句话肯定使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既然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既然谈及的又是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我就没必要用沉默来虚与委蛇。于是,我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句:“读书无用的观点,‘文革’中流行过;商品经济大潮涌来时,它又如同沉渣一样泛起过,甚至今天也常有人说起。只是,我不——应——该——从你口中听到!”我本想多说几句,一看见老康脸上已经憋得通红,而且像个自知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掉过了头,就不忍再说了。接下来是足足三分钟的沉默。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套用了当年老康向我传授写论文秘诀时的一句话,说:“也许,是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老康仍然不做声。幸亏林虹此时把吃火锅的一应美味佳肴和佐料都准备停当,招呼我们过去吃饭,才算结束了这种令人难堪的尴尬。吃饭时,林虹又兴致勃勃地说起装修时的辛苦,装修的费用,装修的经验和教训……老康只是劝我喝酒,一杯接一杯,不多说话。我知道老康的那点酒量(不大),便表示红酒有后劲,不想多喝。老康不再劝我,自己又灌了几杯,很快就不胜酒力了。老康总算开口说话了,尽管说出的话已经不够连贯,带了几分醉意。
“老同学,平心而论,我也想做个书柜,我何尝不想做个书柜呢?也——想!”老康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我说,“可她没给我做,她多做了个衣柜,衣柜……我责怪过她,我真的责怪过她……后来一想,没做就没做吧,没做也好。做了又怎么样?做了也是摆样子。等于给书籍修了个坟墓,修了个华丽的坟墓把它们葬在那里……从这个角度来看,书柜和火葬场放骨灰盒的柜子有何不同?一个鸟样!一个……”“我看你是喝醉了!”林虹插进来了,说,“你根本没酒量,喝上两杯连舌头都短了,说出话来着三不着两,胡扯到哪儿去了。”我倒觉得老康扯出了点味儿。若不是被深切的痛苦折磨了多时,他是不会想出如此精彩的比喻。亏他想得出来。
“你——不懂,别乱多嘴!”老康冲林虹把手一挥,继续对我又说,“因此,没做书柜也好,眼不见心不乱……其实,我这些年心里一直挺乱,怎么能不乱呢?我也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我本打算用装修来改变一下环境,或许能……没承想,不行。装修更是添乱!喝,再干一杯!”“别喝啦!”林虹说,“装修怎么也成了添乱?真是越说越离谱儿了!”“装修绝对不错。”我环视了一眼漂亮的屋子,又说,“有条件就要装修。中国人有个传统,叫做‘富润屋’嘛!”“这么说你是‘德润身’喽。”老康听了我的话,显然不高兴了,不咸不淡地反问一句。
我意识到自己也喝多了。否则,不会再去刺激老康那颗本已苦涩的心。我赶紧转移话题,说:“其实,人总是受到来自理想和物质享受两方面的诱惑,但又很难兼而有之。于是,人们在追求一个的同时,又会因为错过另一个而产生失落感。这就造成了人的永恒的痛苦。有时,人还会在两者之间举棋不定,摇摇摆摆,如同走钢丝一般,惶惶然……”喝了酒,我看到什么东西都发飘,再一比划走钢丝的动作,眼中的景物越发摇晃得厉害了。老康见了我的样子微微一笑,他肯定有同感。他也摇晃着身子,说:“我倒有一种坐在船上的感觉,这就使我又想起了老渔夫桑提亚哥……我想,那个在大海里孤身和鲨鱼搏斗的老头儿,肯定也动摇过,肯定也受到了舍财却病、远离危险之类念头的诱惑,肯定也想过放弃那条大马林鱼,肯定……但是,海明威没写,没多写,没详细写。”我说:“你正在替他补写。只不过不是用笔。不——是么?”老康提出要和我握一下手,然后说:“老同学,咱俩一定再干一杯。”林虹对我们这些醉话和醉态早就不耐烦了,不停地嘟囔:“怎么又扯到打鱼上去了?真是喝醉啦!”我放下酒杯,说:“对,是打鱼。我已经从老康的肺腑间听到了隐隐的海涛声……”林虹确信我俩完全醉了,起身去厨房,随即传来稀里哗啦收拾餐具的声音。
“你是说我胸中还有大海的涛声?”老康问道,眼里泪光闪闪。
我点点头,想说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舌头发短。大概我真的醉了。
第261篇、智判旋风
大唐时期的这天早上,廉吏办案回府,一旋风猛然在前面刮起,卷起地面上的枯草烂叶在空中狂飞乱舞,不断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老爷,前面一旋风挡住了去路。”甲随从禀报说;廉吏掀起轿帘向外面一看,心中暗想,民间传说旋风是人死后灵魂变成的,莫不是哪个人有了重大冤情!便大声说:“停轿!旋风是人死后灵魂的显露。今日挡路不让我们经过,这里面一定有重大冤情。”
“一旋风你就知道有重大冤情?”乙随从问老爷说;
“对!你看此旋风怎样旋转。”
“老爷,向右旋转。”甲、乙随从看着旋风、听着发出的声音像人一样不断呜咽,说;
“你看看是粗壮高大还是苗条瘦小细腻。”
“老爷,苗条瘦小细腻。”甲随从仔细观察后说;
“再看看是强劲有力还是软弱无力。”
“老爷,软弱无力。”乙随从看后回禀说;
“向左旋转,粗壮高大,强劲有力的旋风是男人的灵魂。向右旋转,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的旋风是女人的灵魂。”
“老爷,这旋风还分男女?”甲、乙随从齐声问;
“你没听通常人们说,男左女右吗!就是这个道理,还能有假!”
“老爷,我们光知道山有阴阳,水有阴阳,花草树木有阴阳。这旋风也有阴阳之分。”甲、乙随从不解地问;
“有!万物皆有阴阳。旋风岂能列外。”廉吏毫不含糊说;
“老爷,这是个女的。苗条瘦小细腻,软弱无力、向右旋转。”甲、乙随从仔细观察一番禀报说;
“女子,莫要悲泣!清还归原身!”廉吏大喝一声,震得三山五岳身抖动,五湖四海水跳跃。
“民女冤枉啊!”一布衣女子显身站立路中大呼;
“有冤诉来,廉吏给你做主!”廉吏铁青的脸拉得老长说;
“民女姓阿,名叫阿女,本地人氏。实在冤啊!……”
“可有状纸?”
“大老爷请看。”阿女头顶状纸递到廉吏面前;
“简直是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罪孽深重!”廉吏看完状纸气不打一处来说;
“甲、乙随从速到本地捉拿谋害这女子的要犯。”廉吏接着说;不多时要犯带到案前。
“你谋财害命,嫁祸她人可知罪?”廉吏厉声吼道;
“知罪!知罪!小人知罪!”要犯不敢抵赖捣蒜般叩头说;
“死罪难饶,罪有应得,……”廉吏怒不可遏地说;最后使其得到应有的惩罚,为旋风女伸冤昭雪。
旋风女微笑着旋即化为一阵风飘然而去。
第262篇、鲁迅的传奇故事
鲁迅先生住在北京时,每天晚上都会有客人来访,鲁迅先生总是热情接待,亲自为客人倒茶,拿花生和糖果给客人吃,当客人告辞的时候,他总是要端起灯来,将客人送出门外,客人作别离去,他并不立即回屋,而是一直那么端着灯站着,直到客人走远看不到了,才关上门回屋。未名社成员作家王冶秋曾在《怀想鲁迅先生》一文中这样写道:“深夜,他端着灯送出门外,我们走了老远,还看到地下的灯光,回头一看,灯光下他的影子好看得很,像是个海洋中孤岛上的灯塔,倔强地耸立着在这漆黑的天宇。”尊重,有时是说出来的,有时是做出来的。体现在细节中的尊重,是一种更加让人感动的尊重。
第263篇、“神刀王”除寇
天子镇没出过皇帝,连像样的官也没出过,倒是在民国年间出过一个赫赫有名的剃头匠。
这剃头匠姓王,年过五旬。他不仅剃头技艺出众,还懂得头部按摩。更有趣的是,每当他的剃刀接触到头发、头皮时,便会发出奇妙的声响。因此,人们不叫他王师傅,而称他为“神刀王”。
“神刀王”虽然身为剃头匠,却颇有几分 才子风范。他非常爱好音乐,善长弹古琴、拉二胡,而且自己还会编些民谣小曲儿,简直算得上半个艺术家。可是为了生计,他对于音乐的钟爱只能偶尔为之。自从他的独生儿子在卢沟桥事变中丧生,他的老伴又去世以后,每天天一黑,他便什么活儿也不干,或古琴、或二胡,翻来覆去演奏那几首他熟悉的曲子……那悠悠的乐声,如泣如诉。
就这样,他白天给人剃头、按摩,夜晚独自弹古琴拉二胡,日复一日,一晃儿过去了好几年。
这天,一阵枪炮声过后,一群日本鬼子张牙舞爪地杀进了天子镇。日本鬼子杀人放火抢东西,闹了个底朝天,并以此为据点驻扎下来。原本平静和谐的天子镇,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如此一来,“神刀王”的剃头铺生意明显冷清了许多。但“神刀王”照旧天天开门迎客,认认真真地给人剃头、按摩,一到晚上照旧弹古琴、拉二胡。
一天上午,“神刀王”在店里呆着,突然冲进一个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说:“师傅!救命!”“神刀王”一看,这不是那位和瞎眼父亲一道每天在街上卖唱的小姑娘吗?他定了定神,急忙扶起她问道:“你怎么啦?你父亲呢?”姑娘说:“我爹让鬼子杀了,鬼子们正追我呢。您行行好,救救我吧!”“神刀王”咬了咬牙,二话不说,便将姑娘拉进里屋藏了起来。
“神刀王”安顿好姑娘,刚从里屋出来,就看到一个日本军官带着翻译官和两个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剃头铺。那个军官对着“神刀王”叽哩呱啦讲了一阵日本话,可“神刀王”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翻译官对“神刀王”说:“这位是山本队长,他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跑过来?”
“神刀王”摇摇头说:“没,没见到姑娘。我这是剃头铺,皇军大人如果想剃头、按摩,我倒可以效劳。”
翻译官连忙叽哩咕噜给山本翻译。山本一听是个剃头匠,还会按摩,“哟嘻”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两个卫士立即上前,在山本身边一左一右站好。
翻译官拍拍“神刀王”的肩膀说:“老家伙,太君正好想剃个头,顺便按摩一下,你可要掂量好手艺啊,要是惹太君生了气,那可就……”
“神刀王”点了点头说:“这你就放心吧。”说着,摘去山本的军帽,抖开白布往他胸前一围,又拿起刀往一块皮子上噌了几下,然后高高举起。
“神刀王”心想:这一刀下去,这狗日的鬼子就一命呜呼啦!这也算是为我那惨死的儿子报仇了……但他并未下刀,而是问道:“太君,你想在剃头的时候听点小曲儿吗?”翻译官连忙给山本翻译。
山本叽咕了一阵,翻译官说:“只要好听,什么都行。”
“那好。”“神刀王”说完,紧握剃刀,气沉丹田,只听“嚓儿”地一声,山本的一撮儿头发飘了下来,随即响起了悦耳的音乐声,这声音使山本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闪亮的剃刀在山本脑袋前后左右飞快地游弋着,并且随着剃刀所演奏出的曲子而又富于节奏地上下翻飞。山本身旁的两个日本士兵一脸紧张,四只眼睛死死地盯住那把锋利的剃刀。
不多时,音乐戛然而止,“神刀王”说:“好,头剃完了。”山本很享受地睁开眼睛,让翻译官问“神刀王”这是什么曲子。“神刀王”笑了笑:“太君不?知这可是名曲《十面埋伏》啊!”
翻译官小心翼翼地把“神刀王”的话翻译给山本,山本忽然睁大双眼,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大叫了一声:“八格牙路!”
只听“唰”的一声,山本抽出军刀,手起刀落,一片鲜红的血溅在了雪白的墙壁上。
“神刀王”的身子缓缓向后倒去,他两眼圆睁,恶狠狠地瞪着山本,手里仍紧紧攥着剃头刀。
山本收刀入鞘,说了声“开路”,便带着翻译官和士兵扬长而去。
十天之后,一条消息忽然在天子镇流传开来:据点里鬼子兵的头头山本队长突然离奇死去,医生怎么都查不出他的死因,只发现山本头顶上由内向外显现出十条血痕。
第264篇、捉鱼计杨树叶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在徐家大湾,一年的农忙栽秧的季节又来到了,有田的主人又该请人栽秧了。在乡下,栽秧是一件既要力气又要技术的农活,人整天泡在水里弯腰劳作,非常的累。再说,扯秧要摸黑,运秧要及时,抛秧要均匀,栽秧呢?除了株距行距要适中之外,下栽的深浅也有技术讲究。栽深了秧苗分蘖迟,影响生长发育,到了秋季也就影响收成;栽浅了秧苗会浮起来,当即作废,成为废秧。分兜的多少同样要有技术,每兜六根左右为好。多了顶的本大;少了影响收成。因此,每到栽秧时节,田主人对前来赶工栽秧的农民格外敬奉,一日三餐酒肉相待,外加消夜,工钱也不含糊。
有一天,徐苟三和一群赶工的农民一起来到万湖村一位姓秦的财主家栽秧。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秦财主拱起双手对前来赶工的农民说:“到我家栽秧一亩,给纹银五钱,比别人家的多出五分,今年我家一共有一百二十二亩水田,栽完以后我立马结账。
栽一天秧,供饭四顿,望大伙协力同心,早日完工,早领银钱回家。”
“每亩多给五分银子,这还有什么不好的呢?”于是赶工的农民们齐声应道:“行啊!” 说着,在管家的带领下,直奔秧田扯秧去了。
这帮赶工的一共来了三十六人,应该在六天之内,也就把秦财主的一百二十几亩水田栽完了,可是现在栽了七天,怎么还剩得那么多水田没有栽完呢?劳累苦了的人们终于起疑心了。不禁议论道:“东家说的是一百二十亩水田,我们有三十六个人,按每人每天栽六分田计算,最多也只要六天就可以完工,现在我们已经栽了七天了,怎么还有那么多水田呢?” 这话正好被徐苟三听到了。这天收工以后,他暗中叫人丈量了一下所栽的秧田,这一量,问题就出来了。原来计算田亩的标准有好几种,最小的是六百六十平方米为一亩(一般用来计算收租,这样就可以多收佃户的钱粮),最大的是一千二百平方米为一亩,还有比这更大的。秦财主是请人来栽自家的秧田,这回他是以超出
一千二百平方米一亩来计算的。难怪我们起早摸黑地栽了七天,东家还说有好多水田没有栽完呢!
丈田的人回来把这事跟徐苟三一说,徐苟三听了一愣,但他马上安慰乡亲们说:“怎么办呢?我们已经栽了七天秧,我们不能因为被东家拜了我们就辞工啊!我们半路辞工东家就可以借故少给我们工钱。这样吧!你们先不做声,等把东家的秧栽完了,东家把工钱给我们了,我们再来和东家论理。”于是,大伙又忙了五天,才把秦财主说的一百二十亩水田栽完了。等秦财主付了工钱,民工们说辞行的话的时候,只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到秦财主跟前说道:“东家,我们今天栽的那块水田里,不知是谁往秧田里放了鱼,有好多人在秧田里捉鱼呢! ”
秦财主一听急了,赶紧跑过去看:只见一块刚栽过秧的水田里,鱼儿蹦跳,人们追赶,秧苗早已被捉鱼的人踩得东倒西歪。田边还站着一个人,他手里端着一把杨树叶子,正用嘴往水田里吹呢!可是水田里只见鱼儿,不见树叶。秦财主知道这回遇到高人
了,马上拱手向那个吹杨树叶的人的身边走去讨好道:“高人手下留情,我秦某有不对之处,愿听指教。”
这时,赶来看热闹的民工中间有人说话了:“他就是徐苟三,难道你还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吗?”
“徐苟三?” 秦财主似乎想起了什么,赶紧撩起长衫的右角跪下给徐苟三求饶道:“是我错了,我用大亩计算,是为了少付工钱,只要您郎现在放手,我的工钱马上补发到位。”
“你以后就不再拜人了吗?”徐苟三板起脸来问道。
“再不拜人了!再不拜人了!”秦财主连连作揖以求宽恕。
徐苟三这才放下手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拿三十六锭大洋来,当面发给这群赶工的人。不然的话,我就把我们多栽的水田全都变成捉鱼场地!”
秦财主急忙站起身来,用袖子擦了把额上的汗,转身对站在身边的管家发话道:“还憨站在这里搞么事啊?赶快去拿银子!”
就在这时,秧田里的人也都站起来准备上岸,因为水田里不知怎么一下子一条鱼也没有了,只有一些杨树叶夹杂在栽好的秧苗中,漂浮在水面上。
第265篇、游侠堂吉诃德
十六世纪末,在西班牙南部一个名叫拉曼却的乡村里,有个爱看骑士小说的绅士,他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身材瘦削,面貌清瘦,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堂吉诃德,听上去很像一位武艺高强的游侠。他很喜欢邻村的一位漂亮姑娘,但只是害单相思,他把她称为杜尔西内娅,这名字很有皇室的贵族意味。
堂吉诃德觉得,要获得美丽的杜尔西内姬的青睐,必须外出漫游世界,依靠手中的剑和长枪建立功勋。于是,他自制了盔甲和盾牌,找到一匹瘦马,又雇上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名叫桑丘的侍从。桑丘只会骑驴,堂吉诃德见了直皱眉头,记不起有哪位骑士的侍从曾骑过驴,但转念一想,只要遇上了个无礼的骑士,完全可以将他的马夺过来换去驴子。这样一想,他就带着桑丘心安理得地出发了。
他们刚来到郊外,堂吉诃德就指着远处的三四十架风车,对桑丘说:“你瞧,咱们一出征就碰上了三十多个巨人。我打算去跟他们交手,把他们一个个杀死,咱们既支持了正义,又能获得战利品,快跟我冲上去吧!”
桑丘问道:“哪儿来的巨人呀?”
堂吉诃德说:“就是那些长胳膊的家伙!你瞧他们的胳膊,差不多有八丈长呢!”
桑丘摇摇头说:“你仔细瞧瞧,那不是巨人,是风车!上面胳膊似的东西是风车的翅膀,被风吹动了就能带动石磨。”
堂吉诃德把长枪横在马上,说道:“你是外行,不懂冒险,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巨人!你要是害怕,就躲到一边祷告去。我一个人单独去向他们挑战!”
说完,堂吉诃德踢着坐骑冲了出去。桑丘想踢着驴子赶上前阻挠,但那驴子拼命用前蹄抵住沟,一步也不肯向前走。
堂吉诃德越往前冲,越看不清巨人模样。原来,这时微微刮起一阵风,风车上那些庞大的翅翼转动起来了。堂吉诃德定了定神,更加兴奋地喊道:“即使你们挥舞的胳膊比希腊神话中的百臂巨人还多,我堂吉诃德也要跟你们一争高下!”
说完,他内心里向那位高贵的杜尔西内娅公主祷告一番,求她在这紧要关头保佑自己,然后用盾牌遮稳身体,横托长枪,飞马向第一架风车冲杀上去。
他一枪刺中了风车的翅膀,正想哈哈大笑,不料,那庞大的翅翼在风里转得正猛,一下竟将长枪迸作三段,一股劲将堂吉诃德扫得连翻几个筋斗,弄得狼狈不堪。
这时,桑丘总算赶着驴前来救他了。他见堂吉诃德摔得不能动弹,就埋怨说:“天哪!我告诉你,该仔细看看,这是风车!难道你的头脑被风车转糊涂了吗?”
堂吉诃德一屁股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正色回答道:“桑丘,胜败在游侠是平常事。我估计,这是与我为敌的魔法师故意将巨人变成风车,想一下子挫伤我的锐气的。但是,他的邪法终究是敌不过我这把剑的锋芒的!”
说完,他抽出剑,对它吹了一口气,又用它当拐棍支在地上,勉强站了起来。桑丘怕剑一下于折断了,赶紧过来扶着他,慢慢骑上了那匹几乎使他跌歪了肩膀的老马。
堂吉诃德断了长枪,心里很不痛快,他对桑丘说:“从前有位西班牙骑士,一次在打仗中把剑斫断了,他就从橡树上劈了根粗壮的树枝,打闷了不少敌人,后来得了个美号叫‘大棍子’。我也要劈一根粗树枝,凭它大显身手!”
桑丘摇摇头,说:“你坐得正一点,小心别从老马背上再摔下来!刚才那伤,够你疼的了。”
堂吉诃德说:“游侠骑士伤得肠子从伤口掉出来,也不会叫疼。你瞧我——”说着,他马上拍拍受伤的肩膀,但马上疼得皱起眉头,一声不吭了。
桑丘“噗哧”一笑,差点从驴背上跌下来。
晚上,他们钻进一片树林宿营,堂吉诃德总算找到了一根长树枝,把枪头换了上去。
第二天,他们一面慢慢朝前走,一面说着话。这时,山路上来了两个修士,他们骑的骡子高得跟骆驼一样。因为长途旅行,他们像许多西班牙人那样戴着装上护眼玻璃的面罩。在他们后面,是一辆皇族马车,车旁有四五个人骑着马随行。原来,车上是一位准备到塞维利亚去的贵夫人,她的丈夫要去美洲上任,正在塞维利亚等待她。那两个修士虽然跟她同路,但只是偶然碰到的。
可是,堂吉诃德仔细一看,立即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说错了!前面那几个黑压压的家伙想必是魔法师,他们用车劫走了一位公主,我一定得尽力除暴惩凶!”
桑丘连连摇手说:“这样做比战风车更糟糕!那些人是修士,那辆马车是旅行用的,你别胡搅蛮缠呀!”
堂吉诃德气呼呼地说“你不懂天底下恶人的阴谋,更不懂如何去冒险!现在,我要让你好好瞧一瞧!”
说完,堂吉诃德迎着两个修士当路站定,高声喊道:“你们这几个恶魔,快将劫持的贵公主留下!否则,我要你们当场送命!”
两个修士勒住骡子,惊讶地说:“我们是赶路的修士,不是恶魔。那车里是不是遭劫的公主,我们一点也不知道。”
修士们这句明哲保身的活,连傻头傻脑的桑丘听得也觉得不大对头。堂吉诃德马上说:“什么不知道?别花言巧语了,我可不会被你们蒙骗的!”
这时,他也不等对方答话,就踢动老马,斜绰着长枪,向前面一个修士直冲上去。他的冲势十分凶猛,要不是那个修士自己滚下骡子,准被他撞得不死即伤。另外那个修士见势不妙,立刻猛踢他那匹大骡子,飞也似的逃走了。
桑丘见主人获胜,立刻冲到那个修士身边,动手剥起他的衣服来。这时,修士的两个骡夫跑来,问他为什么剥别人衣服。桑丘说:“我的主人打败了这个恶魔,我自然能拿这些战利品!”
那两个骡夫回头一瞧,堂吉诃德正在跟车上的人说话,就乘机把桑丘推倒,将他的胡子都揪得一根不剩,又踢了他一顿,才扶着他们的主人上了骡子,向另一个修士逃跑的方向追去。
这时,堂吉诃德正在向马车上的人高声说道:“美丽高贵的夫人,我用这条铁臂,己将劫持你的强盗打得威风扫地。我是个冒险的游侠骑士,名叫堂吉诃德,我崇拜的美人是绝世无双的杜尔西内娅。你不必向我报恩,只须路经那位小姐的住处时,把我救你的事告诉她。”
有个随车陪送的人听了堂吉诃德的话,见他拦住车不放,反要他们回去找什么杜尔西内娅小姐,气得一把扭住他的长枪,叫道:“你算什么骑士,一口话既不像西班牙语,更不像京城里的腔调,完全是个乡巴佬。如果再挡道,瞧我怎么教训你!”
这下,堂吉诃德来劲了,他将长枪往地下一扔,拔出剑,挎着盾牌,直取那个随从。
那随从原想吓唬一下堂吉诃德,没想到对方动了真格儿,倒也慌张起来。他骑着的是租来的蹩脚骡子,但又来不及跳下地,只得从车上抓了块垫子当盾牌,举着剑迎战。
车上的贵夫人早就吓昏了,根本没听清堂吉诃德的话,又惊又怕地吩咐车夫将车赶远些。
堂吉诃德战了几个回合,觉得对方的剑法很凶,内心不禁又祷告杜尔西内娅保佑自己,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那人一剑砍掉了他整半边铠甲连带一大块头盔和半只耳朵,几乎一下子要了他的命。这时,堂吉诃德才觉得自制的铠甲和头盔太不可靠了。
但是,他怒火中烧,忍着疼在鞍橙上挺直身子,两手握紧剑,恶狠狠地朝对方砍下去。
这一剑虽然隔着垫子,但还是将那个随从砍得鼻孔、嘴巴和耳朵里鲜血直冒,要不是抱住骡子的脖子,一定摔下地去。那骡子也受了震动,惊得落荒逃跑,不多远就将那个随从掀到地上。
堂吉诃德拍马。卜前,把剑锋直指他的脑袋,叫他投降,否则就砍下他的头。那人已吓得一句话也答不上了。正在这时。马车里的几个妇女哆哆嗦嗦地赶过来。恳求堂吉诃德宽宏大量,饶了这位随从的性命。
堂吉诃德摸摸流血的耳朵,大大咧咧地说:“诸位美人,我愿意遵命。不过,这位骑士要答应我到托波索村去走一趟,代我拜见那位绝世无双的社尔西内娅,由她决定该不该再处罚他。”
那几个妇女立刻满口答应,也不管世界上有没有托波索村,有没有社尔西内娅小姐。
这时,桑丘在那边已经爬起来了,他看见了主人堂吉诃德打赢了,便暗暗希望主人继续打胜仗,赢得个把海岛,将自己封做岛上的总督。
堂吉诃德笑着说:“不管赔上耳朵或脑袋,咱们还会有更大的奇遇。我不但能照应你做海岛总督,还要你做比总督更大的人物呢。”
主仆两人,一个骑着老马,一个骑着毛驴,又继续他们的冒险旅程了。
第266篇、女鬼
独自在外的日子里,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黑。
我原先是不知道有个她的。那段时间我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正是居无定所,吃了上顿不知下顿的,过着显得有些狼狈不堪的日子。这套房子是我偶然发现的,不贵,二百块钱一个月。有的时候我就觉得在这个城市里我是赚了,因为我住着一套月租只要二百块钱的房子,这似乎也成了我要留下来的理由之一,离开了我就亏了。
渐渐地也就有了自己的一些家当,有的时候开始把这里当作家了,会想一想假如房东突然死去那我就是合法的主人了。房子唯一的缺陷就是临街,假如睡得不踏实的话,会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像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掠过的黑色车影一般在飘啊飘的,而指路的就是那发黄的车灯。
实际上要想在这里生活下来还是很简单的,之所以觉得复杂是因为人有很多想法和欲望。我认为我过得快活,是因为我比别人看得更开一点。比如我现在的工作只是帮老板站店,一个月五百块钱。除去房租开销之外也就差不多了,换上别人就会说你到这儿来是干嘛的呢,还不如在家里呢。我会说我就乐意在这里呆着,在这里赚不到钱但可以逛逛街,家里有这么宽的马路么。而且我总以为会慢慢好起来的,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啊。底下的话就不说了,你应该考虑到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子其实是不要太过为她担心的。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两三个月,最害怕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一抬头,看见了我妈站在店门外。虽然我两三天就要打一次电话回家,一个星期写一封信,我说我在这里很好,老板是个四十岁结了婚的男人,他对我对我们大家都很好,中午给我们买盒饭吃。我在这里不缺钱花,昨天我只花了四十块钱就买到了一瓶香水。
但我妈还是来了,她一句话不说,就站在门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多长时间了,我回想了一下刚才我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觉得今天我的心情蛮好的所以应该是高高兴兴的样子,妈妈也应该看到了,想到这里我就有些宽心了。
妈妈到我住的房子里来看了一下,没说什么。然后她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说妈,她看着我,我说我在这里蛮好的。于是我们两个人就僵在那里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说随你吧。我送她到了车站,她说,你住的那个房子阴气太重,换一套吧。我说我知道了。
千不怕万不怕我最怕的就是妈妈的出现。她让我的心情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像一根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在你快要得意忘形的时候拉你一下。另外妈妈有关房子的那句话也让我不太开心,她在农村里的职业是医生兼算命。虽然我觉得她算的总是不太准,但找她的人还是很多。我不喜欢她说的那句话。
这里有什么阴气?阳光普照,打在那个小小的仙人球上,似乎能听见它在拼命长个子的声音了。有阴气它还会长得这么好吗!结果那天晚上回来就出了点事。房子里的灯爆掉了,就像有谁控制好了一样,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灯在你面前一个接一个地爆掉,像是公园里的那种彩灯,控制好线路一样。但彩灯熄掉了还会再亮起来,而房间却是永久地黑了下去。我不能再在里面呆了,想到妈妈白天说的话,我开始起鸡皮疙瘩,但我也无处可去,我开始就着蜡烛翻电话本,寻找这个城市里我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
小张第一次怎么出现在我面前我已经记不得了,甚至连他的样子我也有些模糊了。只是有个他的电话号码。他很快地就搞定了,房间里又重新大放光明,我舒了口气,让所有的灯都亮着。这个时候我很感谢小张,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感谢,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却是无能为力,他让我觉得了某种温暖。后来就不对劲了,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我想我把一头色狼牵回来了。这种东西我只是在电影里看过,没想到真的要发生在我身上了。他说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我笑着说没有啊。他说你知道么,你眯着眼睛笑起来最好看了。我说是么,说着站起来要往厨房里走,他拉着我的手说你上哪儿去啊。他的眼神已经不对了。我说我给你倒杯水,我去去就来。到了厨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顺手拿起把菜刀,然后把门一关,隔着门我喊操你妈的,你再不回家我就拿刀把你劈了。我听见自已颤抖的话音,似乎好像还听见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正有些纳闷以为他被我的话吓跑了的时候,我听见门山响着给蹬了开来,他眼睛通红地站在门外。我呆住了。
她就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在他把我从厨房拖到客厅时出现的。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把我从地上拖过来时就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然后脚不沾地般地飘进厨房里,端过一杯水,用那种咬字不准的广东普通话说,先生,请喝茶。
我醒过来的时候她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她的眼睛眯起来比我还要小,就像林忆莲那样小。当时我给吓晕了过去,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试着欠起身找小张,我宁愿他这会儿在我身边,我宁愿他把我带走。“他跑掉了,拉了一裤子的尿呢。”我笑着说是吗,一边笑着我就一边爬起来,一边爬起来就一边就往外走。“小妹妹,你要上哪儿去?”我说我不上哪儿去,我出去买个东西。她也不拦我,还是原来的姿势,她说小妹妹,你躲不了我呢,你信不信,因为我是一个鬼。我的两条腿说软就软了。
我听她说了一个晚上的事。她是个三陪女,怪不得衣服穿得花花绿绿的,事先我也没敢往这上面想。她说你租房子的时候,有没有听房东说这房子里出过事?我摇摇头,整个晚上我已经不会说话了。房东问你要了多少钱?我伸出两根指头。她啧啧地摇了一下头,说心黑哩,房子出了事以后,给人家白住都不住,哪晓得还有你这种冤大头呢。我回想着那个房东脸上暧昧的笑容,觉得自己算到最后还是被别人耍了。
她叫王小庆,她让我看碗橱后面的一张报纸。我找到时,发现是一张去年的报纸,可能是油烤水渍的缘故,已经发黄了,显得很脆,似乎一不小心它就会化成纸屑。上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篇不起眼的小报道,说的是某三陪女被两男子杀死在××路××号的房子里,望知情者提供线索,协助破案者奖励一万元。她说,我要你做的就是做回三陪女帮我把那两个人找出来,找到以后我就自动从你眼前消失。如果我不想找呢。那我就一辈子缠着你。你讲不讲理。我不讲理,因为我是个鬼。
我说我要想想。我显得很害怕的样子。她很得意地带点宽容地点点头。想吧,我不勉强你。你别害怕,我可以保护你呢。她虽然是鬼,但她还是不能看到我内心里最深处的想法,不能知道我五岁时的事情。
五岁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去看了一场戏。我对台上的咿咿呀呀不感兴趣,我所著迷的是一个女演员身上穿着的花花绿绿的衣服,我问妈妈那是谁,妈妈说那是妓女,是坏人。第二天,妈妈回家时,我正找到了一切可找到的布条,把身上弄得披红带绿的,我说妈妈我要做妓女,妈妈随手就给了我一个大耳括子。
在我独自在外的日子里,我一直暗中看着那些流连在街角的穿着黑色长筒靴的女人,她们的嘴唇血红,鲜艳得要滴下来;或是乌黑,黑得仿佛已经渗进了血里。
她们香味逼人,她们衣着单薄,她们和男人坐在出租车里,回来的时候孤身一人在黄包车上左顾右盼。她们上街购物的时候总是成群结队,似乎这样才不会落单。她们不用上班,白天在房子里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大把大把的钞票却是来得毫不费力气。我说试试吧,人生什么菜都要尝一尝是不是?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太惬意了。衣冠楚楚的男人眼里闪烁着狼一样的光,在我有些招架不住恐惧开始一点点上升时,她就及时地出现了,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鼓鼓囊囊的皮夹子狼狈逃窜。我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我为这样的日子鼓掌。
“你觉得幸福么?”“幸福。”“为什么?”“还用得着问吗?”我笑着想说你看我的笑容就知道了。“你想离开这样的生活么?”“为什么要离开?”我睁大着眼睛看着她。她笑笑说,“不为什么。”她说话时的气息打在我脸上,冰冷冰冷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甚至不去想这整个事情的目的,说来也是很奇怪,她从不催我,在我看来她对那两个杀她的男人甚至不是非常的仇恨。
在酒吧里我点上一根烟,悠闲地吐着烟雾。透过吵闹的人群,我能感到一股目光正向我扫来。我睨着眼回敬了过去。我想我的样子肯定很性感,就像外国电影里的浪荡女人。我和没有品味的她们不同,我读过书,而且我放得最开,因为我什么都不要付出。我只要尽着自己的性子去玩去闹就行了。这是一个显得有些猥琐的男人。个子小小的,戴着一顶球帽,甚至不敢正视我,只是借着喝酒的机会时不时地扫过一眼。我也不说话,就在那里抽着烟。抽完了两根烟,喝了一杯酒,我就穿过人群,慢慢地走出了门。
我倚在黑暗的墙角,酒吧的门不时被进进出出的人推来推去的,里面的吵人的音乐也就时有时无的。我看他冲了出来,东张西望的,然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他会出来,我还知道假如我不采取主动的话,他会不好意思和我搭讪。在我的面前,他似乎显得很自卑,在他的面前,我似乎显得很骄傲,骄傲得像个公主。我故意发出了一声响。
一切都从我拿钥匙开门时结束:我以为她会及时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但进来时我已经感觉到了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房间这回真的是空了,没有一点活气在里面。他的手已经伸过来了,我带点恼火地说你干什么,他的手突然反过来就打了我一个巴掌,他说臭婊子,你神气什么。他的样子已经彻底变掉了,从猥琐变成了凶神恶煞。我绝望地反抗着,心直往下掉,却是一直没有找到能够承受它的地方,我知道我掉入了一个陷阱。我没想到他还有刀,一把小小的水果刀,穿过了我薄薄的衣服,血慢慢地涌了出来。
“没想到你最后找的是这样一个男人,还不如我那两个呢。”她出现在我身边,对我说。我不说话,我看到那个男人像老鼠一样张惶地在黑暗的街道里跑着。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墙角开始呕吐起来。他的手神经质地擦着衣服上的血,血块已经干了,这是从我身上流出的血,它变成了一团黑色,像黑口红那般的黑。“杀我的那两个男人早已经被枪毙了,所以你是找不到他们的。你听说过替死鬼么。”我还是不说话,我像是飘在半空中看着那个男人。我知道他心里很怕,他注定是逃不掉的。“谁让你踏上这条船呢,是你自愿的。你找下一个替死鬼吧,我要进天堂了。
好在这样的人不难找。我们天堂见。“我看着她像雾一样飞了出去,飞进了阳光里,不见了。
我找了块地方坐下来。来了很多人,把我的肉身抬了出去,然后是哭天抢地的妈妈。人都走了,妈妈抬起头,朝我在的那个角落里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看得我心里发慌。妈妈像在对着空气说,玲儿,回家吧。我摇摇头,我说我是属于这个城市的,我不要回农村。不晓得妈妈有没有听见。
白天过了是晚上,深夜里有悄无声息的汽车掠过,我跟着车灯往前飘。晚上过了是白天,在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我在房间里慢慢地睡着了。我看到了一尘不染的房间里的第一丝灰尘的飘落。在所有的东西渐渐都蒙上了灰时,门又重新开了。
那个房东领着一个乡下妹子进来了,他说不贵,一个月只要二百块钱。她住了下来,把房间四处打扫了一下,然后对着窗外发呆。我站在她身后,对着她发呆。
第267篇、笑对人生的残局
人若以命运来划分,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人生来就走运;一种人生来就倒霉。台湾残疾画家谢坤山就属于后一种,似乎生来就和好运无缘,而与霉运结伴,倒霉了一次有一次,也倒霉的一塌糊涂,简直成了“倒霉蛋”。
由于家境贫寒,没钱供他读书,所以谢坤山很早就辍了学。不过,生活贫困也使他早熟,很小就懂得父母的劳苦与艰辛。因而从12岁起,他就到工地上打工,用他那稚嫩的肩头支撑着这个家。然而命运偏不垂青这个懂事的孩子,总将灾难一次次降临到他的头上。16岁那年,他因误触高压电,失去了双臂和一条腿;23岁时,一场意外事故,又使他失去了一只眼睛。随后,心爱的女友也悄然离他而去……
面对命运接踵而来的打击,谢坤山并不抱怨,也没有因此沉沦。但为了不拖累可怜的父母,也为了不拖垮这个特困的家庭,他毅然选择了流浪。带着一身的残疾上路,独自一人,与命运展开了博弈。
在流浪的日子里,谢坤山一边忙于打工,挣钱糊口;一边忙于公益,救助社会。后来,他渐渐地迷上了绘画,他想重新给自己灰色的人生着色。
起初,谢坤山对绘画一无所知,他就去艺术学校旁听,学习绘画技巧。没有手,他就用嘴作画,先用牙齿咬住画笔,再用舌头搅动,嘴角时常渗出鲜血。少条腿,他就“金鸡独立”作画,通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他尤爱在风雨中作画,捕捉那乌云密布、寒风吹袭的感觉……然而就在他人生最困顿的时候,一个名叫也真的漂亮女孩,不顾她父母的强烈反对,毅然走进了他的生活。
有了一个支点,从此谢坤山更加勤奋作画,到处举办画展,作品也不断地在绘画大赛中获奖。苦心人,天不负。后来,他终于赢了人生的残局。他不仅赢得了爱情,有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而且赢得了事业,成为很有名的画家;同时也赢得了社会的尊重。他的传奇故事,在台湾早已家喻户晓,成为无数青年的楷模。曾有人问他:“假如你有一双健全的手,你最想用它做什么?”他笑着说:“我会左手牵着太太,右手牵着两个女儿,一起走好人生的路。”
第268篇、圣诞夜休战
战争是残酷的。你死我活,各不相让。
战争是不择手段的。打起仗来,只要能置敌于死地,各种战术,各种武器,各种策略,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在古往今来数不胜数的大大小小战争中,有没有令人称奇,使人感到意外的战斗事例呢?有!这里讲的,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个小小的插曲,听来颇具传奇色彩。
1944年底,第二次世界大战已到尾声。盟军已开始进攻德国本上,轰炸机不断出动,轮番轰炸德国占领的比利时、奥地利这些与德国相连的国家。
在靠近比利时边境的德国亚尔丁森林里,有间小木屋。小木屋里住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人称汉斯奶奶。她丈夫原是守林人,战争开始不久,被征召到兵工厂做工,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生。儿子在前线阵亡,媳妇被盟军的飞机炸死,现在只剩下她和孙子科尔曼相依为命。
祖孙俩躲在森林里,靠半袋面粉和地窖里的8个马铃薯苦捱时光。森林里,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飞禽走兽,好像也被可怕的战争吓得不见了影儿,连小鸟也难得鸣叫几声。只有汉斯奶奶养的那只唯一的大公鸡,每日引颈高叫几声,否则,真是静得可怕。而这可怕的寂静,却又十分珍贵,因为它总比枪炮声、厮杀声、呻吟声美好啊。在这战火连天的年代里,汉斯奶奶住的小木屋,就成了世外桃园,人间乐土。祖孙俩既满足、又不安;既焦急、又留恋地住在森林里打发日子,等待战争结束。此时此刻,他们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然而,战争是无情的。战火还是燃烧到大森林边,枪炮声不时地透过重重树枝,随着一阵阵寒气,传进宁静的小木屋里。
1944年的圣诞节到了。残酷的战争,并未使人们忘记这一神圣欢乐的节日。祖孙俩坐在昏暗的灯光下,商量过节的事儿。他们没想到,希特勒并没有把过圣诞节放在心上。他的军队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但他不甘心就此失败。他要作垂死挣扎,妄图背水一战,向盟军反扑。战斗在这边境地带展开。德军困兽犹斗,盟军志在必胜,双方都伤亡惨重,但仍不分胜负,只得以亚尔丁这片森林区为界,各自构筑工事,寻求战机,再决一死战。
却说当汉斯奶奶跟孙子商量如何过好这凄惨的圣诞节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汉斯奶奶慌忙将蜡烛吹灭,又将孙子搂在怀里。她静静地听了一会,门上又“笃、笃、笃”地响了几下。这敲门声,既含着焦急,又带有乞求意味。
汉斯奶奶将孙子掩在身后,两手抖抖地将门闩拔下。门一开,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站着两个头戴钢盔的士兵。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士兵躺在地上。他受了重伤,大腿上的血已染红了一片雪地。
站着的一位士兵,操着听不懂的语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汉斯奶奶立刻朋白了,一站在他面前的是德国的死敌——两个美国兵!
美国兵不懂德语。汉斯奶奶又不懂英语,相互无法交谈。美国兵十分吃力地讲着,比划着。汉斯奶奶灵机一动,用不太熟练的法语问道:“你们是谁?”
幸好,那位受伤的美国兵懂几句法语。他仰着头,用断断续续的法语说:“老……老妈妈,我……我们是美国……美国士兵。我……我们迷路了……我伤得不轻……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汉斯奶奶弯下腰,问:“我能帮助你们什么呢?”
受伤的美国兵,有气无力地说:“请……请让我们……我们进屋去……暖暖身子,看在上……上帝的份上……让……我们包扎……包扎好伤口……我们……不留在这儿……这儿过夜,决不……决不……连累您……”
汉斯奶奶见他伤势很重,不由产生了恻隐之心。他朝站着的美国兵点点头:“请吧,请进吧。”
科尔曼从奶奶身后跑出来,跟奶奶一起,将受伤的美国兵扶进屋,让他坐在椅子上。
受伤的美国兵叫罗杰斯。据他介绍,那大个儿兵叫托尼,黑人士兵叫哈雷尔。他们是美国第一军的,前天战斗结束后,跟自己的部队失散了,他们在森林里乱闯了两天。饥寒交迫,走投无路,刚刚看到这儿的灯光,才到这儿求救的。
汉斯奶奶对三个美国兵的遭遇十分同情。但她也十分清楚:同情敌军、窝藏敌军是要按叛国罪论处的。无论是谁,只要被认定是犯了叛国罪,一个小小的少尉军官,就可以拔出枪来,将他就地处决。
汉斯奶奶今儿暂且把这些搁在一边。她想到,今天是耶稣诞生之日,所有的基督教徒,今晚都要欢庆耶稣的诞生,为耶稣而祈祷。在汉斯奶奶看来,天大的事儿,也要等到明天再说,即使是打仗,也不例外。
汉斯奶奶觉得,现在来了客人,这圣诞之夜就该更加热闹些。她将仅剩的四枝蜡烛全拿出来,一起点亮,顿时,屋子里亮堂多了。
汉斯奶奶卷起袖子忙乎起来。她一边揉面粉准备烙饼,一边关照孙子:“快去,把赫卡尔抓来杀了……”
赫卡尔就是那只大公鸡,大个子托尼没听懂老奶奶说什么,但他看得出那神色是要她的孙子帮她干活儿。他放下枪,跟着科尔曼到屋外去杀鸡了。黑人士兵哈雷尔也不愿闲着。他站在汉斯奶奶身后,请求吩咐他干点活儿。
经罗杰斯翻译,汉斯奶奶笑了笑,把他领到地窖前,叫他进去,将仅剩的8个马铃薯全拿出来,先洗干净,再削皮。
杀鸡煎饼又煮马铃薯,小木屋里顿时热闹起来,连小木屋周围,似乎也增添了些热气,引得树枝上的鸟儿,扑打起翅膀来。
听见鸟儿的叫声,托尼不放心。他端起枪出门看看。屋外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又返身回来。
汉斯奶奶已经烙好了饼。她见托尼端着枪,便走过去教训他:“孩子,今天是圣诞节,快把枪放下!”说着,她将托尼手中的枪丢到了屋角的柴堆上。嘴里还叽咕着:“快把门关上,别让寒气钻进屋来!现在咱们缺少的就是暖和!”
托尼关紧门,帮汉斯奶奶一起布置餐桌。这时,科尔曼正在炉子旁加木柴煮着那只大公鸡,熊熊的火光,把他那张小脸映得红通通的。
餐桌布置好了,汉斯奶奶正要招呼客人们入座,忽然,又响起了敲门声。三个美国兵先是一愣。托尼忙着去取枪。汉斯奶奶手一摆:“别动!我是主人,一切有我呢!”
汉斯奶奶示意大家坐下,她从容地打开门,站到门外。在她眼前,站着五个德国士兵。一个个背着枪,将汉斯奶奶围住了。
汉斯奶奶堵着门,镇定地说:“孩子们,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带队的上尉军官说:“我们找不到部队了,能在您这儿休息一下吗?”
“当然可以!”汉斯奶奶依然挡着门,接着说,“你们不仅可以在这儿休息,还可以在这儿吃一顿热饭,过上圣诞节!”
五名德国兵,已闻到了从屋里飘出来的鸡肉香、马铃薯香和烙饼的香味儿。他们要紧进屋去,可汉斯奶奶张开她那干瘪的手臂,将他们拦住,她盯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听着,孩子们,我这儿还有三位客人。他们是外国人。也许你们不会把他们当作朋友。但我们都要过圣诞节。——孩子们,看在耶稣的份上,别在这里开枪!”
上尉跨前一步,问:“是美国兵吗?”
汉斯奶奶神情严肃地说:“是的。你听着!”说着,她又指指另外四个,“你们都听着。不管是你们还是里面的三个,都可以做我的儿子,今夜,让我以母亲的名义要求你们,忘掉战争,过一个祥和的圣诞之夜吧!”
五个德国兵,一时呆住了。上尉扭转头,对他的伙伴们摊开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汉斯奶奶拍拍手,欢快地说:“好啦,话已经说得够多的啦。请进吧!把枪放到屋角的柴堆上,我们开始上菜吧!”
五个德国兵恍恍惚惚,一个接一个地进了屋,很听话地放下武器。他们十分紧张地挤在一起。两个美国兵站起来,朝他们微笑着,点点头。受伤的罗杰斯也想挣扎着站起来致礼,但被汉斯奶奶按住了:“你受伤了,坐着别动吧!”
就在美国兵和德国兵既紧张又尴尬的当儿,汉斯奶奶却神态自若。她将两个美国兵和两个德国兵并排地按在床沿上坐下,然后又腾出一只堆放杂物的长凳,让另外三个人坐下。
当一个德国兵坐到受伤的罗杰斯身旁时,他端起蜡烛,弯下腰为他检查伤口。这个德国兵在入伍前,曾在法兰克福医学院学习过。他对汉斯奶奶说:“这位先生伤口没发炎。多亏这大雪天!不过,他失血过多,需要休息和营养。”
汉斯奶奶说:“好吧,那就让他多喝些鸡汤吧!”说着,她将一大锅鸡端上了餐桌。小孙子科尔曼手脚麻利地放上刀叉,又在每人面前放了一个马铃薯。
十个人一围在一起。不共戴天的仇人仿佛成了一家人。汉斯奶奶开始祷告。士兵们都静静地坐着,低着头,微微地弯下腰,在听汉斯奶奶的祷词。
汉斯奶奶说了些祝福的话,当她说到“我主耶稣,请来享用”一句时,禁不住热泪滚滚,洒在餐桌上,客人们也都噙着泪花,双手合掌,默默地祷告着。
这种奇特的休战,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汉斯奶奶一夜未眠。她让士兵们一个挨一个地躺在床上。她不时地为他们盖上被子,给炉子里添柴,把小木屋烘得暖和和的。
天快亮时,她叫醒了科尔曼。她让科尔曼帮着她用两根竹竿和昨晚刚用过的台布,扎成了一副担架。当士兵们纷纷起床,准备告辞时,汉斯奶奶小心翼翼地将罗杰斯扶到了担架上。
客人们各自背起了自己的枪枝,站到门外雪地上。德军上尉打开皮包,摸出一张地图,指点美国兵该怎样走回自己的防线。然后,他们互相握手道别。
汉斯奶奶看到眼前的情景,竟泣不成声。她一边揉着老花的眼睛,一边哽咽着说:“孩子们,走吧,上帝保佑你们,都能平安地回到家里,踉你们的父母在一起!”
德国兵和美国兵轮番走上来,吻了吻汉斯奶奶的额头,然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汉斯奶奶站在雪地里看着,直到他们都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第269篇、叫你一声娘
快过年了,山下的东家大户们都派人上山送年礼。他们谁也不想大过年的招惹这群占山为王的马子。许多兄弟拿着分到手的年货下山去了,黑七就想起娘。
一想起娘,黑七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握住。他托付二当家看好山寨,独自下山去看娘。二当家不放心地对他说:“带上几个兄弟吧。”
“怕什么?”他说,“不少兄弟已先下山了,我走在路上,身前身后都有兄弟们的眼珠子。”走到黑风口的那棵大杨树,就算出了山界,黑七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里的短枪。走过大杨树,黑七又转回来,来到大杨树旁的一个坟堆前。
“兄弟,生前你是我的死敌,现在做鬼了也就不分好鬼坏鬼了,送你点钱好好过日子吧。你是吃官饷的,几次三番率你的兵勇攻我的山寨也是各为其主,我不恨你;可你不该抓我娘当人质,我不灭你对不住我娘。唉!”黑七长叹一声,还是从包袱里掏出一沓纸钱点燃。
黑七走在山谷里的石径上,这是出山唯一的路。一个老太婆蹲在山溪边喝水,破旧的衣服上挂满了山蒺藜。黑七看了她一眼,从包袱里摸出几个馒头放到她面前,转身离去。
“老七,你的头发胡子都比官府画像上的长了呀!”老太婆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黑七一愣,“你是谁?”说着话手就伸进腰里。
“一个穷叫花子。”老太婆说,“你一个人下山不害怕吗?”
“我怕什么。”黑七看着老太婆说,“富人怕我穷人想我。”
“老话说,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老七,我给你剪剪头吧!”
黑七心里一动。以前只有娘叫自己老七,一到过年娘就要给自己剪剪头。娘的手摸着儿子的头也会说,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黑七想着,眼里就有些潮湿。黑七摸着乱蓬蓬的头发,眼睛仔细地巡视了一遍空荡荡的山谷,然后对老太婆说:“好吧。”
老太婆的剪子很锋利,“咔嚓咔嚓”地在黑七的头上游动着。黑七感觉着剪子贴在头皮上冰凉冰凉的。
叫你一声娘(2)
“以前我娘也是这样给我剪的,您的手和我娘的一样轻。”黑七说着又想起娘。
“以前我也是这样给儿子剪。”老太婆改了话题,“你这是下山看老娘?”
“嗯。”黑七看着远远的山谷,心里沉甸甸的。
“好啊,过年了,该看看亲人了。”老太婆说,“你自己在山上吃得饱穿得暖,就忍心把老娘扔在山下?”
黑七叹一口气说:“以前想接娘上山,可娘不愿意和当马子的儿子一起住。”
“你娘的身子骨还好吧?”老太婆问。
黑七咬着牙说:“娘没了。”
老太婆一怔,剪子停下来问:“没了?”
“半年前让进山的官兵抓去当人质给害了。”黑七说着。就有泪水滑下,落在抖动的嘴唇上。
老太婆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黑七的头剪好了,老太婆帮他拍掉肩上的碎头发,然后把剪子仔细地包好放进怀里。黑七解下身上的包袱,放到老太婆面前说:“算了,不回去了。本想到娘的坟前烧点纸钱磕个头,细想想娘都让我害死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呀!”
黑七突然转过身来给老太婆跪下来,“我给您磕个头吧,就当给我娘磕了。娘啊,儿子对不起您啊!”磕头的声音震得老太婆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
黑七站起身掏出短枪对着天空“砰砰”两声,大声地喊着:“娘啊,儿子给你过年放鞭炮了!”沙哑的喊声在山谷中回荡。黑七转过身向山上走去,身影渐渐地隐入山林。
老太婆跌跌撞撞地走着,终于走到大杨树旁的一个坟堆前。“孩子,过年了,娘来看看你!”老太婆的泪水在织满皱纹的脸上流下,落在坟前的枯草中。老太婆突然一愣,坟前竟有一堆纸钱灰。
“可怜的孩子,还会有谁想着你呀!孩子,娘的剪子天天磨,磨得锋利,可害你的仇人在眼前咋就下不了手了呢?”
老太婆又拿出剪子,仔细地剪掉坟堆上的枯草喃喃地说:“孩子,有钱没钱剪个光头好过年。孩子啊,娘不明白,你率领官兵进山剿马子为什么要抓他的娘还害了人家呀!”
“高高的山上是我家,穷人想我富人怕;饮风沐雨卧山林,冬去春来青草发。”远处的山林里,沙哑的山歌随着山风打着旋飘来。
第270篇、红娘子
红娘子假想图
话说明朝末年,中原大地战火纷纷,人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逢乱世一些市井刁民便趁乱组织起了“马帮”到处烧杀抢掠、鱼肉百姓。而在这关中大地上,一个以周子龙为首的“青龙帮”最为凶残,势力也最强大。但由于他武功实在高强,多少关中豪杰想尽各种法子除掉他,结果却都落得个有去无回的下场。原来周子龙不知从哪里偷学到了刀枪不入的“护体金刚功”。自从练成此绝技后,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即使是一个人,也敢随意出入关中大地,四处寻欢作乐,或强抢民女,或杀人掠货,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有了这么个祸害,关中百姓人心惶惶,即使是在大白天也不敢敞开门,大姑娘们更是连门也不敢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潼关府内最大的妓院“醉红楼”,来了一位姓夏的姑娘。此人容貌绝佳,看样子芳龄不过二十。问她出身何处,一概笑而不答,使人感到很是神秘。这潼关城乃是西域商人进入中原的必经之地,虽然是战乱年代,却仍然相当繁华。姑娘一到,名声便传遍了潼关城,一时引得城内的达官贵人、商贾公子趋之若骛。然而姑娘年龄虽然不大,却颇有心计。虽然身在娼门,但却为自己立下了既不卖艺也不卖身的规矩,而是靠赌赚钱。一旦输了就以身相许。
然而自从开坛七日来,还从未有人能赢过姑娘。其实赌法没有任何特别,就是最常见的掷骰子,只要六个骰子都掷成红六,就算姑娘输。掷一次十两银子,再掷再花钱。规则刚出时,众人大呼简单,都想碰碰运气拔得头筹。仅第一个有钱的公子就连续掷出了一千两银子。此后众人越掷越脸红,谁都盼着好运能落在自己头上,谁都不愿意放弃。消息传开,远近哗然。三教九流闲杂人等,没有一个不闻风而动,流着口水跑来的。来时都带着银子高高兴兴的,走的时候都两手空空,耷拉着脑袋。由于姑娘姓夏又美得如夏天雨后的荷花那样娇艳欲滴,所以人们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夏雨荷”。
其实这事本应该早就传到周子龙那里的,但实在不凑巧,最近他领着一帮兄弟到关外去打劫一批西域商人去了。这天他们满载而归回到了“青龙山庄”,他刚回来,留守山庄的弟兄就向他绘声绘色地汇报了此事。周子龙的本性是好奇又好色,这使他如何能忍受得了,当即起身跨上骏马径直前往醉红楼去了。上了马后才回头对弟兄们说:“等我把这个小妞给你们虏来当压寨夫人。”
红娘子(2)
周子龙一到,胆小的感觉不妙,早吓得溜走了。剩下几个胆大的在那儿看稀奇。夏雨荷只稍稍打量了一下客人,随后仍然像往常一样不惊不躁。而周子龙的眼却看直了,几乎要喷出火焰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想把美人儿揽入怀中。但转念一想不可,既然美人儿如此可爱,我何不陪她玩玩。于是当即掏出了一串珠宝说要赌三百次。夏雨荷也不客套,拿出骰子就让他掷。周子龙掷了一会儿,他发现问题了:“哈哈,万万想不到这种风月场所居然也有内功深厚的小女子,怪不得那些赌徒都输了呢!可惜呀,今天你是要栽在大爷我的手里了。”想到这里,周子龙不由得发出了一阵狂笑,当他再次抓起骰子扔在骰盆里的时候,绝了!骰子居然在骰盆里狂舞了起来,速度时快时慢,就跟活了一般。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夏雨荷也开始坐不住了,因为任凭她怎么使用内功都无法到达骰子。她的头上也沁出了巨大的汗珠,为了怕客人看出破绽,她只好收回内力败下阵来。周子龙见夏雨荷认输,忙用内力控制骰子一起停了下来,一点不差,正好是六个红六。
周子龙的目的是得到美人儿,所以他也不想揭穿此事。想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于是就静观其变。此时夏雨荷发话了:“小女子服输,现在这位大爷就是我的郎君,立即拜堂成亲。赌局也到此结束,谢谢各位七日来的关照。”随后吩咐丫鬟们挂起了彩灯,贴上了又红又大的喜字。
拜完了堂后,夜幕已经降临。等客人们吃完了饭都走了后,夜已经很深了。整个晚上周子龙是半步也不离开夏雨荷,好像深怕新娘子给跑了似的。客人们刚走,他就急忙催着新娘子进洞房去了。然而一进屋,周子龙就变脸了,恶狠狠地说:“快如实说来,是不是什么人安排你来刺杀我的?你的三脚猫的功夫是跟谁学的?你要是讲不出所以然来,我今天就先奸后杀。”夏雨荷吓得扑通跪到地上说:“求大爷饶命,小女子绝不敢有加害大爷的念头,也没有那个能耐。我自幼就死了父母,后来被一个江湖艺人收留,这点绝技是他教给我防身用的。我想潼关城繁华就来这里混口饭吃,但又受不了苦,于是就想了这么一个歪点子。没想到会碰到大爷这么内功深厚的人,我早已经服服贴贴了,绝不敢有二心。我会终生服侍大爷的,求爷饶命!”周子龙哈哈大笑说:“算你识相,量你也拿不了大爷怎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大爷的厉害。”说罢抽出腰上的宝剑,猛然砍向自己的身体的各处。夏雨荷大叫了声:“不要。”急忙用手捂住了脸。
只听“嘣,蹦”几声过后。周子龙却笑得更得意了。夏雨荷这才敢抬起头来,一看周子龙竟毫发无损,而宝剑却被折为数截落在地上。周子龙拉起夏雨荷对她说:“看到了吗?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刀枪不入的护体金刚功。所以现在我谁也不怕。我也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总之你要想活命,就得乖乖地服侍大爷,让大爷舒服。”夏雨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求饶说:“大爷神明,小女子真的服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大爷的。”周子龙见美人已被驯服,高兴地说:“服侍大爷是你的福气,快点来!爷都快等不及了,先帮爷宽衣解带!”夏雨荷唯唯诺诺、羞羞答答地走上前去,逐个解开了周子龙的衣扣。当解到最里面一层时,夏雨荷摸摸周子龙的肚皮说:“大爷,男人的肚皮都这么硬吗?”周子龙回答说:“当然不是了,大爷我练成了神功才这么硬的。”夏雨荷似乎对周子龙的肚皮很感兴趣,摸了又摸,最后竟用温柔的小手在上面挠了几下。此刻周子龙正想入非非呢,忽然被美人来了这么一下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一股真气也随着笑声从口内喷出。他想坏了,急忙想运气收回真气,但为时已晚,他感到瞬间已经有东西捅进了他的丹田穴,随即一股血气从里面喷射而出。此时他再运气也是无益了,只会加速血液与真气通过丹田外流。他惊叫了一声:“二指禅?”然后立即用手捂住了肚皮,可怜这个难得的内功高手此刻只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因为护体金刚功一旦练成后,真气便会汇集于丹田,如果丹田穴被攻破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阻止血气的外流,只有等死。
此刻他已无力反抗了,他最想知道的是,他面前的这个柔弱女子究竟是谁?他努力挤出一点气力,颤声问:“你是谁?”
“哈哈,那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就是‘红娘子’!”一听是红娘子,周子龙算是死得瞑目了,因为他早就听说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大军中,有个武功高强的女罗刹——红娘子。周子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第二天喜讯传遍潼关城,人们纷纷奔走相告,都说周子龙是被天师所灭。
第271篇、花姑和长毛鬼
(一)
萌渚岭是我国华南地区著名的五岭山脉中最南面的一座山岭,它连接粤北桂东湘南,横跨三省(区),岭上奇峰千仞、林木葱茏,野生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这里是瑶族同胞的聚居区,世世代代,瑶胞们和境内的汉、壮、苗等民族一起和睦相处,在大山里生息繁衍。萌渚岭北麓湖南境内,有一个叫白芒坡的汉、瑶杂居的偏僻山寨,山寨里有一户余姓的瑶族人家,眼下是这个小山村里最困难的家庭。
户主余大水,本是一个壮劳力,前年烧炭时因炭窑坍塌,双腿自膝盖以下被压得粉碎。他在医院里躺了三个多月,命虽然保住了,但花了一大笔医药费,两条小腿都被截掉,出院后只能坐在凳子上干点搓草绳之类的活了。余大水的妻子盘腊梅在丈夫住院时为筹集医药费,把房子典卖给了别人,现在一家人只能住在因是危房而搬迁了新址的原村里小学的那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里。
他们有一双儿女,大的是女孩,名叫花姑,聪明娟秀、勤劳善良,今年满十六岁;小的是男孩叫英志,今年才十三,刚以全县升初中统考第三名的好成绩考入县一中。本文的主人公花姑原来也是县一中的高一学生,而且品学兼优,很有希望成为这个偏僻瑶寨的第一个大学生,但父亲出事之后,懂事的她便不得不含泪退学了,因为她除了要协助母亲照顾父亲之外,还要挣钱养家还债、供弟弟上学。
转眼已是七月盛夏,萌渚岭上的山苍子成熟了,这是花姑盼望已久的时刻。山苍子是这里特有的一种林副产品,它状如黄豆粒般大小,成熟后碧绿晶莹,一串串地吊在山苍子树上,特殊的香气总引得蜂飞蝶舞。因为它蒸出的油可以用来提炼高级香精,所以一直是外贸出口的抢手货。每年这个时候,山下大大小小的炼油作坊都竞相用高价收购它。花姑从十岁起就跟爸爸进山采摘,对岭上山苍子树的分布情况很熟悉。山苍子的采摘期有半个月左右,每年的这半个月时间都是本地山民忙碌而充实的节日,因为山苍子值钱呵,它是这一带山民每年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去年七月,花姑全家采山苍子的收入就有八百多元呢。各村寨约定开山采摘的那天清早,花姑匆匆起床带上一团用桐子叶包的冷饭,背着背篓,就一个人急急地上山了。
岭坡上薄雾未散,水草上仍然挂着露珠,但上山采山苍子的人却早已三五成群,在岭坡上忙碌开了。由于山苍子的收购价又有提高,今年到山上采山苍子的人比往年更多。花姑采满半背篓后,在半岭上转来转去,到处都是人影,好久都没有找到未采摘的山苍子树。眼见时已近午,上山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地吃饭团了,但花姑却没心思吃饭。想着床上躺着的老爸,她疲倦的双腿又增添了力气,于是她索性离开半山腰人多的地方,一个人奋力向峰顶爬去。花姑正低着头爬山,突然一只体躯硕大的黑眉叶猴从天而降,神速地从她的背篓里捞过饭团,抓着树枝三荡两荡,坐到了离花姑有七八丈远的一根树杈上,一边嗅着饭团,一边冲花姑做着鬼脸。“死猴子,你抢了我的午饭,我吃什么呀?”花姑大急,一边骂着猴子,一边追到树下。萌渚岭上的黑眉叶猴不少,花姑原来上山就经常见到,但被猴子抢去东西还是第一次。等花姑走近,猴子又灵活地荡起秋千跳到了另一株树上,还是隔着七八丈远,对花姑挤眉弄眼,像故意寻她开心。恼怒的花姑又跟了过去,大声喝斥着猴子。不知不觉间,她跟着这个猴子竟走入了那片常人不敢涉足的原始次生林里。这里叫鬼毛坡,传说中有一群长毛鬼住在这里,专吃人心,所以当地人一般都不敢进到里面去。这里生长着许多珍贵的树种,有水杉、银杏、苍柏、三尖杉、桢楠、银鹊树、红豆杉、柔毛油杉、火炬松、湿地松、青皮竹、多花山竹子、天料木、铁榄……吐绿披翠,枝柯扶苏,真是别有洞天啊!初次踏入这神奇世界的花姑看得眼花缭乱,正好奇间,忽然她醒悟到是进了鬼毛坡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刹那间,许多关于鬼毛坡的恐怖传说涌入了她的脑海。当她急急转身,想退出去时,蓦地,一大片吱吱喳喳的声音快速地由远及近,跟着四周树木乱晃,受惊的雀鸟四散乱飞。“长毛鬼”!花姑的脑海里不由得蹦出这三个可怕的字眼,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全身簌簌乱抖。
花姑和长毛鬼(2)
(二)
忽然,四下里悄悄地静了下来,花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饭团的香味。她麻起胆子睁开眼睛,却见那只抢走她饭团的大猴子正恭恭敬敬地立在她的面前,把饭团捧在她的嘴边,另外,还有三十多只大大小小的猴子环立在她的四周,安静地注视着她,目光友善,甚至还带有一点点乞求讨好的意味。花姑的肚子早就饿了,她来不及多想,战战兢兢地伸手从大猴子的前爪里接过饭团,狼吞虎咽地吞进了肚里。饭团刚下喉,那只大猴子又从旁边的一只小猴子那里拿过来一个狝猴桃,递到花姑的手里。这只熟透了的狝猴桃足有半斤,花姑拿着沉甸甸的,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发现那个小猴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狝猴桃,悄悄地咽着口水。花姑站起身,把狝猴桃递给小猴子,小猴子犹豫了一小会儿,终究抵不住这狝猴桃的诱惑,接了过去。“吱哇”一声,立在花姑面前的那只大猴子龇开满嘴白牙,冲小猴子一声怪叫,小猴子闻声一哆嗦,赶紧又把狝猴桃还给花姑。花姑明白了,面前的这只大猴定是猴王,猴王已决定把这只狝猴桃送给她,其它猴子是不能吃的。她不再客气,小心地剥去狝猴桃的一块外皮,把嘴对上去,唏唏溜溜,一会儿就把这只狝猴桃的浆液吸进了肚子里。真甜啊,花姑过去也常在大山里乱转,野果吃了不少,可从未吃到过这么大这么美味的狝猴桃。等花姑吃完桃子,猴群吱吱喳喳发出了一阵欢快的叫声,接下来,一只原来站在猴群最后面的母猴背着一只小猴来到了花姑的面前。母猴小心翼翼地把病恹恹的小猴放到地上,然后用乞求的眼光望着花姑。花姑弯下腰细看,发现小猴原来是被一种精巧的新式铁制捕兽夹夹住了后腿,这种夹子合上后有一个卡簧弹出来锁紧夹齿,用蛮力是无法掰开的。花姑明白了,原来猴群打不开这个夹子,所以猴王才设计把她引来帮忙,怕她生气,又用狝猴桃“贿赂”她。这帮家伙可真够鬼的!恍然大悟的花姑又好气又好笑,对猴群的智慧更生出几分佩服来。她细细琢磨了好一会,终于把这个夹子掰开了。猴群又一阵吱吱哇哇地欢叫,全都对花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花姑看见小猴子被夹子夹住的地方已红肿流脓,还隐约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她知道这个小猴子所吃的苦头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善良的她对小猴子油然而生同情之心。花姑识得草药,她看见身边正好有几株消炎的药草,便扯下来放进嘴里嚼碎,用自己的小手绢把小猴子的伤处包扎好。解开了夹子的小猴子很快就来了精神,捧起一只野果吃了起来。群猴围着它又蹦又跳,高兴得不得了。小猴子怎么会被夹子夹住呢?花姑在县一中读书时,曾听生物老师讲过,本地的黑眉叶猴是国家的二级保护动物,近年来,在金钱的诱惑下,已经有偷猎者暗暗对猴子下手了。他们把捕到的猴子高价卖到沿海的大城市里,那里有一些暴富嗜血的阔佬,把猴子装进一种特制的木笼里,让猴子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外面,用剃刀剃光猴子头顶的黑毛,然后砸开脑盖,用汤匙挖吃猴脑髓。老师所描绘的血淋淋的场面,当时全班同学听得都起了鸡皮疙瘩,现在看来生物老师所言不虚,世上还真有这样丧良心的人啊。“吱吱吱欧……”猴子的喧闹声打断了花姑的沉思,她抬头看看,太阳已开始往西边偏移了。
花姑和长毛鬼(3)
“唉,我得走了,光顾帮你们的忙,我的山苍子怕是装不满篓子了。”花姑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猴王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拦在花姑面前,比划着让她把篓子取下来,但不等花姑动手,性急的猴群早就七手八脚取下了她的背篓,一窝蜂地往密林深处钻去,只留下猴王、母猴和那只还不能行走的小猴在原地陪她。花姑猜想,莫非猴群是帮她采山苍子去了?如果是这样那可就省事了。她只得半信半疑地在原地坐下休息。
工夫不大,几只猴子便摇摇晃晃、得意洋洋地抬着她的背篓过来了,群猴闹嚷嚷地在后面跟着,有的爪子里还攥着山苍子,争先恐后地挤过来往她的背篓里放。果然够朋友,真是一群善解人意的小精灵啊!喜出望外的花姑也不管猴群听不听得懂,一迭声地向猴群说着“谢谢”!然后高兴地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下山了。猴王非常周到殷勤,一直在她的后边跟着,看见她出了鬼毛坡,才目送着花姑离去。这一天,花姑比村上其他采山苍子的人都要回得早,背篓里的山苍子也最多。
第二天,花姑一个人又独自往山顶爬去,她在心里盼着还能见到那群猴子。仿佛心有灵犀,她刚走到昨天猴王抢饭团的地方,那只大猴子就从密叶间露出头来。它看见花姑到了,嘴里吱吱呀呀一阵欢叫,扑下来拿起花姑的背篓,便顺着原路纵跳而去。花姑昨天来回已走了两趟,对这条路已不陌生,她顺着猴王摇动枝叶的响声,三转两转就到了昨天为小猴子治伤的地方,她看见仍是只有猴王和母猴以及那只受伤的小猴在那里,其它的猴子都去帮她采山苍子去了。小猴子看见花姑来了,特别兴奋,它已经能自己一瘸一拐地走路了。它蹒跚着过来,举起一颗花姑叫不出名的野果,塞到花姑嘴边要她品尝。花姑也不客气了,接过野果就吃了起来,嗯,甜中带酸,味道真的特别好。也就是两顿饭的功夫吧,猴群又把装得满满的背篓抬了回来。花姑接过背篓,早早地高高兴兴下山了。这一天,她卖完山苍子后在家里吃的中饭,下午还帮妈妈种了半天的地。妈妈问她为什么回这么早,她不想让妈妈知道这个秘密,骗妈妈说自己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发现了几棵特别大的山苍子树,山苍子又多又密,够自己轻轻松松采好久哩。就这样,连续十天,在黑眉叶猴的帮助下,花姑只管把背篓送到山上,除了享受猴群留给她的美味野果,就是陪夹伤已快痊愈的小猴玩耍,用不了多久,就能背着满背篓的山苍子下山。这十天里,花姑卖山苍子的收入,比往年足足增加了一倍。旁人又眼馋又迷惑,都猜不透花姑为什么能又多又快地把山苍子装满自己的背篓。
(三)
第十一天,花姑又来到猴王每天接她进鬼毛坡的地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殷勤的猴王,离山苍子的摘收结束季节还有几天哩,“朋友”怎么不见了?花姑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通过这十来天和猴群的交往,花姑认识到猴子不仅智商不低,而且投桃报李,很讲义气,它们和花姑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彼此间颇为依恋,决不会突然间音讯全无。想到这里,花姑决心弄个明白,她一个人顺着早已走熟了的路进了鬼毛坡。花姑来到她为小猴子取夹子裹伤的地方,蓦地心头一紧,她看见地上有几摊血迹,其中还有猴毛,旁边还有几块像是从人的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和人的头发。花姑明白,猴群又遭遇可耻的偷猎者了,偷猎者在取“战利品”时,肯定遭到了猴群的殊死反抗。花姑正在替猴群的命运担心时,忽然,“嗵”的一声闷响传来,接着前面的树林里随风飘过来一股硫磺味。花姑大吃一惊———这是偷猎者在放鸟铳呵!鸟铳既可装铁砂又能装铁码,装铁砂时射击面成扇形,杀伤面宽;装铁码时射击一个点,穿透力强。偷猎者若用它来对付猴群,那黑眉叶猴吃的苦头可就大了。她的心顿时揪紧了,赶紧顺着铳响的方向跑去。
花姑和长毛鬼(4)
隔着树丛,花姑呼吸顿促、血脉贲张,她看见了极其惨烈的一幕:在一处悬崖绝壁前,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樟和一个半个篮球场般大小的草坪,那只熟悉的母猴正躺在草坪的中央抽搐,肚子上的弹孔还在汩汩地往外冒血,但还未断气,愤怒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几只猴子围着翻倒在受伤的母猴旁边的一个铁丝做的大笼子,掰的掰,撬的撬,想把关在里面的两只猴子(其中就有那只原来被夹伤的小猴)弄出来,可不得要领,急得吱哇乱叫。大部分猴子在猴王的率领下,正在对两个偷猎者发起猛烈的攻击。这两个偷猎者衣服已被撕成零散的布条,浑身都是血迹,拿鸟铳的那个较瘦的汉子有一只眼睛已经被愤怒的猴子抠了出来,血淋淋地吊在眼眶外,模样狰狞恐怖,但他为了保命,还在挣扎着和另一个挥舞着一把大砍刀的壮汉一起和猴群拚杀,两人均十分凶悍。但这两个人在猴群舍命的攻势下,不得不步步后退,身上的伤痕在不断增加。然而猴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有三只猴子在搏斗中被砍刀砍中,倒在地上翻滚扭动,发出了痛苦凄厉的叫声。在这痛苦而凄厉的叫声刺激下,猴群的斗志燃烧得更旺,攻势更凶猛了。两个偷猎者不久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面临绝境,他们并没有放弃活命的本能,仍在舞刀挥铳,和猴群缠斗。忽然,那个壮汉把大砍刀舞出一片刀花,护住自己的身体,向那个铁笼慢慢靠近,群猴一时间不知壮汉要干什么,大部分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仍在悬崖边上的瘦汉身上,加紧着围攻,想尽快把他打下悬崖,只有三、四只猴子在跟着壮汉移动。但花姑明白了,这个壮汉肯定是想控制铁笼,好拿那两个关在铁笼里的猴子做“挡箭牌”,抵挡猴群的进攻。花姑知道,盛怒下的猴子没有什么“投鼠忌器”的观念,若铁笼子落入壮汉的手中,猴群会更加恼怒若狂,对两个偷猎者的攻势只会更猛,绝望气恼的偷猎者保不准就会把铁笼扔下山崖,那两只笼中的小猴一定会遭到粉身碎骨的厄运。说时迟,那时快,花姑赶紧一个箭步冲出树丛,抢先把铁笼子拖到了树丛边上。正在左支右绌的壮汉向花姑投过来怨毒的一眼,与此同时,猴王却发出一声高兴的鸣叫,它随即也明白了壮汉的意图,立刻带领大部分的猴子,又把壮汉围了个密不透风。不一会儿,壮汉再次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过,“困兽犹斗”这句话用在壮汉身上倒真贴切,他的大砍刀也着实厉害,酣斗中,又有一只猴子被他砍翻在地。蓦地,双眼血红的猴王退出战圈,嘬唇发出一声锐厉的长啸,令人难以置信的情景发生了——两只强壮的公猴闻啸后飞快地爬上古樟,然后借助树枝的弹力,从枝桠上凌空扑下,像两颗出膛的炮弹一样射向两个偷猎者,它们的四肢分别挂牢在两个已浑身浴血的偷猎者的脖子和胸前,巨大的冲力使得猴子和人扭揪在一起,同声发出人的惨叫,向山崖下坠去……
山林里忽然变得一片寂静,群猴围着几个倒在草坪上濒死的伙伴,悲伤无声,就连仍关在铁笼里的两只猴子也安静下来了,不再吱哇乱叫,古樟下笼罩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花姑默默地走出树丛,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砸开铁笼上的小锁,把那两只猴子放了出来。立刻便有几只猴子抬起那个铁笼,丢下了山崖。猴王悲伤的眼里泪花涌动,它向花姑投过一瞥深深的感激,便带领着猴群,抬着几只不能动弹的伙伴,往密林深处走去。
“吱吱欧,吱吱欧,吱吱欧。”三声凄厉的啼叫从密林深处传来,花姑听得出来,这是猴王那特别响亮高亢的叫声,这是在向她告别?还是在向她倾诉?刹那间,花姑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依稀想起了她辍学前读到的那篇散文《三峡》中引用过的两句唐诗:“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此情此景,可不正如三峡猿啼,闻者动容?
花姑一任山风吹着她纷乱的发丝,怎么也无法从悲伤和惊悸中缓过神来,她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大脑一片混沌。良久,她想起了那些还在当地流传的关于鬼毛坡中“长毛鬼”的许多恐怖传说,是“长毛鬼”要吃人心呢?还是人先要吃“长毛鬼”的脑髓呢?从今天的事例中人们能得到答案吗?以后又会据此幻化出怎样的传说呢?
惑乱而伤感的花姑背着空空的背篓,手扶古樟默默地站立,穿透林隙的斑驳阳光,把她孤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第272篇、蛇僧
真假“蛇王”斗
江南五月,正是飞红泻绿,春深似海,如诗如画的季节。虽然连年战火不断,兵荒马乱,游客寥若晨星。但地处偏僻一隅的荷花镇却显得有点像世外桃源。也许由于大山的阻隔极少受到敌寇的骚扰,镇上一直秩序井然,市场稳定,邻近四乡八寨的山里人,每天进进出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镇上的店铺从未关过门。
可自从“蛇王”来了以后,荷花镇就显得有点不平静了,其实,这“蛇王”是人而不是蛇,说准确点是一条头如笆斗、粗胳膊粗腿、面目狰狞、身子贼胖的恶汉,从外地流窜进来的江湖术士。刚进镇的那天,他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衩,打着赤膊,露出满身红褐色的栗子肉,走路颤得地皮咚咚响。尤为骇人的是脖子上竟然缠着一条有两根扁担长的粗大长虫,不时昂起那三角形脑袋朝着路人喷吐着血红的信子,吓得众人心惊胆战,纷纷退避三舍。尽管与蛇打过交道的山里人不少,但谁敢这般玩蛇呢?所以这恶汉有恃无恐,旁若无人。他进这荷花镇干啥来啦?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只见他脚步蹬蹬直奔的第一家便是镇上最大的当铺。进门也不说话,就在门口一站,活像一尊门神,然后从脖子上解下那条长虫,让它盘在柜台上,不时耍弄着逗引旁人围观。柜台上的伙计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溜之乎也。老板闻声从店内急步奔出,见状吓了大跳,但他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晓得这恶汉临门的来意,急忙从身边掏出两块银洋双手奉上,嘴里不住赔着小心:“略表心意,请壮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恶汉接过两块银洋放在嘴边吹了吹,再放在耳旁听了听,脸上微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从柜台上一把抓过那条长虫,又朝另一家店铺走去。
这不明明是以行乞为名,恶意敲诈勒索?各家店铺的老板又惊又恐,有的只好效法当铺老板出钱为福,花钱消灾。也有小气老板不愿花这冤枉钱,干脆将店门一关,脱身而出,姜维避祸。心想,你这恶汉总不能长久呆在这荷花镇上,说不定明天就会滚蛋!
谁知恶汉更是技高一筹,你想关店开溜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照样堵在门口,却将那条长虫朝门缝里一塞,长虫便“哧溜”一声钻进里面去了。不一会店铺里便传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老板便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只好依样画瓢,双手捧出两块银洋告饶。恶汉冷冷一笑:“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银洋,呼出长虫,又朝下一家走去…
就这样连着折腾了五家店铺,恶汉才罢手。却当着众人面放出空气:“老子号蛇王,威名震四方。有钱莫要笑,无钱莫要叫,进了荷花镇,家家要走到。”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脸上变色,这“蛇王”简直是恶魔进镇了啊,于是,暗地里三个一堆,五个一伙窃窃私语,商讨对策,如何设法驱走这“蛇王”!
第二天,“蛇王”果然又出现在荷花镇上沿店铺耍蛇勒索。众人敢怒不敢言,尤其是那些店铺老板还得强装笑脸打着拱手奉承他:“一点小意思,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蛇王便咧开阔嘴哈哈大笑:“什么包涵不包涵,拿钱就是包涵!自古以来花钱消灾,出钱为福,就这么个道理!”
众人瞧着“蛇王”这副凶徒恶相,无不噤若寒蝉。
第三天,当“蛇王”出现在荷花镇上时,竟发现满镇的人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瞧着他,他便不由心巾大骇,莫不是镇上有人请了高手要来收拾自己?
果然,当他的目光投向街中心的那块空地上时,只见当街盘腿坐着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和尚。只见他身着一袭灰黑色的袈裟,虽说破旧不堪,有了不少补丁,但周身上下却千干净净,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小和尚气质非凡,一双大眼精芒四射,盘腿打坐就像一尊菩萨,此刻正横眉怒目盯着迎面走来的“蛇王”。
“蛇王”心中微凛,暗自思忖:“这小和尚看来是镇上人请来对付我的,可他小小年纪究竟有多大本领呢?我得先发制人!”心念一动,便冲着小和尚怒吼一声:“小秃驴,闪过一旁去,莫挡了爷爷的路!”
小和尚冷笑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若霸道,小僧倒要领教领教!”
“蛇王”勃然大怒,露出狰狞面目,从脖子上解下长虫放在地上,打了声唿哨厉声喝道:“大黄,速去替我收拾这小秃驴!”长虫果然昂首吐舌恶狠狠地朝小和尚游去,围观者无不大惊失色发出一阵“啊”的惊呼声,有的赶紧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小和尚却视若无睹,嘴角边露出讥讽之色,待这长虫挨近身边正要扑上来时,他便旋即念出一串咒语,怒斥一声:“孽畜,你给我滚回去!”长虫顿时就像着了魔似地迅速扭转身子径直扑向“蛇王”。“蛇王”大吃一惊,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长虫却已游回他的身边,尾巴一摆缠在他的腰间,然后盘旋而上,转了两圈,竟像一条绳索似地将“蛇王”的上半身牢牢绑住。那血钩的信子像火苗似的不时在“蛇王”脸前闪灼,随时都可致命。“蛇王”猝不及防,吓得魂飞魄散。他当然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苦心训练的这条长虫,这会儿竟然受制于他人,不但不听自己指挥了,反而要自己的命来了,如何不着慌?此刻长虫缠身,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唯有死路一条!刚才还甚嚣尘上的“蛇王”顿时气焰一落千丈,内心恐慌,头冒虚汗,浑身颤栗,精神崩溃……终于抗不住了,只得发出凄厉的嚎叫:“小师父饶命,小师父饶命啊……”
这一幕戏剧性的变幻只发生在瞬间,围观者全都看呆了,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直至“蛇王”发出绝望的呼救嚎声时,众人才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哗”地一下不约而同地鼓掌喝彩,并发出了一连串的赞叹声:“恶有恶报,现世现报!凶恶的‘蛇王’终于遭到报应了!”“哈,这下真是假蛇王遇到了真蛇王,自认倒霉了!”
小和尚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蛇王”抢步上前双膝跪在地上连声哀求:“小师父饶了我吧,我知罪了!”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小和尚又念了声咒语,缠在“蛇王”身上的这条长虫便自行滑落下来,却在“蛇王”的右腿处猛地“吻”了一下,“蛇王”便又发出一声惊悸的嚎声。小和尚微微笑道:“不碍事,丧不了命。只不过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让你终身牢记。快滚吧!今后若还要在荷花镇露面恐怕狗命就难保了!”
“蛇王”便诚惶诚恐冲着小和尚又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掏出蛇药包扎了自己右腿的伤口,这才在路边捡了根竹竿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朝镇外狼狈而逃。背后传来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哄堂大笑声。
这大快入心的场面,自然让全镇人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然而,当他们怀着极其崇拜的心情要去感谢这位大恩人时,才发现这位小师父早已不辞而别了。就在众人感到惆怅之际,突然,从镇口涌进一股惊慌失措的人流,夹杂着凄惶的呼喊声:“日本鬼子进山了!日本鬼子进山了!”
刹时,整个荷花镇就像被捅坏了的蚂蚁窝,到处一片混乱,惊慌四散的人们纷纷扶老携幼,朝大山深处逃窜……
抗倭寇摆蛇阵
这支鬼子队伍在荷花镇只骚扰了半天,便赶在夜幕来临之前匆匆开拔了。原来他们是准备前往解放区“扫荡”的,中途迷了路误闯进这山中小镇。皆因情况不明,深恐遭到八路军的伏击,所以连夜撤离了。
翌日,荷花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镇上的人又开始津津乐道真假“蛇王”斗法的精彩话题。镇上人打听到这个身手不凡的小和尚是镇上东面玉屏山上那座法藏寺的出家人,法号行善。
行善原来是山外的一个弃婴,16年前法藏寺的长老外出化缘在路上拾到了他,带回寺内,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以后,他便一直侍候在长老身边,过着晨钟暮鼓的日子,成了长老的衣钵传承人。长老自知年龄不饶人,在世间的日子越来越短了,便将自己的全身本领悉数传授给了这位又是亲人又是爱徒的小伙子,尤其是那手“呼蛇”术几乎成了他的护身看家本领,一旦遇上强敌,只要心念一动,默念咒语,便会飞沙走石,空穴来风,无数大蛇小蛇各种颜色的蛇便会从各方向呼啸而至袭击强敌,保护主人。当然,这种法术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决不会轻易使用。长老授艺时再三叮嘱,出家人当以慈悲行善为本,除非面对的是残害生灵、万恶不赦之徒,方可露出真相给以惩罚,所以,行善严遵师嘱从不暴露真身。前几日,因“蛇王”骚扰荷花镇,人心惶惶。有人便去请玉屏山上的长老,恳求长老大发慈悲,下山惩罚恶人,保护黎民。长老凝神片刻终于叹出一声:“如此说来,老衲只好打破戒律了。”便吩咐行善下山一趟,但又再三叮嘱罚治恶人只可点到为止,切勿伤他性命。于是,行善谨遵师命,在荷花镇上只略施小技,让“蛇王”当众受挫,原形毕露。最后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自己带来的那条长虫咬伤自己的右腿后,方才逐出荷花镇,自己才悄悄返回山上复命去了。
从此,行善的义举便成了荷花镇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有时就连有人斗口角逼急了竟会赌咒添上这么一句:“谁干了亏心事,总有一天会在行善师父面前露出原形!”行善小和尚的形象在小镇人心中扎下了根。
随着战火的蔓延,这个世外桃源的山中小镇上的平静生活也给打破了。枪声、炮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进了小镇,扰得人心惶惶,就在当年的盛夏季节里,一个连的八路军进驻了荷花镇,连长叫董雅民。这董连长高挑身材,白净脸膛,像个读书人,能说会道。刚进镇的第一天,他便端了条板凳站在上面发表演说,介绍山外的形势。他说日本人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中华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不愿做奴隶的中国人正在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用我们的血肉去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董连长的演说十分慷慨激昂,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众。小镇人也激动起来了,想不到山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可恶的日本鬼子竞想亡我中华,祖国正处在存亡之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荷花镇的人惊醒了,愤怒了,举起了如林般的手臂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吼声:“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赶走侵略者……”
就在这群情激昂的人群中,谁也没发现有位用荷叶盖着脑袋遮阳的小青年也咬牙切齿,抡着胳膊吼声如雷。他,就是小和尚行善。今天大清早,他是奉师命下山来采购生活物资的,正好参与了这场面,自然热血沸腾,同仇敌忾。回到法藏寺后,将所见所闻向师父讲了,长老自然也义愤填膺,想不到久居深山,连祖国山河被外寇侵占蚕食尚不知情,岂不枉为炎黄子孙,长老感叹唏嘘好一阵子之后,立即吩咐徒弟道:“行善吾徒听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呆在为师身边了,为抗日救国也当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明天你就可以出山云游四方,打探外界消息,配合八路军打击日本侵略者,施展你的本领。切记,切记!”
行善俯首听命,连声承诺:“谨遵师命!”
第二天大清早,行善便头戴竹笠,脚蹬草鞋,手敲木鱼下山了。谁知刚走出荷花镇才几里路远,便听得前面的山窝里枪声大作,随风飘来硝烟弥漫。行善顿觉心头一惊,难道鬼子又进山来了?随即身形一跃,“嗖嗖嗖”几步登临一座山冈,极目远眺。果然,只见前面的那片洼地里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肉搏战。上百名日本鬼子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包围着二十多个八路军。敌众我寡,鬼子仗着人多,几个对付一个,八路军毫无惧色,浴血奋战,刺刀弯了便挥舞枪把猛砸近身的鬼子。但见战场上血肉横飞,喊杀震天,山冈染血,草木沾腥。
行善眼睁睁瞧着八路军势单力孤处于劣势,不由气冲斗牛,怒目圆睁,从山冈上飞身跃下,从一个日军手里夺过一把东洋刀,冲进敌阵东劈西砍,舞得呼呼生风,凡是撞上前来的鬼子不是给掉了脑袋,便是丢了胳膊,或是划破了肚皮。行善从小跟随长老习艺,学得非凡本领,正愁没处施展,这会恰巧派上了用场,岂肯放过这机会?片刻工夫竟让他像割稻草似地一下子劈倒了一大片。鬼子大怒,于是群起而攻之。行善冷笑一声:“送死的就上来!”竟又夺过一把东洋刀,双刀飞舞,只见刀光飞舞处血花四溅,鬼子连他的人影都没瞧清楚,便惨叫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去了…..
好一个行善小和尚,就凭着这两把东洋刀在敌阵中纵横冲杀,宛如《三国演义》中的赵子龙浑身是胆,威风凛凛,杀得敌寇鬼哭狼嚎。由于他的英勇善战,分散了众多鬼子的注意力,那二十多个八路军便如虎添翼,斗志更旺。鬼子终于招架不住,纷纷败退。行善杀得性起便要乘胜追击,却被一个熟悉的嗓门喝住了:“小师父,穷寇勿追!”行善扭头一瞧,喊他的人正是在镇上演讲的董连长,于是便急忙打住了脚步。
董连长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一把紧紧握住行善的手说:“如果我猜得不错,你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行善小师父。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
行善被人夸奖反倒羞起来,急忙双手乱摇:“花拳绣腿,见笑了,见笑了!”
董连长便将他拉过一旁,真情相告:“小师父,实不相瞒,这次鬼子进山扫荡是冲着我们这个连而来的。据可靠情报,他们已出动一千多号人马,而我们只有一百多人,且极大多数是伤病员,能参战的就我们这二十多人……”
行善不等董连长说完便将胸膛一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个屑!”
董连长便正色道:“小师父初生牛犊不怕虎,虽可钦可佩,但过分麻痹轻敌却是兵家所忌。刚才与敌寇肉搏之战我们虽占了上风,但如若鬼子一旦开火子弹可不是吃素的,铁打的金刚都挡不住啊。所以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蛇僧(2)
行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董连长又循循善诱,“这次鬼子以重兵围剿我们这支小队伍,如果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当前的退敌之计就在于运筹帷幄。鬼子马上又要发动进攻了,一旦突破我们这道防线攻进荷花镇后果不堪设想,不仅百姓遭殃,百多名伤病员的安危也可想而知!”说到此间,董连长突然仰天长叹一声,“我恨不能撒豆成兵,全歼鬼子!”
“撒豆成兵?”行善自言自语了一声,猛然一拍脑袋随着嚷了起来:“有了!有了,董连长,我自有退敌妙计!”
董连长倏地打了个激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行善便将嘴巴凑近他的耳畔……
时近正午,大批鬼子像一群蝗虫,又在洼地里出现了。因为大部队到齐了,所以他们肆无忌惮,只管大踏步地前进,而且估计八路军已经闻风而逃。谁知他们刚刚穿过洼地进入一条葫芦沟时,倏地只听得半山腰间传来一阵凄厉的唿哨声,随着令人恶心的腥风刮过,葫芦沟里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响声,还没等鬼子们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从半山腰间,沟底的灌木丛中突然蹿出成百上千条吐着血红信子的毒蛇,似狂风暴雨般地席卷而来,大的有屋梁粗,小的似竹杆细,红似朱砂的是赤练,黑不溜秋的是乌梢,墨绿色的是竹叶青,黑白相间的是蕲蛇……颜色各异,应有尽有,气势汹汹直扑入侵者。这些东洋兵何曾见过这种恐怖的蛇阵,一个个早已骇得魂飞魄散,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想喊喊不出声,想逃迈不开步。就在这眨眼之间,这些从天而降的“蛇兵”早已缠上了自己的目标,它们吐着血红的信子,分别咬住了鬼子的大腿、胳膊、脖子、手臂……被袭击的鬼子顿时发出惊心动魄的惨嚎,倒地打滚,痛苦挣扎……有的当场毙命,有的拉响腰间手榴弹与毒蛇同归于尽,山沟里很快塞满了一具具鬼子的尸体
“阿弥陀佛,苍天鉴谅。皆因恶狼猖獗,荼毒生灵,小僧不得不出此下策,以保护黎民百姓啊!”山顶上,行善小和尚双手合掌,正向着西方祈祷。
正义驱邪恶
葫芦沟大捷以后,行善便与董连长深情话别继续云游四方去了。谁知他俩这一分手就是二十多年。董连长南征北战,戎马倥偬,而行善和尚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自然像参商两颗星宿,难以相见。新中国成立以后,董连长由部队转业地方担任了某市市长,闲下来时记起了行善和尚,便抽空专程去了一趟荷花镇的法藏寺,可惜人去楼空,长老早已圆寂,行善下落不明,只好快快而归。当这位董市长第二次返回荷花镇时,却已是十年浩劫期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将他打成了“走资派”,被“造反派”押送到荷花镇进行劳动改造,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
董市长重返故地后,自然不免感叹万分。物是人非,岁月无情,想不到二十年前自己与战友曾在这里和敌寇浴血奋战,立下过赫赫战功,而二十年以后的今天,却以罪人的身份来此间重新接受改造,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啼笑皆非的玩笑啊!历史太捉弄人了。
然而,历史无情人有情,幸亏纯朴的荷花镇人都有一颗善良、明亮的心,他们压根儿不相信,当年拎着脑袋打鬼子的老八路,今天咋会变成人民的罪人,就像二十年前他们衷心爱戴八路军的董连长那样,这会依然爱戴二十年后的董市长。虽然现在这个“走资派”是来劳动改造的,但谁也不用吩咐,人们都会主动前来关照他。董市长就像鱼儿又回到了人民群众的水中,重温鱼水深情。
也许董市长深得人心,很快引起了“造反派”的注意。这天在荷花镇的大街上,董市长无意间被一位戴着“造反派”红袖章、年约四十岁左右的跛子拦住了路,对方阴阳怪气地问道:“你就是当年在葫芦沟与行善和尚策划大摆蛇阵的董连长么?”
董市长警惕地回应道:“一切都已成为历史,何必老话重提。”
跛子以一种怪怪的目光狠狠盯了董市长几眼后扔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历史有时还可以重演!”便自顾一瘸一拐地走了。
当天晚上,董市长在居住的一位老农家里突然被一条毒蛇咬伤了,而且毒性发作很快,董市长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老农全家人急忙将董市长抬进镇上的医院,医生翻遍药柜找不到消毒的血清,只有向民间蛇医求援。捱到天亮,当这蛇医赶过来时,董市长已经面若白纸,呼吸微弱了。蛇医连连摇头,回天无力。围观者纷纷落泪,哭声震天。
哭声惊动了从镇上匆匆路过的一条中年汉子。他身材适中,满脸胡茬,身背竹笠,脚穿一双旧解放鞋。听说毒蛇伤了人,他便打住脚聆听了片刻,然后分开人群径直走到奄奄一息的董市长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翻了翻他的上下眼皮,凝神片刻,心中仿佛胸有成竹,便盘腿席地而坐,嘴里轻轻念动咒语。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惊呼:“蛇!蛇!”众人大乱,四散而逃,只见一条墨绿色的竹叶青徐徐游来,在汉子面前停住,,一动也不动了。汉子便厉声喝斥:“孽畜,你受何人派遣,竟敢滥伤无辜?还不速速吸毒救生,方可免你一死!”
毒蛇似乎听懂了汉子的话语,竟游到董市长的身上,轻轻吸吮了一阵。不一会儿,董市长的眼皮微微动弹了几下,随着呼吸开始顺畅,心跳恢复,脸色慢慢恢复原状。四面的围观者无不惊呼出声:“起死回生了!起死回生了!”“神了!神了!这师父赛过当年的行善和尚了!”
汉子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又朝竹叶青命令道:“孽畜,速去将你的幕后指挥者擒来!”
竹叶青便又徐徐游出人群,很快消失了踪影。
大约等了一顿饭的工夫,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救命哟!救命哟!”众人大惊,扭头望去,只见这竹叶青盘在一个跛子的脖子上,似乎在指挥他朝这里一瘸一拐地走来。走近了,跛子一瞧地上盘腿而坐的大汉,猛地就像老鼠见了猫,惊得双腿一抖,刚喊了一声:“行善……”便一跤摔翻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行善?是行善和尚?”众人顿时欢呼雀跃,上了年纪的人眼前又浮现了二十年前小和尚斗败“蛇王”的那精彩一幕。
行善这才哈哈大笑,真人露相:“人生何处不相逢!‘蛇王’,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我们又在旧地重逢了,而且还在继续斗法啊!”
“蛇王”便磕头如捣蒜,苦苦告饶:“行善大师饶命!上司差遣,要我潜入荷花镇暗害董市长,我便只好故伎重演。实在是身不由己,请大师多多谅解!”
行善大师鼻孔里冷哼一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二十年前废了你一条右腿,今天再废你一条胳膊,也算给天下的恶人一个警告,善恶到头终有报!”说罢,便朝缠在“蛇王”脖子上的竹叶青念了一声咒语,那竹叶青便在“蛇王”的那条左胳膊处狠狠地咬了一口,蛇王痛得满地打滚哀嚎……
满镇人围着观看,一个个拍手称快。
蛇香满人间
董市长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很快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他紧紧握着行善和尚的手,说啥也不让他走。两人就这样关着房门,促膝谈心到深夜。二十年来的风风雨雨,坎坷历程,怎么也倾吐不完。
董市长说,“自从解放以后,我便派人到处寻访你,谁知你像在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直没发现踪迹。‘文革’爆发以后,我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无暇顾及你了。今天大概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我们又见面了,而且又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行善解释道,“我一直云游四海,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踪迹不定。‘肃反’那年,因为没有证件,被人诬告为潜伏的匪特,抓捕时我气不过,打伤了两个公安,结果给判了十年徒刑,这才出狱不久!昨天回到玉屏山上,方知法藏寺已被‘造反派’焚为平地,无家可归,只好准备再度出山云游。”
董市长劝道,“乌云遮不住太阳,严冬过后是春天,再呆段日子吧!等我恢复工作后,我会为你重修法藏寺。”
行善连连摇头,“好男儿志在四海,大丈夫处处为家,春天来了我再归来吧!”
凌晨,行善便不辞而别了。
自古道,少年汉子江湖老,红粉佳人白了头。浩浩流水,悠悠岁月。董市长与行善这一别又是整整十多个年头。当他俩再度邂逅时,俱已是白发苍苍、年逾花甲的老人了。
这年,董市长退休以后,决定再去一趟荷花镇,寻访当年的故人,尤为思念行善和尚。
如今的荷花镇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山峻岭变通途,高楼大厦平地起,小镇的面积扩大了几倍,人流量日益增多。每天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十分繁华。时值正午,肚饥难耐,他就近迈进了一家”佳肴馆”。
刚刚落座,便听得里间雅座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一人的嗓门听来十分耳熟,尽管带着几分苍老,他还是分辨出来了,便大声问道:“里间莫非是行善师父么?”
随即有人掀帘而出,一瞧董市长顿时双眼大放异彩,脱口惊呼:“董市长!”便扑上前来,双方紧紧抱作一团,四行热泪滚滚而下。
董市长和行善松开身子以后,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白发老人,跛着右腿,左胳膊的袖子空洞洞的。他便猛地记起,这不就是当年被行善废了胳膊废了腿的“蛇王”么?
“蛇王”很快也认出了董市长,嬉皮笑脸道:“缘分!缘分!不是冤家不碰头,想不到今天,我们三个人又凑在一块了!”
董市长抿嘴一笑:“现在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吧!”
行善鼻子里哼出了一股粗气:“我们现在还在斗哩!”
董市长便叹出一声:“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斗的?”
“蛇王”点点头:“董市长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些年法藏寺重修时,我还捐了款哩!”
行善哼了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歪风邪气还在盛行,不斗行么?只要老僧在,就咽不下这口气!”他便怒气冲冲地向董市长解释道。这“蛇王”借着改革开放之机,在镇上办了这家野味馆,专门烹调各种飞禽走兽、珍稀动物,其中尤以蛇肴吸引顾客盈门,狠狠地赚了个盆满钵满。尽管他已手脚残废,但捕蛇之术依然老到,邻近山沟里的各种蛇类都已被他捕了个精光,几近绝迹。于是,他便又打起了行善和尚的主意,将他请来雅座赴宴。高薪聘请他作餐馆顾问,条件就一个,要求他施展“呼蛇术”,定期供应活蛇。行善一听,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厉声斥责:“而今蛇已日渐减少,成了珍稀动物,县政府也贴出了公告加以保护,你还想利用我来发财,没门!”
董市长听话听音,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抚今思昔,感触万分,不由得连声慨叹:“行善啊,行善,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是一名蛇僧,而是一名蛇神啊!”
从这天起,行善和尚将邻近山里的各种蛇类统统呼到玉屏山上,加以保护,谁也难越雷池一步!就连“蛇王”也无可奈何,只好关了店门改行。
数年之后,行善和尚在法藏寺圆寂。火化时,突然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玉屏山顶的平台上突然冒出了成千上万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长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为蛇僧送葬。
第273篇、命悬一线!飞机上掉下一个人
在2700米的高空,这名飞行员被甩出机舱之外,仅仅靠一根尼龙绳缆系住生命,可他能坚持多久呢?
高空遇险,他被甩在机舱之外
12月2日那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再也没有比这样的天气更适合飞行的了。那天上午11时,34岁的空军飞行员杜宾和他的搭档——33岁的皮尔斯,跨上一架属美国空军所有的双引擎“U-21”小型运输机,机上装载的是600磅军火,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将这些危险物资从新泽西州的莫里斯镇运到马里兰州的军事基地。整个航程大约需要50分钟,这也是杜宾和皮尔斯的首次合作。
杜宾发动引擎,拉起操纵杆,飞机呼啸着冲向湛蓝的天空。可正当杜宾驾驶着飞机继续攀升时,仪表盘上一个红灯亮了,那是表示飞机某个地方出了故障的警示灯。杜宾一瞧,红灯指示的是舱门,他扭头向机舱左侧的舱门处望去,只见那门是关着的。杜宾皱了皱眉,作为一名有12年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杜宾已经对这种小飞机的警报系统常出现的“谎报军情”习以为常了,不过,杜宾还是有些不放心。当飞机在9000英尺的高空开始水平飞行后,杜宾将操纵杆交给皮尔斯控制,他说道:“我最好还是去看看,这可是咱们的首次合作,我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杜宾明白,如果舱门是关好的,门顶端的那个把柄应该呈现一倾斜的角度,而现在的角度显然不对,于是,杜宾走过去,开始检查门两边的闩子是否闩好,这种小型飞机的舱门是从顶端和两边闩住的,在舱门向下打开后就变成了出口楼梯。突然,只听得“呼哧”一声,飞机运行时产生的时速高达220英里的飓风将舱门向外抛开,然后向下甩去,直到完全打开后由底端的绞链拉住。与此同时,正在门边察看的杜宾也在翻了一个筋斗后被抛向呼呼作响的天空。
“天哪,我飞出去了?”杜宾一阵惊悸,感觉自己的身体正随着由螺旋桨引起的向后气流滑出去,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杜宾的左手绝望地在空中抓着,居然幸运地抓住了连接舱门出口和楼梯的一根尼龙绳缆,猛烈的寒风抽打着杜宾的身体,并将他撞向金属楼梯,杜宾紧紧地抓住那惟一的救命绳,就像一只倒贴在舱门上的蝙蝠一样,同时他还必须用尽全身之力才能抵抗住强大的风力。
在驾驶座上,正接替杜宾操纵飞机的皮尔斯听到“呼哧”一声,他扭头向左望去,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在本应该是舱门的地方赫然出现的是一片蓝天,更令他恐怖的是,杜宾已不见踪影。皮尔斯曾多次驾驶飞机在险恶的环境下执行任务,也算得上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他心里骤然一沉:“上帝啊,杜宾被甩出去了,这可是2700米的高空啊!”
皮尔斯仔细察看着仪表盘,然后又扭头朝后望,在打开的舱门处,他看到一只脚在上下飘动,好似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那是杜宾吗?他还没有掉下去?他一定抓住了什么东西!皮尔斯感到不可思议,他几乎是本能地拉下减速杆,将飞机的速度减了一半。
与此同时,双手抓住舱门上尼龙绳的杜宾感到自己纷乱的思绪似乎已与身体脱离,正在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漂浮。随后,他感觉到飞机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不禁在心里感激皮尔斯:在这关键时刻果敢地采取了正确的措施。机速减慢后,风的冲力也减少了许多,杜宾能够使尽全身之力用脚抵住掉在机身下的舱门,他倒立着的头仍在风中摇摆,但他的脚却沿着机身慢慢地寻找着依附点。终于,他的左脚钩住了舱门角落的一个门闩,现在,他双手抓住尼龙绳缆,一只脚钩住了舱门,总算有了两个暂时的依附点,可以把身体稳定住。然而,在这飞速行驶的半空中,他又能坚持多久呢?在这猛烈而寒冷的气流的冲击下,杜宾感到自己力量的渺小,可他知道必须挺住,挺住……
紧急呼救:寻找生命的跑道
此刻,正在全力驾驶飞机的皮尔斯好不容易才战胜了自己想过去将挂在舱门外的杜宾拉进来的冲动。他明白,自己要想在如此猛烈的风中将身高6英尺、体重200磅、头脚倒置的杜宾拉上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何况,就算皮尔斯有超人般的力量能将杜宾拉上来,他也知道“U-21”飞机由于没有自动飞行系统,如果没有人用手控制住操纵杆,飞机一分钟都无法保持稳定。
皮尔斯意识到,惟一能救杜宾的办法是尽快让飞机着陆。皮尔斯从窗户里向后侧望去,他能看到杜宾的脸和倒挂在寒风中的身体的一部分。他知道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剩下了。皮尔斯迅速与位于纽约长岛的空中飞行控制中心联络上:“我是882,我有一个紧急情况,必须马上着陆。”
此刻,正坐在纽约空中飞行控制中心雷达屏前的调度员大卫听到了882的呼叫,他回答道:“882,你还有多久降落?”“我是882,我必须立即降落,飞机的一个舱门开了,有一个人挂在机舱外。”
听到882的回答,大卫大吃一惊,他建议飞机在位于新泽西州东部的索姆森特机场降落。然而,这意味着飞机必须转向,可挂在舱门外的杜宾能经受得住吗?皮尔斯又想起了位于飞机前方的另一个较近的机场——萨堡机场,他立即对大卫请求道:“我想在萨堡机场降落,你能否安排我在那儿紧急着陆。”大卫知道,所谓萨堡机场,位于新泽西州的西部,只不过是在一片荒野中的一个水泥跑道而已,在那里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机场控制塔。
“美丽的土地啊,我还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在12月的这个寒冷的日子里,在美国新泽西州的某些地方,如果有人抬头向空中张望,他们将看到令他们目瞪口呆的一幕:一架正在高空飞行的飞机下面竟然挂着一个人。然而,对于杜宾来说,他似乎已经不再感到恐惧了,他甚至还觉得自己在如此高的空中居然还能活着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就是不知道这种幸运还能持续多久。
此刻,半空中的温度是零下10摄氏度,可杜宾除了手,身体的其他地方已经不再感到寒冷了,他几乎是僵硬地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他知道自己惟一的希望是迅速着陆,在他的头下,冬日里棕色的田野异乎寻常的美丽,可他能够活着再次站在上面吗?
杜宾感到飞机正在慢慢地调整方向并开始降低高度,他下意识地抓得更紧了。这时,他感到喉管里似乎有某种东西想出来,由于头脚倒置,他觉得好像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被强迫着要从嘴巴里吐出来。上帝啊,他心想,莫非是我体内的什么器官破裂了。他拼命咽着口水,尽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在他最珍视的事情上。在这危急时分,他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可爱的孩子——7岁的吉米和4岁的克里斯,还有他的妻子科琳,他不能想象让他们在失去了丈夫和父亲的情况下单独去过圣诞节。
幸运的着陆:首先落地的是飞机的轮子,而不是他的脑袋。
第274篇、迈阿密怪圈
发 现
1998年3月,美国一名房地产开发商买下了位于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市主要码头区的一块地皮。这个码头位于迈阿密河与比斯凯恩海湾的汇合处,而这块地皮则夹在一座豪华酒店和一幢现代摩天大楼之间,地皮上是6幢建于20世纪40年代中期的公寓楼。开发商计划拆除这些3层楼高的旧建筑,以便建两幢高40层、共有600个房间的豪华商住大厦。旧房刚拆除,考古学家就按照当地法规进行例行考察,没有人指望有什么大发现,毕竟美国的历史实在太短暂。
考古学家首先移走了地基上层,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当他们探查到土方下面时,却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一层古代的垃圾,也就是史前人类生活的证据。继续往下挖掘,考古学家们又在石灰石岩床的表面发现了多个怪异的圆形孔洞,其中一些看来是天然的,另一些却像是人造的。由于石灰石岩床具有多孔状结构,容易被侵蚀,那么圆洞是否系侵蚀而成?专家们对此看法不一。另外,他们还发现了一些较大的长方形凹坑,其上也分布着较小的圆洞。这更令人难解,莫非这些凹坑共同组成了某种图案?经过勘察发现,它们果真位于一个大圆上。圆的直径约为12米。接着,考古学家们又往垃圾土层里挖。并用金属探针检查岩床,结果又发现了一系列凹坑。恰如事前预料,凹坑组成了一个嵌入岩床的完善的整圆。
至此,考古学家们相信自己这次也许有了真正非同寻常的发现:神秘的古代遗迹,或许还是一个早已消失了的民族的遗迹。由于在北美洲其他任何地方都未曾有过类似的发现,“迈阿密怪圈”一举成名。对于它究竟是什么,人们提出了种种推测:它是古人举行仪式的场所,是神圣的地方;它是一种历法,是一座天象台,甚至还有人认为它是UFO(飞碟)的登陆地点,圆坑正是由飞碟的“脚”踩出来的。
时间到了1999年2月,原定的房产开发工期已大大延误,开发商迫不及待地要进入现场施工,而主张保护文物的示威者则自发武装起来,打算抢夺怪圈。在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之下,当地官员开始了法律程序,最终迫使开发商将这块地皮卖给了佛州政府,售价为史无前例的2700万美元。在公众的一片欢呼声中,有关方面反而开始担心:怪圈真的能值这么多钱吗?因为有关怪圈的所有重要问题仍无确切答案:怪圈究竟是什么?它是谁建造的?建造于何时?
人们很自然想到很久以前居住在迈阿密河口的印第安人、特奎斯塔人—— 一个以捕猎和采集为生的小部落,他们穿行在巨大而可怕的密林沼泽和亚热带海岸。然而他们与世隔绝而又令人难以捉摸,无论是16世纪的西班牙殖民者还是后来的欧洲探险家,都未能真正接近他们,因而对他们所知甚少,但仍然留下了对这个“血腥恐怖”部落的描述。直到现在,人们普遍认为特奎斯塔人是吃人族。如果你在16世纪时的佛罗里达海滩上岸,你余下的寿命将不会超过3分钟。但是,迄今为止没有考古证据表明他们曾建过房屋、仪式中心甚至定居点。因此,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迈阿密怪圈”上创造什么建筑呢?!考古学家们意识到:怪圈的发现并不意味着一个谜的了结,而是代表着一个又一个新谜题的开始。
探 秘
考古学家们需要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怪圈的年龄。他们无法知道岩石是在什么时候被钻出洞的,不过洞里却充满了具有考古意义的材料,比如骨头和古代木炭的残片。如果能对木炭采用碳测年法,就有可能说明人是何时生活于此的。
科学家将古代木炭样本溶解并提纯,以便让碳-14能被很容易地探测到。由此测出了衰减量,从而确定木炭在公元前50年~公元250年之前就已存在,也就是说怪圈内的木炭已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假如怪圈本身也已这么古老,那么它就是北美洲最重要的古迹之一。
正值此时,有一位著名历史学家却注意到,在怪圈所在区域的附近,有一个与旧公寓楼配套的化粪池。据此,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怪圈中的圆洞很可能是由来自化粪池的渗流物侵蚀而成的。这无疑扔下了一颗炸弹。果真如此的话,那2700万美元和热衷于探索怪圈之谜的考古学家将成为一大笑柄。但专家们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查遍有关这些旧公寓楼的公共档案,尤其是排污系统设计图,结果证实,化粪池与怪圈之间毫无关联。此时,那位著名历史学家又对怪圈的年代提出质疑,而考古学家们也的确需要对怪圈的古老程度拿出科学的证据。既然怪圈本身的年龄不能通过碳测年法测定,他们便请来地质学家检查石灰石岩床。
在怪圈圆洞的内表面,地质学家发现了被称为“钙华”的物质,其实是一层薄的硬壳。这层硬壳显示了石灰石被切割及暴露的时间有多久。当岩石暴露在空气中时,地下水中的碳酸钙便在岩石表面析出。在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时间里,碳酸钙逐渐硬化成一层灰白色的薄壳。通过比较怪圈圆洞的内表面和化粪池的表面,两者的年代差别就得以科学地确定。
怪圈的古老性已被证实,但仍有许多问题没有答案:怪圈是用来干什么的?游移不定的特奎斯塔人会在怪圈上修造固定建筑吗?要回答这个问题,惟一的办法是把在怪圈中找到的人工物品,与在迈阿密的其他特奎斯塔人遗址找到的物品作比较。
在迈阿密博物馆中,有很多特奎斯塔人的物品,它们来自早些时候在别处的挖掘。在对二者进行比较之后,不仅发现它们完全匹配,而且澄清了原来的许多错误观点。比如,那些被钻了孔的鲨鱼牙齿并非是史前的冲浪设备,而是非常重要的工具——相当于刀。印第安人把鲨鱼牙齿嵌入木棒或称刀柄 ,然后用来切割。他们还用黄貂鱼的鱼钩做成带有强有力小尖头的工具,其效果不比石制工具差。这一切证据表明,怪圈就是特奎斯塔人的杰作。
从对其他印第安文化的了解中,考古学家推测,怪圈可能是部落聚会场所的极早期样本。此前在佛罗里达北部发现了一个印第安人的聚会建筑,它原先是由阿帕拉齐人于18世纪,也就是在“迈阿密怪圈”建成一千七百年之后修建的。这幢建筑遗址看起来呈现出8个同心圆,每个圆上都有一根巨大的支柱,其中主要的支柱深入地面下达1.52~1.83米。不过,这幢建筑虽然也由柱子支撑,但柱子并未插入岩床。另外,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遗址有精确的几何图形显露出其内部结构,怪圈却没有。更重要的是,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有炉膛,并且建筑物的地板仍然在地面上,而从怪圈却看不出这些。这是不是说考古学家对怪圈的推测错了呢?
谜 底
终于,根据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特点和石斧头的贡品功用,有人推断怪圈中的洞孔可能是用来放置图腾石柱的,也有人认为洞孔中很明显曾插着木头柱子,柱子的作用是支撑建筑物的墙。还有人想到了佛罗里达的气候特点——飓风频繁。而怪圈所在地正是位于海湾边缘,一旦飓风来临,巨浪将把特奎斯塔人的村落荡平、冲走。这样,怪圈是什么就有了答案:怪圈是特奎斯塔人想出的虽然简单、却是天才的办法,他们用它来躲避巨浪。怪圈建筑并不位于地面,而是被柱子架在地面上方。这样,便解释了岩床上为何没有炉膛或烧火的痕迹,因为怪圈房屋的地板从来就没有在地上。然而,还有一个谜:岩石中的洞孔分布虽无明显规律,为何却又如此复杂——尤其是一个挨一个的?有人提出了一种解释:海边潮湿的气候使木质支柱的寿命有限。当支柱腐烂后,就需要更换新的支柱。因此,特奎斯塔人在修造怪圈建筑时,事先在岩石中打出多组洞,其中每组均为7个。假设每根木柱的使用寿命约为50年,那么怪圈建筑的存在时间就是350年。这就是说,传说中漂泊不定的特奎斯塔人曾在这里连续居住过350年之久。也就是说,以前对特奎斯塔文化的认识统统被推翻了。由于后来在怪圈以外的挖掘发现了更多密集分布的洞孔,如果它们都是被用来放置建筑物支柱的话,那么怪圈所在地就成为整个“支柱上的村庄”的中心。
这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大发现。开始是挖进岩石的神秘怪圈,现在竟变成“印”在岩床上的整个村落。根据这种解释和阿帕拉齐人的聚会建筑,也许还能重现古老的特奎斯塔村落的本来面貌。怪圈上的建筑很可能是建在被抬离地面的平台上的仪式及聚会场所,整个建筑由粗大木柱支撑。怪圈内的较小洞孔里则是较小的支柱,它们支撑起居的平台。整个建筑很可能呈圆锥形,四周由编织草覆盖。怪圈周围的小型多住户式住所也是建在地面上方,由木头柱子支撑,这些住所可能有倾斜的屋顶,四周也有编织草,居民们则在离开地面的平台石板上生火做饭。这样,整个特奎斯塔人村庄便因立在了桩木之上而与地面有相当的距离,从而避开了迈阿密河以及比斯凯恩海湾的汹涌巨浪。现在,考古学家们已经明白了特奎斯塔人为何会在这里修建定居点,因为此处能赋予他们想要的一切。从这里出发,就能得到佛罗里达东南部的一切自然资源,这里不仅在两千年前是一个中心,即使现在也是一个繁华的中心地带。这种推论对历史短暂的美国来说,无疑是一支剂量很足的兴奋剂,因为它不仅打破了西班牙殖民者创造的神话,而且启迪了至少是所有迈阿密和佛罗里达人——他们的后院里有真正惊人的历史财富。
在欧洲人登陆佛罗里达之后的短短两百年之内,特奎斯塔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战争、疾病和奴隶制度使他们灭绝了。他们没有为世人所知的后代,但是,“迈阿密怪圈”成了他们的永久性遗产,也是北美洲最富有创造力的印第安文化之一的证据。但从整个考古过程来看,尽管运用了各种科学分析手段,却仍有许多结论含有很大的推测成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迈阿密怪圈”之谜尚未彻底破解。
第275篇、杀猪二爷
二爷在三十岁上结的婚。
要是那年没有那场大雪,也许二爷这一辈子就这样光棍下去了。这是村上所有人的看法!二爷虽是个杀猪的好手,但因为好赌,一年下来就所剩无几。试想,谁会嫁给这样一个好赌的男人?二爷自己也是这样子认为,这辈子是打光棍的命了。可谁也没想到,那年的那场大雪,却给二爷送来个长得水灵灵的女人。女人是个逃荒要饭的,饥寒交迫路过二爷村上时,昏到在了二爷那间小屋前。二爷救了那女人,女人也就和二爷住在了一起。自那时起,二爷就戒了赌,也不知女人用了什么方法让二爷戒的,但也许是二爷自己用心戒的。反正,二爷除了外出杀猪,就是回家照顾妻子,再无心去光顾赌场了。二爷的日子就这样开始滋润起来。第二年,女人给二爷生了个女儿,夫妻俩给她取了小名叫香儿。二爷视她为掌上明珠,整天乐呵呵的。
转眼之间,二爷的女儿十六岁了,长得如她母亲一样水灵。邻村的一个小伙与二爷的女儿青梅竹马,愿意上二爷家当上门女婿,二爷也十分中意这小伙。于是,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了这年的冬天。可二爷家这美好的一切,却随着狗日的鬼子进村,给毁于一旦。
那天,二爷与往日一样,告别妻女,一大早就应邀去外村杀猪了。那天的生意特好,二爷一口气连杀了六头猪。当二爷哼着小曲满载而归时,天已近暮霭,临近村子,从村子那边吹来的风中夹带有烧焦了的木头味,还隐隐传来哭声,这让二爷觉得不对劲,他想,莫不是谁家房子着火了?这样想了后,二爷的脚步就快了起来。到了村子口。眼前的情景让二爷惊得差点当场昏到。被烧的房屋还在冒着缕缕白烟,几具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二爷惦记着香儿母女,忙三脚并作二步朝自己家中奔去。还没走到家门口,二爷就“香儿”、“香儿”地喊了起来,没人出来应答。二爷心中一惊,暗叫不好。待他进得屋里,就见女儿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二爷没命地奔过去,“香儿”、“香儿”地痛叫起来。可香儿的身子早已僵硬。二爷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妻子。在灶间,二爷找到了妻子,也是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他哭着叫着妻子,幸好妻子还有一口气,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拼了命地说,香儿他爹,你得替俺娘儿俩报仇,是那个小胡子带眼镜的日本佬……害……害……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气绝了。
二爷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在埋葬了妻子与女儿后,他在村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两个月后,乡人才在县城街头的肉摊上见到了二爷。
乡人奇怪,二爷也真是的,放着好好儿的猪不杀,却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县城里卖猪肉了?
有一天,县城里一个小鬼子被人在公园用刀给抹了脖子。那鬼子留小胡子,戴着眼镜,名叫板恒一郎。从这以后,在县城街头上,乡人发现,二爷连同他的肉摊也一起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乡里人再见到二爷是在好几年之后的县城解放那天。乡人从进城的解放军队伍中的一个军官的脸上,依稀可看出这人就是当年杀猪的二爷。
第276篇、名丑瘦三
瘦三是元城县坠子剧团的名丑。
瘦三不仅模样长得瘦,骨头架上贴着一张皮,小鼻子、小眼睛,而且一举一动比猴子还猴。瘦三自小丧父,寡母拉扯他长大,所以瘦三是个孝子。尽管别人看不起他们母子,瘦三却争气,10岁那年就背上父亲留下的竹筐,在元城大街上卖焦烧饼。那时候,经常有草台子戏班来元城演出,瘦三常常背着竹筐到戏台子底下,喊一声焦烧饼,带芝麻的焦烧饼,然后,踮着脚、伸着脖子看戏。特别是丑角一出场,他蹦着、跳着鼓掌叫好,烧饼被人偷去了也顾不上打理。
看得多了,瘦三也模仿舞台上的丑角来几个动作,捏着嗓子唱几句,惟妙惟肖,颇有神韵。围观的人一边鼓掌,一边说他学得像。瘦三,你干脆别卖焦烧饼了,去学唱戏吧。
瘦三还真的丢下烧饼筐子,去后台找到正在卸妆的丑角演员说,我想跟着您学唱戏。
丑角演员打量着尖嘴猴腮的瘦三说,去你的吧,小孩子别闹。
瘦三说,谁闹了?我是想跟您学唱戏。说完,跪在地上说,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来。
这时候就有人围上来跟丑角演员说,这孩子想跟着您学,你就收下嘛。丑角演员笑笑,干咱们这一行靠的是七分天赋三分苦,这孩子面部木讷,我看不是这块料。
话未说完,瘦三学了一个时迁的动作。只见瘦三跟刚才判若两人,眨眼吐舌耸肩,猥琐中透着机智,把个丑角演员看得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动作是自己刚才在舞台上表演过的,想不到眼前这个瘦巴巴的孩子学得如此的神似!
瘦三又依依呀呀唱起来。念白吐字清晰,唱词字乖韵巧,一招一式让人忍俊不禁。丑角演员当下就收瘦三为徒。
几年后,瘦三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在戏曲中,虽说丑角是个陪衬,大多观众却是冲着瘦三去的。观众说,瘦三插科打诨,丑而不俗。他的几个角色就像花生米,虽小,越嚼越有味道。
省电视台有个戏曲栏目,搞比赛,金奖一万元。瘦三参加角逐,一路夺关斩将,到最后,和邻县一个叫吴子清的名角竞争金奖。
吴子清唱的是红脸,颇有实力。晚上,吴子清请瘦三喝酒。脸红耳热之际,吴子清说,老弟,你把金奖让给我,一万元归你,我图虚名,你得实惠,如何?
瘦三不语。吴子清说,比赛,必有一伤,假如我胜出,你啥也得不到。
瘦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咱们梨园有句行话,戏比天大。说完起身告辞。
吴子清一声冷笑。转身买单,服务员说,刚才那个瘦子已经付过钱了。
吴子清吃了一惊。
第二天比赛,瘦三落选。吴子清冲瘦三笑笑,瘦三拱手,也笑笑,转身而去。
去年在元城北关演出,瘦三正在化妆,有人来喊他说,瘦三快去看看吧,你娘不行了。瘦三拔腿就向家跑。
这一下剧团乱套了。演出马上要开始,团长只得安排别人顶替瘦三。可是很多人都是冲着瘦三来的啊。团长上台,正在向观众道歉,瘦三出现在舞台上。台下鼓起掌来了。
那一次演的是《单公子投亲》,瘦三把个傻公子单能演绎得神形兼备,天上人间,台下看得如醉如痴,嬉笑连天,喝彩声此起彼伏。
演出结束,瘦三来不及卸妆就跌跌撞撞地向家跑。远远看见家门口挂出的纸幡,瘦三顿觉天崩地裂,扑到母亲灵前,哭得撕心裂肺。
第三天送葬,瘦三披麻戴孝,被人架着走出巷子。抬头一看,泪眼中映入黑压压的人群,数千朵小白花被数千百只手臂举擎着,就像一片白云。
据说,瘦三娘的葬礼,是元城最隆重的葬礼。
第277篇、试心洞
明朝万历年间,山西大同府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一个樵夫上山砍柴,为了避雨无意间发现一个山洞,便进去躲雨。进去之后,他发现洞里藏着许多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他扔掉山上砍来的柴,把衣服脱下来包了整整一大包财宝回家去了。从那天以后,他一夜暴富,成了当地有名的财主。他把山洞的事情悄悄地告诉了他的老婆,并让她保密。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个月之后樵夫突然变得痴痴呆呆的,他老婆寻遍周围最好的大夫都看不好他的病,他整天就坐在那里嘴里不停的念着三个字“失心洞,失心洞。”
老婆想起他跟自己讲过的那件事情,便找到村里的村长。于是,村长召集了村里的壮丁,到山上去看个究竟。不久,他们便发现那个山洞,和那个樵夫一样,凡是,进山洞的人都背了一大包金银珠宝回来,山洞的事越传越广,村里的人都来这个山洞取宝,整个村子一下子,都富了起来。同样是一个月之后,凡是,进洞取宝的人都变得和樵夫一样的痴痴呆呆,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这样。而剩下少数几个没进洞的人,再也不敢进那个山洞了。
一天,有一个道士来到这个村子,说能够治他们村的痴呆病,但是,有个条件就是生病的人,必须花掉他们从洞中取得的所有钱财。于是,村里开始纷纷变卖财物,装了整整几大车,交给了那个道士,道士从别处雇了几个壮汉,把几大车的财宝运走了。道士在临走前,把一封信交给村里的人,说只要按照上面的方法去做就能治好村里的病。村里的人打开信,信上面写着“财因贪心来,祸由迷心起,欲治失心症,且寻无心人。”
无心之人,不就是傻子吗,村里的人议论纷纷,难道还嫌村里的傻子还不够多吗?一个聪明的村民,对那些人说,现在村里这么多傻子原本都不傻,现在要找的是原本就傻的人。这时大家想到了村里的旺才,他是个孤儿,从小不知道谁给扔在山神庙里,被好心人捡回村里,就这么有一顿没一顿的把他养活大了,给他饭他就吃,平日里他也不闹事,只知道自顾自的玩泥巴。
村民们商量着兴许让旺才到山洞里去一趟,村子里的病就能治好了。于是大家找来了旺才,把他带到山上的山洞前,让他进去看看,过了没多久旺才手里拿着一个泥人,乐呵呵的走了出来。大家急着想回村看看有什么变化,便带着旺才,往村子里赶,回村一看还是老样子,那些人还是一脸的痴呆,根本没见好,纷纷骂那个道士骗人。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只见旺才拿着泥人走进了一户人家,把泥人朝着病人面前一晃,那人立刻如见鬼神般全身发抖,惊叫连连,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村民正想上去阻拦,但见那人冷汗过后,神智恢复了正常。于是,村民纷纷让旺才带着泥人去自己家,不多会儿,旺才走遍了村里的每户人家,走出最后一家门口的时候,泥人“啪”的一声化为干土碎了一地。
全村大多数人家的病都好了,只有几户人家家里人还是痴痴呆呆的,见状急忙过来拉着旺才,要他再上山到洞里去拿一个泥人来给他们家人治病。只见,旺才一收平日里痴呆的样子,嘴里吐出一句话:“心不净,则病不止。”原来,那几户人家没有把洞中取得的财物全部交给道士,而是偷偷又留了一些藏在家中,所以泥人在他们面前便不起作用,如今,追悔莫及,但为时已晚。
村里众人见旺才也不傻了,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想看个究竟,旺才缓缓道出了此中玄机。其实,山洞为此处山神所有名为“试心洞”,因见此村十分清贫,动了侧影之心,开启洞门以试民心,若民风淳朴便可为福一方。原来,在金银财宝旁边山神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一人一件,多则生变”,但是进洞的人眼里只有这满洞的财宝,却完全看不到这石碑上的字,故而有此一灾。而后,山神见祸由自己一时善心而起,于心不忍便化为道士前来解救众人,因为只有无心之人才不会有贪念,才能不选财宝选泥人,而只有这泥人能解村民的失心症。就在泥人破碎时旺才也随之苏醒,他原是山中一个无名小仙,因打破神龛而被贬为凡人在此受罚,今日罚期已满,也该随山神回山,守护这‘试心洞’。他还告知众人山洞洞门已封,莫要再寻,说着向众村民深深一鞠躬以感谢多年养育之恩,说完便出了村上山去了,此后再也没人看见过他。而后,有几户人家多次上山找那个山洞,却再也没人找到过。
第278篇、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
认识刀王沈万白,纯属意料之外。
那天,王部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全市非遗申报任务,由我们宣传部牵头搞,你负责集中整理,有关刀王沈万白的资料,你得亲自写,这是市委书记御笔钦点的,书记说了,我市非遗申报,沈万白是重中之重,此事关乎全市的文化形象和今后的经济腾飞,一定要认真细致。圆满完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王部长说完朝我怪怪一笑,说,好了,去吧。我心里猛一咯噔,立刻起了疑云,怎么,这点个小事难道还能咬手?
果不其然,我一连登门三次,沈万白一次都不照面,只是叫老伴出来说一声,他在家,就是身体不适,不能见外人,也不愿意接受采访。
最后一次我急了,当着他老伴一口一个奶奶地叫,说,我来采访是市委书记亲自布置的任务,完不成不光要挨批,弄不好连饭碗都成问题。
正在叫着苦,忽听屋里头传出来一句话。好了,不说了,进来吧。
然而,真一见面,却叫人大失所望,不说别的,光看长相就跟想象中的差上十万八千里。刀王这两个字多响亮,可沈万白的人却是又瘦又小,一张刀把样的窄条脸上,布满皱纹,除了两只眼睛瞅人的时候还有点力度外,其余一无所看。
这还是小事,更糟的是他性格怪拗,极少言语,简直就是他自己刻的一张门神爷,看上去还挺像个人样,但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没办法,正面强攻失效,我就采取迂回战术,凭着自己是个姑娘,赖着跟刀王的老伴扯乎,拽着老人口口声声叫奶奶。
老人名叫赵霞,是个老牌知识分子,还是建国前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赵霞经不住我的缠磨,说,好吧,老头子是有名的老牛筋,你就别指望了,想知道些啥,奶奶尽力说给你。
这之后几个月,我都徜徉、深浸在赵霞奶奶娓娓袅袅的叙述中。
一
刀王本姓万,名白,后来随师傅改姓为沈,解放后的户口簿上便有了沈万白三个字。
万白祖祖辈辈皆为占城人氏,占城属北地,但他却最终成了中国木刻年画南派的嫡传大师,这其中自然大有蹊跷。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2)
万自生下地就没了爹娘,打懂事起就是在洋人教堂办的救济院里讨活命。民国二十六年,鄂豫鲁皖四省大饥荒,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救济院倒闭,万白外出流浪,在深山狭道旁,用掏的鸟蛋救活了一个垂危的老人。而后,万白与老人辗转回到占城,住到城北佛济寺。寺庙破败,不能全力善助。此时的老人,又病重至瘫,命若悬丝。于是,九岁的孤儿万白只有四处乞衣求食,又帮寺僧垦荒种地,以顾两人温饱。虽穷困艰难,但有亲情濡沫,万白倍感温暖,对老人至敬至孝,二人遂情同父子。时间稍长,老人神志行动渐渐恢复。万白于是外出为人帮工,生计略见宽余。老人便教万白识字画画,又收万白为徒,正式传授给他木刻技艺。
万白十二岁,头一次不让师傅帮手,独自完成了一幅门神画,那是一张秦琼和一张尉迟敬德像。域印出来,师傅为他评画,先把木版端在手上,仔细端详,用鼻子细闻,又让万白扶他到门外对着太阳,一条一条看刀纹。
师傅看到最后,口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好。
万白高兴之极,内心狂跳,他颤抖着声音问道,师、师傅,你是说,我、我出师了?往后,往后也能跟你一样当、当刀王了?
师傅听了,没有看他,没有答话,独自出门上了大街。
回来时,师傅一只手提了一把新夜壶。一只手提了两只鸡和一块肉。
师傅亲自下厨,一切不要万白动手。饭菜上桌,师徒二人坐好,师傅从夜壶里倒出两碗乳浆般的“地封白”黄酒,递一碗给徒弟,自己端一碗,开口道,万白,你知道师傅为何用夜壶装酒?万白想一想,说,师傅,我不知道。
师傅听过,脸上浅浅一笑,抬起酒碗说,来,万白,这头一碗,师傅先敬你。万白一听大惊失色,正要说话,师傅用手止住他,接着道,师傅是豫南商城人,大名沈逸真,那年闹大灾,一家人死尽,我出来找当兵的儿子,不料突发急症,几乎丧命,不是你救我,早就成了黄泉之鬼。所以师傅要先敬你一碗。你不必推辞。来,喝。
两人喝完,沈逸真又说道,师傅今天看了你的刻版和刻画,刀功虽说还欠老到,但大气已成,前程无量。我沈氏本坊年画后继有人了。这第二碗酒,是为你学徒出师的,来,喝。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3)
万白喝不下去了,他伸手阻拦,说道,师傅,这“地封白”后劲太大,你有病不能多喝,真要喝,我替你喝。
沈逸真听了脸一沉,说道,万白,今天,你不能拦我,更不能替我,师傅有话要说,醉死也该。说完一仰头把酒喝完。
万白见状,不敢多言,连忙一仰头也把自己的酒喝下,接着赶紧又全都斟满。
此时,沈逸真又说道,万白,我告诉你,沈氏本坊木刻年画,传承已逾千年之久,在全国同行中,大名鼎鼎,人称木刻之祖。当年,你师爷爷的一套二十张门神画,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引起巨大轰动,拿了一个金奖,那还只是门神画,在年画中它只能算是冰山一角!可惜,到了我这一辈人,兵荒马乱,遍地血腥。老百姓连命都顾不上,谁还顾得上去贴门神!我有一个儿子,就是你的师兄,叫沈正武,民国二十四年叫乱兵抓了夫,至今生死不明,我又有病在身,是治不了的血痨,没几年日子活了,眼看着这沈氏本坊木刻画就要绝传。心里像有刀在割,恰在这时遇上了你。好啊,这是你我师徒的缘分。你虽然识字不多,但心善心诚,肯吃苦下力,这两年在读书上也有了不少长进,你的木刻手艺也算是学成了,沈氏本坊木刻画有人传承,九泉之下,我沈逸真也算是对得起沈家祖宗了,可是——
沈逸真过于激动,眼泪丝丝。端起酒碗一口气喝尽,伸手便提酒壶,万白连忙去帮,沈逸真用力按住,说道,万白,你放手,师傅就要跟你说到这壶了。
万白早已被师傅的真情感染,心里沉甸甸的,听师傅一说,连忙坐好。
沈逸真接着说道,万白,你刚才问,今后能不能当刀王,其实,凭你的手艺,要师傅说,你现在就是刀王。只不过,师傅说的话可是,你万万不要去想当什么刀王!在世人眼里,木刻算个啥,说大是门手艺,说小就是雕虫之技,是穷百姓混饭吃的小把戏。眼下这世道,乌七八糟。有钱就有势,有枪就有权,老百姓只有受罪的命,有谁能瞧得起一个手艺人!你师爷爷就是为了几张画。活活被商城的一个大恶霸凌辱气死的!万白,你要记住,手艺人学好手艺是为了养家糊口,绝不是为了去当刀王!天下一日不太平,你万白的手艺,就如同这夜壶,有用了提起来,不用了塞床下,即便提起来用你,日破天也高不过裤腰带!万白,人活一世,不是为名,更不是为利,而是为了命脉,为了骨气,从今往后。你在心里要用刀刻下一句话:人活着不能当夜壶,沈氏年画离不开老百姓的茅草棚……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4)
从那一天起,万白就改名沈万白,接过师傅沈逸真手中的《沈氏本坊木刻古谱》和一枚古玉印,正式成为沈氏本坊木刻年画的又一代传人。
光阴似箭,数年后,沈逸真病重,临终,对万白说,你生性聪明仁义,如今手艺也学得不错,往后可开一个木刻店,娶妻成家,凭薄技谋生,万白,沈氏本坊木刻是死是活,可就全靠你了!你从今往后再不能天涯飘零荒废日月了,你要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日求精进,成就大器啊。
万白渐渐长成,为人耿直仗义,本来就少言少语的他,谨遵师傅所嘱,把心思全都用在了手艺上。木刻技艺日见精臻。先在占县城的南门口摆摊刻字,略有节余,便就近置了一间门面房,后头住人前头开店,因城门名叫通惠门,店名因之起作“沈万白惠民刻字”。
“沈万白惠民刻字”其实并不只是刻字,它还刻画。每年鬼节一过,万白就半天开门刻字,半天关门刻画,准备春节要卖的年画了。万自在这屋里刨木板、配颜料、裁白纸,一人又画又刻又印地忙碌。
数年间,万白的木刻画传销远近。同行人看到,皆深为佩服,认为万白的木刻画刀刀皆精,契入化境,技艺功力已无愧刀王之称。有专研此道的高士,见到万白木刻,更是拍案惊叹。因为在这之前。行内人都认为中国木刻年画的南派传人已死于数年前的大饥荒,南派木刻早已绝传,却不料今日竟又重现于世了。
公元1945年夏末,日本战败投降。年底,“沈万白惠民刻字”店的老板沈万白,接待了一个奇怪的买主。
这天清晨,天刚见亮,万白正下了门板,还没来得及洒扫清洁,就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店前,三个大兵下车来到门口,其中一人竟直直地闯进屋来。
万白不及搭言,那进屋的大兵已开口发话。声音冷冷地问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会刻字的沈万白?
万白一向对人谦和,待顾客热情周到,但他也是条血性汉子,当他看到来人不仅是几个大兵,而且竟然如此骄横,出言不逊时,心中立时蹿起无名之火。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扫把,也不看来人,开口言道,俗话说,吃肉的不必问屠户,客官或刻字或买画,请随意指教,何必打听沈万白?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5)
屋内来人还没开口,屋外一兵大声喝道,不得无礼,这是我们沈副官,不刻字也不买画,有要事找沈万白查问。
万白听了,冷冷一笑,说道,查问?何事查问,请讲吧,敝人就是沈万白。
那副官展开手中一张纸卷。在柜台上抚平,问道,这画,是你刻的吗?
万白一看,正是自己所刻的一张尉迟敬德像。想一想,再仔细看一看,没错,就是自己年年刻了卖的门神画,这一张颜色稍显淡漠,显然有些年头了。他斜一眼那副官,说道,不错,画是敝人所刻,怎么,有何不妥吗?
真是你刻的?副官阴沉着问道,你再看看,它真是你刻的?
用不着再看,它当然是我刻的,试问副官大人,你能不认识自己的部队吗?
那副官伸出一根手指,点在画上,抬高声音道,这也是你刻的?
万白顺着手指看去,那是画的左下角的一方印章,竖排的四个篆体阳文“沈氏本坊”。万白轻轻一笑,说道,这个,当然不是我刻的,这是我师傅传下来的,凡为沈氏本坊所出的木刻年画。每一张上都要有这个玉印,这是沈家年画的标记。画上只要有它,即为真品真迹,时人称之为“有一印而行天下”。
你师傅,可是人称江南刀王的沈逸真?副官紧紧追问一句。
万白吃了一惊,反问道,你,你是何人,你怎么会知道我师傅?
副官并不回答万白的问话,而是又紧追了一句,我问你,沈逸真现在何处?你说,你师傅到底在哪里?
看着眼前阴沉沉的大兵,万白心中立刻有了极大的惊疑。
沉思片刻,万白言道,我师傅沈逸真已故去数年,因为我曾发誓要将师傅归葬故里,所以暂将灵柩安厝一地,等打走小日本再恪尽孝心。你是何人,为何穷究,拿沈氏年画当说辞,无缘而又无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副官见说,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喝道,告诉你,沈逸真就是我父亲,我就是他的儿子沈正武!民国十八年我爹被豫东巨匪孙麻子绑票,一去数载,生死不明,想不到却在这荒僻小县与他阴阳相遇。胆大沈万白,身为匪嫌,竟然还敢狡辩,我们已查访多日,今天就是来抓你的。随即叫一声,来人!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6)
门外的两个大兵几步跨进屋来,呼的一声便站在了万白的左右。
此时的万白不仅毫无惧意,片刻之后,突然将脸一仰,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大兵一时被他笑得愣住,那自称沈正武的副官又是一声断喝,言道,真相大白,强作镇静,沈万白,你还有何话可说?
万白扫他一眼,说道,沈正武,我早就知道你。但没有想到是这样子见面。告诉你,我万白生来就是占城人,是拜了师傅为义父接了传承沈氏木刻画才改沈为姓的。如今在此刻字卖画也已有三年之多。道德人品如何,你尽可以去打听。我认识师傅时九岁不到,如何会与豫东响马牵连?至于你问我师傅的瘗地,我不会告诉你的,因为你自称沈正武,又有谁能证明?
万白不愠不火地说着,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几句话说完旧事,一脸冷漠地看着沈正武,嘲讽道。我倒想问问,此时此刻,你这位沈正武长官还有何话可说。
沈正武没有说话,好似也真的无话可说,只见他对另外两个大兵点点头,使个眼色,那两人即快步出门,跳上汽车,轰隆隆地开走了。
眼看着汽车走远,沈正武低声对万白说道,请你将门板上好,关上屋门,我有要事相告。见万白迟疑,沈正武又加了句,放心,当着我父亲的在天之灵,请你相信我的人格。
万白虽仍是疑虑重重,但见他说得恳切,还是动手上好门板,掩上了屋门。
然而,当万白转过身来再看沈正武时,刚刚还盛气凌人的沈副官,此时却正正地跪在了自己面前。
你——这是干什么?万白不由大吃一惊,叫道,有话说话,快站起来!
沈正武没有立即起身,他向万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才慢慢站起身来。
掸去膝上灰尘,沈正武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花纸,递过来,开口道,这是三千元银票,请你收下。
万白一愣,言道,什么银票,与我何干,莫名其妙!
沈正武见状,又说道,三年前,我部调防五战区,有一天,我在街市上偶然发现了沈氏本坊年画,又惊又喜,以为终于找到了父亲的踪迹。于是便开始细细查访,到今天,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明白了你对我们沈家的救命大恩。沈氏年画自宋初立世,已逾千年,实为中华稀世之宝。按照祖制行规,我应是沈氏本坊木刻年画嫡传之人,前贤后继,子承父业,火海刀山,不负祖宗,沈正武当仁不让。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7)
说到这里,沈正武停一停,对万白晃晃银票,接着言道,所以,这张银票归你,你把沈氏本坊古谱和玉印给我,如果觉得不够,尽管开口,我沈某决无二话。
万白冷笑一声,说道,收起你的废纸!谱印无价,人品更高,我沈万白岂是斤斤小人,能被铜臭污毁!若不明白你的身份,莫说三千元银票,你就是搬座金山来,也休想把沈氏谱印拿走。
你不要钱?真的不要钱?沈正武似乎大惊,说道,三千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哼,万白扫他一眼,答道,你只要是真正的沈正武,古谱古印我双手奉还!可惜,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点师傅的影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时的沈正武听了没有回答,却突然哈哈大笑,言道,好一个沈万白,真是名不虚传!告诉你吧,我的确不是沈正武,我也没有什么金山银山,更不要你的古谱玉印——
啊——万白大惊,猛地后退半步,问道,你不是沈正武,为什么自称沈正武?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万白有些受惊,来人连忙解释道,不不不,不干什么,沈先生,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丝毫恶意。我叫王哲生,是沈正武的亲表弟。其实,我和表兄早就知道你了,若不是他突然离开占城,何至于现在才来相见?我们打听你的为人,大家都说你有良心、讲义气、多才多艺,但是,真要想来相认,总还是要眼见为实才放心。所以,今天一来就假托表兄之名,对先生作了一番试探。果不其然,你沈万白不畏强,不贪财,名副其实。在眼前这种战乱年月,能让沈氏年画绵延重光,无论于师于世,于国于民,均为功德无量,我深为舅父有你这样的义子高徒而庆幸。今日,冒昧登门打扰,实在是为情势所迫。就在前天,表兄沈正武突遭大难,思来想去,此时也只有你沈万白才能出面相助。唉,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来,请你坐下听我细讲。
听了王哲生一番话,万白心中虽仍有疑虑,但已经生出了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的念头,他刚刚坐下,王哲生正要说话,门外却有了汽车的声响。王一听连忙开门走出去,片刻后,领着一个年轻女人从门外走进来。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8)
王哲生说,沈先生,这位就是沈正武兄长的夫人赵霞女士,你的嫂子,我的表嫂。夫人以前是齐鲁大学学生,如今是五战区长官部后勤医疗队医官,和表哥去年春成家,婚后不久,抗战胜利,表哥被破格晋升少将师长,接着就被国府军事委员会调往台湾,说是蒋委员长亲自点的名。要派他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可是,唉,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一去不返——
王哲生说话间,万白已与赵霞见过礼,他看出赵霞明显有了身孕,就专门在她坐的椅子上加了棉垫,然后又给俩人沏了热茶。
王哲生继续说道,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表兄的事,上个礼拜,台湾来电,通报说正武兄在台突遇车祸身亡,要求家属立即赴台办理后事。可是从这里到台湾,千里迢迢,毫无安全不说,表嫂身子已重,根本不可能经受颠簸。后来,我要求前往,经叠次请示,上峰绝不照准。怎么办,生死大事,人命关天,堂堂少将师长,竟然会在太太平平的岛上亡于车祸,简直是不可思议,事故到底有何背景,实在叫人怀疑。另外,丧事如何办理,家庭如何抚恤等等问题,全都难免要跟一些人当面讨价还价才能找到一个公平。怎么办,我和表嫂想来想去,觉得此时此刻只有来麻烦你了,一是你和沈家的关系非同一般,二是你为人义气,三是你历经磨炼。完全可以对付那些人。当然,最根本的,你是我舅舅的义子,是沈正武的义弟,你去了,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也就等于是我表嫂亲自去了。
一口气说完事情原由,王哲生喘了一下,喝口水,又接着道,当然,我今天和表嫂不告而来,实在唐突,丧葬大事繁杂辛苦,且又路途遥远。诸多情况不能预料,请你前往的确是强人所难。所以,如果你拒绝此行,我们也不会怪你——
好了,不必多说了,万白打断王哲生的话,起身说道,沈家的大事,义不容辞,我决定走一趟。只是——
你是说一应手续吧?王哲生说道,这些全都由我来办理,有国府军事委员会的电令,去来之事你尽管放心好了。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9)
三天之后,“沈万白惠民刻字”店关门歇业,万白启程赶赴台湾。
赵霞几乎是一口气讲完了上面的故事,我也屏息凝神听入了迷,她早已停住不讲了,半天。我才意识到是告一段落了。
赵霞一拍我的脑袋,笑道,鬼丫头,老头子快回来了,下次再接着说。要说到他的倔巴,你再长两只耳朵也听不完,等着吧,下回说!
二
下回说,下回说,一下回就下回了小半年。
不过这是有原因的,沈万白有一天被县木雕社的请去看新产品,突然在车间里昏倒,得了脑溢血。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一看情况不乐观,立刻就把电话打到市委书记手上。书记一听也很紧张,问我,你说怎么办?我说,要开颅,得用你的车,我立即上省城接专家来做手术。号称全省一把刀的同济医大脑外科专家是我亲二爷。电话我已经打过,老人家在等着,现在最需要就是好车、好司机。书记说,好!没问题,三分钟后车子便到,我也去看看沈万白。
就这样,专家一到,立即动刀子,因为手术及时,沈万白恢复得既平稳又快捷,三个月过去。除了一条胳膊瘫痪外,其他均基本恢复正常。这期间,我可成了沈家的大红人,沈万白看到我再也不搭拉眼皮了,赵霞对我鬼丫头鬼丫头也叫得更亲了。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好了。老头子同意你采访他了,叫你定时间呢。我想了想,说,好奶奶,老爷子还需要静养啊,真是要说,还不如就听你给我讲呢。赵霞说,行行行,我讲,你记,叫他在旁边听着。真要是说跑了题,他也能当场纠正。
谁知道,真到了约定时间,沈万白又拗着不听,叫他一个退休的老徒弟,用手推车推着他出了门。
赵霞说,当初的沈万白,是在鬼门关前捡的一条命,功劳在王哲生。
但,沈万白丝毫也不感激王哲生,几年后又彻底绝了交。
恩怨纠葛就发生在沈万白台湾之行的四年之后。
原来,万白赴台,前后费时半年多,当他办完沈正武的后事,千辛万苦从台湾回到占城,拿着王哲生一再叮嘱要他务必记住带回的一件貂皮大衣,前往长官部找王哲生的时候,偶然路遇一位曾经给他送过赴台公文的小兵,他上前问询,小兵一见,大惊失色,拉住就走,到了无人之处,方开口说道,沈先生,你不要命了,王哲生是共产党,一个月前跟赵霞一起失踪,至今不知去向。长官部早就解散了,现在是县党部当家,已暗中悬赏抓捕,你此时上门。不是去送死?万白犹如当头惊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兵又说道,沈先生,我清楚你跟他无关,但为去台湾,你也是上头挂了号的,赶紧躲躲。以免自找麻烦。说完即匆匆离去,万白一愣。会过意来,赶紧掉头回家,连夜就出了远门,整整在外地流浪了两年,解放初才回到占城,“沈万白惠民刻字”店于是才又开门重复旧业。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10)
新政初立,八面来风。不久,中央为了确保抗美援朝、土地改革、经济建设不受破坏、少受损失,在国内深入开展镇反运动。万白即在此期间被抓进大牢,罪名是国民党反动派潜伏下来的重大特务分子。审讯中,万白大呼冤枉,政府官员叫他看一张表,上面写着:沈万白,国民党员,军衔上尉,职责为军统潜伏特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万白见了目瞪口呆,但接着又是大呼冤枉,可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答理他了。
不几日,案件卷宗上报审批完毕,数名将被施以重刑的罪犯换钉重镣待决。沈万白是国民党将军的义弟,身为军统特务,军衔还是上尉,抗战胜利后又去过一次台湾,虽然据他自己说是为了沈正武的丧事,那其实是幌子,他提供的几个证人。全是敌伪人员,现在根本无从查起,更无人证实他赴台只是为了办丧事,这其中必有重大隐情,但他不仅不老实交代罪行,竟然还敢咆哮公堂,拒不认罪,因之被定性为死心塌地顽抗到底的极端反动分子,成为待决罪犯之一。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王哲生从省城来到了小小的占县城。
王哲生是专为万自来的,一切真相大白,那张置万白于死地的履历表,是当时入台必须要填写的,而如果照实填写,万白绝对就不可能获准进入。所以,王哲生就通过关系填了张假表。没想到的是弄假成真,差点要了万白的命。
王哲生到占城的第二天,万白就回了家。
王哲生在占城住了三天。三天就一直陪着万白。他说,当年逃走实在是不得已,因为党组织内部出了叛徒,他不走极可能会被抓住秘密处决,而他当时正在策划一次起义,抓了他,很可能还要连累一大批无辜。他从占城出走就直接奔了延安,为了便利工作。他一到延安就改了名字叫王重光,赵霞也改了名叫沈迎霞,再后来两人就一齐加入了南下部队,一直打到省城。镇反一开始,王哲生在省军管会担任了临时审判委员会的司法处长,这才从下面上报的死刑名单中看见了沈万白的名字。
王哲生告诉万白,他已和赵霞结婚成了家,逃离占城时,赵霞流产了。现在两人又有了一个儿子,名字叫王为民,赵霞如今是省卫生部门的干部。
木刻刀王沈万白外传(26)
赵霞,请你千万别怪我走了这条路,退一万步说,我也不愿再拖累你了,多多保重自己吧。
永远爱你,永远为你们祝福。
沈万白绝笔
爹呀!——信刚念完,沈为民撕心裂肺一声大叫,重新哭倒在地。
……
一年后,占城木刻年画画院在荆楚古地占城市挂牌成立。
画院首任院长为中国木刻年画南派代表沈氏本坊木刻年画的嫡传大师,中国民间工艺理论专家,人称小刀王的沈为民。
第279篇、丹青引
一
广佑寺是这座古城里非常著名的佛教圣地,寺旁一座古塔更是久负盛名。塔从寺名,故叫广佑寺塔。叶弥从山东一路欣赏美景到这里,怎能错过这座历经几百年风雨不倒的古塔?传说,这座塔是金世祖完颜雍给其母李氏所建,此番孝心随这古塔在民间流传几百年。
叶弥刚走到寺庙大门口,就见两个大汉架着一个姑娘从寺庙里大步走出来,一直走到一个俊朗的中年人面前,其中一个大汉那个中年人说:“大哥,你看上的就是这个妞吧?我刚才看她有点像你房里挂着的那个女人像,我俩就把她带出来了!”
乾坤朗朗,竟然有人敢在佛门圣地强抢民女?此时,只见又从寺庙里奔出几个老妈丫鬟,一个个哭天抢地,奔到两个大汉跟前就跪下哭喊:“求求你们,放过我家小姐吧,我家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
“呸!胡说八道什么,不是姑娘我们还不抢呢!”一个大汉对着离他最近的那个老妈子就是一脚。这一脚可不轻,老妈子滚出去老远,头一歪就昏过去了。那位被抢的姑娘一看,也吓得昏过去了。叶弥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对那个中年人一拱手:“这位仁兄,还望高抬贵手,放过人家吧。”
还没等中年人开口,一个大汉撇下姑娘,过来冲叶弥就是一拳:“有你什么事?给我——”
话没说完,人就飞出去了。虽说是个东北大汉,却还是跟刚才那个被踢的老妈子一样,滚出去老远。另外那个大汉一见,有点胆虚,对那个中年人说:“大哥,你还不出手?我们兄弟都给人欺负了!”
那个中年人一见这情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闪身,直奔叶弥而去。
三拳两脚,胜负已分。那个中年人先收回手去,对叶弥恭恭敬敬地一抱拳:“仁兄好功夫,在下是本地武威镖局的总镖头邱天洪,不知仁兄高姓大名?”
叶弥也抱拳说:“不敢,原来是冷面郎君邱天洪。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邱天洪脸一红,回头看看自己那两个兄弟,还有那个已经瘫在地上的姑娘,转回头来对叶弥又是一抱拳:“仁兄不知,在下十五年前与一位姑娘有过婚约,怎奈天不遂人愿,结婚之前,她就生了重病,最后……后来,我将她的画像挂在房内,睹物思人。我这两个兄弟也是鲁莽,见人家姑娘长得像她就非掳来。还没等我有机会开口,仁兄就出手了。”
叶弥一听,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扭头就走了。
当天晚上,叶弥投宿在辽阳府悦来客栈,刚安顿好,忽听有人拍打房门,伙计笑吟吟走进来道:“客官,您可姓叶?”
叶弥道:“对,我是姓叶。小二哥,有什么事儿?”
伙计将一封信递给叶弥:“刚才,一位戴草帽的汉子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您。”
叶弥忙问小二:“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二回忆了一下道:“没有看清来人的容貌。”
叶弥点点头,小二关门离开,叶弥打开书信一看,上面只有一首诗:“侠影萍踪迹难找,江湖虚实属缥缈,欲知螳螂身后雀,广宁城中见分晓。”
叶弥一惊,自己此次之行一路上并没有惹人注意,江湖上也绝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这信是何人而写,这四句诗又有何意呢?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早,叶弥买了一匹上好的马,上马直奔广宁而去。
二
辽阳距广宁不过二百里之遥,天刚擦黑,叶弥便到了广宁。这广宁城高壕深,人烟稠密,真不愧是塞北第一雄关。
进了城,叶弥随便找了家客栈坐下吃了晚饭。吃饱喝足,他就定了一间客房。店掌柜收了银子,叫店小二引叶弥到楼上左数第三间客房。店小二答应一声,直接带叶弥上了楼,到了左数第三间客房,店小二站住了脚,推开门,对叶弥说:“客官,这间屋刚刚收拾过,您歇吧,有什么事吩咐便是。”
丹青引(2)
叶弥点点头,自己进了屋子。
楼下,店掌柜见店小二带叶弥走了,转身冲里间喊了一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走了出来,店掌柜小声地在男孩耳边叮嘱了几句,男孩便出了门……
叶弥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就翻出那封信看了起来。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房门口一个声音传来:“叶公子,兄弟是三变堂的,受我家堂主之命特来请少侠过府一叙。”叶弥站起身推开门,那个人还在,手里拿着一张大红烫金请柬。
叶弥看了看请柬,果然是三变堂。叶弥曾听说过,关东有九派十八堂,其中就有这三变堂。据说,堂主柳残阳曾以一双铁掌纵横天下,在绿林中颇有声望,十几年前不知怎么就成了名门正派的掌门了。
难道是三变堂故意引自己过来的?自己与江湖上的人交往甚少,三变堂找自己干什么呢?想到此,他便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跟兄台走一趟。”二人出了客栈,走了没多久,一座院落闪现在眼前,那个送请柬的人道:“少侠稍候,我去通禀堂主一声。”
少顷,那个人又回来了,带叶弥进去。一路走到厅堂,这厅堂灯火通明,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左右两边各站了两个丫鬟。那少女面如凝霜,浑身上下透着空灵之美。只见少女轻启朱唇,软绵绵地说:“深夜冒昧请公子来此一叙,若有打扰,还请公子原谅。”
旁边一个丫鬟站出来道:“叶少侠,这位就是我们堂主柳若婵。”
叶弥心里说:原来柳残阳已经不是堂主了,由他的女儿继承堂主之位。他对柳若婵一抱拳:“叶弥见过柳堂主,不知堂主深夜叫我前来,所为何事?”
柳若婵道:“今日专请公子来是想让公子看一样东西。”说罢摆了摆手,只见两个手下合力将一个东西抬上了大堂,放在地上。
柳若婵一指那个东西,说:“叶公子,这就是了。”
叶弥走过去,伸手掀开东西上的白布,顿时吃了一惊!原来,那竟是一具尸体!死者全身上下只有一个伤口,就是脖子上那一道剑伤。叶弥不由得仔细看了看那个伤口,看过之后,他更是一惊,他心里叫一声“不好!”,但是已经晚了,一只大网从天而降,想躲是来不及了。
大网网住了叶弥,柳若婵道:“这个人是我堂中第一护法,人称逍遥公子林中雄,今夜被人杀死在街头。广宁境内绝无人能如此轻松地取得了他的性命。我派人四处打探,今日只有你这一个高手从外地而来。”
叶弥辩解:“姑娘说我杀了林中雄,证据何在?就算我今日刚到广宁,也不能就这样轻易为之。”
“证据?林叔叔喉咙上的剑伤就是证据。你刚才不也看见了?江湖上也只有你‘影无痕’有如此锋利的宝剑!”
叶弥道:“柳姑娘,江湖上锋利的宝剑何止我叶某一个人有?”
柳若婵道:“好,这也说得通。我再问一句,叶公子,你可知道今天早上武威镖局的邱天洪也暴尸街头,死状跟林中雄一模一样?”
“什么,邱天洪死了?”叶弥吃了一惊,昨天在广佑寺前那一幕还在眼前,怎么会……
“叶公子,”柳若婵微微冷笑,“别装了,昨天你不是还在广佑寺前与邱天洪交过手嘛。”
叶弥知道自己百口莫辩,他昨天与邱天洪在寺庙前交过手,今天一大早就离开辽阳,傍晚到了广宁,这两个地方都死了人,而且死状相同。突然,他想到了那个写信的神秘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一时搞不清楚。
柳若婵冷笑道:“既然你不承认人是你所杀,那好,你就在这软网之中委屈一段时日,什么时候抓到了真凶,再放你出去吧。这屋里机关重重,逃是逃不出去了。还有,这网很软,舒服得很哪。”
丹青引(3)
柳若婵带着人走了,只留下十几个人守着。灯光通明的厅堂一下子就暗了。叶弥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三
四更天,一个黑影闪过,叶弥一惊,还没看清来人,看守叶弥的那十几个人便纷纷毙命。那个黑影杀完人后,向叶弥扔来一个东西。叶弥下意识地一躲,那东西还是轻轻砸在了他的身上,之后掉在了地上。火光一闪,软网被烧开了一个豁口,叶弥纵身得以脱身。这当口儿,厅堂后面脚步声响,显然是柳若婵带着人来了。
只听一个叫丫鬟道:“堂主的心肠也太好了,还给他准备了上好的饭菜,依我说,饿他三天三夜看他认不认账!”
柳若婵道:“咱们总不能连饭都不给人家吃吧!”
那个黑影一闪,早就跳出院外。
主仆几个人走到厅堂,掌灯的丫鬟惊叫一声:“堂主,不好!”
柳若婵一看,那十几个守卫都横尸地上。柳若蝉赶紧让人把灯点上,再探身看看那些死尸,个个咽喉处均刺入一支三寸许的柳叶飞刀。柳若婵问:“叶弥人呢?”
丫鬟绮绿惊叫道:“堂主,网破了,叶弥他跑了。”
“谁说我跑了?”叶弥笑呵呵地站在厅堂一角说。刚才这么多人竟然没人注意到他。柳若婵担心叶弥逃跑,拔出背上的长剑,纵身向叶弥刺来。叶弥也抽出腰中的软剑,轻轻拨开柳若婵的剑左掌贯力,一掌拍向柳若婵的左肩,右手的剑同时袭向柳若婵持剑的右腕。柳若婵见势不妙,只好撤剑自保。这当口儿,叶弥纵身掠到室外,柳若婵率众丫鬟将叶弥围在中间。
“公子好功夫,本姑娘今天倒要好好领教!”柳若婵纵身跃起,剑光一闪,直逼叶弥咽喉。
叶弥长剑直点柳若婵的左肋,以牙还牙,抢先快攻。柳若婵身随剑转,挡住了叶弥这一剑,长剑刺向叶弥的右肋。
柳若婵连攻十数招,见一真没伤到叶弥,便剑招突变,一下子攻出七剑。剑尖吞吐宛若金蛇狂舞!叶弥赞叹的同时,使剑将七剑一一震偏,柳若婵手腕发麻,退了数步。
剑光闪烁,叶弥已飘出丈外,笑道:“姑娘好本领,在下认输便是。”
柳若婵呆在原地,没有言语,低头看着自己左胸衣服上的一个剑孔。
此时,忽听有人笑道:“少侠好功夫!”
众人一愣,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蒙面人走到柳若婵跟前道:“丫头,听我一句,叶少侠绝非奸猾之人。何况,刚才那一仗,你已输了。”蒙面人又对叶弥道:“你不承认邱天洪和林中雄是你所杀,可若蝉的猜测现在看来也没什么错。不如这样,如果你能在限期之内找出真凶,便可证明你不是凶手。”
“多谢前辈指点,不知前辈尊姓大名。”叶弥施礼道。
蒙面人朗声道:“老夫乃山野村夫,但也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如少侠能找出真凶,那是最好不过了。”
叶弥见所说正合他意,便道:“不知柳姑娘意下如何?”
蒙面人走到柳若婵面前道:“叶少侠已经答应了,我看就依老夫之言,十日为限如何?”
柳若婵道:“都是您来瞎搅和,好吧,既然这样,就依您,十日为限。”
蒙面人哈哈大笑,纵身一跃,转瞬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来,蒙面人和三变堂的关系很不一般,要不然以柳若婵的秉性,怎么会对一个蒙面人言听计从?如果照此来推理,杀死守卫的另有其人,那人又会是谁呢?
就在叶弥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柳若婵一改刚才的冷若冰霜,笑道:“我想公子也是守信之人吧?”
叶弥抱拳拱手道:“叶某为人,向来以信用为先,如果十日内对姑娘还没有个交代,任凭姑娘发落。”
丹青引(4)
柳若婵道:“冒犯之处还望公子见谅。送客。”
在丫鬟的引领下,叶弥离开了三变堂。望着那厚重的大门,叶弥总算舒了一口气。
叶弥正往前走,忽见前面有人影一闪而过,叶弥赶紧拔腿便追。追着追着,那人跃入一座大宅院就不见了。叶弥停下仔细观看,这所宅院灯光闪烁,不时从里面传来歌舞之声。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绕到正门去看个究竟。
四
叶弥绕到正门,抬头一看,原来是家妓院,叫“万花楼”。叶弥想,那人引他到这风月场干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这万花楼真是热闹,歌舞声不断。把门的伙计一见来了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忙点头哈腰迎了上来:“客官,您里边请。”接着又扯着嗓子冲里边喊道:“来贵客了!”
老鸨一听,晃着肥胖的身子一步三摇迎上来:“贵客临门呀!这位公子,晚上想找哪位姑娘作陪呀?”
叶弥有点不好意思,说:“您费心了,我初来乍到,想先坐下喝一会儿茶。”
老鸨赔着笑脸儿道:“公子,过一会儿我们这儿要表演绳技,那演绳技的如烟姑娘可美得不得了啊。”老鸨一笑,让伙计在天井处给叶弥腾出一张桌子来。
这时,客人们不断涌入了天井。叶弥抬头一看,只见三楼的天井廊柱上拴了一根碗口粗细的绳子,老鸨这才冲着楼上喊道:“如烟,该出场了,客人们都等急了。”
老鸨话音一落,众人掌声四起。只见从四楼的一间屋子里走出一位绝色佳人来。
老鸨向众人介绍道:“如烟姑娘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且还有一样拿手的绝活。想开眼的话,每人须付纹银十两。”
两个伙计,一人端着个铜盘,一人拎只口袋,绕着圈子在众人面前收着银两。一会儿下来,都装了个满满当当。
老鸨这才吩咐:“开场!”
只见如烟身轻如燕,纵身一跃跳上绳索,好似柔风摆柳,时后时前,忽上忽下,紧接着一个“倒挂金钩”,引得众人一阵叫好,纷纷将银子扔到场内。
“姑娘好身手!”话音刚落,三楼的看台跃出一人,如狸猫一般落在绳索之上。
那人一看就是喝多了酒,冲如烟不怀好意地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起乐乐如何?”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老鸨也面露难色,道:“温公子,我们如烟姑娘不懂规矩,还请公子先下来,我找秋菊陪您。”
众人窃窃私语,叶弥轻声问一旁的中年人:“大哥,这个人是谁?怎么如此狂妄?”
中年人小声说:“兄弟,这个人你都不知道呀?他是本地青龙帮帮主温碧华的儿子温宝升呀。”
叶弥听说过,关东九派十八堂里就有青龙帮,温碧华有一手金刚指的好功夫,和柳残阳并称“关东二鬼”,十多年前两人一同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据说,当年温碧华家徒四壁,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广宁第一富家。
哪知温宝升并不理会老鸨,哈哈大笑道:“本公子就想跟如烟姑娘玩玩,只要你张嘴,多少银子都成。”
温宝升说完,双脚一点,向如烟扑来,身法快得惊人。如烟吓得花容失色,脚下一颤,差点儿从绳索上掉下来。温宝升趁势一把将如烟搂在怀中。
如烟挣脱不成,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本公子就是想和你玩玩。如果你服侍得好,我就收你做我的第七房姨太太。”
话音刚落,如烟就扇了他一巴掌,温宝升捂着脸恶狠狠地道:“你竟敢出手打本公子,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伸手就打。
丹青引(5)
五
如烟身子向后一翻,温宝升没能得手,又纵身扑来,如烟就又被他搂住了。正在这个时候,绳索突然断了,温宝升脚下一软,松开如烟,赶紧自保。如烟没有任何防备,只吓得赶紧闭上了眼。没想到,有人把她抱住了。如烟睁眼一看,是一位风流倜傥的白衣男子。这白衣男子正是叶弥。
如烟赶忙挣脱开叶弥的怀抱,红着脸说:“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如烟这厢有礼了。”
叶弥道:“没什么,姑娘受惊了,快快回房休息去吧。”
这当口,温宝升走到叶弥面前道:“小子,想英雄救美?实话告诉你,本公子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识相的就闪开!”话一出口,他双拳便向叶弥袭来。叶弥微微一笑,身形一晃,避开温宝升的双拳,伸腿一扫,温宝升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温宝升也不含糊,倒地的瞬间忽地抖手,一道寒光射向叶弥。叶弥不慌不忙,双指一捏,将一只袖箭牢牢地夹在手中。
温宝升坐在地上,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站起身,不服气地说:“小子,你有种,在这儿给温爷爷好好等着!”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温宝升前脚刚走,老鸨就惊惶失措地跑到叶弥跟前说:“公子,您闯祸了。这温公子手眼通天,我看您还是赶紧走吧!”
叶弥连忙道:“此事是我一人所为。温宝升肯定会再回来的,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老鸨看一眼站在一旁的如烟,对叶弥道:“公子,温宝升看中了如烟姑娘,肯定还会回来找如烟的麻烦。我看不如这样,您就到如烟姑娘的房间里去喝一杯顺便也好保护她,如何?”
如烟也说:“刚才多谢公子搭救,等下我在屋里摆上一桌酒宴,还望公子赏脸到我屋里小坐。”
叶弥心里还在想刚才那个神秘人,心说,不如从如烟的嘴里探一探虚实。想到此,他说:“那就有劳姑娘了。”
在如烟房中,酒宴摆好,如烟为叶弥倒酒。叶弥这才仔细打量如烟,觉得这个姑娘气质不凡,像是出身不错,便问:“姑娘家里是不是遭了难,不然好端端怎会流落青楼?”
如烟听了,双眼含泪说:“不瞒公子,我三岁时父母被贼人所害,家破人亡。我被父亲的友人救走,这才保住性命。五年前,仇家又发现了我的下落,便派人来追杀我,慌乱间,我不小心坠入悬崖……醒来后就被人卖到了这里。”
如烟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叶弥只得好言相劝,如烟总算止住了泪。叶弥趁机问她:“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姑娘会表演杂技吗?”如烟说:“这里只有我一人会表演绳技,不过有时也会有走南闯北的杂耍班子到这里来给客人表演。”说到这里,如烟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说,“公子,最近这里经常发生怪事……”
“什么怪事?”叶弥赶紧问。
如烟笑了,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好几个姐妹在晚上看见过奇怪的黑影一闪而过,可能是睡迷糊了吧,谁知道呢!”
叶弥点点头,看来这万花楼是离不开了。他还想再问点什么,如烟站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并说:“公子,你先喝着,我去叫后厨再给你做几个小菜。”
叶弥点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如烟看着他把酒喝了,这才转身离去。此时,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眼看天就要亮了,叶弥心里正担心温宝升会不会来报复,突然,窗外一条人影闪过,叶弥一惊,赶紧追了出去。
追来追去,叶弥跟着黑影来到了城外。叶弥追着追着,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就没了。这是怎么回事?他心里一紧,该不是有人在酒里下了药吧?他连忙站住稳了稳心神,这一下,就把人跟丢了,那人晃了几下就没影了。叶弥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就继续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只见路边站着一个白面男子,正冲他笑呢。叶弥无心理会,一直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见有灯光闪烁,走近一看,是一座挺大的院子。
丹青引(6)
叶弥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从里面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正是柳若婵。柳若婵一见叶弥,立刻冷笑了一声。叶弥抬头一看,哦,这里正是青龙帮,温宝升的家。叶弥冲柳若婵一抱拳,扭头就想走。柳若婵叫住他:“叶公子,如此良宵,不在如烟姑娘的房里好好饮酒赏月,跑到这荒郊野外干什么?”
柳若婵这般讽刺,叶弥也不敢搭话,肯定是那个温宝升受了委屈,跑回家来正好碰到了柳若婵,这才把什么话都说了。叶弥不敢把那个神秘人跑到这里消失不见的事情说出来,只好对着柳若婵又是一抱拳,转身就走。
但柳若婵怎么肯这么轻易放过他,声音又提高了一点,说:“叶公子,你刚承诺十天之内找到凶手,转身就到妓院去逍遥快活,看来,这真凶你是不想找了啊!”
叶弥走了两步,听柳若婵这么说,便转身对柳若婵说:“姑娘,叶某不是无信之人,十天之内肯定会找出真凶。”
“你缉凶的事儿我不管,不过那温宝升在你那里栽了跟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你那个宝贝如烟姑娘吧,温宝升可是半个时辰之前就出了门的。”
“什么?”叶弥心里一惊,看来那个神秘人是受温宝升指使故意引他出来的,温宝升再趁机去捉如烟姑娘。真是糟糕,自己怎么就这么轻易上当了呢!
想到这里,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拔腿就走。只剩柳若婵在他背后狠狠地跺脚。
六
叶弥赶回万花楼,推开如烟的房门,如烟果然不在房中,屋里只剩一桌残羹冷炙,还有那壶剩酒。
叶弥找遍了整个万花楼也不见如烟的影子,问老鸨,老鸨也说没看见。难道说如烟真的是被温宝升那个混蛋给劫走了?想到这里,叶弥决定再去青龙帮看看。他刚一转身,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昨天晚上在路边遇到的那个白面男子!
叶弥有些错愕,男子主动跟他搭话,并自报姓名说他叫丁小凤。
虽然叶弥觉得丁小凤这个人很可疑,可还是把如烟失踪的事跟他说了。丁小凤说:“叶兄,真是巧了,凌晨我去楼下方便,当时楼下冷冷清清,我见两个女子挟着一位姑娘从楼上走出。那姑娘穿白色衣裙,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当时,我以为是哪位姑娘生了病出去寻医,也没往心里去。”
白衣姑娘应该就是如烟,叶弥想。听丁小凤的意思,劫持如烟的应该不是温宝升。那是谁呢?想到这里,他问:“那另外两个女子长什么样呢?”
丁小凤想了想说:“这两个姑娘长得都很漂亮,其中一个额头长着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另一个我就有些记不太清了。”
额头有红痣的姑娘不就是柳若婵的得力手下绮绿吗?这姑娘的红痣他记得清清楚楚。但是柳若婵昨天夜里跟他在青龙帮门口见面,还说了温宝升回来寻仇的事儿,没有必要再派人来劫持如烟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柳若婵怕他一走了之,所以命绮绿挟持如烟。想到这儿,叶弥谢过丁小凤,直奔三变堂。他要找柳若婵问个明白!
到了三变堂,叶弥质问柳若婵为何挟持如烟。柳若婵听了叶弥的话,冷笑一声说:“公子,你不会是说梦话呢吧!我连如烟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将她劫持到我这儿?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叶弥说:“柳姑娘,如烟姑娘自小命苦,如今沦落风尘,又下落不明。不瞒你说,是有人告诉我,昨夜有两个女子劫走了如烟,其中一个额头上长着一颗豆粒大小的红痣。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你的丫鬟绮绿姑娘。”
“笑话!”柳若婵更生气了,“你去把说这话的人叫来,我愿跟他当面对质!”
丹青引(7)
“这……柳堂主,明人不做暗事……”
还没等叶弥说完,一个中年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走到柳若婵面前道:“柳堂主,不好了,我家少帮主他……”
“你家少帮主怎么了?”柳若婵一边问,一边有意无意地看了叶弥一眼,“你家少帮主做的好事,现在都赖到我的头上了!”
“我家少帮主他……他昨天晚上被人杀死在南门外的家中了!”管家道。
柳若婵大吃一惊:“什么!温宝升死了?”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叶弥的身上。叶弥闻听此言,也是一惊。
管家哭丧着脸说:“不瞒您说,少帮主的致命伤和林中雄的一模一样,我们帮主断定凶手是同一个人。他特意请您去看一看。”说完急匆匆又走了。
柳若婵告诉叶弥,刚才的这个中年人是青龙帮温碧华府上的管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烟被劫,温宝升又被害死!叶弥暗想,温宝升这家伙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不过,这小子也不是等闲之辈,能将他杀害的人又会是什么人呢?难道,神秘的杀手又出现了!
管家走后,叶弥对柳若婵说:“既然温宝升的死状和前几个人一模一样,我能否也去现场看一下?”
柳若婵道:“你不怕温老帮主对你起疑?”
叶弥摇头说:“为了找到真凶,我必须去看看。不过,现在我倒有点明白姑娘的用意了,你把如烟劫持在你手里,我就成了孙猴子,永远都跳不出你这个如来佛的手心。”
柳若婵道:“公子说得不错,不过,如果公子没亲眼见到就不要妄下断言,还是先想办法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吧。如今温宝升被害,你也难逃嫌疑!”说罢,她冲院内喊道,“来人,牵两匹快马,我要和叶公子去青龙帮!”
下人将马牵出,二人向南门外温宝升的宅第飞驰而去。当叶弥出现在现场之时,在场的人都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柳若婵指着一位身材魁伟、容貌威仪的中年人告诉叶弥,这就是青龙帮主温碧华。叶弥连忙抱拳施礼,温碧华走到叶弥面前冷冷道:“你就是叶少侠?我曾听下人谈起,宝升昨晚曾在万花楼和少侠有一点过节,我这个不肖子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可你也不能因此就下杀手呀!”
叶弥再次躬身:“前辈,对少帮主的死我也深表同情。少帮主之死一定另有隐衷,更何况,晚辈昨夜并未离开万花楼,楼里的老鸨和宿客们都可作证。前辈请看。”叶弥说着蹲在温宝升的尸体前,双手一捏,从喉咙处取出一把一寸来长、两边带翅的利刃来。
温碧华愣在那儿,喃喃道:“宝升死在这利刃之下?可刚才验尸时并没有发现这个东西呀!我见喉咙处有一伤口,觉得和前几人的伤口有些相似,就以为是少侠你……”
叶弥道:“这暗器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蝴蝶展,前有凹槽,能够没入皮肉,所以容易造成错觉,转移观察者的视线。前辈再请看,从少帮主遭袭的角度来看,这支蝴蝶展是透窗而入的。”
顺着叶弥手指的方向,温碧华果然在窗纸上发现了一道口子。叶弥道:“前辈,能否问问下人昨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对缉拿暗害少帮主的真凶大有帮助。”
温碧华唤来温宝升的贴身仆人问昨天晚上都发生过什么事,仆人战战兢兢不敢说。温碧华喝道:“少帮主如今被人暗害,你们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但说无妨。”
那仆人“扑通”跪在温碧华面前道:“帮主,昨天晚上少帮主领回来一个姑娘。”
丹青引(8)
“一个姑娘?”温碧华气得双眼喷火,青筋暴起,“这个孽子,怎么又是为了女人呀!”
仆人说:“帮主,少帮主劫持的就是万花楼的如烟姑娘!”
如烟不是被两个女子劫持了吗,怎么又会和温宝升扯上了关系?叶弥道:“前辈,能不能再问得仔细一点,据我所知,万花楼的如烟是被两个年轻女子劫持出来的,其中一个额头长着一颗豆粒般大小的红痣。”
仆人这才说,温宝升早就相中了如烟。昨晚被叶弥打了一顿,温宝升咽不下这口气,回来后就带着不少人去万花楼闹事,恰好撞见三变堂的两位姑娘将如烟劫持出来,他见时机已到,就吩咐人将两位姑娘打伤后把如烟给劫了。
叶弥扭头看了一下柳若婵:“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温碧华问柳若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若婵对温碧华解释说:“伯父,昨晚我吩咐绮绿、飘红两个人去把如烟请来,我这样做无非是想牵制叶弥。您也许还不知道,如烟是叶弥的心爱之人。叶弥要是真的一走了之了,林中雄岂不是白白被害?可我没想到,如烟半路被宝升兄劫走了。”
温碧华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想来是暗害宝升的人又将那个如烟姑娘给劫走了。”
叶弥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不禁暗自为如烟担忧。如烟只是一个娇柔的女子,是谁将她劫走的?
叶弥越想越怕,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他弄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被人牵着鼻子走入了这个圈套,而且,如烟姑娘竟也遭受牵连!
叶弥知道,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到如烟,于是起身告辞。叶弥临走前,柳若婵冲着他笑道:“还有八天的时间,公子要好好把握!”叶弥道:“我说过,我一定会对姑娘有所交代的。”说完离开了温府。
叶弥前脚刚迈出大门的门槛,柳若婵就对温碧华说:“伯父将叶弥放走,就不怕叶弥永不复返了?宝升兄被害的伤口虽和林中雄、邱天洪有所不同,但以叶弥的武功,要想以这支暗器伤人也不过是平常小事。那叶弥行走江湖,为人狡诈,说不定,到我那儿讨人和到你这儿看宝升的尸体就是为了瞒天过海。您也不想想,那只蝴蝶展凭什么他一到就查出来了?”
温碧华对柳若婵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我们并没有叶弥暗害宝升的证据呀?我已经布下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我的掌握之中。”
二人正在说话,家人进来禀报说,外边有个陌生人求见。温碧华吩咐有请。来人细面长身,气宇轩昂。温碧华让座,来人报上名姓,说是有要事相告。温碧华屏退左右,那人见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温碧华、柳若婵,这才说出一番话来……
七
叶弥转了大半天,眼看天色将晚。穿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叶弥正低头想着如烟失踪和温宝升被害的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忽然前面白光一闪,他本能地将头一转,一只暗器从他眼前飞过,钉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他再回过头,那个偷袭之人已经消失在暮色之中。叶弥拔出树身上的暗器,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那竟是一只蝴蝶展!温宝升昨晚一定是死在这个人的手里,幸亏自己刚才及时躲开,不然也跟其他那几个人一样命归西天了。这个人为什么又会对他下杀手,难道也是为了如烟?看来,此人已跟踪他大半天了,可他竟没有发觉,足见此人功夫不在他之下。不知怎么,叶弥的脑子里闪出一个人来。
叶弥在林中搜寻了一会儿也没有找到什么线索,这才回到万花楼。老鸨迎上前来问:“公子,可有如烟的消息?”
叶弥叹息了一声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丹青引(9)
老鸨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公子,有位丁公子刚才找您,说有事相商。”
叶弥刚要开口,就听旁边有人说道:“叶兄,小弟在此等候多时了。”
叶弥扭头一看,是丁小凤微笑着向他走了过来。
叶弥搭言道:“原来是丁兄。”
丁小凤近前问道:“如烟姑娘有消息吗?”
叶弥摇了摇头,丁小凤道:“如烟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叶兄不必多虑。小弟欲置一桌薄酒请叶兄一叙,还请赏光呀!”叶弥答应了。
到了丁小凤的包间,丁小凤吩咐侍女摆上一桌上好的酒菜。丁小凤道:“叶兄可听说几天前辽阳武威镖局的总镖头邱天洪被杀一事?”
叶弥心下一动,丁小凤怎么知道邱天洪被害?他究竟是什么人?想到此,他笑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丁兄怎么想起问这个?”
丁小凤给叶弥的杯子里斟满酒道:“据江湖传言,杀害邱天洪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阁下。”
“足下究竟是何人?”叶弥问道。
丁小凤从腰间解下一物放在桌子上道:“叶兄看看此物就知道了。”
叶弥拿起来一看,竟是一块辽阳府的密捕铜牌。叶弥恍然大悟,丁小凤原来是辽阳府的密捕!此行定是为缉我而来,可因何又请我喝酒而迟迟不下手呢,难道说在林子里碰到的神秘人不是丁小凤?
叶弥迟疑之时,丁小凤笑道:“叶兄这回明白我的真实身份了吧?不过,我并不相信叶兄是真正的凶手,一定是有人嫁祸叶兄。我一路尾随至此,见叶兄光明磊落,打消了对你的怀疑,这才决定现身。”
叶弥起身抱拳道:“多谢丁兄。我现在已经卷入了这场漩涡之中。前些日子我到过辽阳,的确曾和邱天洪有过一战,可我并未取他性命,没想到被人嫁祸。这还不算,我到广宁以来,三变堂的林中雄和青龙帮少帮主温宝升也蹊跷被杀,杀人手法如出一辙。现在,我仍难逃凶手之名!”
丁小凤道:“叶兄不必担心,我一定和你一起找出这起连环奇案的罪魁祸首,还你一个清白。现在,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叶弥大喜,丁小凤继续说道:“叶兄所料不错,那凶徒就在广宁,此人功夫了得,尤其擅使一种暗器。叶兄请看。”
丁小凤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只暗器来。叶弥仔细一看,竟又是一只蝴蝶展!傍晚在城外小树林欲置于自己死地的神秘人,就是丁小凤所说的那个凶手。这个鬼魅一般的神秘人物,果然就在自己的附近,一定是他杀死温宝升劫走了如烟!
丁小凤说,这是江湖上久已失传的蝴蝶展。前些日子他和那个凶徒在城外交过手,差点中了暗器丧命。
叶弥沉吟不语,看来现在缉凶和救人这两件事已经成了一件事。
吃喝过后,叶弥回到自己房中,忽见枕头上有一封信,抽出信来一看,上面写着:杀人者乃丁小凤!
叶弥仔细一看,字迹竟和上次接到的书信一模一样。看来,这两封信是同一个人写的。他又如何得知凶手是丁小凤呢?刚才明明看到了丁小凤的密捕铜牌呀!既然是密捕,又怎么会做出这样凶残的事情呢?
想到此,叶弥赶紧换了一身夜行衣,他趁夜深人静,悄悄摸到丁小凤的住处。等到三更天已过,叶弥以为不会有什么发现了。没想到,他刚要转身离开,丁小凤就推开门出来了,只见他也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一路小跑向城南奔去。
叶弥赶紧跟了上去,一路上,他屏气凝神,以免让丁小凤发现自己。
丁小凤的腿脚很是利落,很快,他就奔到了城南一处荒凉的地方,在一大片荒草的后面有一座小茅屋,茅屋里黑漆漆的。丁小凤奔进小屋之后,小屋里才有了一点光亮。
丹青引(10)
叶弥赶紧悄悄摸过去,他从茅屋的破口处向屋里看去,不看则已,一看吃了一惊。只见如烟被绑在床上。而丁小凤正嬉皮笑脸地说:“如烟姑娘,等很久了吧?真是对不起,你那个叶大侠实在难缠,我好不容易才给他找了点事做。他现在恐怕正忙着找杀温宝升的凶手,已经没时间顾及你的安危了,我看,你就从了我吧!”
原来,劫走如烟的人就是丁小凤,那么可以肯定,是他害死了温宝升。但是,他是捕快,是为邱天洪的命案而来,怎么会……
叶弥不敢多想,小茅屋里,丁小凤已经打算向如烟姑娘下手了!
八
眼见如烟就要落入魔掌,叶弥就要出手相救,茅屋的灯光突然灭了,只听屋内有人大叫一声。等冲进屋内,只见人去屋空,如烟和丁小凤全不见了。
等叶弥转身出来,只见屋前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只听为首之人冷笑道:“少侠,老夫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叶弥一看,来人竟是青龙帮帮主温碧华!在他身边站着的是柳若婵。
叶弥问:“前辈缘何来此?”
温碧华道:“你别再演戏了,老夫此次前来,就是为宝升报仇雪恨!”
叶弥道:“前辈这是何意,不是说好要我找出真凶吗?”
温碧华道:“辽阳名捕丁小凤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就是罪魁祸首!要不是遇见丁侠客,老夫还蒙在鼓里呢!”
叶弥扭头一看,丁小凤正在一旁冷笑。
叶弥扬手直逼丁小凤,丁小凤赶紧躲在一边。叶弥大声道:“快把如烟姑娘交出来!”
柳如婵拔出宝剑,咬牙切齿地说:“叶弥,死到临头,还惦记你那相好的姑娘。等我把你正法,再一剑送她归西。让你们黄泉路上做对鬼夫妻。”
叶弥恍然大悟,原来丁小凤和他套近乎,实为引诱他落入圈套。看来,这一切很可能是丁小凤伺机作祟。那个鬼魅般的凶手,果然就是他!
想到这儿,叶弥大声道:“温帮主,这个丁小凤是假的,真的丁小凤已经被他杀了!”
丁小凤又是一阵冷笑:“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的鬼话吗?”
这时,只听有人高声道:“我信!”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人宛若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柳若婵惊呼道:“安叔叔,怎么会是您?”
温碧华也吃了一惊。原来,此人就是威震大江南北的四大剑客之首安南峰!安南峰为人一向低调,在江湖上很少露面。不过,大家都知道他和柳残阳是莫逆之交。叶弥只觉得安南峰十分熟悉,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个安南峰就是那天晚上在三变堂向柳若婵求情容自己缉出真凶的那个蒙面人。
安南峰指了指丁小凤对温碧华道:“温帮主、若婵,你们都误会了叶少侠,杀害宝升的就是这个冒称辽阳府捕快丁小凤的花蝴蝶呀!”
一听此言,温碧华和柳若婵都大吃一惊。采花贼花蝴蝶眼见自己身份败露,转身刚要逃,没想到叶弥快他一步。花蝴蝶想逃已经来不及了,眼睛一转,直奔柳若婵而去。柳若婵没想到花蝴蝶会向自己奔来,赶紧持剑就挡。花蝴蝶扔出一枚蝴蝶展,柳若婵欲待闪躲已经不及,想用宝剑将蝴蝶展弹开。没想到,第一枚蝴蝶展是佯攻,飞到一半就落到了地上。趁柳若婵愣神之际,第二枚蝴蝶展已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她面前。柳若婵慌乱之间宝剑脱手,赶紧用手护住了脸。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手从脸上拿开,却见花蝴蝶嘴角流血、倒在地上。原来,是安南峰抛出一枚柳叶飞刀,直中他的后背。
叶弥也顾不得许多,走过去问快要咽气的花蝴蝶:“告诉我,如烟姑娘在哪里?”
丹青引(15)
叶弥说:“字,是你的字迹提醒了我。”
原来,叶弥发现,悬挂在如烟房中的那幅字竟然和前两次神秘书信的字迹相同。当时如烟说这幅字早就挂在房中了。叶弥跟老鸨打听,老鸨也不知道这幅字是谁写的,但是老鸨告诉叶弥,如烟不仅绳技高超,字也写得不差,还拿出如烟写的卖身契给叶弥看。叶弥一看卖身契上的字迹,便知道写信的神秘人就是如烟。而那个神秘人,一路引他到这里,又知道每个人的行踪,跟凶手一定有关。但叶弥想不透如烟到底是凶手本人,还是只是凶手的一颗棋子。于是,他想最后一天,真凶一定忍不住,要先发制人。而叶弥呢,只需耐心等待,静观其变,引真凶主动现身。正在此时,安南峰也亲自找到叶弥,将十三年前那一桩惨案告诉了他,并说起有一个小孩儿尚在人间。叶弥思前想后,终于确定,如烟跟此案难脱干系。
如烟道:“公子,我报仇心切,这才杀掉白子昂,逼温碧华和柳若婵对你下手。我知道他们的武功不如你,只等他们受伤之后,便报仇雪恨。公子,是我利用了你,如果有来生,我再报你的大恩吧!”
尽管叶弥早将如烟锁定为凶手,但当如烟说出这些话来后,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不能将娇弱的她和这桩武林连环奇案的真凶联系到一起。
“如烟,你要去哪里?”叶弥关切地问道。
如烟双眼含泪道:“公子,我大仇已报,要回到师傅身边,出家为尼,了此残生。来生我一定要好好报答公子。”说罢,朝着叶弥深鞠一躬,转身下山了。
望着如烟渐渐消失的身影,想起和她相逢的一幕幕,叶弥慢慢想起一首《丹青引》来——
秋水寒,碧烟逝。愁坐对云屏,转眼成孤思。佳人去,英雄泪,惆怅情难已。何时携手长相许,待来世。
第280篇、元城赌王
安大山出了桃花坊的门槛,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正是阳春三月,远远望去,元城的上空已是飞红流翠了。他的心里却飘过一片凄凉。
桃花坊是元城很有名的窑子,安大山来这儿是为了一个名叫唐三娘的窑姐儿。怎奈那唐三娘千柔百媚,端的是娇艳的小美人儿。在温柔乡里走一回,安大山的骨头都要化了,酥了,生出一腔豪情来,发誓要赎回唐三娘,独占花魁。
可是,钱从哪里来?只有去赌一把了。
安大山是从赌场上泡大的。他手里整天提着一把长嘴大铜壶,跟在吴老爷身后端茶倒水。吴老爷毕竟是有身份而且赌技很高的人,他目不斜视地坐阵赌场,内心风起云涌却不露声色,常常气定神闲,处乱不惊地转败为胜,被誉为元城赌王。元城临卫河,往来客商繁多,赌场生意自然红红火火。闲暇,安大山便抱着大铜壶看得眼神儿直勾勾的。时间长了,安大山对于吴老爷的赌技看出了门道,每一招每一式都熟记于胸。
有时候,吴老爷示意安大山也来碰碰运气,安大山就连连摇头。无论别人如何怂恿,他都是置若罔闻,微微一笑说还要尽心侍候客人。吴老爷赢了,便会赏给他几个小钱儿,他就把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狗一样做一个揖,连连说几句感激的话。
安大山一日不见唐三娘,便会觉着缺精少神,像是一颗血疙瘩心被人偷走了。
坐在赌场上,安大山盯着色子,脑子里还萦绕着自己和唐三娘缠绵的事儿。一口气赌下来似有神助,竟然出神入化,掏空了一个又一个往来客商的腰包。有几个公子哥儿不服气,专程找安大山来赌,安大山一连几个杠上开花,盛气凌人,打得公子哥儿落花流水。
终于,吴老爷坐在了安大山面前。
几局下来,吴老爷的脸色阴了。安大山的眼睛像血一样红,下注白银一千两。
三个六点让吴老爷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眼神像斗鸡眼一样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吴老爷把一千两的银票推给安大山时,吐了一口血,再也没有站起来。
安大山被奉为元城赌王。
安大山在元城牛市街买了一套房子,兴高采烈地来到桃花坊,把三锭银子甩给老鸨,牵了唐三娘的手回家来。
男儿当风流,安大山好不快活。
在元城,赌徒们听得安大山的大名,纷纷告退。安大山并不着急,骑一匹快马,三五天到顺德府或者济南府去一次,天亮收场。到日头将午,便回到家来,把马匹栓好了,唤一声娘子,顺手丢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来。安大山到偏房沐浴,然后抱着唐三娘你死我活的一番折腾,蒙头睡去。
唐三娘说,官人不如置买田地,好好地打发日子,莫再去赌了。
安大山说,已是欲罢不能。
一日,有一个头戴貂皮毡帽的汉子从内蒙古贩卖马匹途经元城,听说还有安大山这等奇人,便慕名寻来了。当时大雪纷飞,淹没了路径,旷野天寒,朔风如嘶。一阵砸门声把安大山惊醒了,开了门,陌生的客商含笑作揖说,慕先生大名,特来讨教。
安大山眼睛眯了,打量客商,知道来者不善,抱拳说,不敢不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客商说,不必,就在这里吧。
安大山请唐三娘取银子出来。客商说今天不赌银子,赌人。
赌人?安大山心里咯噔一下。客商说,我以一千匹马与你赌唐三娘。马匹就在门外。
安大山顺着客商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一群马站在远处的雪地里。
安大山说,赌人就赌人。说白了,赌场如战场,赌的就是胆量。安大山笑笑,遂回房中取一把利刃藏于腰间,心说,赢了便罢,倘若输了,岂能与你善罢甘休?
安大山手持三颗色子,顺手撒去,排出三个六点,乃是赌场上被称为豹子的最大点数。
客商微微一笑,从囊中掏出来一把黄豆,抛开了,落在地上,竟像一个方阵,左看右看都是豹子,竟是罕见的双豹。
安大山头上的汗水下来了。
只听得门环扣动,唐三娘一袭红衣款款走出来。安大山唤一声娘子,羞得低下了头。
唐三娘数了十八颗黄豆含到嘴里,香唇轻启,黄豆喷出,三三成行,乃是赌界传闻的豹中豹。
客商和安大山都看呆了。安大山惊奇的一声娘子打破了沉寂。
客商说,三娘,我来赎你来了。
唐三娘说,我已经不欠你的了,你走吧。
唐三娘又向安大山说,奴家在官人眼里就值那么一千匹马?
安大山取出明晃晃的利刃,寒光闪过,四根断指齐刷刷地落下。
雪地上像是盛开了一片梅花。
第281篇、绝处还生
1.偷鱼惹祸
抗日战争时候,江南云州城里有个年轻人叫石锁,自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整日在街头游手好闲,有时为生活所迫,石锁也干一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这天,石锁一个人在街头闲逛,路过一个鱼摊时,看到摊上鲜活的肥鱼,忍不住动起了歪脑筋。他蹲下身装作买鱼,在鱼筐里左挑右捡。摊主见他扒扯了半天,也没有要买的意思,有些不耐烦了,说:“你这人倒是买不买?不买快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石锁却嘿嘿一笑:“咋啦?你卖东西还怕人家挑啊?”
摊主懒得和他斗嘴,这时正巧有人过来买鱼,他连忙上前去招呼。等把买鱼的主顾送走,这时石锁也已起身离开,鱼摊主知道他平时手脚不干净,害怕他偷自己的鱼,就留心多打量了他几眼。看着石锁甩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远,摊主刚想松口气,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一条约一斤重的草鱼,突然摔落在地上,鱼落地后不停地翻腾,旁边的行人纷纷避让。
鱼摊主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原来石锁是用嘴咬着鱼尾巴偷了自己的鱼,怪不得从后面看他双手空空呢。鱼摊主决定要好好教训一一下石锁,让他以后不敢再打自己鱼摊的主意,他让旁人帮他照看生意,顺手拿了根木棍向石锁追去。
石锁见事情败露,知道今天鱼肯定是吃不成了,再不赶紧跑,说不定还有一顿拳头等着自己,他赶忙吐掉嘴里的半截鱼尾巴,一转身钻进了人群。凭着身材瘦小灵活,石锁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本以为很快就能把鱼摊主甩掉,可没想到这次鱼摊主铁了心要给他一个教训,对他紧追不舍。
就在这时,石锁看到前面行驶着一辆驴车,车上拉着满满一车柴禾,还有几大筐蔬菜,他顾不上多想,赶紧轻手轻脚爬上驴车,又拽了几把青菜盖在了身上。
鱼摊主拎着木棍,在街上找了好几圈,不见石锁的踪影,只得悻悻而归。
石锁躲在驴车里,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看看不见有人追来,知道自己安全了。他刚想活动活动筋骨从柴禾堆里爬出来,谁知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喊了一句:“什么地干活!”紧接着就是两声“喀嚓”的脆响。
当时,云州是日军占领地,一听有人喊“什么地干活”,石锁就知道碰上日本人了,而那两声“喀嚓”,更是让石锁吓得腿都软了——那是拉枪栓子弹上膛的声音。石锁虽说平日在云州城里游手好闲,但从没有跟日本人打过交道,此时他躲在柴禾堆里是大气都不敢出。
赶驴车的是个年迈老汉,姓吴,家住云州城南,平时开了个菜园。当时日本人在云州城内设了一所监狱,关押着一些被捕的地下共产党和进步人士,吴老汉是专门负责给看守监狱的日本兵和伪军运送蔬菜的。平时吴老汉进出监狱都畅通无阻,没想到今天刚到门口就被拦下了,这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车上已经藏着个人,赶忙上前给两个日本兵解释:“太君,我是给你们厨房送东西的老吴,隔两天就来一次,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两个日本兵根本不理会吴老汉,他们端着枪指着车上的青菜叫嚣着:“车上藏有人,什么地干活!”
一听这话,吴老汉乐了,心里还寻思,这些小日本终究是作恶多端心里发虚,监狱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还有人想偷偷溜进来不成?于是他笑呵呵地说:“太君,车上都是柴禾和青菜,没有人,不信你看。”说着他就上前扒开青菜堆给两个日本兵看。哪知他这一扒扯不要紧,石锁在里面躲不住了,猛地起身站了起来,监狱门前的日本兵和伪军马上如临大敌,几杆枪同时指向了石锁。
石锁哪见过这阵势,赶紧举起双手喊:“太君,别开枪,别开枪,我是良民,良民!”
柴禾堆里突然冒出个大活人,吴老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指着石锁问:“你,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车上来了?”
石锁正要解释,可是几个日本兵哪容他说话,押着他和吴老汉就直奔监狱看守长官小野原二郎的办公室。
2.身陷囹圄
小野原二郎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静静地听着两个日本士兵给他汇报。
最近一段时间,中华大地上的抗日战争打得如火如荼,随着侵华日军的节节败退,日本人设在云州周边几个地区的监狱,频频发生暴动和越狱事件,让身在云州的小野也绷紧了神经。
两个日本兵为了邀功,添油加醋地给小野讲述着,他们是如何“机智勇敢”,抓住了潜藏在吴老汉车上的石锁,这让小野更加觉得石锁混进监狱,肯定有着巨大的阴谋。于是,听完汇报后,他立即电话向上级作了请示,上级的指示就两个字:严审!
挂上电话,小野冲吴老汉摆摆手,两个日本兵把大声叫屈的吴老汉硬拖了出去。
这时,小野开始回过头来打量石锁,他是个中国通,打量了一会后,用非常流利的中国话问石锁:“能说说你混进来到底想要干什么吗?”
石锁早已吓得腿如筛糠,好不容易才结结巴巴把自己被误抓的事情讲清楚。可是小野听后根本不相信,他认定石锁就是八路,非让他交待混进来到底有什么企图。石锁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交待的,这让小野大为恼火,认为石锁不老实,于是他让两个日本兵把石锁押到了审讯室。
一走进审讯室,石锁差点没吓死过去,因为他见到了吴老汉。刚才还好端端的吴老汉,此时像刚被人从血水里捞出来一样,吊在那里早已奄奄一息了。石锁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出去,可是他哪能逃得了,两个日本兵一左一右,架着把他也吊在了吊索上。
小野拿着烧红的烙铁,慢慢逼近石锁,石锁只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他的脸生疼,吓得他本能地大叫了起来:“太君,我说我说,你让我说什么我都说……”
小野满意地拿开了烙铁,一脸狞笑地道:“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你的同伙在哪里?”
石锁一脸苦相,眼泪都出来了:“太君,我,我真不是有意来这里,更没有同伙,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啊……”
石锁话还没说完,遭到戏耍的小野,就恼羞成怒地把烙铁狠狠按在了石锁的胸前。石锁一声惨叫,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随后就失去了知觉。紧接着一盆冷水浇过来,石锁的神志又清醒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小野在狂叫:“打,狠狠的打,今天要是不说实话,给我往死里打!”
在“劈劈啪啪”的皮鞭声中,石锁绝望了,看来今天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死在这里了。知道必死无疑以后,石锁反而不害怕了,他开始喃喃地骂起来:“狗日的小日本!打吧,打死你爷爷吧……”
石锁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间潮湿阴暗的屋子里,眼皮沉重得怎么也睁不开,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样,稍稍一动就撕心裂肺地疼。他开始怀疑,这里就是人们常说的地狱。突然,他听到有人对他说话:“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石锁想说话,却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那个声音继续说:“别动,你伤得很重,现在很虚弱,来,先喝点水。”
喝点水后石锁有了些力气,他努力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到一张清瘦的脸。那人告诉石锁,他们现在被关在敌人的牢房里。他姓洪,也是被敌人抓进来的。洪先生说,石锁被送进来的时候伤势很严重,幸好他以前开过诊所懂些医术,才救了石锁。这时石锁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石锁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他仔细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牢房,只见这是一间十多平米的小石房子,除了一个对着走道的铁栅栏门外,四周连个小窗户都没有。牢房的看守是名伪军,他早上过来给两人送饭,看到石锁醒了,连说石锁命大。
原来,石锁被抓以后,在日本人的审讯室里受尽了折磨,一直到晚上,日本人才弄清楚,石锁根本不是什么八路,他就是云州城内一个四处游荡的孤儿,这才停止了审讯,并把他和以前开过诊所的进步人士洪先生关在了一起,算是捡了一条命。
听说日本人已经查明了自己的身份,石锁禁不住眼前一亮,赶忙问看守,日本人是不是很快就会把他放出去。看守听了他的话一愣,随后嘿嘿笑了起来,说:“对,对,是会放你出去,到时还会用汽车把你送出去呢。因为从这里出去的人,都是用汽车送出去的……”说完他扔下两个发霉的于馒头,笑呵呵地走了。
石锁一时没明白看守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洪先生,洪先生让他别听看守瞎说。
但是石锁很快就明白“用汽车送出去”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就在当天下午,饱受酷刑折磨的吴老汉,终因伤势过重又加上年迈,死在了牢房里。他的尸体被两个伪军抬着,扔进一辆汽车运了出去。
3.越狱计划(上)
几天下来,石锁就和洪先生熟悉了起来,他这才知道,在他伤重期间,是洪先生用凉水泡着剥掉皮的馒头,喂自己救了他的命。平时在牢里,洪先生就像个长辈,不但对他关爱有加,还给他讲了许多做人的道理,这让石锁感受到从没有过的温暖。平时,他亲切地喊洪先生叫洪叔。
没入狱之前,石锁就听说过云州城里的这所监狱,日本人对外宣称,里面关的是—些破坏“大东亚共荣”的“政治犯”,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可是现在石锁才明白,真正罪大恶极的人,不是监狱里关的那些“犯人”,而是那些日本兵和伪军看守。
监牢里的生活很枯燥,每天除了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问,就是无休止的审讯和受刑,几乎每隔两天就有人被“汽车送出去”。
石锁还算比较幸运,因为他不是重点囚犯,所以关进来以后,不但没有受过审,竟然连脚镣和手铐都没给他戴,日本人和伪军谁也没拿他当回事,他好像被人遗忘了。这让本来已经觉得必死无疑的石锁,又有了一丝求生的希望。
然而,他知道日本人怕他们的恶行传出去,是不会活着把监狱里的人放出去的,所以要想活命,他只能找机会偷偷逃出去。
云州这所监狱是清朝一户富贵人家的大宅院改建而成,日本人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就是因为这座宅院三面环水,只有南面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只要在这条路上设上岗哨,里面的人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不过,这难不住石锁,因为以前他在云州城里游荡的时候,曾经注意过,监狱的西北方向离河岸最窄,大约只有四五十米,只要爬上监狱围墙然后跳进河里,他就能游到对岸。
可是这时石锁却面临着另一个问题,就是除了放风时间,平时他连监狱的围墙都碰不到,更别说爬上高高的围墙了。看来,要想从围墙上逃出去,只能利用放风的那段时间。
有这个想法后,再到放风时间,石锁就开始留意起监狱里的情况。
通过几天的观察,石锁发现,监狱里的日本兵加上伪军有五十多人,其中监狱大门的岗哨上,白天驻着六名日本兵和伪军,到了晚上增加到十二人。
监狱周围的四个岗楼,白天黑夜都有八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伪军。他们站在高处,对监狱内部的情形一目了然。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爬上围墙,又不挨枪子的话,简直比登天还难。
即使是这样,石锁还是找到了一个逃跑的办法。
原来,在监狱的西北角搭着一个葡萄架,石锁发现只要跑到葡萄架下,监狱岗楼上的人就看不到他了,那里是四个岗楼的唯一视觉死角。 石锁还发现,葡萄架下靠着墙根还摞着两个破汽车轮胎,他想,只要在两个轮胎上再加点什么东西,自己站在上面就能翻过围墙。
于是,一个大胆的逃跑计划,慢慢在石锁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一他决定在放风的时候,拎着马桶出来装作倒马桶,然后找机会跑到葡萄架下,再把马桶倒扣在两个破轮胎上,最后踩着马桶翻过围墙,跳进外面的河里……
这天,又到了放风时间,石锁像往常一样,拎着马桶走出了牢房。院子里,倒马桶的下水道口在监狱院墙的北边,那里离西北角的葡萄架只有十几米远,石锁走过去倒掉了马桶,然后顺着墙根慢慢往回走。这时他所处的位置,只有东南角岗楼上的哨兵能看到他,石锁装作若无其事的向那边看了看,这时他惊喜地发现,本该有两个哨兵的岗楼上,不知为什么,此时却只有一个哨兵在那里。
石锁的心不由狂跳了起来,他开始偷偷观察那个哨兵,虽然离得较远,但是不一会儿石锁还是隐约看到,岗楼上那个哨兵,懒洋洋地往嘴里塞了一根烟。
机会来了!只要哨兵低头点烟,石锁相信趁着这个机会他完全可以跑到葡萄架下,而不会被发现。
随着哨兵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石锁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终于哨兵低下头开始点烟。然而就在石锁要迈开大步冲出去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抓住了。 4.越狱计划(中)
抓住石锁的是洪先生,他连拉带拖把石锁带回了牢房,厉声责问他:“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原来,这两天洪先生见石锁有些反常,害怕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一直偷偷地留意着他,今天他见石锁拎着马桶不停地向葡萄架那边张望,就猜到石锁想从那里逃出去。洪先生知道,如果石锁真打算从那里逃跑的话,不但不能成功,还会白白搭上性命,所以就及时出手阻止了石锁。
洪先生问他:“你知道葡萄架左边有一排房子吧,它们是干什么用的你知道吗?”
石锁摇摇头。洪先生告诉他,那排房子是日本兵和伪军的休息室,平时都有严密的岗哨,石锁还没走到葡萄架下,就会被人发现,更别说从那里翻墙逃走了。洪先生还告诉石锁,即使侥幸通过了休息室,可是墙头上还有几百伏高压的电网,想从那儿爬过去无异于自杀。
洪先生的一番话,让石锁禁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他问洪叔:“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还年轻,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洪先生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告诉石锁:“其实要想逃出去,也不是没办法,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何况是几只狼。”
一听这话,石锁好像又看到了曙光,他一把抓住洪先生的手说:“洪叔,咱们一起逃走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洪先生看了看自己的手铐和脚镣,苦笑着说:“我还是算了吧,不过我还真有办法帮你逃Jb去。但是,你出去以后要帮我办件事……”
想想这段时间,洪先生就像慈父一样关心着自己,石锁正愁没有机会回报,听说洪先生有事要自己帮忙,他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洪叔,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看着石锁一脸坚定的样子,洪先生点了点头,说:“具体让你干什么,等时机成熟了,我自会告诉你。现在我先给你说一下逃跑计划。”
听了洪先生的计划,石锁也觉得可行,但是当听说只能他一人逃走后,石锁又犹豫起来:“洪叔,我逃出去了,你呢,你怎么办?日本人会不会……”
洪先生让石锁不要为他担心,因为日本人还没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一时半会他们还不会为难他。一听这话,石锁放心了,接下来的几天,他和洪先生开始为逃跑做起了准备。
一切准备好以后,这天洪先生告诉石锁,现在就差一场大雨了。因为雨水会冲淡石锁逃跑时留下的气味,这样才能躲过日本人的狼狗。
在等雨的时间里,石锁发现,洪先生每天都会把自己的手指咬破,然后用一根磨尖的竹片沾着血,在一片破纸上画着什么。
这天,洪先生有点兴奋的告诉石锁:“好了,今天夜里就会有一场大雨,好好准备一下,明天天一亮你就在监狱外面了。”
一听这话,石锁也很兴奋,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问洪先生,你怎么知道今天夜里会下雨?
洪先生笑呵呵告诉他:“我这一双腿害老寒病十多年了,每次下雨前都又痛又痒,根据这些年来的经验,我不但知道今夜会下雨,而且还知道这雨还不小呢。”说完,他拿出一个一端开口的竹节,把自己这几天画的那张破纸片卷好放进去,又用一小片油纸包了土封好,交给石锁说:“这个东西比你和我的生命都重要,你带出去后,到云州城北柳林镇上的同福客栈交给钱掌柜,他自有安排。”
石锁一脸凝重地接过竹节,重重地点了点头。
5.越狱计划(下)
下午四点到五点是放风时间,洪先生从石锁的衣服上撕下一小块布揣进了怀里,然后两个人走出了牢房。
监狱的院子里,像往常放风的时候一样,除了一些在押的“犯人”,就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伪军。洪先生和石锁装作没事的样子,慢慢走到了葡萄架下,然后趁人不注意,洪先生迅速从怀里掏出那块破布,扔到了监狱院墙的铁丝电网上。
放风时间结束以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牢房。
当天的晚饭照旧是两个发霉的干馒头,洪先生把两个馒头都给了石锁,说:“吃吧,吃饱才有力气逃跑。”
想想从小到大,从来没人对自己这么好过,石锁心里顿时涌出了一阵悲伤,他含泪啃着干馒头说:“洪叔,我走了以后,你自己要小心!”
晚饭过后没多久,外面果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夜晚十二点整,一个伪军打着哈欠走过来查房。当来到关押洪先生和石锁的牢房时,那个伪军睁大了眼睛,他看到本来应该关着两个人的牢房,现在只有一个人了。那名伪军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空荡荡的牢房里还是只有一个人。他慌忙喊来了自己的同伴,两人打开牢房门进去搜索,可是十多平米的牢房里,除了洪先生再也没有其他人。
两名伪军马上反应了过来——确‘人逃跑了!
他们用枪指着洪先生,气急败坏地说:“那个小子呢?和你一起的那小子呢?”
洪先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说:“我不知道啊,咦,难道他真的跑了?”
他告诉两名伪军,说下午放风的时候,他就看见石锁有些反常,整个放风时间,他都在监狱的西北角,鬼鬼祟祟地不知在捣鼓什么,没想到他是想从那里逃跑。
两个伪军立即把洪先生押出牢房,让他带着去指认下午看到石锁的地方。洪先生把两人带到了葡萄架下,这时,有人逃跑的消息已经在监狱里传开了,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把监狱照得如同白昼。一时间,监狱里人喊狗吠乱成了一团。
很快,小野也带人赶到了葡萄架下。这时,一个日本兵发现了墙头电网上有个奇怪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块被雨淋湿的破布,电网强大的电流在那块破布上闪着蓝色的光,“嵫嵫”作响。
日本兵用树枝把那块破布挑下来交给小野,小野接过来看了看,猛地把破布甩到了洪先生的脸上,气急败坏地大叫:“八格牙路!立即封锁河面,不管活的还是死的,都要给我追回来!”
然而,此时除了洪先生,谁都不知道石锁其实还在监狱里,根本没有逃走,这些只是他们为逃跑所设计的一个环节。
6.绝处还生
关押洪先生和石锁的牢房,虽然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石头砌成的,坚实无比,但是牢里的地面还是泥土地。发现这一点后,洪先生本来打算让石锁挖地洞逃走。但是当他们开始动手挖掘的时候,才发现由于监狱是建在河岸边的,下面全部是用石头打的地基,挖了五六十厘米以后,就再也挖不动了。于是,两人只得采取另一个逃跑计划。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首先用捡来的竹片,在牢房里挖出一个直径半米,深约六十厘米的坑。挖出来的土,放在马桶里,趁放风的时候倒掉。
挖好坑以后,实施逃跑计划的当天夜里,石锁先躲进坑里,洪先生把稻草和被子铺在上面,自己再躺上去假装睡觉。看守过来查房时,不见了石锁,肯定要押着洪先生出去找。等洪先生和两个看守出去以后,石锁再从坑里出来,趁机跑到院子里。
当小野叫嚣着让人去抓石锁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这时的石锁,正躲在监狱院子里的一堆废弃物后面。
计划进行的一直很顺利,此时监狱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洪先生吸引到了葡萄架那边。由于大雨冲淡了空气中石锁身上的气味,日本人的狼狗也没有发现石锁。
但是石锁现在还是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此时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正在院子里来回扫射,只要石锁一现身,还是会被发现。
但是石锁现在还是没有机会逃跑,因为此时四个岗楼上的探照灯,正在院子里来回扫射,只要石锁一现身,还是会被发现。
其实这一点石锁和洪先生早就料到了,当时洪先生告诉石锁,他自有办法把四个岗楼上探照灯,全都吸引到葡萄架那边。石锁虽然不知道洪先生有什么办法,但他相信洪先生一定能做到。
这时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洪先生知道,现在只要把岗楼上的探照灯吸引过来,石锁就能趁机钻到敌人的汽车底下,然后扒住汽车底盘,敌人就会把石锁安全的送出监狱。
时机很快就来了。当小野转身下令去迫石锁时,洪先生突然冲上前去,用手铐死死套住了小野的脖子。当时在场的日本兵和伪军,谁也没想到洪先生会袭击小野,一下子全乱了起来,他们大叫着冲向洪先生,葡萄架下一阵骚乱,一时间,岗楼上的四盏探照灯,全都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石锁没想到洪先生会用这种自杀式的方法掩护自已,他含着泪迅速跑到敌人的一辆汽车底下。这时,只听一声枪响,洪先生倒下了。小野意外地发现洪先生倒地的瞬间,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微笑。
杀害了洪先生以后,气急败坏的小野立即带人开车去追赶石锁,可是几十个敌人沿着河岸折腾了一夜,也没能发现石锁的踪 飞迹……
天快亮的时候,石锁来到了云州城北的柳林镇,在同福客栈找到了钱掌柜,他含泪讲述了洪先生为救他遇害的经过。最后,他把那张洪先生用鲜血画成的图,交给了钱掌柜。
钱掌柜接过来一看,红着眼圈告诉石锁,这是一张日军在华东地区的军事布防图,对于消灭日军非常重要。接着他问石锁,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把这张图交给能消灭日本侵略军的人?看着洪先生用生命换来的图纸,石锁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雨已经停了,红红的太阳探出了头,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
第282篇、火线投票
战斗空隙,战士们抓紧时间喝口水吃口干粮,补充一下体力,只有刘排长没有闲着。他沿着弯弯曲曲的战壕马不停蹄地走着,忙着察看战友的伤亡情况,并不住地给大伙打气。尽管如此,大伙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因为这回他们的战斗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前面的山峰。山峰上敌人的暗堡密布、火力凶猛,绝对是块难啃的骨头。
当刘排长在战壕内猫着腰转过一个拐角时,迎面发现王铁柱又拿着他的宝贝摩挲个不停。王铁柱的宝贝是一个颜色鲜红的荷包,红底上还绣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蛟龙,看上去十分抢眼。这是他当兵前,老家的未婚妻一针一线给他绣的。王铁柱哪舍得用这宝贝装烟丝,平时总是小心翼翼地贴着心口放着,一有空就拿出来看个不停。王铁柱告诉大伙,他未婚妻是个猎户的女儿,奔跑起来像一阵风,快得能撵上兔子,而性格泼辣胆大更是连老虎都不怕,可偏偏又会拿针绣花。她绣的是一对荷包,另一个荷包上绣的是凤。未婚妻说了,只有王铁柱立了功,戴着大红花回来才能完婚,两人的新婚之日就是龙凤荷包团圆之时。
看到王铁柱一脸陶醉地瞧着荷包,口水都要淌下来了,刘排长忍不住大笑起来:“王铁柱,又想老婆啦?放心好了,只要打败了侵略者,我们每个人都回家抱老婆去!”
大伙一听,哗的一声笑开了,原本有些低沉的战场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有个老兵一边擦枪,一边一脸坏笑地说道:“排长,还抱老婆哩,你有老婆吗?等咱们胜利回家了,我们抱老婆,你抱什么啊?”
刘排长一听,脸一下子红了。他虽是一排之长,可全排就他还没有对象。但是因为他胆大心细有智谋,所以当上了排长。
刘排长赶紧装作没听到,埋头往前大步走去,再待下去,这帮家伙还不知道说出什么让人害臊的话来呢。
谁知有人偏不饶他,有个战士伸手往战壕的另一头一指,说:“排长,别害臊,那儿有个人陪你哩,他也没老婆抱。”
那是一个背影瘦小的战士,此刻正忙着给一个伤员包扎伤口。刘排长听了一愣,他记得全排就只有他没对象,怎么会有第二个?
那战士见他发愣,扑哧一声笑起来,说:“因为啊,她是个女的!”
所有人再次快活地笑起来,有人眼泪都笑出来了,笑声中那瘦小的战士一回头,果真是个女兵。刘排长想起来了,她是后方的卫生员,是个新兵,刚才冒着敌人的炮火冲到阵地上抢救伤员,因为敌人的炮火太猛,战士们伤亡不小,她干脆留下了。这是个长得相当好看的女兵,乌油油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更是个无比勇敢的女兵。
这时,先前那个老兵眼珠转了转,又开口了:“排长,要我说,你干脆和这卫生员结成一对好了,古戏文里有比武招亲,你们啊,就叫火线招亲,这才叫天赐良缘哩!大伙说好不好?”
大伙一听都鼓掌叫好,连伤员也忘情地鼓掌,结果碰着了伤口,疼得直龇牙。再看那卫生员,脸涨得通红,那样子像要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刘排长火了,大声叫道:“说什么呢?这是战场,不是戏场,也不是你家炕头,懂不懂?我看谁还敢鼓掌瞎起哄!”
刘排长一抬头发现王铁柱也挤过来了,正咧着个大嘴傻愣愣地盯着卫生员,便大声叫道:“王铁柱,瞪着个大眼瞅什么呢?”
看到排长发火,大伙不敢再闹了,可那个老兵有些不服气,低声说:“排长,别犟了,也不是真的让你们成亲,只是假借个名分而已。说实话,眼前的情况谁都知道,咱这场战斗只怕……要是万一你光荣了,我说的是万一,你这辈子都没有过女人,多亏啊!”
老兵说完这些竟还有话要说:“我说战友们,要不咱来个投票表决如何?凡是同意两人成为一对的,就拾块土坷垃放在卫生员面前;不同意的,放在排长面前。”
刘排长“气”得没法说,刚要上前阻拦,早被两个战士笑嘻嘻地“强行”拦住了,然后投票便开始了。
结果,所有人都把土坷垃放在了卫生员面前,连伤员也一瘸一拐地投了票。其中王铁柱最搞笑,他先是走到排长面前要投票,大伙正要叫,他却又笑嘻嘻地走到卫生员面前,手一松,竞放下一大块土坷垃来。这家伙,惹得大伙肚子都笑疼了。
整个过程中卫生员脸红如霞低头不语,那样子就像个含羞待嫁的新娘子。刘排长一瞥之下心跳如雷,忙移开眼不敢再看,还想板下脸训斥,却又不忍扫大伙的兴,接下来的一仗将分外残酷,士气千万不能泄了。
就在这时,冲锋号响亮地吹响了,新一轮进攻开始了。
战斗分外激烈,敌人是豁出命来要守住阵地,我方战士们更是横下心要拔掉这颗钉子,一时间都打红了眼,枪管更是热得烫人。
虽然伤亡很大,但总算一点一点地接近了主峰,可就在这时不得不停下脚步,原来前方一个相当隐蔽的钢筋水泥暗堡内一直喷射出密集的子弹。
刘排长当即派出爆破组上前炸掉暗堡,可一连两个爆破组全倒在枪口之下,刘排长急得用拳头砸得坑沿尘土飞扬,就在这时有人大叫一声:“我上!”
话音一落,有个矫健的身影随即跃出战壕,是王铁柱。
只见王铁柱几个漂亮的战术动作过后很快接近了暗堡,可前面是片开阔地,毫无藏身之物,王铁柱能顺利通过吗?大伙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卫生员更是紧张地瞧着,牙齿把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再看王铁柱,猛地从藏身之处窜出,左弯右绕急速前进,突然枪声如爆豆一样响起来,王铁柱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刘排长和战士们齐刷刷惊呼起来,几乎就在同时又有个身影跃出战壕,那人竟有着瘦弱而美丽的背影,是卫生员!刘排长大惊,想要拦已来不及了。
没等下命令,大伙手中的武器便一起响起来,这是为卫生员打掩护。再看卫生员,敏捷得如同一只山间野兔,又灵活得像只猿猴,几个起落之间就接近了暗堡。突然她踉跄了一下,倒了下去!
大伙的心猛地抽紧了,泪水一下子糊住了视线,就在这时有人惊叫起来:“她没死!”
果见卫生员再次站了起来,又是几个冲刺,终于把炸药包稳稳塞进了暗堡口,轰的一声巨响,冲天而起的浓烟中暗堡被炸掉了。
当战士们冲上前时,意外地发现卫生员正爬向一个人——王铁柱,她的身后留下一长串斑斑血迹,而此刻两人已手指碰上了手指。
卫生员说:“铁柱哥,大战在即,我不忍扫大伙的兴,所以刚才接受了投票……”
王铁柱的胸口被子弹打了几个大洞,他笑了,这一笑胸口的血流得更厉害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也投了同意的土坷垃,还投了一大块哩……我说过我不立功就不回家见你……”
两人不动了,然后大伙发现卫生员的手中有个带血的荷包,红底子因浸了血,分外鲜艳,上面绣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凤。
刘排长和战士们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怒吼:“为了兄弟姐妹,冲啊!”
第283篇、人狼恩仇
巍巍秦岭,婉蜒连绵数百里,山势起伏,苍茫葱郁,终年云雾缭绕。秦岭主峰池峰之下有个小村子,村以峰为名,就叫池峰村,七八十户人家均以耕种为业。峰上多飞禽走兽,尤其多狼。也许因为方圆一带小野兽多,狼在山上不会饿肚子,所以从不下山骚扰人畜,狼在山上,人住峰下,多年相安无事。
这年秋天,肖大峰去城里买来--杆猎枪,趁着农闲,想上池峰去打一些山鸡、兔子什么的。
这天,肖大峰正扛着猎枪在山道上转悠,忽然发现一条秃尾巴狼,隐身在一片矮丛林中,正闪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望着他。肖大峰情不自禁地手痒起来:老狼的绒毛柔柔的,把那狼皮剥下来,正好给刚出生的儿子小峰做条垫毯,便端起枪来瞄准老狼。但秃尾巴老狼极为机警,显然是发觉了肖大峰的企图,便撒开四条腿,往丛林深处窜去,还故意左冲右突,把荆树条碰得“刷刷”乱响。
肖大峰见狼逃了,正要去追,忽听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他循声奔过去一看,只见一头小狼崽,正伏在一片干草上,身子微微颤抖着,一一双惊恐的眼晴,怯怯地望着他。
肖大峰明白了,原来那秃尾巴母狼是为了掩护小狼患,才故意逃跑想引开自己的。他心里一动,便抢上一步,一把拎起小狼患的后腿,转身往峰下走去。果然,不一会工夫,肖大峰身后传来一声悲凄的呼号,正是那条秃尾巴母狼追来了。
肖大峰忙端起猎枪,怎奈一手抓着小狼患的后腿,狼患在他手中挣扎着,那猎枪的枪身颤抖着,他一连放了三枪,子弹都打飞了。母狼左躲右闪,就是不肯离去,扯长声音哀哀的呼唤。肖大峰忽然生出一丝侧隐之心,想起了自己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儿子,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咬了咬牙,喝一声:“还给你!”便将狼崽子向秃尾巴母狼掷去。谁知偏又那么巧,小狼崽的脑袋正好撞在一块又尖又硬的岩石上。小狼崽惨叫一声,扑通落地,四脚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秃尾巴母狼发疯一样嗷叫了一声,扑向小狼崽,绕着圈儿舔着血迹,不停地呜咽着……
肖大峰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摔,竟把小狼崽给摔死了,心里不由一阵内疚,他狠狠地一跺脚,就转身下了山。
村里人得知肖大峰失手摔死了小狼崽,都大惊失色,七嘴八舌说:“你摔死了小狼崽,母狼一定会来报仇的!”
肖大峰听了,心里不由害怕起来,才知道事情严重了。自己在明处,狼在暗处,倒还真不易对付。
果然,当天半夜,肖大峰正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忽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惨人的狼嗷。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靠在床沿上的猎枪,摸到窗□,警惕地注视着外面。不料,那狼在屋前悲凄地长嗷了几声,便杳无声息了。但出奇的寂静,使他这一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安慰了妻子玲玲几句,搂着猎枪坐到了天亮。
就这样,那秃尾巴母狼每天半夜都来肖大峰房前屋后转悠悲嚎,有时甚至用爪抓大门、扒窗户,闹得肖家夫妇心惊肉跳。肖大峰几次要持枪冲出屋,都被玲玲死命拉住了。
肖大峰还不时受到村民们的责备,说他不该坏了村里的规矩,上山打猎,伤害生灵,引得母狼每天半夜来村里骚扰,家家不得安宁。他也知道自已理亏,只得任由村民们埋怨。最使他难以忍受的是,每大夜里都要提心吊胆地枕着猎枪,生怕那复仇心切的秃尾巴母狼穿越门窗闯进来。
眨眼一个月过去,肖大峰巳被折腾得瘦了一圈儿。
这天,肖大峰的小舅子结婚,两口子自然要去喝喜酒。去岳父家的村庄要翻越池峰,肖大峰马上想起了那条骚扰得他多日不得安宁的秃尾巴母狼。为防万一,他带上了那杆猎枪,腰里还别了一把短刀。
刚上池峰,肖大峰凭感觉就知道,那条秃尾巴母狼已经跟上他们了。
肖大峰佯装不知,让玲玲抱着儿子小峰在前,自己提着猎枪断后。走着走右,便听见--阵轻微的“沙沙”声传来,他猛然回身,抬手--枪,就见那秃尾巴母狼一个翻滚,迅即爬起身,一瘸一拐地逃走了。他岂肯放过这个机会,忙持枪追去,决意要除去这心腹之患。
肖大峰骂骂咧咧地追过一个山包,忽然失去了目标。他只好放慢脚步,端平猎枪,学着电影中日本鬼子进村的样子,百倍警惕地搜索着。谁知不经意踩住了一片青苔,他脚下猛地一滑,一个跟斗栽进了一条十多米深的壕沟。摔得他脑袋发昏,眼冒金星;更糟的是,那条右腿磕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钻心般地痛。他咬了咬牙试图往上爬,可惜沟深壁陡,无处可攀,他试了儿次都没爬上去,急得他拍着巴掌扯着嗓子大叫:“玲玲,你快来呀!”
玲玲抱着小峰,顺着喊声找来,见肖大峰跌在壕沟里,想伸手去拉,手却够不着。肖大峰急头怪脑地说:"“快,快去割些荆树条来!”说着抽出腰间的短刀扔上去。
玲玲答应一声便放下小峰,捡起短刀,去不远处的崖边割了一些荆树条,一边急急往回赶,一边麻利地把荆树条结辫子般结成一根粗绳,然后将粗绳放下沟去,总算把男人拉上来了。
肖大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揉揉右腿,连叫“晦气”,忽然,玲玲丢魂般哭叫起来:“小峰,小峰不见了!”原来,刚才肖大峰和玲玲一阵忙乱的时候,他们的儿子小峰不知到哪儿去了。
小峰还不会走路,这十多分钟时间,爬也不会爬得太远。可两人喊哑了喉咙,也没一丁点回音;在附近找了个遍,也没有人影。肖大峰不由心里一颤,跺着脚大叫:“一定是那条秃尾巴母狼,一定是它,拖走了我们的儿子!”玲玲哪里还有主意,只是一个劲地啼哭。肖大峰发疯一样在山前山后大喊大叫,找遍了角角落落,直到天色擦黑,也没发现小峰,而那条秃尾巴母狼更是无影无踪。他只得扶着妻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第二大,第三天……肖大峰仍然满怀希望地上山寻找,却又一次次失望而归。十天后,肖大峰彻底绝望了,儿子是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就是不被狼吃掉,饿也饿死了,因为小峰还没有断奶!虽然如此,他每大仍坚持扛着猎枪,满山遍野地寻找秃尾巴母狼,非要亲手除掉它不可。但不管他挖陷井、设夹子,那狡猾的秃尾巴母狼就是不露面。他踏遍了整座池峰,也没找到狼窝。
一天午后,疲惫不堪的肖大峰正沮丧地坐在一块大岩石后面啃干粮,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瑟瑟的响动。他忙抓起猎枪,悄悄地转身一瞧,果然,那条他恨之入骨的秃尾巴母狼正在小溪边喝水。肖大峰屏住呼吸,端起猎枪……但正要扣动板机的一刹那,他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放下猎枪,待母狼喝足了水离开时,暗暗地跟在母狼的后面。
秃尾巴母狼瘸着一条后腿,急急地走着,丝毫没有发现已经被盯上了。终于,母狼在一处陡坡边停下了脚步。它回过头,警惕地环顾了一会儿,迅速钻进了一丛荆树条之中。原来,狼窝的洞口是被一丛荆树条遮掩着的。肖大峰不禁猛然省悟:这儿不正是那天他追杀秃尾巴母狼时,掉进壕沟的地方吗?那壕沟距狼窝有十几丈远,顷刻间,他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情景:小峰峰见妈妈正忙着,顾不上照看他,在地上爬呀爬,爬到狼窝附近,被虎视眈耽的秃尾巴母狼一口咬断了咽喉!“小峰峰,爸爸一定为你报仇!”肖大峰恨恨地低声骂着,蹑手蹑脚地靠近狼窝,轻轻拨开荆树条,果然发现了一个洞口。肖大峰轻轻跳到一边,搬过来几块石头,牢牢地堵住洞口。然后喘一口气,坐在一边,点燃一根烟,思忖着如何把这窝狼一网打尽。他猛吸一门烟,吐出一缕烟雾。忽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用烟熏!
肖大峰找来一些干草树枝,堆在洞口,又把随身带的一小瓶防毒蛇用的硫磺洒在上面,用打火机点燃,火苗呼呼窜了起来,噼噼啪啪越烧越旺。他脱下上衣,用力扇着,浓烟带着一股呛鼻刺眼的硫磺味,直往洞里钻去。不大一会儿,肖大峰就听到洞里传出一阵绝望的嗷叫和哼哼唧唧的哀鸣。一阵复仇的快感不禁油然而生。洞里渐渐静了下来,他擦了一汗,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便动手扒开柴灰,搬掉石头,待洞里的烟雾散尽,他钦亮打火机,猫着腰,钻了进去。他要把那条秃尾巴母狼找出来,剥它的皮,吃它的肉,以报失子之仇。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亮,他发现洞里铺着些树叶干草。那条秃尾巴母狼四肢僵硬卧在干草中,还死死地护着腹下的崽子。肖大峰骂了一句粗话,抓起狼腿掀在--边,定晴一看,竟是一个带着红兜肚的小男孩躺在那
里!“我的小峰!”肖大峰煞时如雷击顶,胆肝俱裂,一声惊叫,扑上前去,抱起小峰就往洞外走。
肖大峰哪里知道,那天他追受伤的秃尾巴母狼到这儿,跌进壕沟时,小峰见妈妈在割荆树条,就往妈妈那儿爬。但玲玲却没有注意到小峰,待她割了荆树条、结了粗绳来拉肖大峰的时候,小峰竟顺若斜坡滚了下去,滚到荆树从中,爬呀爬,便爬进了狼窝。
失去了崽子的老狼奶子正憋待难受,便又拉又拽将小峰揽在腹下,把奶头塞在他的小嘴里……这正应了民间那句俗话:有奶便是娘。小峰不哭也不闹,从此就留在狼窝里了。
肖大峰拱出狼洞,忽然发现小峰的鼻翼还在轻轻地翕动了一下。儿子还有救!肖大峰不禁一阵狂喜,抱着儿子就往山下奔去……
小峰经过抢救,终于活了过来。几天后,肖大峰带上玲玲,抱若小峰又来到山上,就在那条壕沟边为秃尾巴母狼垒了一座土坟,还在墓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刻了“狼母墓”三个字。玲玲采了些野花插在坟头上,肖大峰抱着小峰默默地跪下,眼泪像小溪一样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第284篇、善财龙女的传说故事
在观音菩萨身边,有一对童男童女,男的叫善财,女的叫龙女。
龙女原是东海龙王的小女儿,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深得龙王的宠爱。
一天,她听说人间玩鱼灯,异常热闹,就吵着要去观看。
龙王捋捋龙须摇摇头说:“那里地荒人杂,可不是你龙公主去的地方呵!”龙女又是撒娇又是装哭,龙王总是不依。
龙女嘟起小嘴巴:心里想道:你不让我去,我偏要去!好容易挨到三更天,便悄悄溜出水晶宫,变成一个十分好看的渔家少女,踏着蒙陇月色,来到闹鱼灯的地方。
这是一个小渔镇,街上的鱼灯多极啦!有黄鱼灯、鳌角灯、章鱼灯、墨鱼灯、鲨鱼灯,还有龙虾灯、海蟹灯、扇贝灯、海螺灯、珊瑚灯……龙女东瞧瞧、西望望,越看越高兴,有时竟忘情地往人群里挤。
不一会来到十字路口,这里更有趣哩!鱼灯叠鱼灯,灯山接灯山,五颜六色,光华璀璨。龙女似痴似呆地站在一座灯山前,看得出了神。
谁知这时候从阁楼上泼下半杯冷茶来,不偏不倚正泼在龙女头上。
龙女猛吃一惊,叫苦不已。原来变成少女的龙女,碰不得半滴水,一碰到水,就再也保不住少女模样了。
龙女焦急万分,怕在大街上现出龙形,招来风雨冲塌灯会,于是不顾一切地挤出人群,狠命地向海边奔去。刚刚跑到海滩,突然“忽喇喇”一声,龙女变成一条很大很大的鱼,躺在海滩上动弹不得。
正巧,海滩土来了一瘦一胖的两个捕鱼小子,看到这条光灿灿大鱼,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什么鱼呀!怎么会搁在沙滩上呢?”胖小子胆子小,站得远远的说:“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鱼,怕是不吉利,快走吧!”
瘦小子胆子大,不肯离去,边拨弄着鱼边说:“不管它是什么鱼,扛到街上去卖,准能赚笔外快用用?”两人嘀咕了一阵,然后扛着鱼,上街叫卖去了。
那天晚上,观音菩萨正在紫竹林木坐,早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不觉动了慈悲之心,对站在身后的善财童子说:“你快到渔镇去,将一条大鱼买下来,送到海里放生。”
善财稽首道:“菩萨哎?弟子哪有银两去买鱼呀?”
观音菩萨笑着说:“你从香炉里抓一把去就是了。”
善财点头称是,急忙到观音院抓了一把香灰,踏着一朵莲花,飞也似地直奔渔镇。这时,两个小子已将鱼扛到大街,一下子被观鱼灯的人围住了。称奇的、赞叹的人问价的,矶矶喳喳,议论村纷,可是谁也不敢贸然买这么一条大鱼。
有个白胡子老头说:“小子,这条鱼太大了,你们把它斩开来零卖吧?”
胖小子一想,觉得老头说得有理,于是向内??借来一把肉斧,举起来就要斩鱼。
突然,一个小孩子叫开了:“快看呀?大鱼流眼泪了。”
胖小子停斧一看,大鱼果然流着两串晶莹的眼泪,吓得丢掉肉斧就往人群外面钻。
瘦小子怕外快泡汤,赶紧拾起肉斧要斩,却被一个气喘吁吁赶来的小沙弥阻止住了:“莫斩!莫斩!这条鱼我买下了I”众人一看,十分诧异:“小沙弥怎么买鱼来了?”
那个老头停了一声,翘着山羊胡子说:“和尚买鱼,怕是要开荤还俗了吧?”
小沙弥见众人冷语讥笑,不觉脸红了,赶紧说:“我买这条鱼是去放生的!”说着,掏出一撮碎银,递给瘦小子,并要他们将鱼扛到海边。
瘦小子暗自高兴:“外快赚进了!扛到海边,说不定等小沙弥一走,依旧能把这条大鱼扛回来呢!”他招呼胖小子扛起大鱼,跟着小沙弥向海边走去。
三人来到海边,小沙弥叫他们将大鱼放到海里。那鱼碰到海水,立即打了一个水花,游出老远老远,然后掉转身来,同小沙弥点了点头,倏忽不见了。
瘦小子见鱼游走了,这才断了再捞外快的念头,摸出碎银,要分给胖小子。不料摊开手心一看,碎银变作了一把香灰,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转眼再找小沙弥,也不知去向了。
再说东海龙宫里,自从不见了小公主,宫里宫外乱成一窝蜂。龙王气得龙须直翘,海龟丞相急得头颈伸出老长,守门官蟹将军吓得乱吐白沫,玉虾宫女怕得跪在地上打颤……
一直闹到天亮,龙女回到水晶宫,大家才松了口气。.龙王瞪起眼睛,怒气冲冲地呵斥道:“小孽畜,你胆敢犯宫规,私自外出!说!到哪里去了?”
龙女一看龙王动了怒,知道撒娇也没有用了,便照实说:“父王,女儿观鱼灯去了,要不是观音菩萨派善财童子来救我,女儿差点没命!”
接着将自己的遭遇讲了一遍。龙王听了,脸上黯然失色。他怕观音将此事讲了出去,让玉皇大帝知道了,自己就得落个“教女不严”的罪名。他越想越气龙女,一怒之下,竟将她逐出水晶宫。
龙女伤心极了,茫茫东海,到哪里去安身呢?第二天,她哭哭啼啼来到莲花洋。哭声传到紫竹林,观音菩萨一听就知道是龙女来了,她吩咐善财去接龙女上来。
善财蹦蹦跳跳来到龙女面前,笑着问道:“龙女妹妹,你还记得我这个小沙弥吗?”
龙女连忙揩掉眼泪,红着脸说:“你是善财哥哥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说着就要叩拜。
善财一把拉住了她:“走,观音菩萨叫我来接你呢!”
善财和龙女手拉手走进紫竹林。龙女一见观音菩萨端坐在莲台上,俯身便拜。观音菩萨很喜欢龙女,让她和善财像兄妹一样住在潮音洞附近的一个岩洞里,这个岩洞后来称为“善财龙女洞”。
从此,龙女就跟了观音菩萨。可是龙王反悔了,常常叫龙女回去。
龙女依恋着普陀山的风光,再也不愿回到禁铜它的水晶宫去了。
第285篇、威廉.威尔逊
怎么说呢?冷酷的良心幽灵样神出鬼没,怎么说呢?
——张伯伦《法萝妮德》(张伯伦(1619-1689),英国医生,于1658年完成长篇叙事诗《法萝妮德》,叙述游侠阿加利亚与公主法萝妮亚的爱情。——译者注)我姑且自称做威廉。威尔逊。拿我的真名实姓糟蹋面前的这张白纸,那又何必呢?这姓名已经害得我的族人受尽轻蔑、厌恶和憎恨。难道愤慨的流言,还没把族人无比狼藉的声名传播到天之涯、海之角?哦,最自甘堕落的浪子!难道你对人间的一切已经心如死水?对尘世的荣誉、鲜花、美好的愿望永远不再眷顾?在你的希望和天堂之间,难道并不是一直阴云密布?
近年来,我遭遇了无法言说的不幸,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行,如果可以,今天就不在此详加描述了。在近些年这一段岁月里,我突然之间就坠入了深渊,现在,我只打算把原因交代出来。人们往往都是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而在我这里,所有的德行像披风一样,刹那间就从身上掉落了。我犹如迈着巨人般的步伐,越过微不足道的邪恶之境,陡然堕入比依拉加巴勒那类滔天罪行还要罪恶的深渊。(依拉加巴勒,约生于公元205年,是叙利亚以米沙太阳神庙祭司,218年被选为罗马皇帝,荒淫无耻,恶名远扬,于222年被侍卫杀死。——译者注)究竟出于何种偶然——出于何种事件,我会犯下这邪恶的罪行?请容我讲出来。死神一点一点地逼近;死亡的阴影反而使我的灵魂获得了安宁。我穿过朦胧的谷地,(意指临死的痛苦时分——译者注)渴望着世人的同情——我差点说成渴望世人的怜悯。我只求他们相信,我多多少少受了环境的摆弄,那是人力所控制不了的。但愿意他们看了我即将讲述的情节,能在茫茫一片罪恶的沙漠,为我找出那么一小块天命的绿洲。我想要他们承认——他们无法不承认——尽管以往也有过不小的诱惑,可是至少人们并没有经历过,当然也就没有这么堕落过。人们真的没经历过在这样的痛苦吗?难道我不是生活在梦里?世间的一切怪诞幻象都那么恐怖、神秘,难道不会把我吓得一命归西?
我们这族人,一直以想象力丰富,性子暴躁而闻名,在幼年时代,我就表现出了完全继承家族特征的秉性。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这种秉性益发显著。由于多种原因,搞得我的朋友焦虑不堪,我自己也备受伤害。我变得一意孤行,沉溺于胡思乱想,情绪常常失控。我的父母天性优柔寡断,而且患有我这样的先天虚弱症,所以,他们也拿我那与众不同的坏性情毫无办法。他们也曾花费过心力,但因为软弱,方法不当,终于还是一败涂地,而我当然是大获全胜的一方。此后,我的话便成了家法。在大多数孩子还得牵着走路的年龄,我就开始率性而为了,除了名义上有父母,其实一切都是自己当家作主。
我对学校生活的最早记忆,总离不开一幢结构不规则的伊丽莎白式大房子,(指伊丽莎白女王时代流行的建筑式样,特征为窗户巨大,回廊幽长,烟囱高耸,还有很多带形装饰——译者注)房子建在伦敦一个雾蒙蒙的村子里,那儿有很多浑身疙疙瘩瘩的参天巨树,所有的房子都特别古旧。说真的,那个古老的小镇的确是个梦一般抚慰人心的所在。这一刻,在想象中,我体味着浓荫如盖的大街上那份沁人心脾的凉意,嗅着灌木林里散发出的芳香,听着低沉而空洞的教堂的钟声,我重新怀着说不清的喜悦颤抖了,钟声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冷不丁地敲响,阴森森的,在寂静的暗淡天光里回荡,那被岁月侵蚀的哥特式尖塔就掩映在暮色之中,沉沉而睡。
或许,详细追忆一番学校及相关的事,会给我带来莫大的喜悦,超过眼下任何的一切带给我的感觉。我现在特别悲惨——悲惨,哦!千真万确——原谅我软弱地写上一些杂乱无章的琐事,以寻觅些许暂时的慰藉吧。这些事情虽然特别琐细,甚至可笑,可在我看来,一旦跟特定的时间和地点联系到一起,反而显出意外的重要来。我明白,正是在当时当地,命运第一次给了我模模糊糊的忠告,此后的年月,它一直如影随形。那么且让我回忆一下。
我说过了,那幢房子古旧而不规则。那里的院子广阔,围着一圈坚固的砖墙,高高的,墙头上涂抹着一层灰泥,上面插着碎玻璃。这监牢似的堡垒就是我们活动的有限领地;每周只有三次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一次是星期六下午,在两个老师的带领下,才可以集体到附近的田野散会儿步;另外两次在星期天,早晚两次中规中矩排队到村里惟一的教堂做礼拜。
我们学校的校长就是教堂的牧师。我常常坐在靠背长凳上遥望他迈着庄严的步子,缓缓走上讲坛,心中的惊奇和惶惑深得难以言表。这位牧师面容一派道貌岸然;法衣闪闪发光,飘飘扬扬——只有牧师的法衣才这个样子飘扬;假发上扑满了粉,又坚硬又庞大。这就是不久前的那个人么?那会子他可是容貌酸腐,身着讨厌的制服,手握教鞭,严峻地执行着学院律令。
哦,真是自相矛盾得无以复加,荒谬绝伦到无从解释!
沉闷的围墙一角,不甘不愿地开着扇笨重的大门。门上钉满大头铁螺钉,顶端耸着尖尖的铁钉。一眼望去,吓得不由倒退几步。除了刚才提过的三次定期出入,大门从不打开。因此,每当巨大的铰链嘎吱一响,无数奇妙的事物就闪现在眼前了——一个庞大的世界,值得仔细观看,沉思再三。
宽广的院子形状并不规则,墙壁有很多地方都凹进去很大一块。最大的三四个壁凹连成了操场。地面平坦,铺着上好的硬沙砾。我记得很清楚,没有树,也没有凳子,没有任何可以坐的东西。当然什么都在屋后。屋前有个小花坛,种着黄杨及其他小灌木,不过说实话,只有赶上难得的机会,才能经过这片圣地——比如第一次进校,最后一次离校,还有,就是在父母或朋友来找,我们兴冲冲地回家过圣诞或夏至节的时候。
可那幢房子是多么离奇有趣、古色生香呵!对我来说,它真是一座迷宫。回廊迂回曲折,没有尽头;房间多得不可理喻。无论何时,都分不清到底是在楼上还是楼下。从一间房到另一间房,免不了要遇到或上或下三四级台阶。套间也数不胜数,多到难以想象,一间套一间,我们对这幢房子的确切看法,和想到无限这个概念相去无多。我在里面住了五年,和其他一二十名学生住一间小寝室。五年中,我没有一次弄清过这间寝室究竟藏身于哪个偏僻的角落。
做教室的那个房间最大,我不由觉得,它是世界上最大的一间。房间狭长,屋顶很底,煞是沉闷。窗子是哥特式的,天花板是橡木的。在远处一个恐怖的角落,围出了个八九英尺见方的小屋子,那是一间密室——是我们的校长,牧师勃兰斯比博士“授课时间”的密室。
小屋结构坚固,房门厚重。即便主人不在,我们宁愿活活地处罚死,也不会开一下门。在另外两个角落里,还有两个相似的斗室,虽然远不及校长大人那间令人肃然,但也让人心生敬畏。一间属于“古典文学”教师,一间属于“英语兼数学”教师。教室里散布着课桌和凳子,横七竖八,数也数不清。桌凳都是黑漆漆的,老旧破烂。桌上乱糟糟地堆放着翻黑的书本、刻满缩写字母,有的连名带姓刻上长长的一串、还有希奇古怪的图案和用刀子刻了多次留下的记号。因此,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彻底面目全非了。房间的一头,放着一只水桶,里面盛着水;另一头,是一个大得惊人的钟。
从十岁到十五岁,我一直在这个古老的学院里度过,不过倒也没怎么嫌恶。童年时代幻想丰富,用不着去琢磨外面的世事,也不必以此自娱自乐。学校生活沉闷、单调,这是明摆着的,可偏偏又无比热闹,后来较为成熟的青年时代的奢华生活,完全成年后的罪恶生活,都及不上那会子热闹。不过我必须这么认为,在我的心智初步发育的时候,一定有很多地方不同寻常——乃至超越常规。普遍说来,成年后,人们很少能清晰地记得幼年时的生活。一切都是灰扑扑的影子——记忆扑朔迷离,依稀可见——记起的,是淡淡的喜悦和幻影般的痛苦。可我并非这样。童年的一切至今依然清晰如画,像伽太基奖章上的刻记一样分明、深刻而持久。想必在童年时代,我就像成人那样有力地感受到了那时的一切。(伽太基,非洲古国——译者注)可事实上——就是世人眼里的事实上——有什么好回忆的呀!清晨梦醒起床,晚上熄灯睡觉;默读,背诵;定期的半天假,散步;操场,打闹,嬉戏,捣蛋——因为早就忘记了,才在时光的魔法下,勾出不少特别动人而有趣的事件,荡起说不清的侬情我意,激情、惊心动魄的刺激也一波一波再次泛滥开去。哦,童年真是黄金时代!
说真的,我生性热诚、激情、专横,不久就在同学中出了名,渐渐地——不过是自然而然地,年龄比我大不太多的人都听命于我了,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位同学尽管跟我不沾亲也不带故,但却与我同名同姓。其实这也没什么希奇的。我虽然出身贵族,但我的名字和很多普通的名字一样,根据时效权利,似乎随岁月的流逝,这名字早已为平民百姓所拥有。在这里,我自称作威廉。威尔逊,其实是个跟真名相差无多的假名字。“江湖”——按我的同学的措辞——之中,惟有那个跟我同名同姓的人,才敢在课堂里的学习方面、在操场上的打闹和运动方面跟我较劲儿,才敢拒绝盲从我的指令,才敢不屈服于我的意志——说真的,无论我在哪方面武断地发号施令,他都敢横加干涉。如果说天下有什么至高无上的绝对专制,当属少年时代的孩子王对唯唯诺诺的伙伴的专制。
威尔逊不服气我,这让我很是困窘。尽管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肯定会虚张声势,不吃他那一套,可越这样,我在私下里也就越怕他,我不得不承认,他能那么容易就和我打成平手,这证明他确实比我厉害。如果不想被他打败,就必须进行长久的斗争。其实,他比我厉害也好,与我平手也好,只有我一个人承认,不知怎的,同学全然看不出这一点,甚至连一丝疑心都不起。说真的,他和我较劲儿,尤其是放肆而又顽固地跟我作对,虽然尖锐,但更其私密。看起来,他既缺乏与我作对的野心,又少有激情四射的性子。我反倒占了上风。他和我较劲儿,或许纯粹出于一时性起的欲望,以阻碍我的专横,让我感到惊讶,或者让我克制自己。有时我留意到,他伤害我、凌辱我、反驳我时,极不合适地夹杂着一种柔情,的确令人讨厌到极致,我心里就不由升腾起愕然、自卑与愤怒的感觉。我只好这么想,他之所以有这种特别的举止,不过因为他极端自负,想摆出一副以保护人自居的庸俗样子罢了。
或许,正因威尔逊举止中的这点亲热,加上我们又同名同姓,刚巧又在同一天入校,所以,在高年级里就流传开我们是兄弟的说法了。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学生的事情,很少认真查究。其实,威尔逊和我家压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一点,我在前面说过,我应该是说过的。
如果我们是兄弟,那么准是双胞胎,因为在我离开勃兰斯比那个学校后,无意中得知,同名同姓的那个人生于一八一三年一月十九日——这真是惊人的巧合,因为那一天,正好也是我的生日。
尽管威尔逊总和我较劲儿,可似乎有点奇怪的是,他那叫人忍无可忍的反驳精神,虽然令我时时感到焦虑,却没有勾起我对他的恨意。我们自然是几乎天天吵架,可当着人的面,他总是让我赢,可一边又能想办法让我感觉到,赢家应该是他。不过,由于我的自尊心以及他那份真正的尊严,我们总是保持着“泛泛之交”,与此同时,我们有很多地方又性情相投。
这让我意识到,可能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才是我们成为朋友的障碍。要想给我对他的感情下个定义,那真是太难了,甚至描述一下,都不易。这感情错综复杂,一言难尽——有几分任性的仇视,却也并非仇恨;有着尊重,多的是敬意;害怕的成分不少,却又好奇得心神不宁。
对道德家来说,倒没必要补上一句,我和威尔逊是难分难舍弃的好同伴。
无疑,我和他的关系很反常。所以,我对他不遗余力的攻击——攻击很多,明的暗的都有,总是表现为半真半假的嬉笑怒骂,而非清坚决绝的敌对。但我的玩笑,却总刺痛他的心。
不过我在这方面纵然是煞费苦心,机关算尽,也难免有闪失的时候,因为那同名同姓的人,天性谦逊、宁静、严肃,表现在欣赏自己那套辛辣的笑话上,他那份严肃真叫无懈可击,无论如何都是绝对不肯被人嘲笑的。说真的,我只在他身上找到一个弱点,他身上有个特征,或许这是先天性的疾病——我的对手的咽喉器官,或者说发音器官有毛病,无论何时都提不高嗓音,总像是微弱的耳语。他的任何冤家,不像我那样被他逼得黔驴技穷的,从不就此伤害他;我可不会放过这上苍赐予的大好机会。
威尔逊对我的报复五花八门。最灵验的一招是让我大伤脑筋。他那么睿智,开头何以发现耍一耍这个雕虫小技就能惹恼我?这一点我永远弄不明白。不过他一旦发现了这一招,就频频使用,害我生气。我一向厌恶自己平庸的姓氏,还有这普通透顶的名字——如果没流为平民百姓所用,倒也罢了。这姓名一钻进我的耳朵,就好像是灌进了毒液。我第一天到校时,另一个威廉。威尔逊也来了。我对他无比愤怒,他怎么也叫这个名字?于是,我对这姓名又增加了一重厌恶,因为一个陌生人居然也以威廉。威尔逊命名。而他,就是使这个名字被双倍喊叫的人。他会经常在我眼前闪现;在学校生活的日常事务中,总会不可避免地把我们两人混为一谈。
所以,当这个冤家对手跟我在精神或肉体上有雷同之处时,我就会暗火乱窜,越烧越旺。
开头我还没发现我们同庚这一惊人事实,但我看出了我们个子一样高,体型和面部轮廓都出奇的相似。一听到高年级里风传我们是亲戚的话,我就恼羞成怒。总之,只要有人提一句我俩性情相似、容貌相仿,都会搅得我大为烦心,虽然一再小心掩饰,但我知道,没什么比这更能乱我心意了。可说实话,我根本没理由相信,高年级同学议论我俩如何相似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亲眼看到这一点。他们只不过说了说我们是亲戚,而这一点还是威尔逊自己说的。
很显然,他看到了我们两个在各个方面的相似之处,完全和我一样心里有数。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发现了如此令人烦恼的相似性,这只能归功于他一贯的睿智。
他的一言一行,都对我模仿得神形毕肖,他演得真是太完好了。穿衣打扮可以轻松模仿,步态举止模仿起来也不费劲;尽管他的嗓子天生有缺陷,可他还要模仿我的声音。当然,我的高声大嗓他没试着模仿,但语调上却学得一模一样,他那非同常人的低语,成了我话语的回声。
我不敢去形容,看到这么惟妙惟肖的模仿,我是多么烦恼。因为,这不仅仅是讽刺漫画。
惟一的安慰是,他的模仿显然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我也只能忍耐那同姓同名者会心又异常嘲讽的笑容了。看到自己的计谋在我的心里发了酵,他满足了,似乎为我的刺痛感而暗地里吃吃地笑。他如此机智的模仿,肯定能博得众人的喝彩,可他偏不在意这个。全校学生没一个觉察出他的花样,谁都没发现他已大功告成,所以也没人跟风嘲笑。这真是个谜,我忧心忡忡地过了几个月,还是没揭开谜底。或许因为他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地模仿的,所以大家才不容易看出。或者说,我没落人笑柄,很可能由于模仿我的人神气活现,不屑做表面文章(如画上形式的东西,愚钝的人也看得出),而是只流露出对我全部精神的戏仿,让我暗自沉思,独自懊恼。
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总爱对我摆出一副保护人的可恶嘴脸,而且常常多管闲事,与我的一直相左。常常是不合人意地劝告我一番,不是公然建议,而是给个暗示,迂回包抄。
我接受了他的“好意”,可心里却很反感,随着我一年一年地长大,反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不过事隔多年,我还是对他说句公道话吧,我承认,我那冤家对头年纪轻轻,看上去经验不足,可我不记得他的建议有哪一次是错的或者愚蠢的;我也承认,如果说他的聪明才智和世故人情不比我高明,但至少,他的道德感,却远胜于我;我还不妨承认,如果他意义深长的耳语里所包含的金玉良言,我不是常常弃置不顾,那么今天,我或许就是个比较善良、比较快乐的人,可当时,我却对他的劝告恨之入骨、轻视至极。
最终,他那令人讨厌的监督,使我失去了耐心。他的自以为是真让人受不了,我对他的愤恨变得一天比一天露骨。我说过了,在和他同学的头几年里,我对他的感情不难成熟为友谊;可学校生涯的最后几个月,无疑地,他平日爱管我闲事的脾性减轻了几分,尽管如此,我心中的恨意,反而增加了几分。有一回,我想他是看出来了,从那以后他就躲避我,或者说假装躲避我。
如果我没记错,就是在那个时候,我跟他大地吵了一次。那一次他一反常态,他抛弃了警惕性,公开跟我叫板,敢做敢为。我发现,或者说我自以为发现,他的口音、神情、外表中不知蕴涵着什么,一开始让我惊愕,继而深感兴趣。我的眼前居然依稀呈现出婴儿时期的事——混乱的往事排山倒海地疯狂涌来,那时,我还没有记忆。我无法更好地描绘出这份压迫我的感情。不如这么说吧,我好不容易才摆脱的一个心思是,我早就认识这个站在面前的人了,那是在很久远的过去,久远到没有尽头。可这个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提到这一点,不过是想说明,就是在那一天,我跟那啊个同名同姓的人最后谈了一次话。
在那幢古旧的房屋及其不计其数的房间里,有几个彼此连通的大房间,那是大多数学生的宿舍。当然,房屋里面也有不少小角落,小壁凹,其他零零碎碎的结构。一座大厦设计得这么笨拙,难免会有这样的所在。不过是储藏室一样的小空间,只能容下一个人而已,可勃兰斯比博士精打细算,竟把这样的地方也布置成宿舍了。其中一间就住着威尔逊。
大约在我第五年的学校生活快结束的时候,一天晚上,就在上文提到的那次吵架后不久,每个人都已酣然入梦,我从床上爬起来,手里提着灯,穿过一道狭窄的走道,悄悄溜到了冤家对头的寝室。我早就想使出一个恶毒的花招,拿他寻寻开心,好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可一直没有得逞。现在,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我一定要让他感觉到,我对他的怨毒,早已是山高海深。到他的小屋门口了。我把灯留在外面,扣上罩子,蹑手蹑脚进了门。我朝前走了一步,倾听着他安静的呼吸。确信他真的睡着了,我折身出去,取了灯,再次走到他的床边。
床的四周密密实实地挂着帐子。要实施计划了。我慢慢地把帐子掀开。当明亮的光线照在睡着的人身上时,我的眼睛也落在了他的脸上。一望之下,顿时浑身麻木,好似兜头泼了盆冷水。我心口狂跳,膝盖颤抖,无缘无故地,惊骇得受不了。我直喘大气,我无声地把灯又放低了些,低到要挨着他的脸。这就是——这就是威廉。威尔逊的面容么?我真切地看到,他就是这副模样,可一想到他仿佛长得并不是这样,我就止不住发疟疾一样颤抖起来。这副容貌怎会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呢?我凝视着他——我的脑子如同塞进一团乱麻,各种念头鱼贯而来。他醒着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绝不是这个样子。同名同姓!同样的面容!同一天进学校!接着,他莫名其妙而又无比顽固地模仿我的步态、我的声音、我的习惯、我的举止!
他一贯模仿我,难道这具有讽刺意味的模仿,真的使他变成我现在所看到的模样?我被敬畏的感觉击中了,周身战栗,灭了灯,悄悄走出房间,马上离开了古旧的学校,从此再没有跨进去一步。
我闲散在家,打发了几个月。不觉间,已成了伊顿公学的一名学生。短短一段日子过去,有关勃兰斯比那个学校的记忆淡了,至少,再想起的时候,心情上有了明显的变化。真相——悲剧——烟消云散了。现在,我有机会去质疑自己的理性了。不过,如果不是奇怪人们何以那么容易上当,暗笑自己何以秉承那么活灵活现的想象力,我很难会想到去质疑自己。在伊顿公学的生活也不会使这种怀疑有所减轻。一到那里,我马上就不顾一切投身于荒唐的涡流之中,除了往昔泡沫般的琐细事,一切都荡涤一空,铭刻在心头的重要印象,都给席卷走了,记忆中剩下的,惟有从前那十足的轻浮。
不过,我可不准备在此描述我那可悲的放荡生活——放荡到躲开校方的注意,公然向法律挑衅。三年的时间白白耗费掉了,没有任何得益,只是害得我沾染上根深蒂固的恶习。另外,就是身材长高了,高得都有点离谱了。过了一个星期放浪形骇的日子后,我把一小拨荒淫透顶的学生请到我的房间,偷偷举办了一个盛宴。我们于深夜时分碰头,打算寻欢作乐混个通宵。我们狂饮无度,也并非没有别的或许更危险的诱惑。我们的狂奢极欲达到了高潮,彼时东方已白。天亮了。我满脸通红,醉醺醺地玩着纸牌,一边还极其无耻地嚷着再干一杯。
突然看到房门一下子给推得半开,一个仆人急火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说,有人想要我到门厅谈话,看样子很急切。
我酒劲十足,听到有人找,飞弹不吃惊,反而挺高兴。我马上踉踉跄跄出发了。只走几步路就到了宿舍楼的门厅。又矮又小的门厅里没有灯。那么晚了,根本不许开灯,惟有几线微弱的曙光,从半圆形的窗户照进来。我刚一脚踏上门槛,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和我身材相仿,穿着件雪白的开司米晨衣,式样裁剪得很新潮,与我当时穿的那件一个样。我是借着朦胧的亮光,看到这些的,但他的容貌却看不清。我一进门,他就赶紧一个箭步来到我跟前,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一看就知道很焦急。他在我耳边低声吐出几个字:“威廉。威尔逊!”
酒意顿消。我完全清醒了。
看这陌生人的样子,看到亮光中他举起手指竖在我眼前,颤抖不止,我不由感到万分惊讶,但并没受到太大的触动。那古怪低沉的嘶嘶声里,总是流溢出严肃的警告意味,尤其是,一听他耳语般吐出那几个简单而熟悉的字眼时,那音质、语调、特征,如同强电流一样震摄心魂。过往的记忆不期而至。没等我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已经走了。
虽然这事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留下了鲜明的印象,但它也渐渐消散了。说实话,开头一连几个星期,我始终在认真地探问,或者说陷入了病态的猜测。我不能假装自己不认识那个怪人,正是这个人,总是不屈不挠地干预我的私事,不厌其烦地暗示我一些忠言。但这个威尔逊到底是谁?他是干什么的?他从哪里来?他究竟想怎样?这些我统统解答不了。关于这个人,我只知道,他家突遭变故,所以,在我从兰斯比出逃的那个下午,他只好也离开了那里。
可没过多久,我便不再思虑这些,只想着动身去牛津大学的日子了。不久我就到了那里。我父母虚荣得紧,给我准备的用具很排场,一年的花销也很充足。我可以尽情地过奢华日子了——这样的生活真是可亲可爱啊。这样,我也就能与大不列颠那帮傲慢的豪门子弟一比肆意挥霍的能耐了。
我兴致盎然,因为我有了堕落的本钱。我的天性喷涌,且变本加厉。我拼命寻欢作乐,毫无节制,一点颜面都不顾及。如果在此细述一遍我的孟浪,那可真荒唐。我单提一笔就够了。在挥霍方面,比起希律王,(希律王,耶酥诞生时的犹太王,以暴虐著称。——译者着)我甚至犹有过之而不及。若是将那么多新奇的勾当一并列出,那么,在这所欧洲最荒淫的大学那串长长的罪行录上,我所干的坏事就有不短的一串。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我恰恰是在这所大学,我彻底从绅士阶层堕落为下流赌棍,我千方百计熟悉职业赌棍那套卑劣的骗术,精通之后,常常在低能同学那里大显身手,屡次给自己本来很丰厚的钱财添砖加瓦。这就是确凿的事实。无疑,我一次又一次犯下如此大错,是因为违背良心,丧失德行,如果说这不是惟一的原因,那也是主要的原因。我那帮自甘堕落的同伙,谁不愿意替我辩护?他们谁也不会说我的思想有问题;在他们眼里,快乐、率直、慷慨的威廉。威尔逊,牛津大学最高贵、最磊落的自费生,他的荒唐不过是年轻人的荒唐,是突发奇想的荒唐——他的错误只因突发奇想,他的无知的恶性,不过无意中的浮华的孟浪。
迄今为止,我在赌场上成功地耍了两年花招,知道大学里来了个暴发户,一个叫葛兰丁宁的贵族。据说,他跟希律士。阿蒂克一样富有,(希律士。阿蒂克,(101-177),希腊修辞学家,诡辩家。曾捐献财产装饰雅典城及别的希腊城市。——译者注)财富也照样来得很容易。很快我就发现,他智商不高。我自然把他当作是大展绝技的好对象。我经常怂恿他玩牌,还故意使出赌徒的惯用伎俩,让他赢走数目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以便更行之有效地让他掉进我的陷阱。我的计划终于成熟了。我在同样是自费生的普雷斯顿的宿舍,跟他见了面。
我满心眼里转着一个念头,这次会面是最后一次,也是决定性的一次。普雷斯顿先生和我们俩的关系都不错,不过,公平地讲,他丝毫没怀疑我是怀揣巨大阴谋的人。为了让这次交手更有声色,我假惺惺地特意召集一班人马,大概八九个的样子,小心翼翼装成是顺便提及玩牌这事,和我预期的一样,那个傻瓜立刻上钩了。要想简略地说一说那件缺德事,卑劣的手段绝对不可遗漏。在赌博中,人们常常耍手段,奇怪的是,怎么还有人稀里糊涂就中了招。
夜很深了,我们还没散场。最后,我的阴谋终于得逞了,葛兰丁宁成了我惟一的对手。
我们玩的是我最喜欢的埃卡特!(埃卡特,纸牌的一种玩法。可供两个人玩。每人各发五张牌,第十一张为王牌,满五分成一局。——译者注)其他人对我们一掷千金的气势大感兴趣,都扔掉自己手里的牌,站在我们旁边当了看客。这暴发户上半夜在我的诱骗下,喝了很多酒。
眼下,他洗牌、发牌、打牌都紧张得要死,我想,他确实喝多了,不过也不是绝对如此。一会儿工夫,他就输给了我一大笔钱。我沉着到等着,果不其然,他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后,提出将赌注再加一倍,其实原先的赌注已是个很大的数字了!我装出很勉强的样子假意推脱。
我再三拒绝,把他惹恼了,对我破口大骂起来。如此,我才假装是出于怄气答应的他。当然,结果不过证明,这个猎物完全落进了我的圈套中。不到一个钟头,他的债就翻了四倍。一段时间里,他那原本喝得通红的脸上,一丝红润都不见了。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面如死灰,可怕极了。我说过了,我很惊讶。我仔细调查过了,据说葛兰丁宁富得流油,他输的这笔钱在别人眼里固然不小,可是我想也不至于苦恼成这样啊,更不该反应这么激烈。一个念头闪现了:酒刚一落肚,他就醉了。我正要坚决主要不赌了——这倒不说出于无私的动机,而是为了在同伙面前保持自己的人格——忽然注意到周围人的表情,听到了葛兰丁宁万分绝望的叹息。我明白了,我已害他倾家荡产。这般境况下,大伙都同情起他来,即便是恶魔,也不会忍心对他下手。
我当时成了怎么一副模样?可真是不好说。受我愚弄的人的可怜情形,使所有的人都面带愁容,窘迫不安。一时间,周遭寂然无声。这伙人里面,那些不那么浪荡的,向我投来轻蔑、责备的目光,烧得我的脸火辣辣的。我甚至愿意承认,有一瞬间,我焦虑得快撑不住了。
不过,随之而起的意外事件,倒使我心里暂时松了口气。又宽又重的折门咣地一声大开了,冲力又猛又急,房间里的烛火犹如受到巫术操纵,全都熄灭了。将熄未熄时的一线亮光,刚好让我们看到进来了一个陌生人。那人身高与我不相上下,身上紧紧裹着件披风。房间里一片漆黑。我们感觉得到,他就站在我们中间。他这么粗蛮地闯进来,我们不由大惊失色,还没恢复镇静,就听得这入侵者说话了。
“各位,”他说,嘶嘶的声音低沉、清晰,那让人毕生难忘,吓得我连骨头缝里都渗入了凉意,“各位,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我这么做,是为了尽我的责任。今晚这个人玩纸牌赢了葛兰丁宁爵爷一大笔钱,不用说,对他的本性,你们并不了解。所以,我给大家提一个迅捷有效的办法,以便认清真相。你们要是有空,请检查一下他左袖口的衬里,那件绣花晨衣的大口袋里,或许就藏着几小包东西。”
他说话的时候,四下里静得出奇,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说完,他马上离开了。
来无影去无踪。我的心情,可以描述么?要描述么?难道得说我被这该死的家伙吓坏了?确信无疑的是,我已经没时间思量了。大伙七手八脚把我当场揪住。烛火霎时间又亮了。搜身开始了。玩埃卡特时必不可少的花牌从我袖口的衬里中翻出来了。在晨衣的口袋里,也翻出了几副纸牌,跟我们在牌局上用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几副都是术语叫做“鼓肚子”的那种,大牌的上下两边微微凸起,小牌的左右两边微微凸起。如此部署,当受骗者按照惯例竖里砌牌,必然发现,自己发给对手一张大牌;赌棍则是横里砌牌,当然不会发给对手一张计分的大牌。
发现真相后,不管大伙多么义愤填膺,对我都一点影响也没有;沉默不语或者冷冷的讥讽,反而会刺伤我。
“威尔逊先生,”房主普雷斯顿开口了,同时弯下腰,从脚下取出一件毛皮稀有的豪华披风,“威尔逊先生,这是你的东西。”(天冷,离开自己的房间时,我在晨衣外披了件披风,到了牌场才脱下)“我看,还得搜一搜这件披风,(他脸上挂着抹冷笑看着披风的褶皱)再给你那套把戏找出些证据。说真的,证据已经够了。希望你明白,你必须离开牛津大学——无论如何,必须马上离开我的宿舍。”
当时,我虽然很卑微、很卑微,都低到尘埃中了,可要不是思绪被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攫住了,听到这番难堪的话,我肯定马上大动肝火。我穿的披风是用稀有的皮子缝的,稀有到无从描述,具体值多少钱,我也不敢说。它的式样也是我本人别出心裁的发明。我酷爱打扮,虚浮轻狂,在衣饰上挑剔到可笑的田地。所以,当普雷斯顿先生从折门附近的地板上拾起一件披风,交到我手上时,我吃惊到近乎恐惧了,我发现自己的披风已经搭在了手臂上。我自然是无意间搭上的。递给我的那件,与我手臂上的这件完全相仿,连最细微的地方,都如出一辙。我记得,那无情地揭露我的怪人身上,是裹了件披风的。而我们这伙人中,除了我谁都没穿披风。我没露声色,取了普雷斯顿给我的那件披风,悄悄放在自己的那一件上面,怒容满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里。次日,天还没亮,我就离开了牛津,匆匆踏上奔赴欧洲大陆的旅途。心里又是恐惧,又是羞耻,苦恼得难以言喻。
逃也是瞎逃。厄命仿佛一直得意洋洋得追随着我,真的,这证明了,厄运如此神秘得摆弄我,只不过是个开头。我还没在巴黎站住脚,就看出了新的迹象,这个威尔逊又管起我的闲事了。真是可恶。年复一年,我心里的弦一直绷着。坏蛋!——在罗马,他对我的雄心横加干涉,闲事管得多么不合时宜、鬼鬼祟祟!在维也纳也是,在柏林,在莫斯科,都是如此!
说实话,我在哪里不对他怨声载道,不在心里咒他不休?他匪夷所思的苛刻管束,总是让我最后仓皇出逃,像是逃避瘟疫。可纵然是逃到天涯海角,终归也是瞎逃一场。
我一次又一次地暗自寻思,冲着自己这么发问:“他是谁?——他来自何方?——他到底想干什么?”可就是想不出答案。接着,我万分仔细地观察起无故监督我的形式、方法、主要特征来,但从这里也看不出个究竟来。确实,他最近常常跟我作对,每一次,都想着要阻碍我的计划、扰乱我的行动。如果我的计划得以实施,结果难免造成的痛苦的灾祸——对于神气活现的大亨来说,这个理由真的很苍白;对于独断专行的天性来说,就算碰到无礼而执拗的横加干涉,这理由也保障不了什么。
我不由看到,那长久折磨我的人,一直有个怪念头,就是小心谨慎、灵敏机巧地穿着和我一样的衣服,每当想干涉我的意愿,总是竭力不让我看到他的脸。不管他是不是威尔逊,这样做都氏族做作,十足愚蠢。在伊顿公学忠告我的,在牛津大学毁我名誉的,在罗马不让我如愿,在巴黎妨碍我复仇,在那不乐斯阻挠我热恋,在埃及不让我满足欲望——他诬称之为贪婪,难道一时之间,他以为我认不出这个心腹大患、邪恶的天才就是我小学时代的同学威廉。威尔逊?难道我认不出他就是那个与我同名同姓的人,我的伙伴、冤家多头——那个勃兰斯比博士的学校里可恨又可怕的冤家对头?不可能!让我赶紧把这出戏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场唱完吧。
至今我还被威尔逊控制在掌心中。我一贯认为他人格高贵,智慧不凡,这让我深深敬畏,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是本事,让我深深敬畏;他的某些天生和假装的特性,又让我害怕。
由此可知,我是多么软弱,多么无助;我也由此明白了,尽管不想痛苦地勉强屈服于他的专断意志,但还是盲从为好。可最近,我彻底彻底沉湎于酒乡,酒精使人发疯,它刺激了我祖传的脾性,害得我越来越焦躁,难以控制。我开始低声抱怨——踌躇——反抗。促使我相信自己一天比一天坚定,折磨我的人一天比一天疏离的,难道只是纯粹的想象?即便如此,我也渐渐开始感觉到炽热的希望汩汩喷涌,最后,那不顾一切的决定终于孕育而成。我不愿再受别人的奴役。
罗马。18XX年。狂欢节。我去参加那不勒斯公爵德。布罗利奥府的化装舞会。我比平日里还要纵饮无度。房间里人潮滚滚,空气窒息,这让我恼火得不行。我我穿过闹哄哄的人群,费劲极了,我的火气一点都没退,因为我在寻找年老昏聩的德。布罗利奥那青春、放荡、美丽的妻子。别让我说出自己那卑鄙的动机吧。她先前就恬不知耻地私下里跟我说过,她会化装什么样子。现在,我看到她了。我马上急匆匆地朝她走去。这当口,我感到一只手轻轻搭上肩头,那难忘的、该死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我怒不可遏。一个急转身,狠狠揪住与我作梗的人的领子。果然不出所料,他打扮得跟我一模一样:西班牙式蓝天鹅绒披风,猩红的腰带,腰带上挂一把长剑,脸上蒙着黑色的丝绸面具。
“恶棍!”我叫道,愤怒得声音都哑了。每吐出一个字,怒火都要旺盛几分,“恶棍!
骗子!可恶的大坏蛋!你不该——你不该这样把我缠个死!跟我来,不然我一剑刺穿你!”
我拽着他就走,我们穿过人群,离开舞场,来到隔壁的小会客厅。
一进屋,我就猛地把他搡了出去。他跌跌撞撞退到墙边。我骂了一句,关上了门。我让他拔出剑来。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幽幽地叹息一声,默默拔出剑,拉开了防御的架势。
决斗的时间实际上很短。我受了各种刺激,狂怒不已,只觉自己的一条胳膊力大无穷。
几秒钟之内,我使出全部力气,把他逼到墙壁跟前。他陷入了可怜的境地。我残忍地一剑刺中他的胸口,一剑,又一剑,捅了很多下。
那会子,有人想把插销弄开。我慌忙堵在门上,不让任何人闯进来。然后马上回身走向对手。他快死了。可看到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心中的惊讶,恐惧,人类的哪种语言能够贴切地描绘出来?我的视线不过转移了短短的一瞬,就在那一瞬,房间上首或者说远处的布景就起了明显的变化:房间里居然立了面大镜子,原先可没有。开始我还以为是看花眼了。我恐惧极了,一步一步朝镜子走去,自己的影像迎面走来,面色苍白,血迹斑斑,步态凌乱,虚弱地摇晃着。
那是我的影像,我刚才说,其实不是。那是我的对手——是威尔逊!他奄奄一息,痛苦地站在我面前。面具和披风扔在地上,如今还在地上摊着。他衣服上的每一个针脚都像我的——他脸部触目而奇特的面部特征,哪一点都像我的,甚至与我绝对相同!
那是威尔逊,但他不再用耳语般的声音说话,他开口了,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在说:“你赢了,我败了。不过,从今以后,你也死了——对人间、对天堂、对希望来说,都死掉了。
我活着,你才存在;我死了,看看这影像,这正是你自己,看你把自己谋杀得多彻底。”
第286篇、高手结婚
葬师
山风时大时小,衣裾时动时停。
泪如泉,嘴紧闭。
纸钱、火光、石碑。新坟高高隆起,石碑上书:
“恩师无腿神手诸葛风之墓”。
碑前跪着一白衫白袍的冷峻少年,姓武名龙飞。
化过的纸钱,随风飘舞。
“师傅———”武龙飞连磕三个响头,“徒儿一定牢记师训,遍访名师,苦修绝技,早日为师报仇,为武林除害!”
武龙飞从地上站起,手握长剑,肩负包裹,转身,毅然下山而去。
死因
无腿神手诸葛风死在大魔头“勾魂夺命阴司无常”司马笑天的毒针之下。
司马笑天是武林公敌,但因其拥有武林中人闻名色变的“鸩毒牛毛针”,所以至今无人敢公然向他兴师问罪。与他为敌的人,不论武功多高,均无法躲过雾状鸩毒牛毛针。该针见血封喉,入肉见尸。
无腿神手诸葛风以金钱镖百发百中在江湖中搏得“神手”雅号,只因私下骂了几句司马笑天,就落得个鸩毒攻心的下场。
遇害前一日,无腿神手就接到了司马笑天的“索命帖”,江湖中凡接到该帖的人,就等于接到死亡通知书,无一幸免。
那天,无腿神手把武龙飞叫到身边说:“司马笑天已用鸩毒牛毛针毒杀了成百上千的武林高手,无人能躲闪过那一团团四面八方袭来的针雾。只是听武林中人传言,说河南鸡公山有一隐世高人,会一种罕见的躲闪神功,像鸩毒牛毛针这样阴毒的暗器,也近不了他的身。假若有一天为师死在该针之下,徒儿务必去寻访高人,学会躲闪神功,将来好为师傅报仇,为武林除害。切记,切记。”
武龙飞只当师傅是说着玩的,他在心里嘀咕:“哪有那么霸道的毒针,师傅武功高高在上,又有谁能杀得了他呢?”当无腿神手叫他下山去采购物品时,他没有想一下就去了。
回来方知师傅所言不虚,自小双腿残疾的老人全身布满毒针,尸骨已寒。为了不让爱徒遭殃,故意支使其下山,从而使武龙飞躲过了这一劫。
拜师
一月后,武龙飞来到鸡公山脚下。
世外高人总是爱隐居山野,能否学到躲闪神功,就只有看机缘了。
现在的武龙飞尽管只有二十岁,其武功已尽得无腿神手真传,完全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能作他师傅的,显然不多。
山很高,进去之后,景色很好,到处莺歌燕舞,花团锦簇,小溪、瀑布,大树、山猴,活脱脱一幅山水画。
武龙飞暗喜,如此好地方,里面定是藏龙卧虎。
往前穿行,兀地眼前一亮,竟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但见农庄田舍、阡陌交通,炊烟缭绕,鸡犬相闻,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登山已有时,武龙飞一见村庄便觉肚饥难忍,遂信步向庄内走去。
高手(2)
在进庄的路边有一块地,地里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农夫,正背对着武龙飞,一边扶犁,一边挥着桑条呵斥着水牛用力耕地。
这是武龙飞进山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
武龙飞停住脚步,暗想:如果这庄里有世外高人的话,那么这个农夫多少总得会点功夫,待我先来招投石问路,试他一试。
武龙飞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子,用打镖的手法直取牛臀上不停地摇来甩去赶苍蝇的牛尾巴。牛尾巴是牛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击中,牛将会本能地跳起来,犁铧则极有可能被拉坏;如果农夫是武林中人,那么他肯定能听到石子破风之声,就绝不会让牛跳起来毁了他的犁。
石子流星一样,显示出投掷人暗器功夫的修为。农夫仍兢兢业业犁地,眼看石子就要击中,忽见农夫手中的桑条啪地朝牛腚上一抽,轻描淡写不动声色地将那粒小石子打落。
武龙飞大惊,尽管他幻想过各种各样的高人,但绝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一试的人,就具有深不可测的躲闪功夫。
再看农夫,仍然在不紧不慢地犁地,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行,还得再试试。刚才是打牛,证明此人有功夫,现在就改为打人吧,如果他是高人,小石子自是伤不了他的。
武龙飞从地上找出两粒小石子,抬手一挥,石子便分取农夫的左右双耳。
眼看这回要挨打了,正好一只苍蝇飞到了农夫的额上,农夫很难受,因双手不空,便用力一低头,赶走了苍蝇,同时,那两粒小石子已从他耳边擦过。
又躲过了!仍旧不动声色,轻描淡写。犁把和桑条仍握在手中,牛仍在喘着粗气耕地,农夫始终没有回头,仿佛身后压根儿就没有人。
武龙飞再也沉不住气,他的心激动得快要跳出来了。真是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武龙飞“嗖”的一招“燕子穿帘”,整个人在空中几个翻滚,便稳稳落到了牛背上,而且曲着双膝,他也不管“高人”是否愿意,把牛背当地板,纳头便拜:“师傅在上,请受徒儿武龙飞一拜。”
农夫冷不丁见一美公子从天而降,早已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武龙飞叩罢头,见“高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赶紧把刚才试验之事说了一遍。
农夫这才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吗?我真是极轻松地躲闪过了吗?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武龙飞闻听,更加认定农夫就是师傅所说的世外高人。“一点儿都不知道”就躲过了他的一流暗器,那么知道了呢?
农夫也在心里打算盘:我除了耕地什么都不会,这位武功高强的年轻人却要拜我为师,莫非,他是想跟我学习耕地?得,收下吧,我家里不是还有一个独生女儿吗?十九岁了,还没许配人家哩!
高手(3)
农夫这么一想,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个飞来的徒儿,正好还有一块地没耕完。
武龙飞见农夫答应了,兴奋得连叫了几声师傅,随即从牛背上跳下来。
农夫说:“别高兴得太早,不管学啥都是要吃苦的。我已犁了半天地,两条膀子都快肿了,你先过来,右手扶犁,左手拉牛绳挥桑条,把地耕完了,我们就可放心回家吃饭了。”
武龙飞爽快地应了,尽管他早就饿了,也没耕过地,但师傅的话就是命令。他笨拙地扶着犁把,紧张兮兮地跟在牛屁股后面,犁铧时而出土刮空,时而又入土太深,让水牛拉不动。农夫见了哈哈大笑,只好手把手地教他。
不多会儿功夫,武龙飞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地总算耕完了,武龙飞扛着犁,农夫牵着牛,在夕阳余晖中向庄内走去。
谈婚
一连数日,农夫师傅不是叫武龙飞挑水做饭,就是下地干活,闭口不提传功授艺之事。武龙飞无法强求,只好满怀焦急地等待。
直到现在,武龙飞仍旧没有怀疑,他所拜的师傅会是一个武盲。
这日,武龙飞从地里回家拿水喝,见屋里有一个眉清目秀的绝色女子,他不认识,便问:“不知姑娘何方人氏,到此有何贵干?”
姑娘“咯咯”一笑:“小女子乃此家人氏,公子难道不知?”
“你的家?”武龙飞大惑,他来此庄十天有余,从未听师傅说过他有女儿。
“不错,不知公子又来自何方呢?”姑娘反问。
武龙飞简单把拜师之事说了一遍。姑娘听完,粉脸绯红,暗地思忖:爹爹真是的,女儿虽然年纪不小了,可也用不着这么猴急呀,什么都不会的庄稼汉收啥徒弟,明摆着,在招上门女婿嘛!不过,这位公子人还不赖,眉宇间英气勃勃,见了就让人喜欢。
姑娘半低着头,良久没再说话,只是时不时用火辣辣的目光扫射武龙飞。武龙飞被她扫得心潮起伏,脸也不由自主成了关公。
武龙飞不便久留,遂道:“师妹,我是回来拿水的,你父母还在地里等着我,失陪了。”武龙飞打算开溜,姑娘却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二人拿上水罐,一起走向田间。
姑娘姓文名叫雨诗,他爹叫文田。文雨诗前几日去了山下她外婆家,小住数日,今天才回来。
那天,文田见到武龙飞的时候,眼前忽地一亮,他正四处托人物色上门女婿呢,没想到乘龙快婿从天而降,这也是他二话不说,就把武龙飞收下的关键原因。
现见未来的女婿与刚回家的女儿双双向这边走来,二老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真乃天赐良缘,女儿的终身大事就这么定了。
几天后,文田见雨诗与龙飞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便决定向龙飞摊牌,准备择吉日为二人完婚,好了却一桩心事。
高手(4)
然而文田刚一提到“终身大事”,武龙飞不仅不喜,反而脸色凝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接着双膝着地,跪在了文田的脚前,说道:“师傅,徒儿有大仇在身,未手刃仇人之前,绝不提婚配之事,恳请师傅早日赐徒儿躲闪绝技,好铲恶除奸,为先师报仇。”
接着武龙飞把自己来之前的诸事说了一遍,并特别强调,他打小父母双亡,是先师无腿神手诸葛风一手把他抚育成人,无腿神手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的遗命一定要完成。
这些话武龙飞本来不想说的,怕给师傅一家惹来麻烦,但不说又怎么能让师傅教自己躲闪神功呢?
武龙飞把想说的都说了,可把文田老头木桩似的戳在了屋中:他乃地道的庄稼人,何来躲闪神功,拿什么教呢?实话对龙飞说吧,无疑龙飞将扭头而去,永不回来,那雨诗咋办?她的心已完全属于龙飞了呀!文田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一旦龙飞离去,女儿的脾气作爹的最清楚,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女儿,好女婿,我文某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了,武功也是人创造的,我就自个儿赶自个儿这只鸭子上架,假冒那个什么隐世高人,外行教内行吧。
经过一番激烈地思考,文田忽地哈哈一笑,说道:“徒儿请起,为师答应你,从明日起传授文家祖传五百年的绝技———躲闪神功!”
武龙飞盼的就是这句话,惊喜不已,连着给文田磕了几个响头。
是夜,文田把女儿雨诗叫到卧房,半真半假地小声说道:“乖女儿,你龙飞哥哥答应了,但眼下还不能洞房花烛,他尚有大仇未报,报仇之后,方是你们大喜之日。龙飞叫我转告你,请你等他。”雨诗脸红心跳,点了点头说:“只要他答应了就好,等到老我都等他。”说完,雨诗小鹿似的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望着女儿美丽的背影,文田苦笑了一下,现在轮到他绞尽脑汁去完善自己的谎言了。
学艺
对于某些人来说,夜晚很漫长,对于今夜的文田来说,尚未想出万全之策,天已大亮。
今天是授徒第一天,文田满脑子都是怎样躲过细如牛毛的毒针,这是传功的关键。瞎教可以,但不能瞎练,否则会害了未来的女婿。
昨夜,文田想了数十种躲闪训练法,今天先实施其中最基础的一种:竹弓弹石法。利用自家房前屋后数不清的翠竹优势,文田根据自己的设想,与武龙飞一起伐竹、破竹、弯弓、填石,不到一天,设置好了一个方圆百米的竹弓弹石阵,此阵只有一个目的,练身法和反应能力。
破阵方法如下:武龙飞进阵后,不停地以“8”字形跑位,而竹弓四处散设,毫无章法,在快速跑动中自会触动竹弓,则立即弹开,射出填好的石子,石子弹出武龙飞就得迅速改变步法,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和身法躲过石子的攻击。
高手(5)
合格标准:在半炷香之内,武龙飞以黑布蒙眼进阵,快速奔跑中,让所有的竹弓弹开,且无一飞石击中他。
第一次进阵,武龙飞如临大敌,跑得很慢,尽量少触发竹弓,尽管如此,他仍在阵中浪费了一个时辰,而且浑身上下都有被石子击中的伤痕。
第一次训练,武龙飞失败,标志着文田的设想成功。太容易做到的,就谈不上练,看着未来的女婿受伤文田很心痛。但第二天,他依然设好竹弓填好石让龙飞继续练。
这种练功方法,武龙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深信此乃文家祖传,从而他练得更加用心。试想,现在连小石子都躲不过,又怎么能躲得过鸩毒牛毛针的致命一击呢?
一晃三个月时间过去了,武龙飞已能在半炷香只燃到一半的时候,从阵里从容走出来,身上再也见不到伤痕。他现在还没有蒙目训练,只是前两个月白天进阵,后一个月晚上进阵,晚上再黑,多少还有一线天光,而黑布蒙目则什么也看不见。
文田给他扎上黑布,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龙飞没有任何反应,便高喝一声:“进阵!”
龙飞双脚微矬,一招“白鹤冲天”,身体飞起两丈有余,然后稳稳向阵中落去。脚刚一着地,龙飞就知有异,他竟然同时触发了两支竹弓,只听呼呼数声,石子散沙一般向他袭来,武龙飞心不慌、神不乱,身子往后来招“铁板桥”,数粒石子擦着他的面门飞过,无一击中。龙飞正暗自庆幸,忽觉身后有异,又有数粒石子擦地而来,想必他倒地躲闪时又触发了别的竹弓。龙飞意动身动,整个人从地上平直弹升三尺高,数粒石子打背下飞过,好险!
旁边观看的文家三口,不时发出惊呼声。
武龙飞仍在用以快制快的极限身法闯阵。触弓、弹石、躲闪,一切都是那么刻不容缓,有如电光石火一般,阵中石子横飞,越来越快,越来越多,观战的文家三口越站越远,就这样文雨诗还紧张兮兮地抱着头。
开始还能看出阵中人是武龙飞,后来看到的就剩一条黑影子了。
“半炷香过半!”文田在通报时间,“好!”阵中声响人出,武龙飞玉树临风般站到文家三口面前。文雨诗赶紧上去给心上人解开黑布,文田和老伴则去阵中察看弹弓击发情况。
检验结果,竹弓全部击发无一遗漏,武龙飞毫发未损,一次过关。
第一阶段训练结束,武龙飞的躲闪功夫已大幅提高,接下来实施新的练功法。
这次的练功法极绝,文田不知咋想出来的。他叫武龙飞赤裸着上身,下身也只穿着一条短裤,仍用黑布蒙眼,站在场中,场中无竹弓弹石无任何可以躲闪的东西。
武龙飞不解地问道:“师傅,不知你今天要教徒儿躲闪的是何物?”文田微笑着道:“今天你要躲的不是石子这样的死暗器,而是活暗器,它们无论咋说都比石头要难对付,只有完全躲过它们的攻击,你今后面对鸩毒牛毛针时,相信就能视若无物轻松躲过。具体是啥东西,为师现在不告诉你,待会儿就什么都知道了,不过,你千万要小心,躲不过就赶紧趴下,那东西击中你,可不好受。”
高手(6)
文田说完话,赶紧把女儿和夫人请进屋,自己也跟了进去,再出来时,文田全身上下都用棉絮捆扎得严严实实,手上除了裹着牛皮,还端着一个加盖的箩筐,想必密不透风的箩筐里装的东西就是所谓的活暗器。
文田来到龙飞身边,高声说道:“文家祖传活暗器到,龙飞徒儿准备躲闪!”话音一落,文田将箩筐盖子一掀,然后以手护眼,转身撒腿就跑。
只听箩筐里“轰”的一声,无数只长腿细腰的马蜂,箭也似的飞出来,少部分向文田追去,大部分扑向几近裸体的武龙飞。
武龙飞感觉不出是什么暗器,但听这声音,他已明白非同小可,赶紧一招“旱地拔葱”平地飞出三丈高,他满以为这些暗器全都会打他的脚下飞过,谁知他飞得高,暗器飞得更高,“嗡嗡”声已响到了耳边,武龙飞大惊,自己上升已到极限,只有往下落了。他立即气沉丹田,快速往地面落下去。他这一落就落到了马蜂的毒刺上,只听一连串的“哎哟”声,武龙飞终于明白师傅说的活暗器是什么了。耳边一片“嗡嗡”声,武龙飞被包围了,跑也不是躲也不是,怎么办?
马蜂这东西是闻风而动,你越跑它越追你,你若是躺地不动,它反而失去了目标。
这窝马蜂是文田老早就注意上了的,他费尽心机才把它们装进箩筐里。现在这活暗器威力不小,让武龙飞吃了大亏。在短时间内,龙飞若还找不到有效的躲闪方法,那就要弄出人命来了。
兀地,龙飞整个身形陀螺似的在包围圈内快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直到所有的马蜂都失去控制,与他一起旋转起来,既飞不走,又近不了身。不久,武龙飞停止了旋转。
他停下来,围着他旋转的马蜂全都掉到了地上,大多尸身不全,四分五裂,显然是被龙飞强大的旋力所撕裂。
文田怔得半晌回不过神来,连喝彩也忘了。
这次的马蜂暗器给武龙飞的脸上身上留下了十余个大红包。文雨诗从屋里冲出来,心疼得不行,一边埋怨爹爹,一边把龙飞眼睛上的黑布摘下来,然后把龙飞扶进屋,又是冷浸又是涂药。
文田来到疼得直抽嘴角的龙飞身边,说:“飞儿,很疼吧,过几天就没事了。这次的暗器,你思想上毫无防备,所以没有完全躲过,但你在关键时刻,创造性地找到了最佳躲闪身法。这种旋转身法,师傅就给起个名儿叫‘扫蜂陀螺’吧,用这招对付鸩毒牛毛针,我看不会有问题。为了慎重起见,为师决定先用竹签代替铁针,装于竹筒机簧内,分别向你正面和背面发射,看你新创的扫蜂陀螺能否把竹签一一扫落。”
三日后,武龙飞身上的包块已基本消除,这多亏了文雨诗的悉心照料。
龙飞又站在场中,仍旧黑布蒙眼,上身赤裸,接受师傅的模拟训练。
高手(7)
“徒儿小心,鸩毒牛毛针到也。”其实文田喊完这句话时,竹签已先期脱筒而出,直取龙飞后背。龙飞闻风辨器,快速施展扫蜂陀螺,由站立到旋转几乎没有过程,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本来就在旋转。竹签无法近身,远的纷纷落地,近的齐腰折断。龙飞止住身形,取下黑布,看了一眼地上围成一圈的竹签高兴地大叫:“成功了,师傅,徒儿成功了!”
“且慢!”文田说,“这只是竹签,还不能完全代替牛毛针,待为师在竹筒里装上一大把锈花针后,看你还能不能扫落。”
“师傅尽管使,徒儿自信不会有问题。”
文雨诗拿出一包绣花针交给他爹,然后退到一边担心地看。
文田把针装好,龙飞将黑布蒙上,文田忽然问:“徒儿,今晚你师娘要给我们杀老母鸡,不知你喜欢喝女儿红,还是古井贡?”
龙飞正全神戒备,一听师言,赶紧回话道:“还是老规矩,来一坛女儿红——啊!”龙飞忽地旋转起来,数百根绣花针在他身边晶亮地围成了一圈。
“哈哈!好样的,徒儿,你一定能吃上老母鸡,喝上女儿红。刚才为师故意拿话分你的神,趁你说话的时候,突然发难,没想到徒儿仍然能够躲过,为师实在是太高兴了!”
龙飞已停了下来,脚边围着一圈断针。
龙飞解下黑布道:“师傅真是用心良苦,刚才徒儿也吃惊不小,但闻暗器破风之声,身体本能般快速旋转,意识未到身体先动,否则徒儿早就成刺猬了。”
“徒儿,你天资聪颖,根基扎实,经过竹弓弹石阵和马蜂暗器的训练,徒儿现在的躲闪功夫已入化境,达到了神闪的地步,天下再也没有任何兵器能近到你的身了。”文田说。
“师傅过奖,徒儿能有今天,全是师傅教导有方,做徒儿的再能也比不过师傅。今天是我大功告成的日子,徒儿和师傅、师娘、师妹一样高兴,所以徒儿有个请求———”龙飞终于说出了埋藏已久的请求,“请师傅亲自演示绝技躲闪神功,好让徒儿一饱眼福。”
“哈哈哈哈!”先是文田的大笑声,再是雨诗和她母亲尖细而欢快的笑声。
龙飞莫名其妙,满腹狐疑地望着他们。
文雨诗抓住龙飞的胳膊,摇了摇说道:“龙飞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糊涂?我爹爹哪会什么躲闪神功,叫他耕地给你看,还是怎么着?嘻嘻!”说完响起一家三口畅快的笑声。
文田敛住笑,正色道:“龙飞,你师妹没有逗你,我的确一点功夫都不会,今天你能取得成功,其实全靠你自己,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老朽文田欺世盗名,本不该把你留在家中,只是为了小女雨诗,所以恳请武少侠恕我蒙骗之罪,老朽给你下跪赔礼了。”说着话,文田双膝一软就要跪下。
高手(8)
龙飞既惊又骇,手一挥,一股劲风阻住了文田的下跪之势,道:“师傅,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管你是否会武功,你都是徒儿的恩师,徒儿感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恩师呢?何况,这扫蜂陀螺也只有什么功夫都不会的恩师才能想得出来,倘换了武林中人,说不定徒儿到现在还没学到躲闪鸩毒牛毛针之法哩!”
“哈哈!歪打正着,无巧不成书呀,徒儿说得极是。”文田也不下跪了,又大笑起来。
雨诗道:“龙飞哥,你别说,这事要传出去,包管让你们练武之人笑掉大牙。一个什么武功都不懂的农夫,竟然调教出了一个武功超一流的绝世高手,简直匪夷所思,嘻嘻!”
“师妹,你错了,这不是笑话,对于武林中人来说,这是福音是佳话。”“有道理,不愧是少侠,什么都比小女子强。好了,天气凉了,你快把衣服穿上吧。”
当晚,龙飞喝了个痛快,明日他将踏上寻恶报仇的凶险之路。此去能否凯旋归来,谁也不敢打包票。尽管龙飞武功已登峰造极,但世事如云,瞬息万变,天知道司马笑天那恶魔是不是更加阴险和凶残了呢?
文田完全支持龙飞的打算,他相信龙飞很快就能取胜回来与女儿完婚。
雨诗哭了一夜,眼看心上人就要离己而去,归期不定,顺利的话三五个月,不顺的话又岂止三五年。龙飞哥呀,你为什么不与我拜了堂后再走呢?
雨诗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觉已是雄鸡高唱东方泛白了。
龙飞身背包裹,腰挂长剑,怀揣二十把擦得透亮的金钱镖,与哭哭啼啼的雨诗话别后,向站在远处的师傅师娘挥手告别,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复仇
这一日,龙飞来到一繁华小镇,看看天色将晚,便就近向一家颇气派的客栈走去。
店小二一见有客人来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打量了一下武龙飞道:“这位客官,若是吃饭请稍等,若是住宿,对不起,本客栈所有的客房全都让一位大老爷和他的跟班包了,请另投别处吧。”
武龙飞道:“哟呵!什么人物包这么多客房,本公子走了好几天,不想走了,先去弄点好酒好菜来,至于住宿,没你什么事,吃完饭,我直接找那位老爷说去,叫他给我腾一间上房,银子嘛,照付。”龙飞说完捡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哎呀我的爷,你这不是让小的为难吗?”店小二满脸苦瓜相地说道,“那位老爷可不是个一般人物,跟班就有二十余人,个个凶神恶煞,说一不二。我家掌柜的多说了一句什么‘本栈的客房可以住一百多号人,老爷大可不必全包’的话,那位花白胡子的老爷抬手又快又重,甩了我家掌柜的两巴掌,打得掌柜满地找牙,现在还躺在床上直哼哼哩!那位老爷打完人后还吩咐说,不准再留任何人住宿,否则,他就先放火烧店,然后扒了我们全店老小的皮,看架势,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客官千万别去招惹他们,吃完饭另投别处吧。”店小二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听去。
高手(9)
“我说小二你有完没完,婆婆妈妈干什么?你看,本公子是几句话就唬大了的吗?”武龙飞原本打算吃完饭就走的,客房人家有钱包就让他包去吧,犯不着去讨要。可现在听店小二这么一说,他的侠义心肠使他不能一走了之了。看来,这包店的并非什么达官贵人,多半都是江湖上那帮仗势欺人的武林败类。于是,武龙飞故意与店小二大吼大叫,好让那些家伙自个儿钻出来。
果然,里面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小二吓得脸色铁青,浑身不由自主筛起糠来。
两个提鬼头大刀的彪形大汉,杀气腾腾地冲进饭堂,一进来就压低嗓门呵斥道:“小二,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把我家老爷吵醒了,老子立即开你的膛破你的肚。”
“哟,来了两个杀猪匠,有种的就冲着我来。”武龙飞说着话,并没有回头。
两个大汉这才把目光转移到说话人身上,见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小子,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其中一个大汉道:“何方小子,敢在这里口出狂言,你大爷我这就立即开膛破肚给你看。”说着话,大汉鬼头大刀一挥,直取小二胸部,小二“妈呀”一声,眼看就要一分为二,兀地,挥近胸前的鬼头大刀停住不动了,小二抬头一看大汉的脑门上插着一支竹筷。这筷子有一小截露在脑门外,另一小截从后脑勺上伸出来,上面沾满了白白的豆渣似的东西。大汉就那么停了一停,然后麻袋似的栽倒在地。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小二哪见过这种场面,咚的一声昏死过去。
另一大汉很惊讶地“咦”了一声,喝问道:“小子,是不是你下的手?”
龙飞手里玩着一把筷子,说道:“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好!老子立马让你死无全尸血溅当场!”大汉声落人到,鬼头大刀舞出一片华光。
“等一会儿,杀猪匠,本公子有话要问。”说着话,龙飞将竹筷往上一挥,大汉的大刀就那么让一双竹筷夹成了两段,他不想等一会儿也不行了。
“说,你们到此何干?你们口称老爷的家伙是什么人?”武龙飞仍然坐在凳子上,手里摆弄着竹筷。
“哈哈!小子口气竟比脚气大,别以为会点三脚猫功夫,老子就怕了你,不过,在你去见阎王之前,大爷告诉你也无妨。我家老爷云游天下,目的是荡平黑白两道阻挡他当上武林盟主的反对者,现在基本上听不到唱反调的声音了,老爷大功即将告成,让你小子提前祭座实是便宜了你……”
“少吹几句,老家伙到底是谁?”
“不用急,我怕说出来后,你小子吓破了胆,我家老爷就是名满天下、声震环宇的天下第一暗器高手、人称‘勾魂夺命阴司无常’的司马笑天。”说到此处,大汉竟得意地大笑起来。
高手(10)
龙飞得知他苦苦寻觅的仇人竟然就在客店,不由大喜过望。“哈哈!太好了!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勾魂夺命阴司无常,还想当什么武林盟主,他早就该去阎王那儿听命了,还留在阳世凑什么热闹?”
大汉见说出他家主子的名号,年轻小子不仅不逃,反而还能哈哈大笑,便认定龙飞是初走江湖之辈,不曾听说过主子的威名,遂进一步说道:“小子不仅狂而且无知,连我家老爷都不知道,但你总该知道独步武林无人能敌的鸩毒牛毛针吧?待会儿我家老爷出来,他定会赏你几根,包管让你终身受用。哈哈———”
大汉的笑声忽然断了,龙飞道:“你先去阎罗王那儿给你家主子报个名儿,他随后就来。”一支竹筷“长”在了大汉的喉间,前后仍旧各露一小截。
武龙飞见店小二吓昏在地仍未醒来,只好自己动手,切来一斤牛肉,抱来一小坛女儿红,一阵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武龙飞扔下一锭银子,脚一点地人就飞身上了客店的后楼。
刚刚上去,就见房间里有两人提着刀出来了,可能是楼下的响声惊动了他们。提刀的家伙一见有陌生人闯入,也不问话,扑上来挥刀就砍。很显然这是他们行凶作恶的一贯表现。武龙飞恨之入骨,不等刀到,手微扬,两道金光电闪而出,两个进攻的家伙没有任何想躲闪的反应,见一点金光飞到喉里,又从喉间飞出去,他们陡然间觉得喉处很凉快,似有微风从里面吹过,接着“咚咚”两声,两个家伙倒在了地上,谁也没想到应该叫一声。
武龙飞并不知道司马笑天躲在哪个房间里,但他有办法。
“老爷,快出来吧,大事不好了!”武龙飞装模作样地喊起来。
住人的房间都有了动静,十几个提刀的家伙率先蹿了出来,龙飞自是不手软,对这些恶魔原本就不能手软。
手一扬,再扬,金光,一道道金光,次第出门的十几个家伙立时东倒西歪,命赴黄泉。
最后出来一个约莫六十岁的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头,他的手里有一个挡镖牌,一个大活人,他的最后一名手下。
武龙飞手里尚有三支金钱镖,他只准备了二十支,而司马笑天有二十个人,除去饭店里那两个大汉用去店家一双竹筷外,目前已有十七支金钱镖和十七具尸体待在一起。
武龙飞一挥手,金钱镖飞向花白胡子手中的活靶子的咽喉,这个咽喉后面就是花白胡子的咽喉,龙飞打算来个一镖双喉。
花白胡子就是司马笑天,他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不起眼的小镇上会遇到绝世高手,自己身手不凡的手下竟连一个照面都做不到就死于非命。他知道他应该在什么时候骤下杀手,但必须靠近些才万无一失,见金光向自己手中人的喉咙飞来,司马笑天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他不退反进,将手中人体迎着金光掷过去,同时施展上乘轻功“云中八步”,整个人也就到了龙飞头顶,紧接着左右袍袖连连挥动,团团白雾似的毒针,从上到下罩遍了武龙飞全身各大要穴。若在以往,所罩之人将立时毙命。司马笑天狂笑声有若雷鸣。没曾想武龙飞扫蜂陀螺立时旋转,白雾似的毒针或断或落无一近身,司马笑天狂妄的笑声立止,脸色骤变。他又连续数次挥动袍袖,三下两下发光身上所有的毒针,而武龙飞依然旋转如风,毫发未损。
高手(11)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司马笑天脚踩横梁借力一弹,斜飞五丈上了屋顶。
武龙飞岂容他逃,一道金光开路,随即飞身上房,紧接着手里飞出第二道金光,也是最后一道。
武龙飞轻轻飘落地面,没有抬头,接着头上传来重物从瓦片上滚落的声音。
司马笑天的尸体从房上滚了下来,烂泥似的砸起满地灰尘。两支金钱镖一支插在后脑勺上,镖尖从左眼眶里露了出来,另一支从后颈羊肉串似的穿过喉管,前后仍旧各留一小截。
武龙飞理了理衣袖,抬头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转身,飘然而去。
尾声
春天的花儿开得很好,龙飞的心花开得更好。
唢呐声声,鞭炮齐鸣。
大红喜字熠熠生辉。
文田跑前忙后,兴奋不已。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洞房里,武龙飞揭开了文雨诗的盖头,新娘的脸蛋早已变得比盖头还红。一声“娘子”,一声“相公”,颤颤的,柔柔的,羞得红烛闭了眼,羞得一对新人藏进了锦被里……
第287篇、林善甫路不拾遗
唐朝建中年间,南剑州有个秀才,叫林善甫。他自幼聪慧异常,为人耿直,博览群书,眼下在京城太学读书。这次,因母亲患病,告假回家,日夜在母亲床边侍奉。
不久,母病痊愈,林善甫收拾行李,暂别母亲,带了书童王吉,再往京城太学读书。
一路上,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日便到了蔡州边界。
一天,眼看天色已晚,林善甫主仆二人到一家客店投宿。
店小二带路,选一间宽敞洁净的房间将他们主仆安顿下来。王吉随意买了些点心回来,主仆二人吃了当作晚饭。
饭后无事,林善甫点灯读了一会儿诗书,王吉便安排主人上床休息,好明日清早起身赶路。王吉在床前打个地铺,由千白天劳累,倒下便呼呼入睡。
却说林善甫脱了衣服上床,仰天躺下,因思念母亲,辗转反侧,一时无法入睡。
忽然,隐隐觉得身下有一硬物硌着,横竖睡不舒服。好在油灯未熄,便起身揭起床单垫被察看,只见垫被下面原来有一个布袋,袋中有一锦囊,锦囊中有上百颗罕见的大珍珠,价值连城。
林善甫拿在手里细细察看,略一思索,就收在自己行李中,然后躺下熄灯休息。
第二天,起床梳洗,王吉收拾行李。
林善甫走出客房,到帐台前问店主人道:“前天夜里什么人在我那间房里住宿?” 店主人答道:“前天晚上是一位过路客商在房内住宿,官人有何吩咐?” “这个客商原是我的故友,我们相约在此会面。因我误了日期,没能见到,”林善甫说,“这个客商如若回来寻找时,麻烦店主转告,可让他来京城太学寻问林善甫便可以了。千万千万!不可误事!” 林善甫结算了住店钱,又一再叮咛店主,方才动身上路。
王吉在前面挑着行李,林善甫在后面紧跟赶路。
走着走着,林善甫恐怕店主人误事,放不下心,便吩咐王吉在沿途显眼的墙上张贴启事。启事上写道:“某年某月某日,南剑州林善甫于返京城太学途中,宿于蔡州客店,有故友寻觅大珠,请去京城太学寻访勿误。” 不过半月,主仆已到京城,去太学报到销假,仍旧安心读书。
再说这袋珍珠原来是商人张客遗下的。他那日匆忙离开客店,第二天去采购货物,要想从行李中取出珍珠来兑换银两,方知所带珍珠全部不翼而飞。
这一下子吓得他魂不附体,失声叫道:“苦也!苦也!我一生经商,方才积得这些珠子作本钱。今日不慎丢失,回家后妻子儿女如何肯相信,一家大小以后如何生活?” 他再三回忆,也想不起在何处丢失,只得沿原路回头细细寻找,直寻到蔡州客店。
他向店小二打听,店小二说:“不知道。”又进店内询问店主人:“我离开你家客店后,哪位客官在那房中安歇?” 店主人这才想起,回答道:“我差一点儿忘了,你离店去后有位官人来住了一宿,第二天大清早便动身赶路了。临行时,吩咐说:‘有故友寻找,
可千万让他来京城太学寻访林善甫便可以了。’” 张客听了,感到蹊跷,口中不说,心中想道:“自己与这个林善甫素昧平生,莫不是此人拾得了这袋珠子?” 当日,只得离了客店,取道向京城而去。见到沿途上贴着启事,读了发现启事中有“大珠”字样,略略放心。他也顾不上劳累,日夜兼程赶路。
到了京城,未去寻找客店安顿,径直来到太学旁路边茶坊坐定。
吃茶时,向店中小二打听林善甫这人,吩咐道:“我是林善甫多年未见的远房亲戚,怕已不认识了。如若林善甫从太学出来,麻烦招呼指引相见。” 正说着,店小二就指着从太学中走出的一个人道:“出来的便是林善甫林官人,他在我家浆洗衣衫,是位常客。” 张客见了,不敢造次,待林善甫进入茶坊坐定,这才上前施礼,簌簌泪下,跪倒在地。
林善甫忙不迭扶起说道:“官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张客便把遗失布包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林善甫说:“不要慌,东西在我这里。我且问你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张客如实相告,林善甫听他说得不错,于是带了张客去住处取那布袋。
张客见了布袋便道:“这个便是我丢失的。我愿意拿出一半珠子,酬谢官人救命之恩,剩下一半带回家抚养家小。官人重义轻财,在下感激不尽!” 林善甫说:“岂有此理!我假若要你一半珠子,那何必嘱告店主,又何必沿途张贴启事,让你寻找来京城太学?只是这袋珠子价值不少,今交还给你,不是一件小事,恐怕日后无以为凭,你要亲手书写一张收条才能领回去。” 张客再三不肯全部领回这袋珠子,林善甫坚持不受。这样几次推让,张客才亲笔写了收条交林善甫看后收了。
林善甫交付那袋珠子:“你仔细查点,可有误漏。”张客千恩万谢,拜辞而去。
自此以后,林善甫路不拾遣的善举被后人传颂,名垂千古。
第288篇、代理钉子户
城市里高楼盖得如雨后春笋,同样钉子户与拆迁组的斗争也是风起云涌。这不,农民工魏成受雇于人,成了一名代理钉子户,开始和拆迁组斗智斗勇……
一
东江市区有一个自发的劳务市场,每天,有好多务工者在这里等活。这天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骑摩托车过来,停下车冲那群务工者大声问:“你们谁的胆子大?”
这群人大多是外地来这里打工的民工,纷纷过来问他有什么活。“我找人帮我看房子。”中年人说。“那为什么还要找胆子大的?你那房子闹鬼吗?” 民工们七嘴八舌地问。中年人告诉他们,他的房子是拆迁房,因为赔偿问题和开发商谈不拢,所以至今未搬走,周围的人家都搬干净了,只剩他一家,所以要时时刻刻在房子里看着,防止被开发商强行拆除。但他自己工作忙,没法整天看着,就想花钱雇个人帮着看。
“原来是‘钉子户’呀。”民工们这才明白了,但都觉得这事有危险,全不敢接。只有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凑上来问一天给多少钱。中年人冲他伸出两个手指。小伙子不明白:“你这是200还是20呀?”
“也是200也是20。”中年人说。他说开发商手下有一个拆迁组,对付他们这些不肯搬迁的住户总是找机会强行拆除。他怕看房子的人不留心,万一让拆迁组乘屋里没人拆了房子,他就前功尽弃了。所以看房子的人必须负担一定的风险,但让人家出保证金肯定没人干,只能扣押部分工钱。所以他决定付给看房子的人每天200元钱,但只能先给20元零用,其他的作为风险保证金扣押在他手里,只能等他和开发商谈拢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付清。
那小伙子盘算了一下说他肯干。中年人就让他上了自己的摩托车,带着他去看那处房子。只见那房子周围都拆除了,只剩它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而且水、电、气都被掐断了。“你住在这里时时刻刻不能离开,提防拆迁组趁你不备拆了房子。不过你放心,他们只想拆房子,不会做犯法的事,只要屋里有人,他们不敢强拆。”中年人叮嘱小伙子,还把自己这些天坚守“阵地”与拆迁组斗智斗勇取得的经验都告诉了他。小伙子连连答应一定好好看房子,中年人拿出事先写好的协议。小伙子看了,就是按中年人刚才说的,每天200元工资只能先付每天20元,其余的等和开发商签订了搬迁协议后才能一次性付清。这期间如果房子被强拆, 他就不会拿到钱了。小伙子和中年人各自签上了名字,每人各拿了一份协议。
小伙子名叫魏成,是从外地来东江打工的。他到这里后一直没找到固定工作,每天在劳务市场等活。现在有个一天能挣200元的好事,这比他在别处打零工干三四天的收入都多了,尽管有一定风险,但还是很划算的。
魏成住下后马上打电话给女朋友孙艳,告诉她自己找到了新工作。孙艳是魏成打工时认识的,两人交往快一年了,到哪里都是结伴一起去。听说魏成找到一个奇怪的工作,孙艳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见到这里的状况,孙艳担心有危险,让魏成别干了,魏成却说不怕,他从小就胆子大,专爱干冒险的事,有点危险才刺激呢。
突然,孙艳觉得脚上有点发凉,低头一看,不禁惊得魂飞魄散,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蛇正从她脚上爬过去!“啊!”孙艳惊叫一声,扑到魏成怀中,全身发抖。魏成安慰孙艳不要害怕,他俯身捏住那条蛇的“七寸”,提起来开窗扔了出去,那条蛇很快爬走了。
孙艳吓得脸色发白,惊魂未定,让魏成赶紧离开,别在这里干了。魏成表示没关系,只要能挣钱他不怕担惊受怕,房主冯辉早跟他说了,开发商手下的 “拆迁组”为了逼他们这样的“钉子户”,会用各种办法,包括下三滥的流氓手段。他花高价让魏成来看房子,主要是让他和这些人斗智斗勇,魏成打定主意要坚持下去,怎能让一条蛇就吓跑呢?
孙艳见魏成满不在乎,生气地走了。
二
接下来的几天,魏成领教了“拆迁组”的诸多伎俩,从砸玻璃、扔粪袋子到半夜装神弄鬼吓唬他,想方设法地想挤走魏成。魏成毫不理会,只要能留块地让睡觉,都砸了他也不在乎,反正他和房主订的协议上也没写损坏东西让他赔。再说这房子迟早要拆的,房主也不在乎弄脏弄破了。不过有时候他也会“还击”一下子。有一天半夜外面有人拍窗子,魏成被吵醒了,他一声不吭,外面的人拍了一会儿,突然“啊”地惨叫一声,魏成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他找了几个图钉,天黑后放在外面窗台上,听动静肯定是外面拍窗子的人被图钉扎住了。魏成打亮充电灯往外照,只见一个黑影仓皇逃掉了。
第二天,有个40多岁的中年人来找魏成,说自己是拆迁组的,叫苏来旺,他问明魏成是房主冯光军花钱雇来守房子的,就同他商议,只要他肯离开房子,他们可以按与房主定好的工钱标准付给他这些天的钱,另加1000元。魏成说不想做那种背信弃义的事,他只想从房主那里领工资。他看到了苏来旺手上贴着创可贴,昨天晚上一定是他来敲窗子的,结果被捕鼠夹子夹到手了。这小子见用尽招数赶不走魏成,就来“议和”了,想花几个钱让魏成自动离开,他们就达到目的了。魏成信不过这种人,所以没答应他。
苏来旺跟魏成谈不拢,就悻悻地走了。这时孙艳来了,她担心这些人弄不走魏成,会再用其他方法,万一趁人不备强拆,那魏成就会有危险。孙艳劝魏成别在这里住下去了,去找个别的活干。
但魏成还是不想离开,他算了算,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多天,等于在其他地方干近两个月的工资了,现在一走了之,房主肯定不会付钱,那自己就亏大了。“别担心,他们的招数我都领教过了,没有什么可怕的。况且现在好多人都盯着这个‘钉子户’,他们不敢把我砸死在里面。”
代理钉子户(2)
这天夜里9点多了,孙艳突然接到魏成的电话,说苏来旺在他屋外喊话说马上铲车就开来了,让魏成赶紧出来,不出来就会把他砸死在里面。孙艳着急地让魏成赶紧出来躲躲,千万别硬抗。
孙艳心急如焚,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到魏成住处。果然见一辆铲车往那处房子开过去,分明是要硬拆房子。孙艳跑过来,只听“救命啊救命啊”的声音传来,是魏成的声音,孙艳的头“嗡”地响了一声,顺声音找去,夜里只能看出一两米远,只见铲车的车轮下轧到了一个人!“魏成!”孙艳大叫一声,冲那开铲车的大声叫道:“轧到人了,你还不退回去!”铲车司机一听也慌了,停下来也听到了救命的声音,赶紧将铲车退了回去。
孙艳扑到那被轧的人身上大叫魏成的名字,那铲车司机见势不好发动铲车开走了。躲在一旁的苏来旺见铲车没去推房子却开了回来,急忙过来问司机怎么回事。司机告诉他夜里看不清,他只顾开铲车没注意轧到人了。
苏来旺一听吓了一跳,这里没有别人,肯定是把看房子的魏成轧了。起初他见房主找了个民工来看房子,以为好对付,不料这些天他招数用尽,却都失利了,今天本想开铲车来吓唬吓唬里面那小子,却不料把他轧了。他们只管拆迁挣开发商的钱,出了事可没人给他们抵挡,所以苏来旺吓得不轻,催促铲车司机赶紧把铲车开走,他想去看看轧的人怎么样了,但又怕惹祸上身,只得一狠心也急急忙忙开车走了。
刚开出不远,苏来旺的电话响了,他打开接听,是冯辉打来的,问他是不是带铲车去强拆房子了。苏来旺支支吾吾表示不清楚,冯辉气愤地说看房子的魏成被铲车轧了,目前生死未卜,让苏来旺等着吃官司。苏来旺的心猛地一缩。
三
再说孙艳扑到魏成身上大声呼喊,但魏成却动也不动,孙艳急得大哭起来,突然感觉有人拍她的背,孙艳一回头惊得顿时止住了哭声。只见魏成站在她身后,魏成不等孙艳说话,把她拉回屋子里。原来魏成根本就没被铲车轧到,他料到苏来旺他们会来强拆,就早做好了防备,做了一个跟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假人,穿上自己的衣服,里面装上了能发“救命”声的小设备,声音是自己的声音录进去的,今天铲车开过来,他趁黑夜把假人放到车轮下,铲车轧过去,他遥控假人发出救命声,正好孙艳来了吓住了铲车司机,那司机以为真轧到人了,慌慌张张地把铲车开走了。孙艳给冯辉打电话,就说魏成被铲车轧了,冯辉紧张地表示他并没有让魏成如此玩命,他要马上给苏来旺打电话让他们负责。
孙艳惊魂未定地问魏成到底要搞什么鬼。魏成告诉她,这是他故意要闹一闹的,这样一来吓住了苏来旺,魏成是个连死都不怕的,并不好对付,以后他就不会再不管不顾地来骚扰了。二来也告诉冯辉,魏成为了保住他的房子差点丢了性命,以后结账的时候不要心疼付给魏成那么多的工资。
孙艳却心有余悸,她说这里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知道了魏成是在故弄玄虚,再次来强拆,他就更危险了。还是离开这里找个正经活干才是正理。魏成却表示不怕,人家出这么高的工资,有点危险也是应当的,为了多挣钱就不能怕担风险。他找了块白布让孙艳帮自己把左胳膊绑起来挂到脖子上,他表示明天就这样出去,就说是被铲车轧断了胳膊。
魏成决心把“代理钉子户”做到底。不料这天天黑后,他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用孙艳手机打过来的,声称他们绑架了孙艳,让魏成拿上1万元钱来郊外一个废弃的厂房里“赎”她。魏成起初不相信,对方就让孙艳和他说话,魏成一听果然是孙艳的声音,说自己真的被绑架了。他着急了,让绑匪不要伤害孙艳,他马上就到。
魏成怕自己走后“拆迁组”趁机再来拆房子,就打电话给房主冯辉,让他赶紧过来顶替,他有事要离开一会儿。冯辉问是什么事,魏成就把女朋友被绑架、自己要赶紧去救她的事告诉了冯辉。冯辉却说现在自己住得很远,要赶过来也得一个多小时,他断定这是“拆迁组”那伙人干的,“要真是绑匪的话怎么会绑架一个打工妹?而且只要区区1万元钱?这些都太不合理了,分明是在你离开后他们想强拆。你不要上当,我马上打电话给苏来旺,让他们不要玩火,不然我就报警。他们只会背地里使坏,根本不敢做违法的事,你女朋友不会有事的。”
魏成一听,冯辉讲得有道理,他要是走了房子被强拆了,他就拿不到这些天的工资了,那样他至少要损失3000多元。魏成决定不贸然离开,过了一会儿冯辉打电话过来告诉魏成,他给苏来旺打电话了,听口气苏来旺知道这事,说会让手下不要“办傻事”的。冯辉让魏成放心,也不必报案,他的女朋友很安全。
魏成这才放了心,可他再打电话给孙艳,却提示关机了,魏成认为这是冯辉找苏来旺后,他们取消“行动”了,想明天再打电话给孙艳。
可是第二天魏成再打孙艳的手机,却提示没有这个号码。明明是孙艳正在使用的号码,昨天还打来好多电话的,为什么今天就销号了?魏成百思不得其解,就打电话到孙艳上班的厂找,却被告知孙艳昨晚回来后就辞工走了。看来她是有意躲着自己,魏成心中隐隐不安。
果然,魏成打遍了可能找到孙艳的电话,都告诉他没有看见过孙艳,这个每天都在一起的女朋友,好像一下子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魏成断定是因为他没去救孙艳,她伤心了才决定离开他。魏成反思自己的行为,觉得也确实欠妥,他这样做,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寒心的。想起自从和孙艳结识以后两人在一起的甜蜜情景,一下子恍若隔世,魏成的心像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
以前每天孙艳都来看魏成,给他带来吃的用的,现在没人管他了,又不能离开,只能等远处的商贩路过他大声喊过来才能买点吃的。可魏成心情不好没胃口,夜里做噩梦惊醒了好几次,魏成一下子病倒了,浑身发冷抖做一团。手机电池一直是孙艳拿走帮他充电,现在好几天没充电了,无法打电话,魏成彻底和外界中断了联系,想走都没有力气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
代理钉子户(3)
四
正在魏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好几天没露面的苏来旺来了。他一见病重的魏成,要送他,去医院。但魏成尽管烧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认定苏来旺要弄走他是不怀好意,所以执意不肯去医院。苏来旺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然让个体诊所的医生来这里,给魏成诊断后输了液。
魏成感觉好些了,他看到守在一旁的苏来旺,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一直作对的冤家对头,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
“其实你真不值得这么卖命,那冯辉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改造这一片住宅区是市政府的决议,可以说是顺乎民心的工程,开发商给出的条件也比较合理,这一代的房主都顺利地签了协议搬走了。只有这个冯辉,想借机敲竹杠拒绝搬迁。我们也很为难,如果强拆伤了人我们担不起,如果总不拆耽误了工期我们要负责。我也是给人打工挣碗饭吃,要不是实在没法子谁愿意做恶人呀!”苏来旺唉声叹气地说。
魏成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仗势欺人的苏来旺也有难处。
“冯辉太小人了,他怕他这个‘钉子户’惊动了官方,最后强制执行拆迁,担心自己在这里有危险,才雇你来替他当‘钉子户’的,你是死是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你那天被轧到了他没来看你吧?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只顾把责任往我身上推了。我看现在他倒盼着你被砸死在这里呢,这样连本该付给你的工钱他都省了。”苏来旺继续说。
魏成感觉脊梁一阵发凉,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苏来旺:“你知道我女朋友现在在哪儿吗?”
苏来旺摇摇头说不知道。
“你只要帮我找到女朋友,我连房主欠的工钱都不要了,马上就走,你们爱怎么拆就怎么拆!”魏成烧得嗓音沙哑,流着眼泪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就想要我的女朋友!”
这真是失去了才知宝贵,魏成现在觉得这个世界上钱财地位名声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心爱的恋人还在身边,他就是幸福的。
苏来旺突然来找冯辉,冯辉最近没少跟这位“拆迁组长”打交道, 这家伙想尽了办法想让他屈服,按开发商出的价格给他补偿,冯辉坚决不同意,义无反顾地做起了“钉子户”。最近他雇魏成做“代理钉子户”后,这位拆迁组长转移目标和魏成斗智斗勇去了,近一个月没来找冯辉了,魏成对付苏来旺的手段也让冯辉颇为满意。今天一见苏来旺,冯辉开口就告诉他,如果跟以前一样让他答应开发商的补偿,他坚决不同意,让苏来旺还是别费口舌了。
不料今天苏来旺却一改以往的低三下四,软磨硬泡,而是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告诉冯辉:“这次我可不是来求你的,而是出于朋友的好意来转告你的。你那房子都已经被我们推倒了,签不签协议你自己看着办吧!”
冯辉一听大吃一惊,他问苏来旺,他的房子是不是真的拆了。苏来旺告诉冯辉,他雇来看房子的魏成自从女朋友不辞而别后,就像丢了魂一样,强打精神坚持了两天后终于沉不住气,去找女朋友了。“房子里没了人,我以为你想通了,就让手下人把房子推倒了。”
冯辉知道魏成女朋友被绑架的事,难道他沉不住气真的去找了?冯辉赶紧打电话给魏成,却提示关机,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不想签协议我也不逼你,反正房子我推倒了,开发商交给的任务我完成了。”苏来旺满不在乎地要走。
冯辉的心乱成一团,现在房子被推倒了,可以说他制约开发商的最大本钱已经失去了,自己一下子由主动变被动。现在不签协议以后只能他追着开发商求着他们签了。万一开发商躲着他,没有协议他的补偿款也拿不到,那可就惨了。想到这里,冯辉赶紧把苏来旺拉回来,皱着眉头一咬牙表示同意签协议
五
冯辉的心像被黄连泡了一般苦,想自己费尽心思想趁拆迁之机跟开发商多争得一些好处,为此还做了那么长时间的“钉子户”,被拆迁组百般骚扰,吓得老婆的心脏病都犯了好几回。他又想办法雇人当“代理钉子户”,却还是没能守住房子。但转念一想,魏成走了,他没能按协议上说的守住房子,该付给他的大部分工资可以不付了,能省几千元,虽说跟他期望在开发商那里得到的少很多,但也聊胜于无了。想到这里他的心好受了一点。
突然电话铃响了,竟然是魏成打来的,他说苏来旺给他看了冯辉签的协议,他怀疑是苏来旺捣鬼,问冯辉那协议是不是他签的。冯辉火冒三丈,大骂魏成不守信用,私自离开才被拆迁的人抓了空隙推倒了房子,他失去了“叫板”的资本,不得已才签了那份协议。
“我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呀!房子也好好的,谁说被推倒了?”冯辉一听,头“嗡”的一下子,像被重锤击打了一般,差点跌倒,难道自己中了苏来旺的计?他风风火火地赶到房子那里,果然见房子还好好地立着,魏成也守在里边。“我以为苏来旺又骗我,才给你打电话问问,他拿来的那张协议是不是真的?”
冯辉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连杀了苏来旺的心都有。
魏成拿出他和冯辉签的协议,说既然不再用他守房子了,就把这些天的工资结清,他再去找别的活干。冯辉的心又疼又酸不是滋味,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当了这些天的“钉子户”不说,还要拿出5000多元付给魏成。但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说什么了,只得按协议上讲的付给了魏成。
魏成拿上钱离开这里,走出不多远,苏来旺迎上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魏成为了我女朋友,不惜放弃自己坚守了近一个月的房子。苏来旺说那样一来他本该得到的工资就没有了,这几千元对于一个打工仔也是笔不小的收入,就这样丢了实在可惜。他要想办法让冯辉把钱付给魏成,于是就去找冯辉,谎称房子已经被拆。感觉大势已去的冯辉不得已签署了“拆迁协议”,这时再让魏成联系冯辉,让他看到房子并没有被拆,冯辉只好按事先讲好的把工资付给了魏成。
代理钉子户(4)
魏成现在只想找到孙艳,他让苏来旺帮忙:“只要你帮我找到孙艳,我把这些钱都给你!”魏成把冯辉刚刚付给他的那叠钱拿出来冲苏来旺晃了晃。
“真的?”苏来旺看到钱眼睛一亮。“你不相信咱俩就签协议!”魏成说。
苏来旺表示不必要,他答应派手下帮魏成去找孙艳。苏来旺果然是个有办法的人,几个小时后他告诉魏成,找到孙艳了,但是她表示不想再见到魏成。魏成却要急于见到孙艳,苏来旺就开车带他去。路上苏来旺告诉魏成,那次绑架并不是他的主意,是孙艳主动让他绑架她的。
“什么,你是说孙艳自己要绑架自己?”魏成大吃一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你还是自己去问问吧。”苏来旺说。
两人来到一家工厂,果然见到了正在这里打工的孙艳。魏成拉住她问她为什么要找人绑架自己。
“我怕你会有危险,我怕会失去你!”孙艳哭了,她告诉魏成,她老家在四川,2008年那场大地震中她失去了父亲母亲。后来她外出打工时认识了魏成,两人相爱了,但自从魏成找了一个当“钉子户”的工作后,孙艳就特别担心,怕魏成会出危险,但她怎么劝魏成都不在乎,说为了挣钱他不怕。无奈孙艳才想了个办法,找到苏来旺,让他们假意绑架她,逼迫魏成离开那个危险的地方。但魏成问过冯辉后断定这是苏来旺搞鬼,没有理睬。孙艳见自己有了危险魏成都不在乎,伤心至极,决定和魏成一刀两断。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联系不上你这几天我都快要疯了!”魏成指天发誓自己最爱的人就是孙艳。“为了找到你,我连这些天挣的钱都不要了。”他把那叠钱拿出来塞到苏来旺手中,“这钱谢你帮我找到了孙艳,只要和她在一起,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不在乎!”他紧紧地拉住孙艳的手,好像怕她再离开自己。
“既然你那么爱他,就要好好保护自己,因为你是她最宝贵的财富。”苏来旺把钱又塞回魏成手中,眼睛湿润了,“我也该回家看看了,光顾挣钱了,离开家一年多没回去了,孩子大概都不认识我了……”
第289篇、民国鸡厨奇案
在黑暗的旧社会,妓院被称为鸡窝,妓女就是鸡,给妓女做饭的人称为鸡厨。鸡厨虽然月薪不低,但极少有人去干。
九江有个花子街,芜湖有个万贯街,都是方圆百里著名的红灯区,汇聚各地美妓。万贯楼是万贯街上最有名的一家鸡窝,姚二嫂就在万贯楼里当鸡厨。
姚二嫂很穷,为顾生计,只好不顾名声到万贯楼为人当厨。姚二嫂的丈夫姚二,是个很老实的庄稼人,而作为庄稼人他又没有地,只等农忙时节为人打短工。平常时候,姚二嫂去妓院当厨,姚二就在家照看两个孩子。每到月底,姚二领着两个孩子去芜湖万贯街,姚二嫂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将薪水交给丈夫,亲亲两个孩子,然后挥泪而别。这一年,豫西土匪路老九杀到了芜湖,抢占了万贯楼。土匪把妓女们一个个用苇席圈起来,标上价码,任人挑选。规矩是先交钱,再指席筒定人,说准了让你看人,无论丑俊老少不得反悔,一切认命。姚二嫂是个女的,也被土匪们当妓女抓了起来。尽管姚二嫂一再解释哭诉,土匪们不理茬儿,还是把她围进一个苇席筒里,标上价码,卖了。
买姚二嫂的人姓焦,叫焦大。焦大是个纤夫,与弟弟焦二给一个姓钱的老板拉船。这次路过芜湖,听说妓院卖女人,弟兄俩便取出多年积蓄买了一个。焦二说自己年轻,先让了哥哥。焦大买了姚二嫂,雇个小土牛推着朝码头上走,不想姚二嫂一路哭哭啼啼,向焦大诉说自己的不幸。焦大一开始不信,最后见姚二嫂哭得伤心,便问:“你说你是厨娘,让我如何信你?”姚二嫂说:“接客的女人整天擦油抹粉,浑身透着香气,我一天到晚在灶房里,从未打扮过,你一看不就看出来了?”焦大想想也是,又贴近姚二嫂闻了闻,果真没一丝香气,这才信了,说:“事到如今,我也不强迫你,你既然有丈夫有孩子,那你就赶快给我一百块大洋,别误了我再去买一个。”姚二嫂哭着说:“这位大哥,我一个月才挣几块大洋,还要养家糊口,你让我去哪儿弄一百块大洋呀?”焦大说:“那这事儿就麻烦了,我为能买一个女人几乎用尽了我们兄弟俩前半生的积蓄。不想买了你,你不从我不强求,但你也不能让我拿钱买个空呀!这样吧,你先随我到船上,我托人给你丈夫送个信,让他找钱把你赎回去如何?”姚二嫂听焦大把话说到这一步,想想再没别的办法,只好随焦大上了码头。
到了商船上,焦二和船上人都为焦大买了个漂亮娘子而高兴。焦大自己却高兴不起来,哭丧着脸向众人说了实情。焦大这边说着,姚二嫂那边哭着,哭声惊动了钱老板,钱老板从楼上仓走下来,问焦大这女人哭哭啼啼怎么回事儿,焦大又向钱老板诉说姚二嫂的不幸。钱老板走过去,望了望姚二嫂,叹了一声,对焦大和焦二说:“这样吧,我给你们一百块大洋,先把这女人救下来,你们再赶快回妓院买一个如何?”焦二望了焦大一眼,说:“这个女人是我哥哥买来的,由我哥哥做主吧!”焦大正想如此,急忙给钱老板磕头,然后就接过一百块大洋急急上岸去了万贯楼。
焦大到了万贯楼,见妓女已剩不多,生怕抢不到手,急忙忙交钱又买了一个。不料打开席筒一看,却是个老妓,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焦大心想,这大概是命,姚二嫂年轻漂亮,却是个有丈夫的女子,这个倒心甘情愿跟自己从良,却是个老女人。焦大正在叹息命苦,突见姚二带着孩子来找姚二嫂。姚二见人就问,一脸着急。焦大一听是找姚二嫂的,便走过去向姚二说了实情。姚二如遇恩人,拉过两个孩子就给焦大磕头。焦大说:“我先领你们父子去船上见见你家娘子,然后再想钱的办法如何?”焦大说完就带着老妓女和姚二父子去了码头。不料,到河边一看,河里已没有了商船的影子。姚二和两个孩子嚎啕痛哭。
焦大望了望偌大的码头,心中很是怅然,宽慰姚二说:“可能是这里闹匪,商船不敢久停。眼下天色已晚,两个孩子又走不动---这样吧,你们几个在这儿等候一时,我去下游赶船,如能追得上,探明情况,再回头喊你们。”姚二见焦大如此好心,很是感动,哭着说:“焦大哥,一切都拜托你了!”焦大劝住姚二,又从兜里掏出几个小钱,交给那老妓说:“今天本是你我的新婚之日,不想遇上了这种事儿。常言说:帮人帮到底,只好委屈你了。”那老妓见焦大是个好人,觉得自己后半生依靠这种人真是好造化,便动情地说:“天黑路不好走,你要小心就是了!”
焦大走后,那老妓到岸上买了几个烧饼,和姚二父子吃了,然后就坐在码头上焦急地等待。不想一直等到后半夜,才见焦大气喘吁吁地从下游过来。姚二心急如焚,忙问可曾见到孩子他娘。焦大长叹一声,颓丧万分地说:“我一气追了二十余里,也没见到船的影子!”姚二一听,禁不住又流开了泪水。焦大怕他哭醒了两个孩子,忙劝他说:“钱家商船是个楼子船,今日又有点儿顺风,船比人走得快,可能是我没赶上。这条河道里没几条楼子船,而且经常从上游朝下运货,跑不掉的!现在夜深人静,两个孩子睡着了,咱们不如先上岸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天明之后,有两个办法,一是你爷儿仨就在这儿坐等,二是随我们去蚌埠。”姚二寻妻心切,当即就决定随焦大夫妇一同去蚌埠,找不到爱妻誓不罢休。焦大见姚二铁了心,便帮他抱着睡熟的孩子,到岸上找了个背风处,单等天明去下游寻找楼子船。
民国鸡厨奇案(2)
蚌埠距芜湖二三百里,姚二带着两个孩子随焦大顺河走了四五天,才算到了蚌埠。姚二他们走到的时候天已大黑,河两岸灯火辉煌。焦大路熟,一直带姚二赶到码头。不想寻来找去,仍不见钱家楼子船。焦大这才着了急,自己丢了饭碗找不到弟弟不说,更重要的是姚二,让人家辛辛苦苦地来了,却什么也没见到!姚二丢妻痛苦,两个娃娃没娘更可怜,怎么办?
焦大凭着人熟地熟,上了这家船又上那家船,可打听来打听去,众人都说没见钱家楼子船回来。焦大的眼睛越瞪越大,疑惑越来越重,最后只好带着姚家父子去岸上钱家探虚实。
钱老板家在河北岸,一片阔宅,三进深。门台也高,朱门铜环颇显威严。因为焦大在钱家楼子船上干了半辈子纤夫,所以对钱府不生。他先让姚二父子躲在一旁,自己一人上前敲门。开门的管家一看是焦大,很是惊喜,问:“焦大呀,船回了?”焦大一听,心想问题严重了,忙问道:“怎么,钱老板还没回?”那管家像是比焦大更惊奇,问:“钱老板回没回你还不知道?你不是与他一同出的航吗?”焦大瞪大了眼睛望着那管家,再也不知说什么好,怔了好一时,才将自己在芜湖买妓女的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那管家越听面色越白,方知事情莫测,急忙领焦大去后厅拜见钱太太。
钱太太姓陈,叫陈倩女,也是名门出身。父亲曾中过清末举人,弟弟现在警察局内任职,可谓是蚌埠城内有钱有势的人家。钱太太住在二进院内,建筑多为南方格局,花墙亮窗,又有些北方情调。管家领焦大穿过一片竹林走进后厅的时候,钱太太正在看一本线装书。钱太太知书达礼,见多识广,遇事就显得沉着。当焦大把事情的起因前后说明之后,她并不见惊慌,对焦大说:“你家老爷就是再怵我,但他若想纳妾也不会如此不清不白夺人之爱!既然姚二父子来了,你先与管家去安置一下。至于楼子船,我想不会出什么大事情,很可能是行至中途另有它因,在夜间靠岸停泊时你没看到,说不定天明就回来了。”焦大一想也是,从芜湖到蚌埠,隔着几个县又跨豫皖两省,中间大码头小码头无数,说不准就是自己心粗没看准哩!心思一往好里想,自是坦然了不少,便向太太道了谢,急忙领着管家去安置姚二父子。
姚二做梦未想到钱太太会如此善心,颇有些感激涕零的样子,对那管家说:“世上还是好人多,一路上有焦大哥照管,来到这里又碰上好心的钱太太,真不知让我姚二说什么好呀!”
当下,姚二父子就被安排在一家客栈里,吃住皆有钱家结账。有吃有喝,姚二却更加思念妻子,每天都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张望。可是,几天过去了仍不见钱家的楼子船回来!这一下,连钱太太也坐不住了,急忙派人去警察局,说明情况,要弟弟速来府上商议。
钱太太的弟弟叫陈章,在警察局里当副职。听说姐夫出了事,不敢怠慢,放下公务,匆匆到了姐姐家。派人叫来焦大,让焦大把事情根梢儿又叙述一遍。听完之后,陈章对姐姐说:“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现在怕是已经晚了!”钱太太这才感到害怕,白了脸色说:“估计能出什么意外?”陈章沉思片刻说:“眼下还说不好,只能往最坏处着想。这样吧,我先派人查一查再说。”言毕,便急急回到局里,挑出几个贴身弟兄,让他们顺河道细察细找,发现蛛丝马迹,火速回来报告。
可是,去的人在蚌埠查找了几天,非但未找到楼子船,竟连一点儿有关的消息也没查到。这一下,连陈章也感到问题棘手了。
焦大一看重返楼子船当纤夫无望,只好到客栈告别姚二,带着那老妓回淮南老家重谋生路去了。
这一下可苦了姚二,寻妻无望,又不忍心总连累人家钱太太,万般无奈,只好去向钱太太辞行,说是要带着两个孩子重新去河道里寻找爱妻。并说要从河的上游一直找到下游,再由下游找到上游,来来回回地找,就是找上一生,也要找到钱家楼子船,为两个孩子寻回娘亲!钱太太十分感动地望了望姚二,长叹一声,说:“眼下,我和你一样痛苦!你找不到妻子,我也找不到丈夫。这样吧,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乱跑。你就先在我家干杂活,边打工边养活孩子边等你的妻子。原因很简单,如果事情真如焦大所说,是我的丈夫拿钱赎下了你的妻子,那就说明她仍在楼子船上。只要能找到我家楼子船和我丈夫,就有望找到你的妻子!”姚二听钱太太把话说到这份儿上,更是感动,禁不住又流出了泪水。接着就给钱太太磕了两个响头,哭着说:“太太的大恩大德,我姚二来生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呀!”钱太太见姚二愿意留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安排管家给姚二父子腾出一间下房,并找出几件衣服让姚二换了,姚二便在钱府暂住了下来。
钱太太留姚二于府中的目的很明确,她认为楼子船的突然失踪很可能是丈夫看上了那个姚二嫂,想纳她为妾,又怕引起家庭不和,所以才不敢回来,现在不回的原因自然是想将生米做成熟饭后再回。她很服气丈夫把事情做得绝,竟然不留一点儿痕迹。是不是楼子船一直没靠码头,连夜越过了蚌埠,由淮河入了长江去江南边养妾边搞钱去了?可是,这里有他的家业,有他的原配夫人和孩子,他早晚要有回家的时候。只要他一回来,有姚二嫂的丈夫和孩子在此等候,他就得乖乖地举手投降!有心计的钱太太想到这一层,忙让弟弟派人去长江两岸查找楼子船。去的人从黄浦江查到芜湖,又从芜湖查到汉口,仍是未找到楼子船的踪影。钱太太这回更着慌。深怕自己的推测有误,出现另一种她不愿意想的悲剧,再次叫来陈章,商量对策。陈章觉得自己已无能为力,便劝姐姐出资请来了一个私人侦探。
民国鸡厨奇案(3)
被请来的私人侦探姓鲁,叫鲁飞。鲁飞虽然年轻,但已侦破过不少疑案,在蚌埠城里颇有名声。鲁飞来到钱府,听钱太太诉说过情况之后,燃了一支烟,眉头紧蹙片刻,说:“钱老板很可能是有意利用众人的错觉,逆水向上了!”陈章一听,顿开茅塞,急忙派人去芜湖上游查找。不久,去的人果然传回信息,说是在漯河码头上见到楼子船,只是船已易主,钱老板卖掉货物和船只,携款同一个女人几日前就不知去向了。
消息反馈到蚌埠,全城哗然。蚌埠城最大的商业大楼的胡老板更是怒不可遏,一张状纸将钱家告上了法堂。理由是这次楼子船从漯河运的京广杂货全是他的,价值十万大洋。钱老板携妾潜逃,应该由他的家人包赔损失。因为原告和被告都是名门大户,法院只好按章办事,当即传讯钱太太到庭说明情况。钱太太听到丈夫“叛变”的消息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现在又有人索赔损失,一时茫然无措,只好让法庭莫信谣言,等一切核实后再做判决。
从法院回来,钱太太只觉得精神全线崩溃。正在无奈之时,弟弟陈章匆匆来到府上,说是刚才在河上发现了水电报,上游沈兵县境内发现一具无名男尸。钱太太一听,顿时就瘫痪在了沙发里。陈章急忙唤醒姐姐,劝她不必过早悲伤,眼下躲过官司要紧,不讲那男尸是不是姐夫,先认下,就说姐夫已被人杀害---船主被人杀害,货主索赔的理由就站不住脚了!钱太太痛哭流涕地说:“这真是飞来的横祸呀!”
所谓“水电报”是民国初年的一种通迅方式,就是用油漆把信息写在一块块木板上,然后借用水的力量朝下游传递。原来只是用于防洪防汛,后来有生意人就利用它做起了广告。有时候,上游发现无名尸体无人认领时,警察署或地方保安也会利用这种方法在水上做“告示”。当陈章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正在为姐姐的官司发愁。这突来的消息如闪电般照亮了犯愁的陈章,他既为姐姐悲哀又为姐姐庆幸。悲哀的是若真是姐夫遇难,姐姐从此便成未亡人;庆幸的是无论这具无名尸是不是姐夫,只要先认下来,胡老板就再不能向钱家要求索赔损失。这一条信息竟顶十万大洋呀!
为辨真伪,陈章和姐姐当下就雇了马车,连夜朝沈丘县境赶去。沈丘归属河南,与皖地界唇齿相连。第二天早晨,姐弟二人就赶到了一个名叫纸店的小镇。那具男尸已被打捞上来,就放在河滩上。由于身上没了衣服,又腐烂得模糊不清,根本无法辨认是不是钱老板。但为了不吃官司,陈章便悄悄指使姐姐痛哭认夫。陈倩女看到那具腐烂的尸首又呕又吐,一会儿就吓昏了过去。
陈章与当地保安部门取得联系后,说是男尸是自己的姐夫无疑,只是尸首已经腐烂到这种程度,不便运回蚌埠,只好就地临时安葬,回家先设灵堂,等过两年再起棺重新举行葬礼。当地政府见尸首有人认领算是交了差,说是只要交了捞尸看护费,下面的一切皆由死者家属做主。陈章派人买了棺木,雇了几个乡下人,将那男尸装入棺内,就葬在了河坡那片荒滩里,接着就呵护姐姐回到蚌埠,在钱府内摆了灵堂。先请来一班子唢呐,又请来一班子和尚,哀乐齐奏,诵经如蝇,钱府内外一片孝白。钱老板遇难的消息不时就传遍了整个蚌埠城。那个姓胡的商行老板见出了这等事,再不好意思索赔,急忙撤了诉讼,只好自认倒霉。为表示自己的胸怀,还亲自到钱府吊唁,手握钱太太的手,一再表示歉意。钱太太陈倩女如在梦中,经过半个月的折腾,神气大减,身体极度虚弱,她由两个妇佣搀扶,如傻了一般地望着胡老板,许久许久才哭出了声。
其实,这胡老板也非等闲之辈,自从钱家楼子船失踪之后,他也雇人进行了跟踪侦察。只是所雇的不是别人,恰巧也是鲁飞。当得知陈章带姐姐去沈丘认尸的消息后,胡老板当即命鲁飞秘密前往,以探虚实。鲁飞化装跟踪,发现无名男尸的身高、胖瘦与钱老板有相近之处,回来后如实汇报。胡老板分不出真假,只好存疑,安排鲁飞要尽快破案。寻出钱老板的死因,然后再顺藤摸瓜,查出货物的去处。
当然,陈章和陈倩女也为抓到凶手向鲁飞出了价钱。鲁飞为控制胡、钱两家,有一个重要的细节未向任何人透露,那就是那男尸的右脚小脚趾是残趾。如果能探明钱老板右脚小脚趾是否为残趾,就能确认那是不是他的尸体。鲁飞为查钱老板是否残趾,先问钱府的佣人,都不知,后问钱太太,钱太太说别看我与他同床共枕十多年,却真说不清他是否断个小脚趾。
这时候,鲁飞再次向姚二细问当时的情况,姚二重说了一遍。鲁飞认为焦大独自追船,到底见到船没有又成为新的疑团。另外,楼子船是何时逆流而上的?为什么逆水而上?如果是钱老板专为娶姚二嫂为妾,用得着逆流而上吗?
鲁飞决定去找焦大。
鲁飞到了淮南,见到焦大。开初,焦大一直咬定自己没追到楼子船,后经鲁飞分析诱导,才算吐了实情。焦大说,那一天他追了二十余里,才见到楼子船在一个荒河滩里停了。他欣喜若狂,急忙趟着水到了船上,这时候才知道船内出了大事情。
原来焦大去妓院重新买妻之时,钱老板果真起了歹心,要伙计们打篷开船。焦二说我哥哥怎么办?钱老板说他自个会回蚌埠的。焦二说这女子怎么办?钱老板说这是我出钱买的,我要纳她为妾,让她享享荣华富贵。焦二和几个伙计就嫌钱老板心太黑,说是你如此不守信用,如何让我们相信你?焦二说着和钱老板争吵起来,最后焦二一怒之下打死了钱老板,并将其扔入河中。正在焦二等人走投无路无计可施之时,焦大追上了楼子船。焦大一看出了人命案,很是抱怨弟弟太莽撞,最后为逃避官司,决定让他们逆流而上,到漯河将货物和楼子船处理掉,伙计们按份儿分钱,并安排焦二先带着姚二女人躲避起来,家中的姚二父子由他负责。
民国鸡厨奇案(4)
鲁飞双目紧盯焦大,问:“为什么要逆流而上?”
焦大说为防官方查找,自己又能下蚌埠有意造成船已过芜湖的假象,目的是搅乱人的视钱,拖延时间,好处理船和货物。
鲁飞说前几天在沈丘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右脚小脚趾是个残趾,你见过钱老板的右脚吗?
焦大一听无名男尸的右脚是个残趾,一下懵了,怔然地说:我弟弟焦二是个残趾呀!
鲁飞也吃了一惊,他做梦未想到死者会是焦二!
为辨真伪,鲁飞偷偷带领焦大去了沈丘,雇人打开那座坟墓,让焦大辨认。焦大一看尸首,泪水就涌了出来。他哭着说这是焦二。鲁飞说你敢肯定?焦大说敢肯定,并说人虽腐烂不堪,但影像还在,我一看就感觉出这是焦二!弟弟怎么死了呢?鲁飞问在楼子船上的伙计有几个?焦大说除去我们弟兄还有三个,三个都是蚌埠人,一个叫张毛,一个叫小全,还有个老者叫于公。
鲁飞这时才发现焦二的骨头发黑,很显然是中毒后被人推进河中的。
案情越来越复杂,连鲁飞也深感棘手了。他思考良久,让人重新埋了焦二,又安慰了一番焦大,然后急急回了蚌埠。查明了张毛等人的住址,亲自登门询问,没想三个人一个也没回来。接着,鲁飞又赶到漯河,找到钱家楼子船。船的新主人姓刘,刘老板说中人姓白,叫白三,就在码头上的白庄住,专倒腾船生意。鲁飞告辞了刘老板,又到白庄找到白三家,白三果然正与人谈船生意。当鲁飞说明来意,那白三说:楼子船的主人姓钱没错,不信你看这合同上还盖着他的章子呢!白三说着从一个小木匣中翻找出一张契约,对鲁飞说:倒船生意最怕小路货,所以每谈成一桩买卖都订有契约。鲁飞一看,果然是钱老板的章子。鲁飞想章可以刻,更何况钱老板的章子肯定会放在船上的,任何人都可以拿他的章来订契约。鲁飞想着就问白三那钱老板是什么模样,白三想了想说大概有三十多岁,人很精神,说是途中遇到河匪,船上的货物遭抢,怕吃官司,只好将船卖掉,先躲避一时再说。急卖,价比较便宜,所以很快就成交了。
鲁飞拿出钱老板的画像,问白三说是不是这个人,白三仔细看了看,说好像是他。鲁飞说你可看清楚了。那白三又认真端详了一番,最后肯定地回答:就是他!
难道钱老板又活了?鲁飞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接着脑际间就出现以下推理:钱老板是被焦二打死的,将尸首扔到河水里以后,被冷水一激,又复活了。复活后的钱老板游到岸边,看到楼子船已朝上游开去,他知道船上人已经“反水”,不敢贸然上船,只悄悄地跟在后面。一天深夜,他偷偷上了楼子船,用钱收买了张毛、小全和于公,让他们用毒酒毒死了焦二。钱老板已猜测出楼子船失踪的消息传到蚌埠,心想既然闹出了命案,不如来个将计就计,便卖了船上的货物和楼子船,给了三个船工一些银两,然后带着姚二嫂去一处隐藏了起来。
可是令鲁飞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推理还未最后完善,下游传来消息,说是又发现了几具尸体。
鲁飞急忙带着焦大赶到一个名叫纸店的小镇,经焦大确认,三具尸体是张毛、小全和于公的,而且骨头全都发黑,很明显是中毒死亡后被人推下河的。
这一下,连鲁飞也被搞糊涂了。是谁害死了焦二和张毛他们?难道是姚二嫂?是钱老板买通姚二嫂一齐将他们毒死了?
看来,真是钱、姚二人合伙造下的这桩惨案了。主角儿当然仍是钱老板,他偷偷上船之后,先买通张毛他们害死焦二,然后又串通姚二嫂在饭中下毒,杀人灭口,然后由钱老板将船卖掉之后,二人携款潜逃。看来,只要将钱老板与姚二嫂缉拿归案,案情就会大白了。
鲁飞在心中将案情分析了又分析,推理了又推理,自认没什么纰漏了,才决定向胡、钱两家交差。不料还未等他说,下游又发现一具女尸。鲁飞大惊,急忙带姚二去下游认尸,姚二仔细看了看,说不像老婆,反倒有点像焦大二次买回的那个老妓。鲁飞这才意识到此案远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急忙向陈章做了汇报,由陈章派了几个警察一同去捉焦大,岂料此时焦大已跑得无影无踪了。鲁飞十分懊恼,认为忽略了一个最不该忽略的可疑人,那就是焦大。
鲁飞对钱太太和胡老板说,焦大带着那位老妓离开蚌埠之后,压根儿就没回淮南,而是去了漯河分赃。焦大先用毒酒毒死了弟弟和三个船工,然后又寻到了一个与钱老板样子差不多的中年人,让他化装成钱老板将楼子船卖了。他得钱之后,先让老妓带姚二嫂去了一处。后与老妓分赃不公,老妓扬言要告发,他深怕东窗事发,又害死那个老妓女,然后携姚二嫂潜逃。
因为没抓到凶手,钱太太与胡老板对鲁飞的分析只能是半信半疑。尤其是钱太太,更是关心丈夫的下落。她说依你鲁飞推理,我丈夫肯定也不在人世了。可是沈丘那具男尸首被焦大认定是他弟弟焦二,那我家老公的尸体哪里去了?
这一问,使得鲁飞半天没搭上言。这当然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解答也有多种。一是焦大故意在沈丘错认尸首,造成钱老板还活着的假象,二是焦二也真的被哥哥所害,只是没将尸首扔进河内,而是埋在了岸上。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焦二还未死,与哥哥焦大一齐带着姚二嫂走了。
鲁飞就觉得自己很笨,其实在淮南找到焦大没见到那个老妓时,就应该对其产生怀疑,可全由于焦大的老实巴交相让鲁飞不忍心去怀疑他。鲁飞自认为办了一件不光彩的案件,便下决心要找到焦大,为自己挽回面子。
不料就在这时候,姚二嫂却寻丈夫与孩子寻到了蚌埠。这无疑像一颗炸弹在知情人中炸响,钱家大院里一时人头攒动,全是关心案情结果的人。
鲁飞更是惊诧不已,急急赶到钱府,向姚二嫂询问情况。开初姚二嫂一句话不说,只紧紧搂着两个孩子流泪水。最后经不住鲁飞分析案情,终于开了口。
姚二嫂对鲁飞说,你分析得不错,是钱老板第一个死的。钱老板死后,焦二等人带着她逆流而上,去了漯河。几天后,焦大带那老妓也去了漯河,与弟弟合伙毒死了几个船工,然后由焦二化装成钱老板卖了楼子船。得钱之后,焦大回了淮南,焦二带着老妓与她又去了沙河上游,住在一个破船内,这时老妓提出要一些钱回乡养老,焦二不答应,当天夜里就将老妓害死扔进了河里。几天以后,焦大来了,见弟弟害死了老妓,很是不满,说你有姚二嫂我怎么办?就这样弟兄两个每天都吵架,最后竟打开了。焦二年轻有力,焦大不是对手,就被焦二打死了。焦二打死哥哥之后,很伤心,说他从小没父母,是哥哥一手将他养大的。可能是基于这一点儿,他没把焦大扔进河里,而是背到岸上埋了。姚二嫂最后说,这以后,焦二就带她去了一个小县城,买了房子,说是要与她白头偕老。姚二嫂说她经历的事情太可怕了,半个月不到就亲眼目睹死了好几个人,所以一直被笼罩在可怕的氛围之中,常常被恶梦惊醒。她再也忍受不住,终于只身一人逃了出来……
众人听完姚二嫂的叙述,都十分感叹案件之复杂之曲折,是蚌埠城前所未有的,陈章深怕凶手焦二再次潜逃,急忙要派人去捉拿焦二,不料却被鲁飞拦了。鲁飞说,焦二已经死了。众人大惊,问鲁飞是何人杀死了焦二。鲁飞笑了笑说,是姚二嫂。
众人惊诧不已,再看姚二嫂,早已勾下了脑袋……
案情大白后,姚二嫂被判无罪,焦二所得赃款由钱、胡两家各得一半。鲁飞虽然捞回了一些面子,但仍觉得有些失职,便离开了蚌埠,去了芜湖。
第290篇、牧鹅少年马季
故事发生在十八世纪匈牙利的德布勒格。这儿有个名叫马季的少年,他生性活泼好动,又十分聪明勇敢。他的母亲几次叫他到别人的庄稼地里去打短工,他都不愿意。他说:“我喜欢自由自在地生活,不愿意挨别人的鞭子过日子。” 后来,他养了一群鹅,其中有两只母鹅和一只公鹅,另外十六只是小鹅。
他拿着一根树枝,撵着它们上草坡下他塘,顺便摘野果、钓钓鱼,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他的母亲对他无可奈何,只好说:“但愿你永远过得这么逍遥!” 春季过去了,夏季也将过去,十六只小鹅都长得壮壮实实,马季对母亲说:“妈妈你看,它们能换钱了!我要将它们赶到德布勒格集市上去卖个好价钱!” 母亲皱了皱眉头说:“就在乡下卖掉吧,赶到德布勒格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但是,马季主意已定,他说:“那里的市价比乡下高出一倍,应该上那儿去卖。至于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怕!” 他的母亲见劝阻不住,只得为他烤了个大面包,让他赶着十六只新鹅到德布勒格集市去了。
马季挥动着细树枝,一路唱着歌,把鹅群赶到了热闹非凡的集市上,他顺便问了一下新鹅的价格,哈哈,果真比乡下高出一倍多!再看看别人卖的鹅,都没有他养的这么肥壮。他挑了一个显眼的场所,把鹅撵在角落里,自己蹲在外面,仰着头等候买主。
不一会儿,集市上似乎出了点骚动:好些乡下来的商贩都抱着自己的货物向北边逃去,嘈杂的脚步声和惊叫声吓得马季的那些鹅乱拍起翅膀来。
马季好奇地朝南面望了一眼,只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财主在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家丁们有的抱着鸡,有的托着南瓜,嘻嘻哈哈的,就跟打猎胜利归来一样。
那个财主不是别人,正是臭名昭著的恶霸德布老爷,集市上的商贩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一样,都远远地避开他。
但是,少年马季从小在乡下自由自在地长大,他不知道德布老爷的厉害,也不想向恶人低头。这时,德布老爷的眼光已被十六只肥壮的新鹅吸引过去了。但是,他一看马季的标价,就骂了起来:“你这个混小子,怎么敢照市价把鹅卖给我德布老爷?” 马季抬头看了看他,忽地站起来:“你骂我?好吧,如果你要买这些鹅,得出上双倍的市价,否则,我连一根鹅毛也不卖给你!” 德布老爷这下可来气了,他虎起脸说:“哼,你是个该上绞刑架的无赖,真是胆大透顶!要知道,至今还没人敢跟德布老爷谈货物的价钱!念你刚从乡下出来,就算你一半价钱吧,怎么样?” 马季摇摇头,望着别处说:“不行。你得出双倍的价钱!” 这时,德布老爷的脸变得比魔鬼还狰狞,他向身后的家丁挥了下手,命令道:“把这个该死的小家伙抓起来,押回去,我要好好拷问他!这些鹅,也一齐赶回去!” 两个家丁扑过来,将马季的手绑了起来。另外几名家丁折下几根树枝,乱抽乱撵,将十六只新鹅统统赶到德布老爷府里。
这时,德布老爷神气十足,翘着腿靠在桃花心木椅子里。他吸足烟,大喝一声,问道:“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鹅也没收了,还有什么话要说?!” 马季毫不畏惧,注视着德布老爷血红的眼睛,大声回答:“你敢靠权势欺压人,我要让你知道会得到什么报应的!” 德布老爷一听,怒不可遏,狂叫道:“给我打他三十木棍!” 家丁们一听,立刻拿出木棍,按住马季就打。
不一会儿,德布老爷踱到马季身边,慢吞吞地问道:“小家伙,你明白谁比谁厉害了吗?” 马季抬起头,眼里喷出愤怒的光芒,他斩钉截铁地说:“谁比谁厉害,咱们走着瞧!我一定要使你得到加倍的惩罚!” 德布老爷哈哈大笑起来,叫道:“好啊,今天,我就将这加倍的惩罚送给你!来人,再打他三十棍!” 家丁们的木棍一阵乱打,直至马季昏死过去。
德布老爷吩咐将浑身是血的马季扔到郊外去喂野狗。接着,他就叫人发出请帖,准备用那十六只新鹅大摆宴席了。
当天夜里,马季在郊外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走回家里,把不幸的遭遇告诉了母亲。他的母亲又惊又怕,第二天就一病不起。半个月后,马季的母亲在又惊又吓中去世了。
马季埋葬了老母亲,变卖掉可怜的田产,带上包袱,到外面去闯荡了。
几年后,马季在外面学到了不少本领,他觉得,向可恨的德布老爷报仇的时机来到了,他就悄悄地回到了德布勒格。
这时,谁也不知道他就是曾经倒霉过的牧鹅少年。
德布老爷这几年依仗权势,又发了大财,他正在建造一幢新别墅,整个德布勒格集市几乎都堆满了他用来造新房子的材料。
马季赶制了一把比其他木匠的锯子大一倍的锯子,背着来到德布老爷家。
德布老爷惊讶地看着这把大锯子,问道:“这位木匠,你一定造过不少房屋吧?” 马季点点头,说:“我造过不少高楼大厦,正想造一幢更大的房子。如果德布老爷有这个愿望,我可以为你出些主意。” 这句话很配德布老爷的胃口。他笑嘻嘻地说:“好啊,难得有这么好的匠人啦!你说说,我的新房子还缺些什么呢?” 马季不假思索地说:“石料已足够了,但木料还缺许多。你得命令一百个仆人到森林里去大砍大伐十天才够用!” 德布老爷听这个木匠口气这么大,心想:他必定见过大世面,造出来的房子不会错!他立刻叫仆人们都到森林里去砍伐木料,自己也跟着这位“大匠人”走进密林,去寻找能当主梁的大树。
树林越来越密,四周变得静悄悄的,连一张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突然,德布老爷发现“大木匠”兴奋地指着一棵两人也抱不拢的大树,高声说:“老爷,咱们用手量一量德布老爷赶紧跑过去张开胳膊,抱住那棵树的另半面,快活地叫道:“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快来呀,我看,它比咱们要的主梁还粗……” 忽然,德布老爷觉得有点不对劲,搭住他两只手腕的不像是木匠的手掌,而像两根绳子!他心中一惊,想把手抽回来。但已经迟了——牧鹅少年马季已经用绳子将他牢牢地绑在那棵大树上了! 他扭过头,又害怕又凶狠地问:“你……你是什么人?!竟敢捆绑高贵的德布老爷!你不是在找死吗?!” 马季冷冷一笑,说:“几年前,我已经找死过了!我就是胆敢把鹅卖给你德布老爷的马季!现在,是我加倍惩罚你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德布老爷吓得赶紧把眼睛闭上了去。这时,马季手中的树枝也啪啪啪地抽打下来,德布老爷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开始,他又骂又叫,接着,他又连连讨饶,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住皮肉之疼,只得闭上眼睛装死了。
马季看出他假装昏死过去,又抽了几下,冷笑着说:“德布老爷,请你记住,这只是第一次,你还欠我两次,等我再来找你算账吧!” 说完,马季扔掉树枝,挎着他的大锯子走了。德布老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才杀猪样地大叫起来:“快来救我!快来救德布老爷!……我碰上强盗马季啦!” 他叫得声嘶力竭,好半天才被一名伐木的仆人听见,把他解救下来。
德布老爷一回到家就发起高烧来,但他没忘了叫人贴出告示,悬赏捉拿带着一把大锯子的马季。
但是,告示贴了三天,谁也不知道马季的消息。德布老爷又气又恨,病越来越重,只得又贴出一张新告示,重金聘请能治好他病的医生。
这个告示贴出三天,也是无人问津。德布老爷正焦急,有位医生应聘上门来了。这是位长得漂亮八字胡的医生,自称非但能治皮肉上的疾病,还能治好心病。德布老爷一听,就叫人把他请进来,问道:“医生,你看我有什么心病?” 医生看了看他背上和臀部上的伤痕,笑着说:“您的心病和这皮肉上的伤痕连着,等您吃了我开的药,治好伤,抓住那个抽您的人,您的心病就没有了。”德布老爷惊讶得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连声说:“神医,神医!怪不得前面几位庸医治不好我的病,比起你来,他们简直是白痴!” 医生微笑着坐下,很快开了一张药方交给德布老爷,说:“最好能在半天之内办齐草药,将它们放在大锅里煮一小时,再用这药液洗澡,明天就能痊愈。” 药方有点儿怪:百年松树根两条、黑心红岩石四斤,瞎眼蛤蟆一只。德布老爷觉得前两种药还好找点,瞎眼蛤蟆恐怕有点麻烦。这时,医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笑着说:“瞎眼蛤蟆只要找一只,不是顶难找的。至于它是瞎一只眼,还是瞎两只眼,这不要紧。” 德布老爷一听,又放心了,立该传出话去让所有的人都去找百年松树根,黑心红岩石和瞎眼蛤蟆,府里只留下一个老太婆烧水。
人们很快都被打发出去了。
德布老爷听见厨房里的那个老太婆在乒乒乓乓劈柴,叹了口气说:“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找不到瞎眼癞蛤蟆,否则,明天我就可以亲自去抓那个该死的牧鹅少年马季了!”医生微笑着说:“别担心,瞎眼癞蛤蟆就是你德布老爷,因为,你没看出我就是马季。” 德布老爷还没反应过来,化装成医生的马季已经将一只袜子塞到他嘴里,迅速用一根绳子把他捆了起来。
马季又在屋里找到一些金银珠宝,把它们装到那只治疗箱里,笑着说:“这些钱够买十六只新鹅了,还能剩一些筹备第三次复仇!” 说完,他抄起床边的一根白腊棍,狠狠地把德布老爷揍了一顿。
天黑时,仆人们都回来了。他们只找到了百年松树根和黑心红岩石,谁也没找到瞎眼癞蛤蟆。德布老爷又气又恨,呻吟着骂道:“你们才是一群没用的瞎眼癞蛤蟆!竟会连马季也认不出来!……” 几个星期后,德布老爷的旧伤新伤终于好了,他带上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丁,到处寻找牧鹅少年马季的踪影。
其实,这时马季已化装成一个贩马的阿拉伯人,戴着头巾,时时在注意德布老爷的动静。他发现,德布老爷常常是带着九个全副武装的家丁出来。
他的伤虽然好了,但脚还有点儿瘸,肯定还不能骑马。
于是,他用从德布老爷家得来的那些钱买了十匹马,守候在树林边。
一天,他远远地望见德布老爷带着凶狠的家丁,耀武扬威地走过来,就对一个正在欣赏马的陌生人说:“如果你肯骑上马一边跑一边高叫我是马季,我就将这匹马送给你。”陌生人又惊又喜,立该接过缰绳,一跃而上,同时高声叫道:“我是马季!我是马季!……” 德布老爷和家丁们听见了,立刻冲过来问:“贩马的,怎么回事?” 化装成马贩子的马季哭着声音说:“那个人是马季,他抢走了我的一匹马!” 德布老爷生气地问:“那匹马跑得快不快?能不能追上他?” 马季仍旧哭着声音说:“那匹马是十匹马中最差的,跑快了要抽筋……” 德布老爷听了,大声叫道:“正好有九匹马,你们骑着去把马季抓回来!我要在这里跟他算总账!” 家丁们跃上马背,挥着武器,朝那个人跑的方向追了过去。——事实上那人骑的是一匹最好的马,家丁们永远也迫不上他。
但是,愚蠢而又凶恶的德布老爷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又中了马季的圈套,这时正兴奋得不断搓着手,说:“不知你们阿拉伯人是怎么复仇的?等他们把马季抓回来,我要跟他面对面、一对一地较量一番,然后再让你解解抢马之恨!” 这时,“马贩子”忽地扯下头巾,笑着说:“我就是马季,我同意跟德布老爷一对一地较量!” 说完,他已经飞快用头巾捆住了德布老爷的手脚,举起马鞭子,将他痛打一阵。从此,德布老爷再也不敢走出家门,再也不敢提马季的名字了。
第291篇、一个苹果的传奇故事
他,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一个成功的企业家,谱写了商届无数传奇的精英。而真正让他开启人生传奇的却是因为一个苹果。下面请允许我来讲讲他的故事。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冒险,喜欢刺激。爬雪山、攀珠峰、过险桥,进沼泽。。。。。。所有这些大胆新奇的项目他都愿意去挑战、尝试一番。
对沙漠之奇早有耳闻的他,在这天,准备好充足的食物和水,带上涉险必要的工具和设备,一大早便开始了他的沙漠之行。大家都知道,沙漠的天气变化莫测,没有足够的经验和当地人的引导,很难成功的穿越。正当他在沙漠之中艰难跋涉的时候,一场突然的沙漠风暴席卷而来,顿时漫天黄沙飞舞,遮住了前行的视线,他顿时就迷失了前进的方向。更糟糕更可怕的是,他装满食物和水的背包也被风暴卷走了。正当他绝望之际,突然在衣服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他翻开口袋,是一个红红的小苹果。“谢天谢地,我还有一个苹果!”他惊喜地叫着,仿佛在他手里的是一个稀世珍宝。
他紧紧地握着这个珍贵的苹果,开始在沙漠中寻找出路。每当干渴、饥饿、疲乏袭来的时候,他都要看一看手中的苹果,抿一抿干裂的嘴唇,陡然间身上就会增添不少的力量。就这样,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第三天,他终于走出了荒漠。然而那个他宝贝似的一直紧攥在手里的小苹果,他却始终未曾舍得咬过一口,即使它已经干巴的不成样子。
很多人慕名而来,都想看看那个神秘传奇的苹果,想探究一下到底他是怎样在没有食物和水的情况下走出了那个不可思议的荒漠。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给每个来着讲述他的那段沙漠奇旅。人们赞叹的是他的这段传奇经历和那个看似神奇的苹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信念和精神的力量给他创造了这个奇迹。
后来,为了纪念这个苹果,也为了纪念这段传奇的经历,他包下了一片果园,而果园里种的正是各种各样的苹果。他的创业之路也从此开启。人们在听故事的同时也会参观他的果园。果园规模的不断扩大,让他在管理上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随着很多人加入到果园的行列中来,他开始把果树租给每个感兴趣的人,给他们一年的管理权限,也就有了后来的果树认养活动。
再后来,他拥有了自己的果品公司,也相继开发出很多大的项目来。他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俨然成为商界的一股新生力量,他也逐渐成为商场上一位不可小觑的大人物。但是人们印象中的最深的仍然是那个传奇的苹果。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第292篇、唐太宗游地狱
贞观十三年,唐太宗突然生起病来,请太医日夜看护医治了四五天也不见好,恍恍惚惚好像有魔祟作怪。
大臣中有一人名叫李淳风,颇精阴阳之术,掐指一算,原来太宗阳寿已尽,很为太宗着急,因为唐太宗是一位圣明的君主,不该如此短命。急切之间,李淳风想起阴司判官崔子玉原是唐太宗的臣子,和自己交情挺好,或者可以通融,使太宗得以加寿。想罢,李淳风给崔子玉写了封书信,命一只大鹤给皇帝送去。
此时,太宗正渺渺茫茫,魂灵要被勾往地府。见大鹤衔来一封书信,觉得奇怪,拿来一看原来是李淳风给崔子玉的,下面还有一注:“崔子玉是先朝旧臣,请陛下面交此书,以祈回生。”
太宗这才明白所以,不禁十分感动,但忽又记起武德三年至五年时,自己多次征战,杀人甚多,罪孽难了,怎么能生还呢?
但不管唐太宗怎么想,怎么忧心忡忡,生魂依然被引到了阎罗殿外。有通事舍人向阎王察报:“唐天子太宗皇帝李世民生魂带到 !”阎王一听,命人唤太宗上殿。唐太宗上殿后,也不跪拜,只抬头向四周观看。殿上有人看见,高声呼喝:“大唐天子,见了阎王为何不拜?!”太宗皇帝起初还在犹豫要不要拜,听到这样叫喊,不禁恼怒,高声说道:“联在长安的时候,只受别人参拜,不习惯参拜别人,况且,联是大唐天子,阎罗是阴司鬼王,为什么要联参拜他呢?”
阎王一听此言,在群臣面前甚觉羞耻,不由恼羞成怒,命令左右将太宗带出阎罗宝殿,交给判官定罪。
太宗出了宝殿,问引路的小鬼判官是谁。小鬼回说判官脾气暴躁而且凶狠,不敢说出名字。太宗就说:“那你走近点儿,轻声点不就行了?”
小鬼听了凑到太宗耳边说道:
“姓崔名子玉。”
唐太宗一听大喜,叫道:
“联认得他。”
不多时,唐太宗已被带到判官厅外。使者进去回察崔子玉道 :“奉大王命令,将太宗皇帝生魂带到,请判官定罪。现在门外,未敢擅自带人。”
崔子玉一听太宗皇帝驾到,连忙起身,口中直叫“祸事”。暗想:我是太宗臣子,皇帝来了,我不曾远迎,却让皇帝在门外等候,真是失礼!况且原来自己活着的时候,任瓷阳县尉,全家五百多人,乘马食肉,都是皇帝所赐。现在到了冥界,我不报答君恩,反倒如此怠慢。如果判太宗皇帝寿尽,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判皇帝还有阳寿,回到长安怪罪下来,全家五百多口,岂不都成鱼肉,任其宰割?崔子玉前思后想,越想越不安,不知如何是好。门外的太宗皇帝见使者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不禁忧心忡忡,思量着是不是使者对判官说了自己什么坏话。
思虑再三,崔子玉自知难以回避,只好硬着头皮穿好朝服,手执妨版,走出厅外,自报名衔,拜见唐太宗。太宗一见,忙问:“联前参拜者,是洼阳县尉崔子玉吗?”
崔判官答应是。太宗赐了平身,问:
“爱卿跟李淳风是朋友吗?’’
崔子玉点头称是。太宗看看有些希望,忙接着问他们之间情分如何,崔判官不明所以,照实答道:“情同管鲍,堪称莫逆之交。”
唐太宗听了觉得越发有希望,赶快掏出李淳风的书信说:“这里有李淳风给你的书信。”
此时,崔判官也有些明白太宗的意思了,想到太宗还阳的后果,不禁面色不悦。但太宗皇帝已经吩咐下来,没有办法,只好跪受书信。崔子玉接过书信后,唐太宗等着结果。不想崔判官却看也不看,就把信装进了怀里。太宗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不看信。崔判官没法说出心里话,只好说:“微臣职卑,按礼法不能当着陛下读信。”
太宗皇帝信以为真,赐了无罪,命崔子玉当堂阅读。
崔判官没办法,只得拆开了书信,读了起来。读完信后,神色更加难看,连君臣之礼也顾不上了,看到唐太宗正遥望长安,便说:“李淳风若真是我至交好友,怎么会提出这样的事呢?”
唐太宗一听,顿觉满目羞惭,无地自容。只好低声说:“李淳风信中之意,也是在可否之间。行与不行,你做决定就是。”
崔子玉见太宗皇帝如此,心里又有所不忍,说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极为困难。”
唐太宗听后顿觉失望,惨然央告:
“卿还肤的性命,不过举手之间。但太子尚在年幼,不知如何处理国家大事,卿是否可以给联三天时间,让联回到长安,把社樱交付太子,再来阴司?”
说着,太宗皇帝想起太子,不禁泪流满面,动了真情。
崔判官见太宗如此,心里也觉难受,忙劝太宗宽心,说事J隋可以商量。唐太宗一听话有转机,也便止住了哭声,随崔子玉走进衙门。刚到门里,忽听有人在东侧哭号,太宗问:“什么人哭得这样凄惨?”
崔判官回说:
“不是别人,正是建成、元吉两位太子。”
唐太宗听了觉得奇怪,兄弟之情油然而生,便欲上前相见。崔判官连忙拦住说:“两位太子已经来此多时,屡次状告陛下,口称死得冤枉,诉状凄切,所以阎王才命令将陛下追魂到此,跟他们对证。陛下如果不见到微臣而略作计较,等陛下与两位太子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臣也就无计可施,没办法搭救陛下回到长安了。我看陛下还是不要去见为好。”
唐太宗听了这个缘由,不敢久留,匆匆忙忙来到厅上人坐。往下一看,崔判官还在一旁侍立,便叫他上堂同坐。
崔子玉回说自己官职小,不能同坐。唐太宗说:“此是阴司,同坐无妨。”
因为急着要与他商量还生之事,便不再拘礼。崔判官见状,知皇帝未曾怪自己失礼,忙上前谢坐。刚刚坐定,见善恶童子正好过来,便叫他进来问道:“你可知太宗皇帝在长安时,做过什么善事?造了多少功德?”
童子叉手回察:
“太宗皇帝没做过什么善事,也不曾抄写经卷,按阴司法令,不能还生。”
崔子玉为了开脱旧主,就问皇帝是否大赦过天下。童子说有三次,共三万六千五百多人得到赦免。崔子玉便问:“既然如此,该有多少功德?”
童子一听此话,知道判官有意开脱,就推说要问六曹官才能知道。崔判官命他速传六曹官。
一会儿,六曹官带着唐太宗的生死文簿来到厅前,交给了崔判官。判官一看,太宗皇帝应在位一十三年。连忙在“一”字下面又加一笔,改成了“二十三年”。勾改完毕,正欲转告太宗皇帝,崔子玉忽然想起自己活着的时候官职小,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着,何不趁此机会,向太宗皇帝要名正官做做呢!想到这儿,崔判官手执贫版,回奏太宗勾改完毕。唐太宗一听,欣喜非常,问崔子玉是怎样改的。崔子玉就想,如果让皇帝一下便得了十年阳寿,皇帝未必让我称心,不如少说些。所以崔子玉只答加了五年阳寿。唐太宗只当他已尽力,何况年数非少,自是大喜,立刻许他天下进献贡品,尽归所有。崔子玉见五年可得财物,暗想再加五年定可给自己一名正官了,就说:“因陛下是臣昔日旧主,所以臣为陛下添加五年寿禄,同时又因臣是李淳风的至交好友,他既来信,臣自当尽力,为此又给陛下加了五年寿禄,共计十年。”
唐太宗一听,惊喜非常,说:
“难为你为联再三加寿,联很感谢,如若回到长安,不只天下贡品,连外邦进贡钱物,也都赐给爱卿吧!”
崔判官原本以为可以弄名正官做做,没想到唐太宗两次都赐给钱财,不提封官,真是有些着急,暗怪太宗皇帝太爱惜官职了。唐太宗见崔子玉受此厚赐也不叩谢,呆了半天也不说话,不解其意,便问:“联回到长安后,卿还要来朝见吗?”
崔子玉说是。太宗又问何时可以回去。崔判官不称心,有意留难,便说:“还需要陛下写一张文状,留作案底,才能送陛下回去。”
唐太宗听了有些着急,说:
“联不知如何撰写,该怎么办呢?”
崔子玉假意开脱,说:
“陛下如果不会写文状,臣问陛下一个问题,陛下答出来,就可以回长安了。不过……”太宗皇帝一听,有些害怕,请求崔子玉出个简单点的问题。崔子玉求官心切,暗想不吓皇帝一吓难以称心,就拿来纸笔写道:“问大唐天子太宗皇帝:在武德七年,为何在殿前杀死兄弟,又将父亲囚在后宫?”
唐太宗一听,先是又惊又怒,后是又急又怕,扔掉问纸说:“这个问题叫联如何回答!”
崔子玉见了忙收起问纸,借机说道:
“陛下答不出来,臣能为陛下答吗?”
太宗一听,转怒为喜,点头答应。崔子玉又接着说:“臣为陛下回答问题,但还要陛下大开尊口。”
唐太宗有些糊涂了,说:
“既然你替联回答了,还用联开口吗?”
崔子玉趁机解释道:
“不是让陛下开口回答问题。因为臣活着的时候官卑职小,请陛下开口是为求一足之地。”
唐太宗听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
“卿为什么不早说呢?你是何方人氏?”
崔判官见皇帝已答应,连忙回说“蒲州人”。太宗皇帝说:“那就封你为蒲州刺史兼河北廿四州采访使吧。官至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另外赐你蒲州县库钱二万贯,资助家里。”
崔子玉一听,大喜过望,立刻叩拜谢恩。谢恩才毕,外面察报:“天府使者到!’’崔子玉问是何事。使者宣告说判官已授蒲州刺史等职,正是太宗皇帝刚才所赐。太宗听了不禁感叹:“原来天界这么快就知道了。联听说阴补阳授,真是不假!”
提到阳世,太宗皇帝又想起了刚才的问题,便催判官快答。崔判官说其实这个问题很好答,只用“大义灭亲”四个字就行了。唐太宗一听觉得有理,非常高兴,即要回转长安。崔子玉又叮嘱了太宗一番,让太宗皇帝多造功德,抄写《大云经》。便送太宗皇帝还阳了。
第293篇、晒字
七星镇上有个悦家客栈,店老板姓刘,叫刘满成。生意虽说不上什么通四海、达三江,可也满不错的了。这天天擦黑时,来了一位客人,刘满成赶紧过去打招呼。他笑容满面地问:“客人是要住店吗?”那人点点头说:“是啊。”刘满成叫伙计去打开一间客房,又对客人说:“您怎么称呼啊?”客人说:“我姓刁,叫刁望喜。”刘满成在簿子登了记,又说:“刁先生,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交在柜上,免得出事。”刁望喜把一个布袋往柜上一放,只听“当啷”一声,看样子里头东西不少。刁望喜说:“这钱就交给板,费心代我保管一下。”刘满成说:“好说,好说。”说完又写一张字据,写明替客人保管钱袋子一只,凭此条领取。刁望喜看看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就收下字据,进了客房。
到了第二天,刁望喜要走了,就拿来出字据去取钱袋。刘满成收了字据,把钱袋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对刁望喜说:“先生,您收好。”刁望喜付了房钱、饭菜钱,打开钱袋一看,当时就变了脸色:“不……不对呀!”刘满成问:“怎么不对了?”刁望喜指着钱袋子说:“我这里边放的是银……子,怎么都是铜钱呀?”刘满成瞪着眼睛说:“刁先生,您可别开玩笑啊!字据上可是清清楚楚写的是钱袋,这不是钱吗?“是钱……可是我……”刁望喜一着急就结巴西起来。两个人争了个脸皮红脖子粗,伙计和客人都围攻了过来。看看刘满成,又瞅瞅刁望而喜,不知道向着谁好了。最后没辙,只好去找县长。
县长姓焦,本是清朝的秀子,民国时又当了县长。这天他正在后花园赏月季,听差的一报告,他马上就到了办公室,吩咐把打官司的人带进来。他听刘满成和刁望喜各自说了一遍,突然把脸一翻,对着刁望喜喝道:“大胆刁民,你看刘满成没有开包检查核对,就想骗他的银子,对不对?”刁望喜正要分辩,焦县长就吩咐听差的:“把这个刁民给我轰出去!铜钱充公了!”上来两个听差的,连搡带推的就把刁望喜赶出去了。刁望喜一迭声地喊着冤枉,根本就没有搭理他。
轰走了刁望喜,焦县长又对刘满成说:“刘老板,我正在后花园赏月季,让那个刁民给搅了,你陪我再看看月季去怎么样啊?”谁不想和县长套近乎啊,刘满成真有点儿受宠若惊,赶紧说:“对,小的陪大人赏花,不能让那个刁民搅了您的好事啊!”他们就看起月季来了,看了紫的看红的,看了红的再看白的,焦县长不知道哪儿来的雅兴,看起来是没完没了。
他们正看着,一个听差的进来报告说:“焦县长,那个刁望喜跳河了!”焦县长问:“救上来没有?”救上来了。“”给他换上干净衣服,于带到办公室来!“”是。“听差的转身走了,焦县长朝着刘满成一瞪眼说:”跟我来!“刘满成一哆嗦,差点儿尿了裤子,两腿绊着蒜似的跟随在焦县长的身后,又进了办公室。焦县长往椅子上车坐,也不搭理刘满成,吓得刘满成直冒冷汗。
不一会儿,刁望喜又来了,见了焦县长就要下跪 。焦县长赶紧叫听差的拦住他,叫他坐下,然后说:“刁望喜呀,刚才我是试探试探你。你要是拿来铜钱诈银子,一准蔫儿吧唧地走了。你这么一跳河,我明白了,你是真冤枉了,我一定把银子给你追回来。“刘满成一听急了:“大人,他一跳河您就向着他呀,这……“焦县长一拍桌一听急了:“大胆,你就是白骨精,今儿个我也要叫你现出原形来!”说着,他从本子上撕下了一张纸,提起毛笔来写了一个“银”字,对着太阳晒。你要是没说谎,晒一公儿,字就没了,要是字没变,你就是说瞎话,去吧!”
他把刘满成打发到院子时晒字去了,又对着听差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自己就和刁望喜又聊天了天。聊着聊着,就朝外这喊了一句:“刘满成,你拿的是什么?”刘满成说:“银字。”他又喊:“银字在哪儿?”刘满成老老实实地回答:“在我手里。”他过一会儿喊一遍,刘满成和听差的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谁也不敢问他。
过了一会儿,听差的领着刘满成的老婆来了,焦县长叫刁望喜回避一下。他问刘满成的老婆:“你们掌拒的骗了人家的银子,对不对?”刘满成的老婆摇摇头说:“哪儿有的事啊?”微微一笑说:“掌柜的都承认了,你还赖呀?”刘满成的老婆说:“谁说我们掌柜的认账了?”焦县长说:“你不信,好我给你问问。”他把手拢在嘴上,对外边喊道:“刘满成,告诉你老婆,你拿的是什么?”刘满成的声音传过来了:“是银字。焦县长又喊:”你有没有?“刘满成说:”有。“”真的呀?“真的。”
焦县长不喊了,对刘满成的老婆说:“听见没有?“刘满成的老婆早就吓得满身汗了,结结巴巴地说:“我……听见了。”焦县长问:“银子是你们掌柜的拿的吗?”“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你说怎么办吧?”我回去拿。“”你拿来我就放人。“
刘满成老婆的腿儿还真快,没多大工夫,就把拿回来了。焦县长把刘满成和刁望喜叫过来,让数数银子。刁望喜一数,一点儿也不少。他又叫刁望喜把银子拿回去,把铜钱也捎上,算是对他的补偿。刁望喜千恩万谢地走了。焦县长问刘满成:“你还有什么说的?”刘满成浑身直筛糠,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焦县长把他好一顿臭骂,然后叫他回去。
走出县政府的大门,刘满成瞪了他老婆一眼说:“谁说你把银子拿来的?”他老婆说:“你不是认账了吗?”刘满成说:“我没有承认啊。”他老婆就把到县政府的事一说,刘满成跺着脚说:“哎呀,你上当喽!”
第294篇、燃灯寺
唐朝末年,皇室衰微,地方军阀并起,连年的军阀混战,弄得民不聊生。就连不问世事,一心向佛的寺院也未能幸免。成都西郊的广宁寺就是如此,主持方丈因阻挠官军将寺院据为军营,便被官兵捆绑起来吊在树上,用鞭子给打得奄奄一息。临终前,他将最得意的弟子慧明叫到跟前,嘱咐他带领众僧侣到渝州,投靠那里的天宁寺继续修行。他又颤巍巍地从胸前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交于慧明,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到:“这盒子里装的是广宁寺的镇寺之物,在未光复广宁寺以前,你切不可私自打开....”,说完便咽了气。
慧明和众僧安葬好方丈,便向东出发去天宁寺。不出半日,天刚刚察黑,他们来到了龙泉山脚下的一个驿站——龙泉驿。俗语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龙泉山乃成都东面的天然屏障,山体巍峨,地势崎岖,路窄难过。慧明安排好众僧在一家客栈先行休息,自己则出去打听如何过这龙泉山。
一炷香未燃完,慧明回到了客栈。一看屋内的情景,他不由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几处血迹,却不见了一个僧人!半晌,一个店小二闯进屋子,神色慌张地说道:“大师可是在找人?这里刚才住的僧人刚被官军抓去充兵了,他们走不远的,你现在去追,还赶得上!”
慧明听完,二话没说就追了出去,一打听才知道众僧人已被押上龙泉上,他一路狂奔,在山头的拐弯处追上了官军。前面山路上忽然燃起一支耀眼的火把,紧接着,两支,三支,四支...看得人眼花缭乱。没等官军来得及防备,一伙山贼大喊着“冲呀”“杀呀”从山顶扑向官军。官军顿时乱了阵脚,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僧人也趁乱逃走,无奈手上脚上都有锁链,更可恶的是,——官军为防止他们逃走,给他们喝下了不少让人神志不清的穿心汤。这山道本来就窄,加上这一瞎跑乱撞,多数僧人掉下了山。山下乱石丛生,尽是悬崖深谷,掉下去则必死无疑。慧明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请求佛祖的庇佑。无奈还是被山贼捉上了山,身上的铁盒也被强行夺去。山贼将他扔进了一间木屋。
慧明这时才发现,众僧人就剩下自己和智明,智定三人了。看到这里,他不禁哭了起来,泪如雨下:师傅嘱托自己带大家到天宁寺,如今只剩下三人,铁盒也被人抢去,怎么对得起师傅的嘱托?“咔嚓”一声,紧接着是锁被打开的声音,他停止了哭泣,一个山贼仍给他们三个包裹,又指着他们叫他们立刻下山。慧明正想问个明白,智明智定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也就没有再问了。他们拎起包裹,迈开步子,走出了木屋。
经过一间草屋时,慧明看见屋里的人进进出出,忙过不停。屋内连续不断地传出呻吟声。他猜测到屋里有人患了重病,“佛祖普度众生,割肉喂鹰,自己正好学过医术,管他是不是山贼,救人治病总不会错的,进去看看吧。”想到这里,慧明不顾阻拦径直走到病人床前。这人带着面具,眼睛睁得出奇地大,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靠拢一看,两只眼球上各有一个小窟窿,血丝便从小窟窿中汩汩而出。
说来也巧,慧明从师傅那里学会的“天玄针灸法”正好派上用场。慧明取出银针,左手在那人眼眶上一轮,拇指紧贴眼颊,食指伸直按住鼻骨顶端,“嗖嗖”两声,无影无踪,两只银针便扎了上去。那人哆嗦了一下,立刻停止了呻吟,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慧明也不答话,在那人枕边放下一包药,拎起包裹,和智明智定往山下走去。
山路如羊肠般狭窄,周围死一般静,一片漆黑,山下龙泉驿也是漆黑一团——老百姓早已逃亡,没逃亡的,晚上也早早睡觉,不敢点灯。智明一不留神踩到一块石子儿,滑下山去,他大声惊呼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坠落下去,黑暗中只听见智明身体摔在石头上发出的沉闷的响声。慧明欲哭无泪:“佛法无边,苦海无边,去天宁寺是修行,在这里也是修行,还不如在这山脚下建一寺院修行,点几盏灯给行人引路,让黑暗中的人少几个无辜摔死...”
主意既定,慧明和智定便在山下搭建了一小木屋,白天种菜念佛,晚上就高高挂起三盏灯笼,给路人引路。夜里慧明总是想起师傅的遗言,他于是决定外出,云游四海,募捐银两,将小屋建为一座寺院。临行前,他简单给智定交待了几句,背上行囊,大步地走了。
春去秋来,寒暑易节,慧明回来时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他用所募捐到的银两简要地修葺了一座小庙。同样地嘱咐了智定几句,他又上路了:他要走得更远,募捐更多的银两,将小庙扩建为寺院,完成师傅的遗愿,到时候再去山贼那里,赎回铁盒,那可是镇寺之物啊!
大殿前的柳树飘过了九次柳絮,慧明回来了——他步履蹒跚了,腰也弯了,身子瘦的只剩下一层骨头,耳边还有几丝白发。可他很高兴地对智定说,这回的银两够修建一座寺院了,一千两还有余呢。
这消息传到了龙泉知府刘崇那里,刘崇眼珠一转,歪歪嘴巴:这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呀!第二天,刘聪穿戴整齐,和师爷带着几个随从,来到慧明住处。一番假意寒暄之后,刘崇笑道:“本官听说慧明大师这次出门远行,募捐到了不少银两,并准备将这小庙扩建为寺院?”慧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微弯身子,点了点头。
刘崇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地说道:“如今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本官好生痛惜,只恨库饷不足。慧明大师如能将银两交由官府,修屋发粮,那可真是百姓之幸,苍生之福啊!”
“刘大人此言差矣,修佛造寺,规劝人心,此乃千古之利。况救济灾民本应官府职责,与小僧何干?”慧明看穿了刘崇的诡计,冷冷地直言相告。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强求,告辞!”刘崇盯着慧明,厉声叫道,然后拂袖而去。那目光,狠狠的,露出一股杀气。慧明看着刘崇的背影,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修寺之款终于保住了。可事情哪有慧明想的那么简单。
这天夜里,慧明和智定看见龙泉山上火影颤动,那火影直冲下山去,扑向刘崇所住的县衙。慧明不明白:官府一直设法要剿灭这群山贼,他们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第三天一大早,刘崇又带着一班人马来到慧明的小庙,刘崇怪异地看着慧明,开口便道:“这群山贼真是胆大包天,前天晚上,他们居然围攻县衙,想抢夺库粮和库银,大师应该有所——耳——闻吧?”
慧明放下手中的木鱼,睁开眼看着刘崇,正色道:“小僧与山贼素无往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崇眼露凶光,双手捧着一个大盒子,低沉道:“什么意思?大师一看便知。”说完揭开盒子,将盒中之物倒在了地上。——居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人头还带着面具,不是别人,正是慧明当日在山上所救之人。
慧明猛地后退两步,面色痛苦地说道:“大人既已抓捕到他,又何必将他杀死,区区一个小山贼,大人都不...”
“哼!小山贼,他可是山贼的头目,大师请看!”刘崇气急败坏地走到人头前,用脚使劲一踹,那面具“哗哗”掉落!慧明愕然地看着山贼,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身子才停止晃动,脑袋中思绪乱飞:师傅,师兄,铁盒....
这山贼不是别人,正是慧明的师兄慧静。慧静出家半年后的一天早上,家乡一小童急匆匆来到寺中,告知他妻子被龙泉山贼抢走,父母被杀。慧静便要去救人报仇,方丈苦苦相劝,最后才答应他去,命他办完事立刻回寺修行。哪知慧静救出妻子后,众山贼见他有勇有谋,均苦苦哀求他留下来做山大王。慧静看着这群衣衫褴褛,被逼无奈才做山贼的穷苦农民,恻隐之心顿生,便在龙泉山留下来了。慧静为防故人认出,从那以后出入都带着面具。方丈知道此事后沉默了半晌,从此再不提慧静。
铁盒也并非什么镇寺之物,方丈只是在里面装上了几颗梅花针,并巧设盒盖,只要一开盒盖,几梅飞针便夺盒而出,直刺开盒者的双眼。方丈猜测到慧明和众弟子到天宁寺,途中过龙泉山定会遇见慧静。几梅飞针也就算作是对慧静不受佛门戒律的惩戒,他无意弄瞎慧静,便将这飞针刺眼的疗法“天玄针灸法”传于了慧明。他只是希望慧静眼好了之后,可以大彻大悟,再入佛门,不再有好胜好杀之心。
一切正如方丈猜测的那样发展。慧静眼好后,暗中将山上财物变卖成银两,然后匿名募捐给慧明,做修寺之用。前几日他听闻刘崇欲吞占修寺之款,想到师傅惨死,都是官军所为,心中便怒火中烧。当晚便带领众人,直取县衙,要去刘崇狗命,免他再生歹念。哪知刘崇早有防范,反而将他们全部捉住,自己也身首异处。
刘崇见慧明失魂落魄,痛苦不堪,心中更是一喜,他上前指着地上怒目圆睁的人头说:“本官已经查明,这山贼原来也是僧人,和大师同在广宁寺出家,和大师还是师兄关系。大师应该没有忘记吧?大师如不将募捐之款交由本府处置,——”
刘崇话锋一转,恶狠狠地盯着慧明,厉色道:“本官就算你和他是同党,欲刺杀朝廷命官,到时候大师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慧明凄然一笑:“小僧向佛之心,天地可见,神明可知,大人又何必威吓小僧?”
“天地可见,神明可知?笑话,你看这佛祖前的油灯,油将尽,灯将枯,这就是你的向佛之心?”刘崇指着油灯,讥言相讽。
慧明转身看着油灯,那油灯,在风中飘摇不定,火苗越来越弱,很快就要熄灭。他蓦然径直走进里屋,片刻又走了出来。慧明双手托着一个木盘,木盘中放着两颗黑白相间的东西。他托着木盘走到刘崇面前,刘崇低头看了看木盘。顿时“哇哇”大叫起来,连连后退,跌跌撞撞好几步,才停下来,心里还扑腾着跳个不停。
慧明对小声啜泣的智定说道:“师弟,将灯芯从我的眼睛中穿过,我要用眼睛照亮佛祖,来表我向佛之心...”那两颗黑白相间的东西正是慧明的双眼!这时,几滴晶莹的像水一样洁净的东西跳进了油灯里,那灯芯立刻旺了起来,火苗四窜,整个屋子亮堂了起来!众人抬头一看,佛祖的眼里正往外溢出那如水之物!
众人一时惊愕万分。刘崇却大骂道:“什么鬼东西?本府可不信!来人,去将那双眼给我挖来!”两个差役将上前阻拦的智定打倒在地,爬上佛像就要动手,刘崇也上前观看。说是迟,那是块,未等差役爬上佛肩,那佛首居然动了起来,左右摇晃几下便飞一般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刘崇身上,刘崇当场一命呜呼,被砸成了肉饼。师爷和几个差役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庙宇。
寺院建成时,智定来问慧明寺院的名号。慧明意味深长地说:“我心向佛,以眼照佛,以眼燃灯,就叫燃灯寺吧!”自此以后,燃灯寺香火旺盛起来。人人都说:佛祖前的那盏油灯,灯芯是穿在眼珠上的...
第295篇、古今盗墓史上最传奇的一把宝剑
因为我的《风水三千年》出版上市了,出于吆喝意思,所以这些天都在聊书中写的内容。这篇博文也不例外,继续聊南京名人墓中——国民党第一特务墓戴笠墓的传奇。
图:现代仿制宝剑
戴笠坠机真相现在虽然有各种说法,但真正原因并没有定下来。如果按迷信的说法,这次事件还与一把宝剑有关。这把剑叫九龙宝剑,因刻有九条神龙而得名,是从乾隆的裕陵里盗出来。凡是沾到这把剑的,全部死于非命——这把剑可以说是中国古今盗墓史上最传奇的一把宝剑,不折不扣的凶器。
戴笠死后,这把已被大火毁的宝剑成了他的随葬品,进入墓中。那么,外界是怎么知道戴笠墓中的这把宝剑,是清朝皇帝乾隆随葬之物?这里故事多了,要提到清东陵大盗孙殿英。
图:现代仿九龙宝剑
孙殿英盗了清东陵内的乾隆的裕陵、慈禧的清东陵后,社会各界大惊,弄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已逊位的清末帝溥仪气得对天发誓,不报此仇就不是爱新觉罗的后代。为了开脱罪责,孙殿英便用盗出来的宝物行贿各路重要人物,主要有蒋介石、宋美龄、何应钦、阎锡山、戴笠、徐源泉、孔祥熙、宋子文、商震、王仲廉等“党国要人”。
孙殿英曾对另一位国民党大特务、共和国首任主席毛泽东的表弟文强,说过盗陵的情形和将宝物送人的情况,在这《文强口述自传》及其它资料都有交代。如慈禧头下的枕头——一只大翡翠西瓜便送给了宋美龄。
图:现代九龙宝剑上的龙纹
关于孙殿英用所盗宝物行贿民国要人的事情,现在好多书上都提到了。戴笠得到了什么?可能不少人并不一定知道。据孙殿英说,是乾隆脖子上戴的一串朝珠中的最大两颗朱红色珠子。乾隆这串朝珠很有名的,这在现代影视作品中还能看到乾隆带朝珠的形象,朝珠共有108颗,代表十八罗汉。当时,孙殿英将之作为首次见面礼,在天津当面送给戴笠的。
孙殿英还对文强特别提到,乾隆随葬的一把九龙宝剑托人戴雨农(戴笠)带给蒋介石,也不知道是否收到了。这把宝剑,蒋介石确实没有收到,但如果不是飞机失事,差一点就到蒋介石手里了。结果,让戴笠得了便宜,随葬墓中啦。
图:现代九龙宝剑上的龙纹
为何蒋介石未能早早得到宝剑?这里又有事故了。
春秋时有“一桃杀三士”的传奇故事,齐国相国晏婴仅用一只桃子便将田开疆、公孙接、古冶子这“三杰”除掉了。乾隆墓中随葬的“九龙宝剑”更厉害,则是“一剑杀四士”,凡是接触了这把宝剑的人,先后都是非正常死亡——
孙殿英,被俘虏后死于解放军的大狱;
戴笠,飞机撞山身亡;
汉马三,被枪毙;
川岛芳子,被判死刑后被枪决。
这里面的故事相当折曲,而又传奇,令人嘘叹。戴笠从孙殿英处得到九龙宝剑后,惟恐发生意外,便暂时叫军统局平津办事处主任马汉三代为保管,方便时送给“蒋校长”,但最后还是出了意外。
图:各种现代仿制宝剑
马汉三见宝起意,竟欲私吞宝剑,据为己有,但宝物却不该马汉三所有。有一次,马汉三化名“龙文”,到张家口附近日军占领区活动,被得到情报的日本特务机关抓到了。马汉三为活命,不只供出了军统的许多机密,而且把价值连城的“九龙宝剑”献了出来,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对此事,一向以嗅觉灵敏著称、身为特务头子的戴笠竟浑然不知。
最后,这把宝剑落到了日本大特务川岛芳子之手。川岛芳子是日本著名女间谍,谍海“一枝花”。本是清末肃亲王的第14位公主、末代皇帝溥仪的堂妹,除川岛芳一名外,还
有金诚三、金梦芝、金壁辉,川岛良子、川岛良辅等多个化名。辛亥革命后,被日本浪人川岛浪速收为养女,故有了怪里怪气的日本名字。图:桃木柄宝剑,现代人一般用于镇宅辟邪,斜挂在房间、卧室内 川岛芳子曾任伪满洲国“女官长”、“安国军总司令”,后主要从事间谍活动。1945年日本战败时,马汉三因为有段“变节史”,唯恐让川岛芳子泄露,于1945年10月11日,在北平逮捕了川岛芳子。1948年,川岛芳子被判决死刑,在北平的监狱被枪决。 哪想,马汉三却失算了,马汉三邀功,上报抓到了日本大间谍川岛芳子。戴笠听说抓到后,亲自飞到北平提审。审讯中,川岛芳子供出了马汉三曾经变节一事,戴笠立即派人到川岛芳子家中,将九龙宝剑搜出。 接下来宝剑又转到了戴笠的手中,又轮到这个大特务倒霉了。。。。。。。
第296篇、雷亚与狼的恩怨情仇
沉重的代价,使狼群再次偃旗息鼓。人和狼成胶着状态对峙着,对峙着。夜再次来临,枪手的火堆又熊熊燃起。
困守比起进攻来,显然有利于狼群,它们似乎为想到这条计而暗自得意。
西双版纳是有狼的。这一天雷亚和妻子正在用午餐。屋外忽然杀声四起,一群猎人在追杀一群狼。狼被追赶得东躲西窜,最后慌不择路地钻入了村里。
雷亚去柴房取柴时发现房里有动静,以为是黄鼠狼这类的小动物进了家,推开门一看,吓得呆若木鸡。一只即将临盆的狼趴在地上,眼神里毫无凶光,只有母性的慈爱。可能是剧烈的疼痛使它再也无法逃跑,它在那一动不动。雷亚战战兢兢回到房里,将事情告诉了妻子,妻子是个心软的人,对丈夫说:“积点德吧,无论怎样,那也是几条生命呀!”
没过多久,附近村庄的几个猎人追赶到了,问雷亚有没有看到狼经过。雷亚抬手朝远处指了指,把猎人们都引开了。
当天夜里,母狼在柴房下了一窝狼崽,一共七条,雷亚夫妇试图接近它,但它总是龇牙咧嘴露出唬人凶相。过了两天,它见他们没有恶意,就变得温顺起来,而且开始接受他们摆放在门口的食物和水。
一个月后的一天夜里,母狼带着它的幼仔们离开了柴房。狼群的离去,雷亚夫妇一下子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觉得很不习惯。
那场追捕,杀死了十条狼。是小股外出猎食的狼与大群猎人相遇的悲惨遭遇。然而,那次追捕带来的后果是十分惨重的。以后的日子,周围村庄( 包括雷亚村庄) 的村民、家畜常常遭到狼的袭击,即使连高大的耕牛也不能幸免。让人不可理解的是雷亚家所有的家畜都平安无事。这种现象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即使是雷亚夫妇也没有去深想。
转眼到了第二年秋季,在一场暴雨后,雷亚和几个村民一行共十人扛着猎枪结伴上深山老林采磨菇,十人中有八人曾参与了上次追杀狼群的行动。
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直到夕阳落山,众人才集结而归,个个收获不少。在下山的路上,他们忽然发现低矮的树丛在晃动,而且越晃越快,直觉告诉他们这是一群数目不小的狼。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躲进了一个岩洞,目的是为了防止狼的四面攻击。
他们为躲避群狼在筑造防御体系,他们像是要玩一场遭遇战。他们把石头垒起来,架起猎枪。他们准备大开杀戒。
果然没有猜错,三十几条狼出现在了洞口。枪手们相视一笑,心想十条自动步枪,全是百步穿扬的好射手,每人只需勾三、四次板机便完事了。
狼群并没有急于进攻,它们似乎闻到了猎枪的火药味,它们在距洞口约200 米处,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来回穿梭,这样的射程猎枪是不行的。然而,枪手们个个经验老到,对狼群的伎俩不屑一顾。心想只要狼进入万无一失的射程内就开枪。双方如此僵持着,枪手们估计狼群不会轻易离去,一些人便从洞口周围捡了大量的干柴禾,打算夜晚用来取暖,更是用来防止狼的攻击。
天渐渐黑了下来,黑夜里,一双双绿荧荧的光点游动着,令人心悸,并从四面八方渐渐朝洞口靠近。猎人立即燃起了火堆,狼群立即停止了前进。
火堆始终不灭,远处的绿荧荧的光点越集越多,人与狼如此对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山林中充满了浓雾,狼群趁着蒙蒙雾气展开了第一次进攻。有十几条狼首发奔来,随着一阵枪响,全都倒在地上抽搐。狼群骚动了一会,接着又有十几条狼低嚎着冲来,照样成了猎人枪口的靶子。
浓浓的硝烟味掺和着刺鼻的血腥味在树林中弥漫。近三十几条狼倒在扑来的路上,有的还未断气不停地在地上蠕动;有的受了伤,在地面上翻滚着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呻吟,平日里寂静的树林此时成了屠杀狼群的刑场。
时间在慢慢流逝,太阳升了起来,在树林里投下斑驳光影。枪手们知道对手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它们是在部署新的进攻。然而,让枪手们心惊胆战的是,狼越来越多,目及之处,处处是晃动的狼影。
不出所料,狼由单一的正面进攻改成了左、右、正三面进攻。于是十条快枪三条对左,三条对右,四条对中一齐狂射,再次将狼群堵了回去。
山洞前,空地上,狼尸遍地。狼群又一次出现沉寂,每一次沉寂后总会出现新的花样。
一支烟的功夫,狼群没有半点攻势,正当猎人百思不得其解时,洞口上方忽啦啦掉下十几条狼来,砸在洞前尖硬的岩石上,半死不活地嗷嗷惨叫。枪手们为了节省子弹,把摔成重伤的狼用枪托砸得一条条脑浆进裂。猎人们暗自庆幸洞口上方的峭壁。狼只要攀上,必摔无疑。
沉重的代价,使狼群再次偃旗息鼓。人和狼成胶着状态对峙着。夜再次来临,枪手的火堆又熊熊燃起。
整天火拼,使得枪手们又饥又渴,子弹已剩得不多,可洞外绿荧荧的眼睛依然存在,完全没有退走的迹象,枪手们的心在颤栗。他们渴望得到村人的援救。但莽莽林海,又上哪儿去找呢,因此,要想生存下去,惟一的办法只有自救。依目前人和狼的情况来看,自救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这群狼是一个组织严明的团体,而并非是一群乌合之众,它们有着精明的狼王,通过这一天一夜的血战,狼已经改变了战术,它们认识到鲁莽的前冲只能增加无谓的伤亡,困守才是最好的办法。
困守比起进攻来,显然有利于狼群。
枪手们又渴又饿,于是他们开始烧烤狼尸充饥。这一举动引得狼群一阵剧烈骚动,十几条狼不要命的嚎叫着冲了上去。但迎接它们的是一阵密集的枪声,这些鲁莽的家伙同样魂归天际。
接下来双方继续对峙,太阳升上中天,朝西天落去,夜又来临了。
暴晒的狼尸已经开始有了气味,狼血发出一阵阵臭气,三天三夜滴水未沾的枪手们感觉嗓子眼有火冒出。他们已极度疲惫,所有的子弹加起来只剩50 余发,如果群狼再次发动攻击,用完子弹后,等待他们的是群狼的利齿将他们撕成碎片。坐以待毙,显然不是猎手们希望的结果,经过一番讨论,决定趁着天亮时的浓雾突围。
天开始放亮,所有人按计划进行。前面五人才迈出不到20 米,忽然从侧面跃出十几条狼朝他们扑去。由于距离太近,他们来不及扣扳机便被一拥而上的狼揪倒了。后面四人赶紧往洞口撤退,然而已晚,早已埋伏在悬岩边缘的数十条狼猛然窜出将他们揪翻在地。只有走在最后的雷亚及时地退回了洞里。
狼的嗷嗷声,人的惨叫声在森林里扩散。
晨雾散尽,大地一片寂静。雷亚感觉狼群没有散去,死成了一种必然。雷亚觉得他不能这样死得没有尊严,起码也要留个全尸。于是,他动手用石块封堵洞口。
狼群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还未待他实施,忽然从洞口周围冒出数百条狼来,黑压压地向洞口推进。雷亚已无回天之力,为了减少痛苦,毅然跳出洞外,朝天鸣了四枪,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
狼群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靠得越来越近,他将枪口对准了太阳穴,无力的手指正要扣动扳机。忽然,奇迹出现了,只见一条狼冲出狼群,横在人与狼群之间,冲着群狼一阵咆哮。
狼群在一阵短暂的对视和嗷叫之后纷纷调转头,刹那间全都消失在丛林中。
见所有狼走尽,那条狼才调过头来,它默默地注视着他。他看到了它眼里的凄怨和眼角一颗硕大的泪滴。
这是一年前遭猎人追杀,在他家柴房产下一窝狼崽的那条母狼啊!他终于认出了它。雷亚紧绷的神经一松弛,身子顿时瘫软下去。
母狼轻柔地舔着他的眼。他从昏迷中渐渐苏醒了过来。
他爬起来拼尽全力朝森林外奔去,母狼远远地跟随着他,直到山脚,才悄然离去。
第297篇、蓟门烟树无蓟门
在历代中,都没有一座城门叫蓟门,古代诗词中“蓟门”泛指北京。蓟门烟树,也不是蓟城之城门,更不是蓟门故址,而是指元代古城的旧址。历史上确有蓟门这一地名,位置在西城区牛街附近,如今早已无存,古蓟城位于今广安门一带。
在北京德胜门外,有一通清代乾隆皇帝的御制碑,称“蓟门烟树”,是燕京八景之一。早年有碑亭,亭顶铺设黄色琉璃瓦,俗称黄亭子。如今碑在亭无,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此处建设了一座立交桥,命名为蓟门桥,建设了一片住宅区,命名为蓟门里,附近还有蓟门饭店,以及蓟门旅馆、蓟门商店等,好像给人一种感觉,此处就是古代蓟门。然而历史并非如此。
北京是著名古都,早在商、周、秦、汉、隋、唐时代,就有燕蓟之称,又有蓟城、蓟州、蓟县、蓟门、蓟北等称谓,但是据文献考证,不论是蓟城、蓟州,还是蓟县,没有一座城门叫蓟门。尽管在古代诗词中,经常提到“蓟门”这个字眼,通常是泛指幽燕,即今北京这块地盘儿,而不是具体指的哪一座城门。蓟门烟树,也不是蓟城之城门,更不是蓟门故址,这里是元代古城的旧址。
元代建立大都城,坐北朝南,是南北较长的规则长方形,它的南城墙在今长安街南侧,北城墙在今德胜门外小关一带,东城墙和西城墙与明清北京城的东西城墙基本相合。城周长两万八千六百米。有十一座城门,东、西、南各三门,北面为两门。
清代的乾隆皇帝,喜欢吟诗作乐,寻幽访胜,好古成癖。相传有一次他在读古诗时,偶然对诗句中的“蓟门”一词产生了兴趣。他向侍读大臣发问:“蓟门在哪儿?”侍读大臣对此一无所知,但又不敢说不知道。于是敷衍而笼统地回答道:“在古城。”这位“真龙天子”非常认真,一定要去古城寻找蓟门。不过北京古城很多,到哪里去找呢?侍卫官有心计儿。若去延庆的古城得走二百里,去房山的古城得走一百里,去石景山的古城得走五十里。只有一处古城最近,在德胜门外,距皇宫不过十里左右。于是侍卫官拉马,侍候皇上出德胜门,奔西北方向走去。此处古城,是用土夯实而成的,俗称土城。说来也巧,乾隆皇帝顺着土城走着走着,果然发现了一座古城门,他非常得意,认为此门就是蓟门。登城远望,绿树成荫,犹如一片林海烟云,好一派幽静而自然的景色。他诗兴大发,命人拿笔来,即席而作: “十里轻扬烟霭浮,蓟门指点认荒丘。”并立了一通石碑题写了“蓟门烟树”四个大字。从此,蓟门便有了准地儿,由皇家法定此处就是蓟丘蓟门。乾隆皇帝乱点鸳鸯谱,这就给后人产生了一个错觉:“蓟门烟树”碑所在地,就是古蓟城,此门就是古蓟门。其实此处并非古蓟城,非古蓟门,而是元大都城西面城墙,靠北端的一个门,即肃清门的遗址。
那么,在北京历史上,有无真正的蓟门呢?
在金代的中都城内,真的有个地方叫蓟门。《金史》记载:“大定二十一年二月乙巳(1181年3月15日)”,世宗皇帝对宰相说:“朕前将诣兴庆宫,有司请由蓟门,朕恐妨市民生业,特从他道。”因为当时的蓟门是个繁华的商业区,皇帝原来打算由这里路过,可是为了不影响百姓做生意,他绕道而行,而没有走蓟门这条路。《析津志》记载:“蓟门,在古燕城中,今大悲阁南行一里。”这书中所说的大悲阁,早已荒废,其故址在今西城区长椿街南口,“南行一里”,则是牛街附近。可惜在今牛街附近辟有清真寺、法源寺还算得上是古迹,至于古蓟门,早已消失了。
“蓟门烟树”源于唐人李益诗:“惆怅秦城送君归,蓟门烟树远依依。秋空莫射南来雁,纵遗乘春更北飞”。金中都“燕京八景”之一有“蓟门飞雨”,明代依唐诗句,改用“蓟门烟树”。清乾隆帝一家之言定元西垣土城遗址为“蓟门烟树”。古之蓟门在何处?
今北京市西城区广安门外滨河公园内,树立有“北京建都纪念阙”,著名历史地理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题额曰:“北京地区,肇始斯地,其时惟周,其名曰蓟”。所言极是,北京古之蓟城在今广安门外一带,而不是在北三环的蓟门桥。
中关村大街
中关村内无中官
中关村地名最早出现在民国36年(1947年)的北平地图中,至今不过有60多年的历史。中关村一带古时是一片水汪汪的世界,很少有人在此筑坟修墓。
位于北京海淀区的中关村是万寿山脚下的一块风水宝地。古代此处多天然水泉,直到明清年间,这一带依然有丰富的地上水资源。根据侯仁之先生主编的《北京地图集》记载:中关村最早出现在北平地图上的年代是民国36年(1947年),到今不过有60多年的历史。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城市建设飞速发展,海淀镇一带居民人口不断增多。1961年4月28日,成立中关村街道办事处。1988年5月10日,国务院批准《北京市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暂行条例》,并于同年5月20日由北京市人民政府发布。指出:以中关村地区为中心,在北京市海淀区划出100平方公里左右的区域建立外向型、开放型的新技术产业开发试验区。设立中关村科技园,从此,中关村的知名度大增,驰名海内外。
关于中关村的历史沿革,曾有学者说:今中关村,原称中官村或中官坟。是供中官生活或供作义地埋葬中官的地方。还有一些媒体说中关村是由中关坟演变而来的。
何谓中官呢?
在《辞源》里“中官”条目称:中官,朝内的官。即宦官、太监。《汉书·高后纪纪》“八年诸中官,宦者令丞,皆赐爵关内侯食邑。注:诸中官,凡阉人给事于中者皆是也。《后汉书宦者传》:“遂享分土之封,超登官卿之位,于是中官始盛焉”。
有学者说:中关村源于中官坟。并说20世纪50年代当地的几户人家就是当年给太监看坟的。有人说海淀当年有“中官茶庄桥”,中官茶庄是清宫太监开设的,并说“茶庄桥”也是中官坟墓主人修造的。更有一种说法称,看坟人中有善烹五香豆者,曾荣获慈禧太后之奖赏恩崇……
曾任海淀区文物管理所所长、文物专家焦雄先生曾向笔者介绍,他从小生长在海淀镇,八十年来,从未见过中关村曾有过“中官坟”,也未曾出土过“中官墓”。他说清代太监的坟墓,多建在今中关村以南4公里的八里庄、恩济庄一带,慈禧太后手下的总管太监李莲英就葬在那里。今颐和园西南3公里处,有老公坟村,当年也是埋葬清宫太监的墓地。今海淀中关村一带古时是一片水汪汪的世界,不亚于江南水乡,故很少有人在此筑坟修墓。
原北京图书馆资深馆员金勋在其1940年撰写的《成府村志》中,将今中关村写成“钟关”。金勋是成府村人。成府村与今中关村是邻村。据当地的老人说:民国年间,今中关村是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由于小,也没有一个准名。住在附近的老人都叫她“钟关儿”,官书上叫她“中湾儿”的。
查阅古文献、古地图,今中关村这个地方,因为是处在一片水域中的小村子,确实没有记载。到了民国初年,北京的地图上才有了“中湾”,这个标记,在“中湾”的附近,还有“大泥湾”、“小泥湾”之标记。从来没有过“中官村”的标记。
最早在地图上出现“中关”字样是1934年。当年出版的《北平特别市图》上,将原中湾之地标注为“中关”。在新中国成立后,历年出版的北京地图上,大多将原中湾之地标注为“中关村”,也有标注为“中官村”的,但没有标注为“中官坟”的。最早在地图上标注“中官村”的是:1951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建筑事务管理局测量队测量队测图的1000:1的地形图。该图将他们自己的头一年测制的5000:1《北京市郊区地形图》标注的“中关村”,错误标注为“中官村”。这是因为测量队一名绘图员的马虎粗心造成的。后来沿续了十来年,殊不知官方出版的地图在某种程度上是具有法律效用的。当地的路牌也相应改成了“中官村”,邮局的投递员则以此为准。中国科学院的各个研究所在往来信件的信封上也不得不写作中官村XX号。也就是从这时起,就使人们产生一种猜测和疑问。中官者乃太监、宦官也。这“中官村”是否是由“中官坟”演变而来的呢?于是一些热衷于此事的学者便列出课题,作了一个结论:说中关村是由中官坟演变而来的,就有了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是给死去的太监看坟的说法。其实这些说法是没有任何科学根据的。
20世纪60年代初,海淀区人民政府鉴于当时海淀镇一带的城建发展之需要,决定设立街道办事处,对于街道办事处之命名,依据的是1950年北京地图标注的“中关村”命名为“中关村街道办事处”。从事实上行动上纠正了1951年北京地图标注“中官村”的错误。
魏染不是魏忠贤
曾有书称,宣武门外魏染胡同里曾居住过明宦官魏忠贤,因而得名,但查阅史料发现,明清期间魏染胡同有五位进士居住,并无魏忠贤居住在此的记录。魏染胡同是因明代初年,此地有一家魏氏染坊而得名的,今已无古染坊遗迹。
北京宣武门外有魏染胡同,呈南北走向,南起骡马市大街,北至南柳巷。长350米,宽5米,柏油沥青地面。街道古朴,建筑典雅,多为民居。这是一条古巷,从明代嘉靖年间修筑北京外城时就有。明张爵《京师五城坊巷胡同集》“宣北坊”就有“魏染胡同”,可谓历史悠久矣。
关于该巷的来历。有位日本作家著书《北京地名志》称:“据传明宦官魏忠贤曾在此巷居住。魏被诛后,此巷叫魏阉胡同,今为避恶名改为魏染胡同”。魏忠贤(1568-1627),明代宦官专权的代表。原姓魏,进宫后被阉净身,易名李进忠,后又恢复原来的姓,皇帝赐名魏忠贤。后结识皇长孙朱由校乳母客氏,对皇长孙则极尽谄媚事。泰昌元年(1620年)明熹宗朱由校即位,魏忠贤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便执掌代皇帝批奏的大权,专擅朝政。
此时的魏忠贤与皇帝乳母客氏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皇宫有魏忠贤,而不知有皇上”。在其全盛时期,各地阿谀奉承的官员纷纷为魏忠贤设立生祠,仅北京就设立有四五座魏忠贤生祠,在卢沟桥建有“隆恩祠”,在崇文门建有“广仁祠”,最有名的是宣武门外的茂公祠,魏忠贤的塑像被供奉在祠堂内,地方官员和过往民众要为之行礼跪拜。
《明史·宦官传》:“魏忠贤生祠,顺天府尹李春茂建之宣武门外”。位置在今天宣武门外大街,也许是由于这项记载的关系,才被误以为魏忠贤曾寓居宣武门外魏染胡同。崇祯皇帝登基后,即罢免了魏忠贤,令其到凤阳守祖陵,随即派人令其在去凤阳的路上上吊自尽。
清人朱一新撰《京师坊巷志稿》收录有“魏染胡同”称:“井一,有南城会馆”,称吴梅村曾寓居魏染胡同,吴梅村是崇祯进士。此外,魏染胡同还曾居住过四位清朝的进士。分别是:乾隆年间的曹锡宝,号剑亭,授任御史;梁国治,字阶平,号瑶峰,乾隆进士,授翰林院修撰,有《敬思堂文集》传世;康熙年间的汤右曾,字西涯,由翰林院编修,晋升为吏部侍郎兼掌院学士。与秀水朱彝尊并为浙派领袖,有《怀情堂集》存世;史夔,字胄可,康熙进士,官至詹事,工诗,有扈跸、章台、观涛、扶胥诸集传世。经过查阅史料,在明清期间,魏染胡同居住过五位进士,都曾掌管财政、文教、监察等多方面大权,且都是清官、汉人,无一阉人。查询史料,并无魏忠贤在此居住的记载。
魏染胡同是由于在明代初年,此地有一家魏氏染坊而得名的。魏氏染织布匹、缎匹、绢匹技术超群、服务精良,誉满京城,就是住在京城的官吏也要到此染织朝服或便装。可惜得是,如今没有留下这家古染坊的遗迹。
魏染胡同现有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是“京报馆”。《京报》创办于20世纪20年代初。革命报人、共产党人邵飘萍住在这里,该报是北方宣传马克思主义、倡导民主革命的重要阵地。1926年4月26日,邵遇害。京报馆遗迹二层小楼建筑尚存。
三眼井不是一口三个井眼的井
东城区景山附近有三眼井胡同,有文称,因胡同内有一口井,三个井眼而得名。清《京师坊巷志稿》记载,三眼井是由二连井、三连井演变而来。连是古代建筑布局的一个组成单位,亦称连房,同现代语中的排子房相似,为防火,连房间凿井取水,三连井就是三排连房之间的一口井。
在北京东城区景山以东、沙滩以北约100米地方,有条小巷名为三眼井胡同。东起嵩祝院西巷,西至景山东街,南起(燕京)大学夹道,北至吉安所左巷。全长306米,宽7米,柏油沥青地面,巷内皆民居,古巷风雅甚佳。吉安所左巷内8号小院北屋是毛泽东1918年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工作时曾经居过的地方,现为北京市文物保护单位。来此旅游参观访问的游客,不禁发问:这地名为什么叫三眼井呢?曾有书介绍“三眼井胡同,清朝属皇城,乾隆时称三眼井胡同。因胡同内有一口三个井眼的井而得名,至宣统时仍称三眼井”。有人解释说:旁边有二眼井胡同,是因胡同有一口两个井眼的井而得名。在一个井台上可以容纳两三个人同时打水,可见其井之大。果真如此吗?
经查阅清人朱一新撰《京师坊巷志稿》果然发现了正确答案,抄录原文如下:“东高房胡同,井一。《芙史》:新房之北则司礼监,南则御马监也。新房东西一街,南北一连、二连、三连等连,连之十字路口,各有井。案高房胡同,当即新房遗址。芜史言十字路口各有井,今东西高房胡同之间有二眼井、三眼井、当即一连、二连、三连之地。二眼井,井一;三眼井,井一。”
(释文:今东高房胡同之南北,明代曾设有司礼监和御马监。新建的官房有一条东西走向的通道,其南北两侧分别筑有一连、二连、三连等连之建筑物。连与连之间的十字路口各开凿一眼水井。位于一连者称一连井;位于二连者称二连井,位于三连者称三连井。)
今之二眼井、三眼井胡同就是由二连井、三连井演变而来的,并不是一口三个井眼的井,而是三排连房之间的一口井。从科学常识推理,在一口井的井盖上开凿三个井眼,那得有多大的井啊,要有个三个人站在井盖上同时打水,有此必要吗?
何谓“连”?连是古代建筑布局上的一个组成单位,亦称连房,同现代汉语中的排子房相似。连房通常是用于宫中年少的皇子、皇孙,或宫中太监、大臣居住用的,通常屋顶上只铺绿色或灰色瓦,不像宫殿那样要铺黄色琉璃瓦,更无殿宇那样有正殿、配殿之布局。连房通常都是一排一排的坐北朝南的,砖木结构的,每一个连房,要有十来间,容易失火。因为没有良好的防火分隔,万一失火时,还容易毗连成灾,造成很大损失,所以在每幢连房之间,要开凿一眼水井。当然,水井也是日常生活所需的。明代皇宫中的皇子皇孙们就居住连房,有一次,十四连房发生火灾,惊动皇帝,下令救火救人,幸无人伤亡。事后,皇帝要求改善连房的防火设备。今紫禁城东偏,尚有原来供皇子皇孙居住的阿哥所,每连也有一眼水井。
第298篇、杀猪匠冯二
冯二憨厚实在,心地善良,杀猪卖肉,老不欺,少不哄,在镇上有口皆碑。冯二十三岁跟他爹学杀猪,杀了四十年,杀猪都杀成精了。他杀猪,一是眼准,左瞧瞧,右看看,一头猪能杀几斤几两肉,他一报一个准,上下不差一两;二是手快,人家杀猪是血随刀出,他杀猪是刀出血不出,转身走过两步,那猪血才“哗啦”一声喷涌而出。
囚杀猪技艺炉火纯青,一镇人都对冯二佩服得五体投地,唯独三秃子不服。三秃子的爹是镇上的裁缝,二十年前老婆得病死后,拐了王铁匠的二闺女,带着五岁的三秃子去了东北。
星移斗转,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三秃子又拐了人家的闺女跑了回来。这三秃子长得又高又瘦,尖嘴猴腮,一双老鼠眼骨碌碌乱转,而那女人却长着长脖子、马蜂腰,白白净净,如花似玉,一镇人都说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三秃子嘴馋,好吃肉,又没钱买,三天两头到冯二那里赊肉吃,冯二觉得三秃子是老街坊的孩子,瘦得可怜,有时就赊斤把肉给他。三秃子见冯二老实,越发得寸进尺,猪肉不想吃了,就赊猪头、肘子吃。
大半年过去了,冯二的小本本上记满了账,也不见三秃子还钱,找他要钱,他不给,还对冯二说:“二叔,你沉住气。人不死,账不烂,还怕我不还钱啊?” 冯二见三秃子想赖账,再也不赊肉给他吃了。三秃子三天不吃肉,急得团团转,眼珠子一转,想了个主意。
这天,三秃子不知从哪里捡了头死小猪,吭哧吭哧背了来,朝冯二肉案前一撂,说:“二叔,人都说你眼准,你看我这头猪能剥几斤肉?”冯二正忙着卖肉,没工夫理他,三秃子便凑到冯二跟前,拔高了嗓门叫道:“二叔,你看这猪能剥几斤肉?”
他说着又一把摁住冯二的手,冯二挣开三秃子的手,把刀在肉案上“啪”地一拍,吓得三秃子头一歪,倒退好几步。冯二却噗嗤一笑,说他没工夫。三秃子一听,又嘻皮笑脸地说“你给我剥猪又不是白剥,我付工钱,还能亏了你不成?”
冯二被三秃子弄得哭笑不得,也没了脾气,放下手里的活,看看死小猪,一脚将猪踢翻了个身,又看了看,对三秃子说:“这猪能剥五斤六两肉。”
三秃子嘿嘿一笑,老鼠眼骨碌碌转了三圈,对冯二说: “我这猪二十多斤,才剥五斤六两肉?”
冯二踢了死小猪一脚,说:“少一两,我赔你一斤!” 三秃子斜着眼,吐着烟圈说:“少一两,你赔我一头猪!”
冯二眼睛一瞪,一拍大腿说:“我割腿肚子肉赔你都行!”
于是,冯二让家人提来水,洗净猪,放在肉案上,亮出剔骨刀,开膛破肚。两袋烟工夫,那小猪就肉是肉骨是骨地分成了两堆,用秤一称,净肉果然五斤六两重,丝毫不差,赢得众人一片叫好。
三秃子见目的达到了,喜滋滋地将小肠扔给冯二,说:“二叔,这小肠我不要了,抵加工费吧!”
冯二把猪肠扔还给三秃子,说:“你拿回家吃吧,加工费我也不要了,只要你服二叔就行了。”
三秃子嘿嘿一笑,包了死猪肉,提着猪肠子,乐颠颠地回家去了。
三秃子吃完死猪肉,过了五六天,嘴又馋了,又涎着脸去找冯二赊肉吃。冯二不赊,于是三秃子天天来缠他,可他就是不赊。
三秃子恨得直咬牙,正当他琢磨着想让冯二出丑时,镇上来了日本鬼子。在镇上东大道旁垒了炮楼子,围着炮楼子义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鬼子小队长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镇上的人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狗头小队长。日本鬼子未了,小镇人遭了殃,天天有女人被抢进炮楼,三秃子老婆上街买菜,也被狗头小队长抢了去,三秃子向狗头小队长要人,人没要来,还被打断了一条腿。日本鬼子还经常到冯二的肉摊上抢肉,冯二要钱,也被狗头小队长打得鼻青脸肿。
这天,三秃子瘸着腿来找冯二,说:“二叔,我想看看你的眼是真准还是假准。准了,我天天来给你干活不要钱;不准,你得天天给我肉吃。”
冯二一听,愣了:你老婆被鬼子抢去了,还有心思寻开心?三秃子老鼠眼在街上来回扫了一圈,见没有鬼子兵,这才小声说:“二叔,你看狗头小队长能剥几斤肉?”三秃子这话一出口,冯二就张大了嘴瞪圆了眼。
三秃子想,这回把你冯二难住了吧?这样一想,三秃子的老鼠眼顿时笑成了一条缝。
冯二翻翻白眼,看看三秃子,咬着牙说:“三十四斤七两!”
三秃子不相信,说:“他那么大个人,才三十四斤七两?”
“绝对错不了!”
“看错了怎么算账?”
“走了眼,你把二叔眼珠子抠去当炮仗摔!”
三秃子还是不相信,狗头小队长得那么大个人,才割三十四斤七两肉,鬼才相信呢!
一个月黑风高夜,冯二家的房门被擂得山响。冯二以为日本鬼子来了,哆哆嗦嗦开了门,却见三秃子背着个麻袋一瘸一拐地挤进门来。三秃子把麻袋包朝地上一扔,说:“我想看看二叔的眼到底准不准!”三秃子说着倒出了麻袋里的东西。冯二定晴一看,竟是喝得烂醉如泥的狗头小队长,吓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没有缓过气来。
三秃子扶起冯二,说:“二叔,这回你要是剥得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我不光服了你,还给你当儿子!”
冯二拿出了雪亮的杀猪刀,在大腿上蹭了蹭,说:“我剥了这个狗日的给你看看!”
就这样,杀了一辈子猪的杀猪匠冯二,终于杀了一回人。
第299篇、跳三刀
“跳三刀”不是刀,也不是人名,而是早年间老城的一个行业,类似于今天的私人侦探。这行和做贼差不多,不过他偷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别人的隐私和秘密。
这天,老城东街上百仁药铺的掌柜王百仁一早起来,几个家丁就“吭哧吭哧”地抬进一只粘网。王百仁一瞧,网里裹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汉子。家丁说,这人昨天晚上到药铺行窃,结果被捕贼的粘网抓了个正着。
不料,网里的汉子却嚷嚷道:“我不是贼,昨晚我只不过是路过你们家,不小心掉进网里了。”
王百仁乐了:“这粘网挂在屋檐和屋脊上,我家的屋顶又不是道路,有人半夜到别人家屋顶上溜达的吗?我看不让你尝尝衙门里的夹棍和板子,你是不会老实的。”说罢,他让家丁扭送汉子去衙门。
精瘦汉子一听要去衙门,立即软了,哀求王百仁,说他其实是跳三刀门中人。王百仁早就听说过,跳三刀这行分文、武两个门派,文派偷别人的秘密时,用的是乔装改扮、巧言令色、设套玩诈、坑蒙拐骗,靠的是脑子和嘴皮子,因此他们拜的祖师爷是智多星吴用;而武派则是真功夫,平时攀房越脊、飞檐走壁、爬墙卜梁、百样腾挪,靠的是身手和灵活劲,因此他们拜的祖师爷是鼓上蚤时迁。
王百仁见来人身手矫健,一身夜行衣,便道:“老兄你是武派的吧?”
汉子佩服地点点头:“王老板好眼力,在下正是跳三刀门中的武派,外号赛鹞子。”
王百仁点头,随即变色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路过我家,而是专门来偷东西的吧?”
赛鹞子摇头如拨浪鼓,发誓他真不是来王家偷东西的,再说他们跳三刀门从来不偷金银财宝,只偷机密消息,这是规矩?他昨晚要去的是西街的十香堂药铺,不料攀房越脊时,掉进_,王百仁的粘网里。
一听赛鹞子要去十香堂药铺,王百仁心里一动,摒退了下人,脱口道:“你去十香堂,是想偷‘五仙散’的绝密药方吧?”
赛鹞子脸色一变,随即说:“王老板真是聪明人。”
这“五仙散”是用七七四十九种名贵草药配制的妙药,有起死回生、延寿救命的神效,一颗药丸贵时能卖到十几两银子。后来药方在战乱中遗失,等天下太平后,各个药铺千辛万苦搜寻来药方,却怎么都配不出当初那样的药。后来才得知,这“五仙散”除了四十九种草药,还需要五种药引子,五种药引子齐全,药效才绝妙,少了一味,药效就大打折扣了。可这五种药引子到底是啥,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王百仁摇头说:“这五种药引子的秘密价值连城,主人肯定保存得严密,就凭你孤身一人,恐怕很难偷到吧?”
赛鹞子却嘿嘿一笑:“不瞒王老板,这五种药引子我已经知道四种了。”“什么?”王百仁一惊,摇头不信。赛鹞子沉吟半晌,说:“这四种药引子我千真万确知道,如果王老板肯放我一马,我告诉你如何?”
不料王百仁却说:“我也告诉你个秘密,当年‘五仙散’的传人一共有五个徒弟,临终前他把五种药引子分别告诉了五个徒弟,每人只知道一样,配药时,需要五个人轮流进药房配药。在下有幸,就是其中一个徒弟。后来闹兵灾,我和几位师兄弟失散,各自成家立业,我这百仁药铺也知道其中一种药引子。你说除了十香堂的药引子,你知道了四种,那我百仁药铺的药引子你也知道吗?”
赛鹞子嘿嘿一笑:“当然,百仁药铺珍藏的那味药引子,就是虎唾。”
王百仁顿时脸色大变,许久才跷起大拇指说:“厉害,我这一味药引子正是虎唾。世人都知虎骨是好东西,却不知未满三月的幼虎虎唾,才是天下奇药。”之后他问赛鹞子是怎么知道的。赛鹞子说,王百仁配药时,会把药房反锁,窗门紧闭,不露一丝光亮,并派家丁守卫四周。虽然戒备很严密,但是却忘了一点,凡是房子都留有烟道。赛鹞子就是利用缩骨功,从烟道钻进了药房,然后藏在屋梁上,偷窥到了秘密。
原来如此!王百仁说:“其他几家的药引子秘密,你也是这样偷来的吧?”
跳三刀(2)
赛鹞子点头承认:“其他三家也都没有想到,平常烧灶取暖的烟道会成为走漏机密的破绽。”赛鹞子洋洋得意,却立即沮丧地说,但是这十香堂却非常狡猾,虽然留了烟道,但孔道狭窄,除了老鼠,人根本就爬不过去。一连几次,他都无功而返。
赛鹞子说:“王老板,咱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你放我一马,等我偷到了十香堂的秘密,凑够五种药引子,咱俩就合伙配制‘五仙散’。到那时,咱们想不发财都不行啊!”王百仁一听,立刻动了心,他把赛鹞子从网里放出来,然后上酒上菜,两人击掌盟誓,暗暗约定此事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过了几天,赛鹞子来找王百仁,说他那晚在十香堂的屋顶上潜伏了一夜,终于探到了些蛛丝马迹。这十香堂配制‘五仙散’时,每次都偷偷牵进药房一头驴,等配完药后,再毫发无损地牵出来。
“驴?”王百仁奇怪了,这驴身上除了皮能熬阿胶,没有啥有用的东西啊?他已经从赛鹞子那儿知道了其他三种药引子,于是便尝试着用驴皮驴蹄驴血配药,不对;驴唾驴肝驴肚,也不对;最后他连驴毛驴尿,甚至驴粪都试了一遍,还是不对。
这味药引子到底是驴身上的啥东西呢?这天,王百仁烦闷不已,信步走到后花园,正看到几个、r环在逗鸟,不禁心里一动。
王百仁找到赛鹞子,把一个布袋交给他,让他悄悄潜入十香堂,把布袋用细绳吊入药房烟道,等里面的人走后,他再把布袋拽出来。赛鹞子问布袋里是啥东西,王百仁却说:“天机不可泄露!”
赛鹞子再次来到十香堂,用细绳把布袋从烟道口吊了下去。不久,有人牵驴进屋,约摸半个时辰后,又把驴牵走了。赛鹞子赶紧把布袋拽上来,然后塞进怀里,赶到了王百仁家。
王百仁接过布袋,急忙进了里屋,许久,只听王百仁兴奋地大叫,跑出来对赛鹞子说:“我知道第五味药引子是什么了。”赛鹞子急问是驴身上的啥东西,王百仁嘿嘿笑道:“这药引子跟驴扯不上半点关系,是鳖牙啊。”
赛鹞子很奇怪:“你咋知道的?”
王百仁将那个布袋打开,里面竟是一只剪了翅的八哥。王百仁说,这只八哥是他花了一千两银子买的,听人说话,一遍就能学会。他把八哥剪翅绑嘴后装入布袋,十香堂的人配药时不可能当哑巴吧,只要一说话,袋子里的八哥就能学了去。等取回八哥,松开鸟嘴,八哥果然把偷听的话给王百仁说了个一清二楚。
赛鹞子还是不明白,既然药引子是鳖牙,干吗配药时要牵头驴进药房呢?王百仁哈哈大笑,拍着赛鹞子的肩膀说:“老弟,这牵驴入房,一是遮人耳目,让想偷药引子的人误以为药引子是驴身上的东西。二嘛,要想取鳖牙,这驴可是少不了的。”
赛鹞子更奇了,这取鳖牙跟驴有啥关系呢?
王百仁摇头说:“亏你还是跳三刀门中人,脑子怎么不开窍。你想啊,取活鳖的牙,有时手指头难免被鳖咬住,这鳖牙口紧,咬住就不松口,任你火烧铁打都没用。可是有一样,鳖怕驴叫,驴一叫,鳖就松口缩头,被咬的手指头才能抽出来。”
赛鹞子恍然大悟。王百仁大功告成,立即摆上酒菜,和赛鹞子对饮起来。赛鹞子现在对王百仁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问:“你的脑子怎么那么聪明,眼珠子一转就能想出那么绝妙的主意呢?”
王百仁神秘一笑,低声说:“不瞒老兄,其实我也是跳三刀门中人,不过你是武派的,我是文派的。”
赛鹞子万没想到王百仁和自己是一路的,不禁说:“原来咱们是同行,如今拿到了‘五仙散’的药引子秘方,以后咱们可要发大财了。”
谁料王百仁却冷笑着说:“是我自己发大财,不是咱俩。”
“你说什么?”赛鹞子一愣,随即觉得腹内一阵剧痛,马上明白了:王百仁在酒里下了毒。“你……你好毒辣,你答应过我,要放我一马,你太卑鄙了!”说完,赛鹞子口吐鲜血,倒地毙命。
王百仁摇头叹息道:“别骂我卑鄙,咱们是贼,贼还讲道义吗?你们武派的祖师爷终究只是个梁上君子。我们文派祖师爷可是吴用啊,这智多星可不是白叫的。”
第300篇、《西游记》第一悬案:哪位女妖攻破了唐僧的真阳之身?
导读:本文论证《西游记》中的唐僧不只是唐朝僧人,还是唐儒乃至宋明理学家,儒道释兼修,天理人欲兼求。他由陈光蕊与江流父子接力、合并而成。这个合体唐僧也和孙悟空一样,先后取过儒道释三经,而在他取佛经时,竟然又逆向重演了其父取儒经、道经的封妻荫子的历程。当遇到淫荡之白毛老鼠精时,唐僧抓住机会完成阴阳交媾,生下了妖精……《西游记》的结构十分精巧,世所罕见。
一、唐僧酷似《红楼梦》中的贾雨村,性感外貌源于欲火中烧
有的人见到我解读唐僧就喊头痛,就像孙悟空听到师父念紧箍咒。当然,更多的读者是喊痛快,就像孙悟空被取掉了紧箍咒。是啊,自从唐僧进入文学作品,就成了极富争议的人物,有人膜拜,有人憎恨。鄙人倒是个温和派,无奈《西游记》的作者对他十分厌恶,恨不得千刀万剐,我也就只好跟着咬牙切齿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贴近则是文学评论者的天职。
先提三个问题:唐僧既是个清心寡欲、风餐露宿的僧侣,怎么还能长一身养眼且延寿的白肉?如来、观音为什么要选一个男颜祸水去西天取经?唐僧一向视贞操如性命,他究竟守住自己的真阳了吗?
解决问题前重申我此前论证过的三点:一、《西游记》中的唐僧并非是特指陈玄奘,他是汉、唐、明三朝取经人的杂合;二、《西游记》不是宗教之神话,而是文学之神话,文学天生隐曲、叛逆,“西游”尤甚;三、《西游记》是罗贯中原创,吴承恩改编,他们不约而同都反理学,唐僧是他们重新创作的宋明道学家、理学家的典型。
罗吴认为,荷尔蒙比衣服、营养和环境更能决定一个人的外貌,唐僧的性感容姿即是源于他内在分泌旺盛的物欲、利欲与淫欲。就像《红楼梦》第一回中的贾雨村,虽暂时淹蹇窘迫,衣衫褴褛,却长得十分“雄壮”,让骚娘们看了还想看。末世需要贾雨村,西天路上需要唐僧,妖精爱抱有缝的蛋,如来爱看孙悟空和唐僧受难。
那么,罗吴是如何将唐僧从一个纯粹的佛学家变成一个儒道释兼通的理学家的呢?
二、唐僧是陈光蕊与江流两父子的合体,取过儒道释三经
我们知道,孙悟空依次取过儒、道、释三种经。实际上,唐僧也同样取过三经,不同之处在于,唐僧是凡人,不及孙悟空长寿,作者便改用了两个人接力,另一个人就是江流的父亲陈光蕊。从这个角度看,唐僧便又是陈光蕊和江流的杂合,唐儒陈光蕊或可称为前唐僧。因为陈光蕊是唐僧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作者将他参加科考的时间与江流动身西行的时间设在了同一年,都是贞观十三年。下面就来比较孙悟空与二陈的三次取经。
孙悟空跳入水帘洞称千岁王;陈光蕊是鲤鱼跳龙门,中状元,中绣球,招为宰相殷开山的女婿,不久被任命为江州州主。
孙悟空长途跋涉求道,终得祖师指点,修成长生之术;陈光蕊则因在赴任路上放生一条金色鲤鱼而得道,后来虽被船家刘洪推入江中,仍然死而复生,龙王将他收于龙宫,以“定颜珠”保其长生。不久,陈光蕊的生命还在现实世界中得到了延续,温娇生下他的遗腹子——江流。
接下来,孙悟空就在两界山与唐僧会合,一同去西天取佛经了。注意,是两人一同取经,不是孙悟空单方面护送唐僧取经。
三、唐僧重走父亲封妻荫子的路,西行实为取三教合一的理经
之所以说陈光蕊是唐僧的前世,江流是唐僧的今生,还有一个原因是小说在写江流取佛经时,又重新演绎了陈光蕊当初取儒经、道经的经历,并作了近乎疯狂的夸张和丑化。相比之下,儒是小巫,道是中巫,佛是大巫,同流合污的理学是超大巫。如此三经同取的情形表明,唐僧西行实际要取的是三教归一的理经。
我们就来仔细看看罗吴是怎样在西天路上将儒道释三教合流,将陈光蕊和江流从接力形式转换成合并形式的。请跟着我拿起书,从小说后面往前翻。(声明:为避免有人承受不了我醍醐灌顶的一击,解读时我尽量含糊其辞,点到为止,装作没事人。)
第一百回:唐僧取得佛经返回长安,太宗作《圣教序》以表其功,佛祖如来更是将他重新召回西天,授予他最高功名——旃檀功德佛(相对四人一马组成取经团队而言,名位最高)。此事对应于儒生陈光蕊上京赶考,及第廷试三策,唐王御笔亲赐状元。
第九十三回:唐僧师徒入大天竺国倒换关文,遇一妖精所变的公主正在十字街头,高结彩楼,抛打绣球,撞天婚招驸马。唐僧中彩。对应于陈光蕊在宰相殷开山门前中温娇之绣球,招为女婿。
继续往前翻。
四、美女老鼠精攻破唐僧处男之身,唐僧敢做不敢当
第八十回:唐僧路遇一位由金鼻白毛老鼠精变成的美女,极其淫荡,时常引诱寺庙中的僧人行交欢之事,尔后杀之。很快,唐僧也被她摄入了“陷空山无底洞”。这是一个什么洞呢?可不是普通的老鼠洞,从名字可判断它与色空有关,与无底之淫欲有关。而且由于它出现在蜘蛛妖之后,必然是比肚脐更下身更私密的器官。再看具体的描写:“只见那陡崖前,有一座玲珑剔透细妆花、堆五彩、三檐四族的牌楼”,“牌楼下一块大石,约有十余里方圆,正中间有缸口大的一个洞儿,爬得光溜溜的”。又如,妖精说:“洞中水不洁净,特命山头上取阴阳交媾的净水……”无须赘述,唐僧摄入妖洞对应陈光蕊与温娇行夫妻之事。
那么,小说为何要作隐晦处理呢?因为陈光蕊乃是一介儒士,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名正言顺,而唐僧则来自佛门,必须偷偷摸摸、半推半就,甚至以发毒誓遮掩。比如,当悟空在无底洞里试探着说,希望唐僧与怪精成亲,生下一男半女的时候,唐僧就说:“徒弟,我自出了长安,到两界山中收你,一向西来,那个时辰动荤?那一日子有甚歪意?今被这妖精拿住,要求配偶,我若把真阳丧了,我就身堕轮回,打在那阴山背后,永世不得翻身!”这话骗得了悟空,却骗不过读者,洞都进了,阴阳交媾的水都流出来了,身孕也快要显露了,还谈什么固守元阳呢?而且地球人都知道,唐僧每次见到女妖都会心生歪意,这个美丽的白鼠精最初就是他拒听悟空劝告,亲自从树上解救下来的。他为什么会被妖精一再欺骗?不是愚昧健忘,是欲火难禁。
实际上,他比父亲陈光蕊更贪婪,不甘心错过人生任何一件喜事和乐事,这回就比陈光蕊更猴急,秃头一顶整个身子都扎进洞里去了。
但唐僧缘何却没被打到阴山背后呢?一则因为他本身就不是纯粹的佛子,是披着袈裟的理学家,理学家比儒生更有资格追求封妻荫子的理想,谁也管不着。二则因为唐僧本身就是个顺应当时佛教器物化、功利化发展潮流的假佛子,佛祖对他的声色需求只会鼓励,不会打击。佛家既然在财方面需要收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紫金钵和各种贿赂以维持生计,自然也允许弟子们色心蠢动以生育后代延续香火了。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小说采用倒叙的手法一是为了避讳唐僧的丑行,二是说明唐僧西行是从理学到儒、道,反诸求儒的次序。决不是说他走的就是一条与父亲相反的回归童真的路。这种倒叙形式就像“明日黄花”这个词一样,刻意将昨日说成明日,本义不变。自从遭遇老鼠精,唐僧就沦为了“明日黄花男”。
倒叙让作者获得了极大的嬉笑怒骂的自由,那些循规蹈矩的理学家和统治者是定然看不出来的。
至于老鼠精的社会关系则可以再写一篇长文,非常复杂。
第七十二回:盘丝洞中的七个蜘蛛女妖将前来化斋的唐僧吊上房梁,随后从肚脐中冒出丝绳,将庄门漫住。此事对应于温娇成功受孕,怀上江流。肚脐正是胎儿的命脉。注意,这次是唐僧甩开众徒弟独自一人敲开了女妖的门。谁说唐僧胆小?色胆可包天。由此也可见,《西游记》不可以作为儿童读物,深刻处少儿不懂,通俗处少儿又不宜,更可怕的是还可能让他们善恶颠倒,将唐僧的恶当成善。
第五十三回:师徒四人正走着,忽遇一道小河,唐僧饮河水怀胎,肚子迅速长大,“用手摸时,似有血团肉块,不住的骨冗骨冗乱动。”悟空只得去找落胎泉水,但如意真仙因其侄红孩儿被悟空所降生恨,不愿提供。悟空便设计自己诱开真仙,让沙僧趁机取走泉水。唐僧饮水解胎。对应于温娇妊娠的后半程,从胎动到分娩。
第四十回:唐僧师徒路遇妖怪——由一朵红云变成的“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红孩儿。唐僧不愧是模范丈夫,爱妻又爱子,忙叫八戒将他救了下来。但红孩儿很快就妖形毕露,纵风摄走了唐僧。几经周折,最后观音将他收在身边,做了善财童子。对应于七岁的江流在金山寺正式剃度为僧,皈依观音。这里面悟空与牛魔王的义兄关系又影射了唐太宗与唐僧的关系。
第三十七回:唐僧梦见一位汉子,自称是此地乌鸡国国王,三年前被一道士推入御花园井中(尸首亦被龙王使了定颜珠定住)。之后道士假扮国王,篡位。梦里国王还交给唐僧一个玉珪,作为告知亲生太子的表记。唐僧从梦中醒来,发现阶下真有一玉珪。后来孙悟空打败道士,给真国王报了仇。此事工整对应于刘洪推陈光蕊入江,篡位江州州主,十八年后,江流长大成人,凭幼时的表记与母亲相认,殷开山得报后派官军将刘洪剿灭。
唐僧在走完父亲的儒、道之路后,他所生的儿子变成了他自己,正准备从长安出发西行取经……
五、理学让天下变得善恶难辨、人妖不分
经过以上倒叙与变形,交叉与换位,陈光蕊与江流就既在时间上重合,同时站在了贞观十三年的起跑线上,又在空间上重合,同在西天路上完成了取儒道释三经以及理经的任务,真正达成了父中有子,子中有父的融合(尽管父子二人内心一刻也不曾装着对方)。当然,这种时空交错重叠的现象永远只能存在于文字和神话中,不能还原成现实。就像是立体错觉图,只可画在纸上,不能搭建成真实的三维模型。
但作者却用堂吉诃德式的荒诞手段揭穿了另一种真实——理学本质上无君臣父子;理学之善恶本质上都是恶;神仙和妖魔本质上是一家。仍举上面的例子,当乌鸡国的假皇帝狮子精被降之后,文殊菩萨竟对悟空道:“自他(假国王)到后,这三年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何害人之有?”而这个狮子精又是怎么来的呢?是文殊菩萨为了报私仇放出。由于当初真国王捆绑、浸泡了文殊三日三夜,所以文殊要请如来派妖精将真国王推入井中浸泡三年,以报三日水灾之恨。最后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塞责。再看看真国王为什么要捆绑凡僧?因为这位国王好善斋僧,佛便差文殊来度他归西,早证金身罗汉。文殊变成一凡僧,问国王化些斋供并以言语相难,国王不识好人,就把凡僧捆了,抛进了御水河中……原来,所谓前定报应不过是菩萨与信徒之间一场莫须有的误会,一场狗咬狗的游戏。致使众多无辜的百姓连带遭殃。另外,该故事还说明船家刘洪当初也是受到了朝廷高官的暗中派遣……这就是儒道释,这就是理学,先分化善恶,再颠倒善恶,最后膨胀善恶,教所有人身堕轮回,打在那阴山背后,永世不得翻身!
那么,其他的章回和神魔又是在倒叙和揭批谁呢?《西游记》可没有大家想象的简单,几近通神!
第301篇、奇贼
在宋朝那动乱的年代,京城繁华的街市上,盗贼很多,他们的行踪又十公隐秘,不容易被人发觉,因而也很难捕捉干净。据说有这样一件事,有个行商之人,平时爱敲陌生人的竹扛,有个盗贼一直尾随着他,找到机会下了手,把他钱包里的钱都拿走了,还在里面留下一大把手纸,弄得那商人哭笑不得。
当时,有个姓赵的人在临安当府尹,有一个贼仗着自己技高,每次在富豪人家偷了东西以后,必定用白粉在门墙上大写“我来也”三个大字。虽然官府想方设法追捕,但好长时间仍捉不到。“我来也”的名声在临安京城里人人皆知,于是大家不说捉贼,而说要捉“我来也”。
有一天,官府里的吏卒送来一个贼,说这个人就是“我来也”。赵府尹急忙把他关进监狱,连夜进行拷问。
这个人口紧得很,无论怎么用刑,都不承认自己是“我来也”,加上没有抓到赃物赃怔,这个案子一直不好了结。但是将他关进来之后,外面就没有发生“我来也”的偷窃案件。
一天,这个人突然对看守的狱卒说:“我的确曾经做过贼,偷过人家钱财,但我不是‘我来也’,只是被你们误捉关在这里。我也知道,你们没捉到真正的‘我来也’,是不肯放我出去的。我只请求你好好地照顾我,我有不少银子,会给你好处的。我的银子现在藏在湖边宝塔的第9层的靠东边的夹墙里,你可以从那里拿出来。” 狱卒心想,湖边宝塔是游人众多的热闹地方,这个贼大概垦在开我的玩笑,于是现出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那贼说道:“你不用疑心,我关在这里,又走不了,要是骗了你,再找我算帐也不迟。你只要装作到那里去做佛事,把塔中的佛灯点上一夜,你彻夜不离开湖边宝塔,自然会有机会拿到那里的银子。” 狱卒的贪心壮了他的胆子,按照那贼说的办法,到湖边宝塔去烧香、求神拜佛,将佛灯点亮,到了夜间无人时,居然拿到了许多银子,心中大喜。
第二天再到狱里来时候,偷偷地把准备好的酒肉,拿给那个贼吃。从此那贼与狱卒就亲近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那贼又对狱卒说:“我有一瓮宝物,放在西湖边侍郎桥下某处的水里,你可以去取出来。” 狱卒说:“那地方人多眼杂,怎么能从水里拿得出来呢?就是拿到了,也不好拿回家呵。” 那贼又教他说:“要你家里的人用竹箩盛着一堆脏衣服到侍郎桥下去洗,趁人不太多时,故意让衣服飘走,然后假装下河捞衣服,顺便偷偷地将瓮子搬出来放到竹箩里,再用衣服盖在上面,抬回家就行了。” 狱卒又依计行事,这回得到的宝物比上回的银子还要多。第二天,他带着上好酒食到狱里款待那个贼。狱卒发了横财,心中十分高兴。
过了几天,正好是那狱卒值夜班,过了二更时分,那贼悄悄对狱卒说:“我想悄悄出去一会儿,四更过了我就回来。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连累你的。” 狱卒说:“那可不行呵,我实在担当不起!” 那个贼说:“我向来说话算数,一定不会连累你的。即使我真的不回来,逃失了囚犯,你不过会被配到边远地区而已,可是我送给你的东西,足够你维持一家生计,如果你一定不让我出去,恐怕也不会安宁,以后你可不要后悔!”狱卒没有办法,只好打开刑具放他离开牢狱。
狱卒在狱里等呵等,正在忧愁懊恼的时候,听见房檐上的瓦片发出轻轻的声响,接着就见那贼一跃而下。狱卒这才放了心,又给那贼重新戴上刑具。
开亮打开狱门的时候,就听到有家姓张的富户来告状说:“昨天夜里三更时分,家宅被盗,丢了东西,偷东西的人在院门上写了‘我来也’三个字。”府尹赵府尹拍著书案说:“呵!几乎错判了这个案子,难怪那贼始终不承认呢!”于是府尹大人以“触犯夜行禁例”的罪名,判以20大板,打了以后,将那贼赶出临安府,并严令衙门吏卒继续搜捕“我来也”。
狱卒回到家里,妻子告诉他说:“半夜里我听见敲门的声音,以为你回来了,急忙起来开门。门刚打开,只见一个人把两个布袋了扔进门里就走了,我把袋子藏了起来了。”狱卒拿出袋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金银制成的各种器皿,有的还有个“张府”的字样,这才明白那贼就是“我来也”,偷了张府的东西来报答自己,又为他自己开脱罪名。
“我来也”被驱逐以后,那狱卒越想越不是滋味,于是推托有病,辞去职务回到家里。以后,坐享“我来也”送给他的财物,一直到老不愁吃喝。
狱卒死去之后,他的儿子不能守住家业,把这家里的钱财挥霍一空。有一次他喝醉了酒,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我来也”的悬案才得以大白。
第302篇、神秘的珠宝店
本世纪三十年代,上海“盛茂珠宝古玩商店”发生了一件案中案,情节曲折离奇。这个故事若不从头叙说,实在说不清楚,若从头说起,开头又没有一点故事性,犹如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文学作品总是这样的,作家创作也喜欢把高潮放在中间或结尾。更何况这是生活中发生过的真实的事,我们只能按照它的情节发展顺序来叙说。
“盛茂珠宝古玩商店”开在上海“大世界”附近,三十年代叫爱多亚路。这个店在上海属于小型的,只有一开间店面,但店堂很深,足足有四进套间,所以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若走人第三进套间,没有电灯照明,就显得阴森恐怖。据说还有个地下室,但除了老板以外,谁也没有进去过,只是到晚上,店打烊以后,老板才把值钱的珠宝搬到地下室去收藏。
老板姓白,叫相仁。这个名字用上海话说就是“白相人”,上海方言是流氓的意思。常有人用老板的名字跟他开玩笑,老板样子很厚道,总是摊着手说:“是我老父替我起的名字,我有什么办法!”
白相仁夫妻俩在上海开店,有人说他还有儿子和女儿,但谁也没见过,更不知道他儿子女儿干什么。这家珠主店的前身是一个小银楼,专卖金银首饰,因为生意不好而倒闭,被白老板买下,又整整花了一年多时间才装修好,楼下开店,楼上是三个伙计和老板夫妻的住房。老板娘比老板小十几岁,长得也很好看,不像老板又老又瘦。
关于“盛茂珠宝古玩商店”的营业情况,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有人说别看这家店里经常有达官贵人和贵妇财主出入,但都是来看看货,并没有做成任何生意。也有人说这家商店的营业情况很好,别看它门面不大,许多大店的收入都远不如它。这两种说法都有各自的理由。你说它生意好,十几年开下来了,店面不见扩大,店员不见增多。你要说它经营不好,每年遇有筹募慈善事业捐赠,盛茂珠宝店出的钱不小于那些大店,生意不好哪来这么多钱?总之,这个店对外人来说,充满了神秘感!就是这家商店的三个伙计,对这店里的经营收入也,一无所知。
“盛茂珠宝古玩商店”一共有三个伙计,两男一女,食宿都在店里。早上一开店门,一个叫李来根的伙计就站在店门口当门卫,还有一个叫王乃中的伙计守候在楼上的寝室里,万一店堂里发生了什么事,老板叫一声,他就从楼上冲下来协助老板,应付意外事件。因为珠宝古玩店和银楼,总是盗贼的目标,白天抢劫的事经常发生。但“盛茂”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这类事,所以王乃中的工作也就特别清闲,没事在楼上看看书,写写毛笔字,坐得久了还可以到阳台上去练几路拳。这个王乃中生性喜静,七八年一直这样生活,倒也不觉得闷。第三个伙什是个女的,本姓张,后来被老板认作干女儿,改成老板的姓,叫白娣。三个人中白娣年纪最轻,只有二十岁。白娣的工作是给客人倒茶敬烟。每逢有客人进店看珠宝古玩,白老板喊一声:“倒茶!”,白娣就从厨房走出来,做完份内的事,又回到厨房去,帮老板娘做饭炒菜。这家商店的伙食特别好,虽然不能说是每天山珍海味,每顿饭也是三荤四素,老板娘炒菜的手艺又好,不亚于饭馆厨师。
白老板样子长得厚道,对三个伙计也特别好,说话轻声慢语,就像对客人。三个伙计都把白老板当父亲敬重,白老板对他们也像对儿女一般。
每天打烊以后,白老板亲自把值钱的东西收藏到地下室,然后三个人才进店堂打扫。营业时间伙计是不能进店堂的,只有白老板自己负责经营,每天做成多少生意也只有老板一个人知道。据老板说,珠宝一进地下室就安全,哪怕是飞贼也偷不去。所以一到晚上,三个伙计就放假了,上舞厅、去夜总会,高兴上哪儿,就往哪儿。每人还可从老板手中领几十元零花钱,这笔钱不算在工资和年终红包之内,将这些收入全加起来,伙什们的收入是别人的四五倍。这家珠宝店生意若是不好,这笔开支从哪儿来?
到“盛茂”工作可不容易,随你本事多大,老板也不要。那么现在这三个伙计是怎样收进来的呢?——他们都是从小收养的。李来根和王乃中都是孤儿,在街头流浪时,被收养的。有一次李来根被好几个流氓殴打,遍体鳞伤,没讨饶一声。白老板一看,是块好材料,就把他收下了。王乃中在捡垃圾的时候,白老板找到他,叫他送封信,路上又碰到流氓,叫他交出那封信。王乃中死也不肯,情况危急时,他吞下了那封信。人被打伤了,还对白老板说对不起,因为信没送到。其实,那并不是一封多么要紧的信,只是白老板为了考验他而已。李来根是十四岁被白老板收养的,王乃中是十三岁,十年以后,都是二十三、四岁的威武青年了。白娣是十二岁那年被白老板收养的。白娣祖上在京城当官,到白娣爸爸这一辈才破落。白娣的爸爸是个挑糖担换破铜烂铁的穷人,孩子又多,正愁养不活她,白老板给了他不少钱收养了白娣。白娣的爸爸拿了这笔钱就回浙江者家去做生意了。
白老板收养孤儿后,不是送他们去读书,而是送他们去学武,所请的教师都是上海滩一流武术师。据白老板说,珠宝店是黑道人士的主要目标,不养几个武艺超群的贴心人,必定会遭劫。经过三年苦练,加上名师指点,李来根和王乃中已练成一身非凡的武功,飞檐走壁,徒手格斗,刀枪棍剑,无所不精。即使碰上五六个壮汉,休想近身。
学好武术,还要学扒车跳车,无论是火车还是汽车,在高速行驶中,能扒住这辆车蹿上去,还要能从车上跳下来。
练武是为了保卫珠宝店,那么练扒飞车和跳飞车又是为了什么呢?对此白老板没有讲,李来根和王乃中当然也没问。年轻人多学点本领总是好的。
白老板收养的干女儿白娣除了学武功和练跳车外,还跟上海几位著名的魔术师学魔术。五年以后,白娣不但有一身好武功,而且还是个出色的魔木师,但她从没有登台表演过,而是回到珠宝店协助干娘烧饭做菜。白老板从未叫她表演过。
盛茂珠宝店经常有些细小的失窃现象,晚上老板盘点时,告诉三个人,今天又少了哪件小玩艺,可能是被哪位顾客顺手牵羊带走了,好在不值多少钱,也不追究。
有一天,一件重大案件发生了!
这天,三个伙计还是和往常一样,早上四点钟起身,在晒台练武功,六点钟到楼下厨房去吃早饭,老板娘早就将各式早点安排好了。往常,三个人吃过早点就往店堂去,白老板已将厨房通店堂的门打开了,三人协助老板整理店堂,七点钟准时开门营业,三个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店堂里留下白老板一个人接待顾客,洽谈生意。
这天三个人一走进店堂,只见白老板神色惊慌,向三个人招招手,走进帐房,压低声音说:“今夜店里遭劫了!”
三个人听后,都大吃一惊。他们早在练武功的时候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夜里哪怕是睡得再香,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夜里盗贼越过几道门进店,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察,说明盗贼是位高手。
白老板说,夜里他曾做过一个梦,梦中发觉他藏珍宝的地下室门没关。他吓得一身冷汗,惊醒了。他立刻来到楼下,一看地下室的门关着,这才放下心,但用手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走进地下室,见有一只保险箱被打开,查点了一下,少了三件珍宝。
这地下室,除了明锁和暗锁,还有暗道机关,除了白老板本人,连老板娘也从没进去过。这个盗贼能进入地下室把珍宝偷走,真叫人难以置信。白老板仔细回忆了昨晚盘点的情况,当他把珍宝放入保险箱锁上后,都要回拉一下保险箱的门,证明是锁上了才放心。他退出地下室后,关上门也要再推一下,确信万无一失后才上楼睡觉。那么这盗贼是怎么能进去的呢?
李来根是个急性子,气得大声骂道:“他妈的,是哪个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乃中向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冷静点,小声问白老板:“师傅,你看是不是报警!”
白老板摇摇头:“上海滩的警察全是饭桶,哪能捉拿到这样的江洋大盗!只怕是白送他们一笔钱花!”
白娣说:“阿爸,我们还是请私人侦探吧?”
白老板说:“不少私人侦探都通江洋大盗。请他们来,就得向他们公开地下室的秘密,这简直是引鬼上门!”
白老板是个见过大市面的人,丢失了三件珍宝,他并未惊慌。他对三个伙计说:“这三件珍宝都是国内仅有的,盗贼急于出手卖钱。我们只有托人暗中察访,在盗贼销赃时破案。”他再三叮嘱三个伙计不要声张,打草惊蛇,反而于破案不利。
三天后的深夜,白老板从外面回来。他把三个伙计从楼上喊下来,告诉他们经过察访,得知失窃的珍宝在一个叫史密斯的英国人手里。此人住在四姐妹饭店里。
白老板和三个伙计商讨了好一会,觉得最稳妥的办法,是把被偷的宝物再偷回来。白老板把这件事交给李来根和白娣去办,王乃中留在店里。
白老板拿出三件宝物的照片,让李来根和白娣看,一件是翡翠凤头钗,一件是汉玉千层塔,还有一件是九龙犀角杯。这三件古物都价值连城。
天一亮,李来根和白娣就赶到四姐妹饭店,包下两间上等房间,和史密斯住在同一个楼层,但就是无法接近他。这家伙吃饭由茶房送到房间,又从不上舞厅,夫妻俩整天守在房间里,一时无从下手。
三天过去了,李来根和白娣都非常着急,万一史密斯夫妇离开上海,那就无法夺回宝物了。
有一天夜里,史密斯夫妇终于走出房间了,李来根和白娣一直跟随他们到静安寺百乐门舞厅。在舞池里,李来根和白娣只是和史密斯夫妇擦身而过,白娣已经知道史密斯的钥匙放在西服的贴身内袋里。只有先取到钥匙,然后才能取到珍宝。
第二支乐曲开始,白娣在舞池中又和史密斯碰撞了一下,凭她魔术师的高超技艺,已经将钥匙拿到手了,一转身,钥匙已到了李来根手里。
李来根拿着钥匙,火速赶回四姐妹饭店,进了史密斯的房间,打开了所有箱子,翻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最后总算找到一只红木盒子,里面装有犀角九龙杯,另外两件宝物却怎么也没找到。
李来根把九龙杯送回店,又赶到百乐门舞厅,把钥匙还给白娣。白娣主动邀请史密斯跳舞,乘机把钥匙放回了他的口袋。
第二天,上海几家报纸都刊登出消息,说一位外国人所拥有的珍宝九龙杯,昨夜被中国的男女飞贼盗取。记者们还加枝添叶虚构出许多惊险情节。
找回九龙杯,白老板特地举办家宴,慰问李来根和白娣。他们都为没能夺回另外两件宝物懊恼不已。白老板说:“慢慢查访,肯定还能找到线索,总有一天会物归原主。”
“盛茂”失窃的两件宝物还没有能找回,地下室又第二次被偷。
有一天,白老板事先得消息,说有一位海外华侨巨商要到店里来看货。“盛茂”就像迎接财神似的,一早就作好准备。开门后不久,那位华侨巨商果然来了。此人五十多岁,衣着平常,看不出是有钱的阔佬。李来根照例守卫在店门口,王乃中在楼上等候老板传呼,白娣献完烟茶,很快退出店堂,由白老板一人与客人洽谈。客人走后,白老板说他只买几件价格不高的古玩,另外还看中几样小摆什,已讲好价钱,并付了定金,说好明天派人来取。大家正为做成一笔生意而高兴,谁知白老板在清理货架时,发现少了一件珍宝——象牙白金龙舟。早上刚摆上货架,到发现丢失为止,除了海外华侨巨商,没有来过第二个客人。那位华侨巨商,肯定是位海外飞贼。一个象牙白金龙舟的价格,是华侨购物钱款的百倍。白老板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珍宝在眼皮底下被人拿走,好不荒唐!真的老眼昏花了吗?
李来根说:“师傅,我去把那华侨宰了!”
王乃中说:“先要打听他的下落,不然宰谁?”
白老板瞪了李来根一眼说:“二十多岁的人,还像小孩子。我们是生意人,能去做杀人的事吗?你们别急,还是让我想想办法吧。我不信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没过两天,自老板说已经打听到那个华侨住在太平洋大饭店。这个华侨在欧洲也是有名的窃贼,专门以收藏古玩珍宝为掩护,乘机偷盗,他已在全世界几十个国家作过案,从未失手过。这个窃贼在三两天内就要离开中国回欧洲。时间紧迫,如何是好!
李来根说:“我闯进他房间,用刀逼着他,把龙舟交出来。”
白老板说:“人家一揿警铃,你就成了强盗啦!”
最后,还是白老板作出决策,三个人全力跟踪华侨,跟他上火车,火车上比饭店混乱,再寻找机会下手。
在南下的列车上,李来根、王乃中和白娣三个人和华侨在同一节车厢。那华侨带的东西不多,一只皮箱随意放在行李架上,另外还有一只皮包,时刻抱在怀里。不用说,珍宝就在皮包里。
这时,王乃中先向李来根耳语了一句,然后照准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两人在车厢里大打出手。顿时车厢里秩序大乱,有人劝解,有人躲避,也有人拍手怪叫,想看热闹,……
火车在原野上奔驰,坐在华侨旁边的一位少女,先打开车窗,说了声:“闷死了,气都透不过来。”接着以闪电般的速度,夺过华侨手里的皮包,顺手又取下行李架上的皮箱,一个虎扑,从车窗跳下了火车。这个少女就是白娣。华侨被这突然袭击弄懵了,过了好一会才喊出声来。
这时,李来根和王乃中也停止了打斗。王乃中走过来问华侨:“窃贼在哪?”
华侨指着车窗说:“跳车了!”
王乃中说:“好,我去捉!”说着也飞身跳下了火车。
华侨还在喊:“谁帮我捉贼,捉到有赏。”
李来根走近华侨说:“好,老子先赏你一个耳光。”他狠狠地打了华侨一个耳光,也从窗口跳下火车。
这次三个人协调行动,不但夺回了象牙白金舟,还得到了这华侨的皮箱里的不少珠宝和古玩。
白老板又喜又叹。喜的是夺回了象牙白金龙舟,叹的是又带回了华侨的几件古玩。他对白娣说:“我们岂不是也成了窃贼?不过这也怪不得你,当时你又不知道我们珍宝被他放在哪里。我们不能要不义之财,我来给华侨的这几件东西估个价,明天把这笔钱捐赠给慈善机构。”
白老板的品质,使三个伙计大为敬佩。就在追回象牙白金龙舟的庆功家宴上,由白老板作媒,将白娣许配给李来根。当日成婚,新房就在珠宝店楼上,洞房花烛夜,李来根从口袋取出一只精致的首饰盒,对白娣说:“这是师傅送给我们两个人的结婚礼品,关照我进入洞房后再给你,——现在可以给你了。”
白娣问:“是什么东西?”
李来根说:“琥珀蝴蝶,是一对,我们一人一个。”
这对琥珀中各有一只蝴蝶,晶莹得犹如嵌在玻璃里一般。白娣接过琥珀,不由大吃一惊,放到灯下又仔细辨认,问李来根:“你知道这对琥珀的来历吗?”
李来根知道,大约一年前,白老板告诉李来根店里失窃了一对琥珀蝴蝶,让李来根一个人去夺回来。就是这对琥珀。原来,白老板遇到小的失窃案,只让一个徒弟去夺回是常有的事。
白娣问李来根:“你从什么地方夺回来的?”
李来恨说:“嘉兴,姚家庄一个小什货铺子里。”
白娣把一对琥珀捂在胸口,沉思了好一会,对李来根说:“来根,我们上当了。这对琥珀根本不是店里的,是我们家祖传之宝,从前,我家三天揭不开锅,我父亲也没舍得卖这对琥珀。你刚才说的地方,正是我老家,那个开什货店的就是我父亲。”接着她又压低声音对李来根说:“来根,看来白老板是个贼头,我们现在在贼窝里。”
白娣估计得一点不错,白老板是黑社会专盗珠宝和古玩的头目。他收养这三个人的目的,就是要从小把他们培养成窃贼,所谓的夺回宝物,其实是叫他们盗窃。
小夫妻俩如大梦初醒,觉得再在这黑店呆下来,决没好下场。他们想把一切都告诉王乃中,尽快离开这虎口,但怕王乃中不信,反而坏事。他们左思右想,终于下了决心。两人带着这对本属于自己的琥珀以及随身衣物,悄悄出了门,远走他乡,不知去向。
李来根和白娣一走,盛茂珠宝古玩店只好关门,白老板隐名埋姓,去干了别的行当。王乃中呢,暴病而亡,读者诸君尽可怀疑,这是白老板干的,因为他要杀人灭口。
第303篇、孤独的狼
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遏是失意,它都会笑。国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
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一条孤独的狼顶着呼啸的北风在艰难的迈着步伐。它去往的目的地和它何时会停住脚步,一切的一切无人知晓,或许就无所谓终点,如果说有的话,是它心中那片传说中的草原。
但它会一直走下去,毫不放松,直到倒下。
因为狼知道,在遥远的北方只有它一个,不会再有其它狼的帮助和关心。而且,因为它是狼,孤傲冷漠的狼的本性和对世态炎凉的深刻认识使它深深懂得它最好的朋友便是孤独。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除孤独之外,什么朋友终将会离开自己。
狼也在孤独中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睁开它的双眼,向天地间长啸一声,以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接着,微笑着向太阳升起的地方飞奔。虽然笑容中带有些许伤感和凄凉,可是它还是在笑。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无论是得意还是失意,它都会笑。
因为它是狼,狼是很少悲伤的。狼只会啸,狼也只会笑。因此在人眼中,狼永远孤傲冷漠。
狼也曾想跟小狗小猫一样找一个避风的小屋,但狼永远是狼,没有它们柔软雪白的毛,也没有那温柔多变的眼睛,因而狼只会在荒野中长啸以倾吐心中的郁闷。所以狼虽然一度在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小屋,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剩下的只有一身的伤痕和一想起就会心痛的往事。可是狼只能默默的承受心中的痛苦,静静的去舔自己的伤口。
狼本来天真的以为真诚能让上帝为之动容,现在终于明白,上帝相信的是风花“血”月。
狼现在也终于明白了风花“血”月的真谛。风是呼啸的狂风,花是飞舞的雪花,血是伤口流出的鲜血,月是天上的一轮残月。迎着茫茫风雪,向孤独的残月长啸,是何等的惬意与潇洒!
狼在舔干了自身伤口的血以后又要开始新的旅程。狼又默默地唱起了那首为它写的歌:“我是一头来自北方的狼,在无垠的荒漠中飞奔,呼啸的北风吹过,茫茫的风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一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了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第304篇、强盗和尚
唐朝建中初年,有个韦姓读书人,迁移家小赴汝州,在中途碰到一位和尚。二人并骑前行,谈得十分投机。
天快黑了,和尚指着岔路日说:“由此前行数里是贫僧的寺院,你愿章到寒寺看看吗?”韦姓年轻人欣然同意,于是让家小先走,他随后赶来。
韦生随那和尚一道沿着另一条道走去,大约走了十里路了,还没有到,韦生问和尚:“怎么还没有到?”和尚指着一处丛林说:“就在那儿。”等到他们走近了,又说不是,和尚说还要往前走。已经是夜晚了,四周漆黑,韦生心里生疑,自己上当了!
他素有一手弹丸的绝技,于是决定先下手。趁着夜色的掩护,韦生悄悄地从鞋中取出弹弓并装上弹丸,怀中还揣有十余枚铜九,一切准备停当。韦生开始责备和尚:“弟子是有赶路日期的,因为路上偶然遇见师父,勉强答应了您的作客邀请,现在已走二十里了,不知您有什么打算。”
和尚也不解释,只说您尽管朝前走吧。和尚前行,韦生在后有百米步远,韦生明白这是一个强盗。于是举弓弹射,正中和尚后脑,僧人开初投有发觉,共中了五发丸弹,僧人才觉得有情况,他边用手摸着后脑,边没事般的说:“先生莫开玩笑。”韦生知道和尚非等闲之辈,奈何不得,也就不再弹射,且随他去,听天由命。
过了很久,到了一所庄园,几十个人打着火把出来迎接,僧人请韦生坐在客席上,笑着说:“郎君不要担心。”并问左右随从:“韦夫人的住处照我说的安排了吗?”左右回答:“均已照办。”和尚又回头跟韦生说:“先生先去安慰她们一下,然后马上到这里来。”韦生这才知道妻子等人也被掳到此,他赶忙前去,见妻女住在一个地方,吃住安排颇为妥善,二人相视而哭泣。
韦生不久就回到和尚处。和尚对韦生说:“贫僧是一个强盗,我本没有好意,不知道郎君有如此高的技艺,若是换了旁人是抵挡不不住你的飞弹的。今天没有他意,请不要害怕生疑。刚才所中的诸弹丸都在这。”说罢举手搜脑后,掉下了五颗铜丸。
过了山会儿,和尚摆上了筵席,中间有头蒸牛犊,小牛犊上插了十几把刀子,并用肉饼围成一圈。和尚与韦尘拱揖就坐,接着说:“贫僧有几个义弟,想请他们谒见先生。”说罢,有五六个穿着大红衣袍,系着宽大腰带的人,在阶下站成了一排。和尚大声说:“拜见韦先生,你们如果从前在路上碰到韦先生,早就被击成粉碎了。”然后一同入席。
酒足饭饱,和尚说:“我干这一行当已有很长时间了,现在年龄大了,也要洗手不干,遗憾地是有一个儿子他的技艺胜过老僧,我想请先生为我决断。”于是和尚呼飞飞儿出来参见韦生。
书生见飞飞儿年龄才十六七岁,穿着一件绿色的长袖衣服,皮肉光滑洁白,是一个美少年,只是服睛里闪着野气。和尚对儿子说:“到后堂陪韦先生练练。”和尚给韦生一把长剑和那五颗弹丸,并且说:“请你用上所有的本领杀死他,不要让他连累我。”于是将韦生领到一处宽敞的厅室中,并将门反锁上。
厅室四角都燃上明烛,飞飞站在中间,手执一根短鞭。韦生引弓发弹,想肯定会击中日标的,不料飞飞将弹丸敲落,跃身梁上,贴身墙壁脚不点地地四处游动,灵敏得象猿猴。弹丸射尽了,没有击中一颗。韦生于是持剑逐杀,飞飞迅速灵活地躲闪着韦生的攻击,他离韦生常不到一尺远。韦生将飞飞手中的鞭子斩成数节,但却不能伤及飞飞。
二人盘旋争斗很久,韦生难以得手。和尚开门问韦生道:“你给老僧除害了吗?”韦生将争斗情形说了一遍,老和尚显出惆怅的样子,看着儿子说:“韦生和你交手未曾取胜,看来你必然仍做作贼的生涯,谁知道以后有什么结果呢?”
当晚和尚通宵与韦生讨论剑法和弓射之技艺。天刚放亮,和尚送韦生及其家小上路,赠与韦生一百多匹绢缎。
第305篇、曹瞎子
曹瞎子不瞎,其二叔眼盲。曹瞎子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乡,曹瞎子跟二叔生活。二叔无以为生,能弹一手三弦琴。曹瞎子当了拐棍,引导二叔走街串巷,爷俩儿依靠卖艺为生。
俩人无论春夏秋冬,顶着严寒冒着酷暑,游走在各个乡村。二叔为侄儿打算,闲时教其弹三弦。曹瞎子打小顽劣,经常偷懒不学。二叔操起拐棍就打,也是恨铁不成钢吧。曹瞎子不懂事,又不敢明着顶嘴,就采用独特的报复方式,模仿二叔的动作,算是孩子的恶作剧,消解内心的抱怨。也是俗话说的,跟啥鸟唱啥调儿。天长日久耳濡目染,曹瞎子对盲人的言谈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表现得淋漓尽致。
二叔在一个冬天走了。曹瞎子沦落到街头,他没有什么特长,加入了“大筐”,就是乞讨的花子房。大筐内部有分工,比如去财主家讨饭,有人唱曲儿讨饭,有人拍板砖自残,有人呐喊造声势,等等。曹瞎子会几句唱词儿,就装扮成瞎子讨饭。目的只有一个,扮可怜博同情。
那一年,戏班在镇中唱子孙窑──子孙窑是给财主单唱戏──正碰到大筐乞丐讨饭。乞丐中的瞎子很可怜,唱的小曲儿入耳,大辽河产生怜爱之心,摇着头说,嗓子真透亮,可惜是瞎子!等乞丐们散场离开时,大辽河逗曹瞎子,道,愿意去唱莲花落不?当时二人转有很多名称,比如双玩意,小秧歌,春歌,等等,也叫半班戏,莲花落,小戏,等等。曹瞎子不想离开花子房。在大筐的行列里,他的分工是俏活儿,含有一定文化素质,不像有人要自残,要装凶耍横。但是,他抬头看见了小喜儿,小喜儿身着绿裤红袄,头上扎着粉色绫子。曹瞎子问,能跟小喜儿一副架不?大辽河惊讶地问道,你不是瞎子吗?曹瞎子道,俺见小喜儿眼开了!
曹瞎子入行唱下装,下装以丑为美,以丑衬托上装。曹瞎子常以瞎子扮相,把盲人的笨拙迟钝等,表演得入木三分,不知道其真身的人,以为曹瞎子眼睛盲,知道真相后不禁感慨。于是百姓送艺名:曹瞎子!曹瞎子要与小喜儿一副架,按照戏班的一般规律,唱一副架男女多为夫妻,天长日久配合默契,跳进跳出,千军万马,只有俺俩,才把戏唱得圆兜得住。这是结为夫妻的捷径。但是小喜儿稀罕师兄,只是偶尔与曹瞎子搭戏。曹瞎子只有“看戏”的分儿。
四平快要解放那年,国民党兵员损失严重,四处抓壮丁补充。那日戏班子在乡下唱戏,忽然被抓丁军队包围。众人大乱,四处奔逃,当兵的挨个屋子搜查。曹瞎子丢了妆匣子等物,摸了一根烧火棍,一头儿给小喜儿,一头儿自己攥着,一步步走出院子。当兵的四处喊着,这里有一个小子。及至包围过来,都大失所望。连长骂一声,是个瞎子,顶个屁用,继续搜索。大师兄被抓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曹瞎子和小喜儿逃出来,遇到外围的解放军,在解放军驻地吃到了大馒头,还喝到了猪肉汤。曹瞎子不忘艺人本色,道,吃了东家的嚼货儿,就得给东家唱一段。曹瞎子和小喜儿搭戏,唱了拿手的《瞎子算卦》。战士们觉得不过瘾,俩人又唱了《瞎子关灯》。几乎一夜之间,前线战士都知道了曹瞎子。
战士们看的是热闹,团参谋看出门道儿,他经过组织同意,找到曹瞎子谈话。团参谋道,瞎子为讨生计,多会出门算卦,师父会扮演瞎子,师父有这本事吗?曹瞎子说,俺只看过瞎子算卦,在戏里给人算卦,戏外咋会这本事呢?参谋说,这件事非你不可,师父就扮成瞎子,给咱解放四平、解放东北做事。曹瞎子说,俺唱戏也能做大事?参谋说,能,战争处在关键节点,不定哪个环节起作用,国民党军队开始瓦解,官兵对未来丧失了信心时,不知哪句话起作用,或许瞎子的点拨,能给他们指明方向。曹瞎子说,长官你就吩咐吧,早些解放四平,早把师兄救出来。
那一天,曹瞎子和小喜儿进城了,卦摊摆在国军某团部门前。果然如解放军参谋预料,国军团长在卦摊前站住。曹瞎子翻着白眼仁,道,先生眉下应有颗痣。团长惊异莫名道,真是奇了神了,瞎子有这道行!这是有天眼啊!曹瞎子道,不要小看了这颗痣,这是面上风水,可预知主人吉凶。团长说,先生就试着说说。曹瞎子摸着团长脸,摸到那颗痣上,道,忽凉忽热忽明忽暗,先生处在进退之间。团长环顾周围属下,属下们都退后远观。
当天晚上,这个国军团长率众投诚……
第306篇、永不言败的七条狼
西伯利亚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全年有8个月是冰雪纷飞,冬天气温常在零下四五十度,离西伯利亚最近的村庄大约有3000公里,人一旦被流放到此地,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1820年秋,阿亚·皮内丝因辱骂长官,而被圣彼得堡法庭判刑15年,流放到西伯利亚楚林村服劳役。
皮内丝是一个正直、勇敢、有理想、体格强壮的青年,流放到此,皮内丝在山坡下盖起了过冬的木屋,开始适应环境。
狱长马拉很坏,有一个犯人的妻子自愿随夫来此复苦役,没想到,马拉将其丈夫杀了喂狼,而后强占这个女人做了他的老婆。
西伯利亚虽然方圆3000公里没有人烟,冰雪连天,犯人不可能有逃脱的可能,但马拉还是规定:为防止犯人逃走,犯人不能养狗,不准有木匠工具,可以自由狩猎,种植谋生。
皮内丝能吃苦也很能干,辛苦了一秋,日子过得还可以。山坡下的小木屋里挂满了晒干的雪兔、松鼠、雪雉、鱼、刺猬、雪蛙、大泥鳅、猪獾等过冬的食品。冬天来了,犯人们被零下四五十度的严寒逼在各自的窝棚里。皮内丝年轻不怕冷,竟到高达100米的松果岭上的森林里闲逛,还拾到两只冻得铁硬的雪雉。正当他得意之时,他的神经绷了起来,血液顿时涌上脑门。他遇到了一公一母两条看起来很健壮的西伯利亚狼,公狼从左边逼近,母狼从右边靠上来,它们的眼里闪出逼人的绿光,显然,是两条恶狼。公狼首先扑过来,皮内丝飞起一脚,牛皮靴子犹如一块重重的石头,公狼被踢出1米多远,爬不起来了;对扑过来的母狼他也用脚猛踢。同样,母狼也倒地不起,这是因为皮内丝的力气太大了,狼也太饿了。皮内丝把两只雪雉放在狼嘴边,然后回家了。两条狼的不堪一击,让皮内丝对征服它们有了信心。
皮内丝鼓足气,发威一般地吼。
“嗷唔”——突然,皮内丝发出了一声典型的狼嗥声,尖锐的声波在松果岭中响起脆烈的回声,震得西伯利亚针叶松上的积雪纷纷地跌落。叫声似乎想要告诉这两条狼——我也是狼,我是比你们更厉害的狼,我是你们的狼王。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皮内丝开门发现被他踢过的两条狼一左一右的蹲在门外,显然它们凭嗅觉寻上门来,但它们不是报复,而是表示臣服,也希望皮内丝再赐予食物。皮内丝扔出了食物,它们不客气地吃了。自此以后,狼隔三岔五地来讨食,都一一得到满足。后来,皮内丝给公狼起名叫罗密欧,为母狼起名叫朱丽叶。3个月后,罗密欧、朱丽叶消除了对皮内丝的疑惧,终于在木屋里定居下来,与皮内丝一起度过了西伯利亚长达8个月的冰冻期。
雪化冰消的夏天,罗密欧、朱丽叶回归到松果岭大森林,它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大展身手了。第二年冬天来了,一个风雪弥漫之夜,罗密欧、朱丽叶领来了它们生育的5条狼崽子,小狼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存竞争,对人极依恋,竟纷纷往皮内丝的腿上乱爬。皮内丝感动得热泪盈眶,叹了一口气:“罗密欧、朱丽叶,你们一家子既然投奔我,就和我一道过日子吧!”
僧多粥少,狼引起的食物危机压迫着皮内丝,不得已,他在松果河的厚冰上用柴烧化了一个洞,用麻线拴着食饵钓鱼。首先钓上来的是一条无鳞黑袍鲇鱼,足有10来斤,硕大的黑袍鲇鱼在冰上只扭动了两三下尾巴,就被彻底冻上了。毕竟是零下四十多度的严寒呀。狼们饥不择食,互相争夺,不到3分钟,鲇鱼就进了狼肚子。不一会儿工夫,皮内丝钓起的鱼像小山,足有200公斤,他用树枝编成地排,用麻绳做成辕套,将鱼儿放上去,由七条狼拖回木屋。
冬去春来,春去夏至,皮内丝在夏天的时候又将狼放归大自然。一天,他爬上松果岭,“嗷唔”——一声狂吼,罗密欧、朱丽叶和已经长大了的小狼们都循着声音跑了过来,它们见到皮内丝,高兴得又蹦又跳又叫。已经长大的小狼们尽瞎胡闹,罗密欧、朱丽叶像两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分别用舌头舔着皮内丝的左右手,表达着它们对这位西伯利亚的两脚狼王的感激和情意。看着这群活蹦乱跳的狼,皮内丝灵光一闪,我能逃离这个鬼地方。
从此,皮内丝更加拼命的努力积攒食物,就像一只耗子,拼命往洞里贮备食物。不久卷起漫天风雪,严寒降临西伯利亚。罗密欧、朱丽叶领着已经长大的小狼们也回到皮内丝的木屋里过冬。他抱起最小的伊利莎白,叹口气:“唉,孩子们,你们筋骨还嫩点儿,咱们再熬一年吧!”在这个冬天里,皮内丝有意识地驯化它们联合驾套拖鱼。狼们每天把皮内丝钓起的鱼,从松果河的冰层上拖回木屋,罗密欧、朱丽叶居两侧,中间是五条小狼,它们的动作越来越协调。
周而复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小狼变得同父母一样的健壮。皮内丝家里的食物也越存越多,狼群联合驾套的技术也越来越熟练了。囚犯们很羡慕皮内丝拥有一个狼群,有人称皮内丝为双腿狼王。狱长马拉虽然心中有气,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根据俄罗斯法典规定,犯人除了不准养狗之外,并没有说不许养狼。
皮内丝以修屋为名,向马拉借了斧锯,实际上,他用针叶松枝桠,造了一架结实的雪橇。
皮内丝为了不引起怀疑,在第一时间归还了斧锯,把雪橇深藏在雪窟里。从此,每当夜深人静,皮内丝便唤出狼群,进行试拖训练。天长日久,渐渐得心应手,皮内丝放手、放心准备着他的逃跑计划。在零下四五十度的西伯利亚的寒冬的夜里,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日子在一天天飞逝,皮内丝决定第二天晚上进行大逃亡。这一夜,月明星希松果岭一片死静。皮内丝喂饱了狼群,将准备的食物都搬上了雪橇。马拉毕竟是沙皇的爪牙,他手提一柄雪亮的板斧,突然出现在皮内丝的面前。
“皮内丝,我早就料到你这小子借斧锯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想逃呀,别作梦了,没有人能逃脱得了这斧头的制裁”。
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板斧,当头劈向皮内丝。这太突然了,皮内丝来不及思索。危急中,皮内丝一声狼嗥,七条狼就像猛虎一般扑了上去,嗥叫声后,马拉倒在血泊中。
皮内丝捡起斧锯,一挥手将马拉的头砍了下来,还没等血涌出来,创口已被封住,天太冷了,皮内丝把马拉的尸体装上雪橇,当狼的粮食。没有马拉的阻挡,狼群上路了,一口气跑了一上午,一停下来,七条狼立即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休息,那饥饿的目光随着皮内丝忙碌的身影溜溜转。
皮内丝抱下马拉的尸体,在胸前划着说:“你为了夺取犯人的妻子而砍死犯人喂狼,今天我也要用你的血肉喂狼。”
皮内丝举起板斧肢解了马拉,一部分喂狼,大部分装在雪橇上。他又用斧子砍出一个雪洞,招呼狼们钻进去,见它们依偎在一起了,又用马拉的大皮袄盖在它们的身上,让它们休息恢复精力。皮内丝吃了点食物,嚼了几把雪,也挖了一个雪窝钻进去,蜷在里面打盹。
究竟休息了多长时间,皮内丝也弄不清楚,因为他是被小狼伊利莎白弄醒的。他被伊利莎白舔醒后钻出雪窝一看,所有的狼都排在雪橇旁,朱丽叶拱盖着它们身上的那件马拉的皮袄,用嘴咬着拖到雪橇上。众狼显然已恢复体力,等待喂食、出发。雪橇上有那么多食物,但是谁也不敢动,因为它们知道:皮内丝是它们的王。
皮内丝又拿出一部分马拉的肉喂狼。
皮内丝朝着东边的贝加尔湖方向前进,白天看太阳,晚上见月亮,逃亡整整有一个星期了。马拉的尸肉已所剩无几,只剩半截腿了,没想到这竟成了危难中的救星。
那是半夜里,狼的精神状态很好,皮内丝决定通宵行进。皓月当空,照着白雪皑皑的西伯利亚雪原。突然,狼们停步,并且向后逃,而雪橇带着惯性反把狼们向前拖,罗密欧发出了惊恐的呻吟。皮内丝知道遇到了魔鬼,令恶狼害怕的肯定不是小魔鬼。他定神细看,只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向雪橇靠拢,原来是一头重达一吨的西伯利亚虎,它是西伯利亚野生动物食物链的终端,名副其实的西伯利亚动物之王;它的皮毛价值千金,拥有它一张皮可以成为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小地主。
搏斗的结果肯定是凶多吉少,这对苦心逃跑的皮内丝来说是不值得这样去做的。皮内丝紧握住马拉的那柄铁斧,准备关键时刻也得拼命,看着发抖的狼群,他突然灵机一动,举起马拉的半截腿,用力朝饿虎扔去。老虎一口咬住,然后跑开了。
皮内丝在心里默默的祈祷:“感谢您,上帝!”
雪橇在皮内丝的指挥下重新前进,而且速度奇快,显然,饿虎的出现,让狼群有点胆战心惊,对于它们来说,只想逃离,离饿虎越远越好。
如血的太阳自东方升起,奔跑了一夜的狼群放慢了脚步,沉重的雪橇在苍凉的西伯利亚雪原上缓缓滑行。皮内丝在左顾右盼,他在为劳累了整晚的狼群寻找休息的地方。突然一阵风卷起一股干雪,风卷过的雪地上露出一架完整的人体白骨。显然,这是西伯利亚的逃犯,他带着生的欲望,历尽艰辛,最终未能战胜严酷的大自然,走到这里倒下,为人中画上一个悲惨的句号。皮内丝虔诚地脱下狗皮帽向白骨挥动,以慰亡灵。
皮内丝和他的狼群走走停停地进行了半个多月,所带的粮食也所剩无几,饥饿威胁着他和狼群。罗密欧、朱丽叶的套绳一直拉得很紧,负重最大,消耗的体力也最大,最后竟东倒西歪。这两条老狼显然折腾得筋疲力竭了。皮内丝只得将它们抱到雪橇上,跟他一道休息,雪橇任由五条年轻的狼拉着,时快时慢由狼们自己决定。
不久,罗密欧呻吟着,摇着头,拱开盖在它头上的皮袄,两眼直直地盯着皮内丝。皮内丝伸出手,它伸出缺乏粘液的舌头,舔着皮内丝的手心手背,然后闭上疲惫的眼,很快断了气。皮内丝摸摸罗密欧身边的朱丽叶,已经冰硬,它显然死在罗密欧之前。
皮内丝停止了前进,并为狼们卸了辕绳。五条狼挨个儿成一字形蹲在雪地上,狼眼漠然地望着皮内丝。
皮内丝没有理睬它们,皮内丝用板斧砍下了罗密欧、朱丽叶的头,将两个狼头放置在坡顶雪堆上,面向东北方。他脱帽致意,祈祷罗密欧、朱丽叶保佑他和它们的子女逃出西伯利亚。狼不撕食活着的伙伴,但对死亡的同类,是可以像吃羊一样吃掉的。皮内丝剁碎狼肉,将一部分扔给狼们吃掉,余下的精打细算,估计能维持三天。皮内丝严格掌握着时间,每次只能休息一夜,第二天必须上路,因为拖延时间就是无谓的消耗,就意味着死亡。
第三天早上从宿营地出发前,皮内丝自己留下两块狼肉,用强劲的咬嚼肌撕食了,把最后一块狼肉扔给狼们,瞧着它们吃完。然后他伸出两手,把五条狼搂到胸前,那情形似乎告诉它们,我们已被陷入困境,如果不能活着出去,就只能死在这里。良久,皮内丝流出了眼泪,在每条狼头上抚摸一下,伊利莎白竟舔着皮内丝腮上的泪水。
皮内丝和狼们继续出发了。
皮内丝不再要求与他相依为命的狼们再为他做什么,他只是坐在雪橇上想着好运气,在旅途中不时打盹。当他再次醒来时,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要去的目的地——贝加尔湖。皮内丝颓废的情绪立时高涨起来。他好像看见了人群,看见了安祥的村庄。皮内丝兴奋的高声“嗷唔”,五条狼像接到了命令似的,雪橇像箭一样飞速前进。
第307篇、野人山传奇
1.一闪而过的魔影
学院下发通知,下周二,开始野外生存训练考试,考试的具体内容和地点,没有向学员告知。
星期一下午,毕业班学员全部被空运到昆明机场。在昆明休息一个夜晚后,第二天早上,学员们准时在机场集合。学院政委正式宣布,野外生存训练马上开始,每人携带战斗武器,分发二十发子弹、二颗手榴弹、二枚信号弹、一架军用望远镜、大小军刀各一把、一个军用饭盒、一张军用地图、一个卫星定位仪和一部手机,但手机的设定是只能拨打一次电话,且通话时间限定在一分钟内。参加考试的学员,将被直升飞机分别送往一个神秘的地方,那里没有人烟,没有食物,也没有任何人的帮助,瘴气密布,虎豹出没,各种危险都有可能随时出现。参加考试的学员们,将要在这种险象环生的荒芜环境中生存一个星期,然后到一个指定的地点集合,返回学院。
学员们上飞机后,按规定被分别装进一个棉布袋,然后扎紧布袋口,被降落在被指定地点。
王小龙是最后一个被单独抛下的学员。
王小龙着陆后,迅速用军刀割开棉袋,从棉袋内钻出来,拿出卫星定位仪和军用地图,测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卫星定位仪显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东经104度××分和北纬23度××分的交叉点上,军用地图表示,此处是野人山的黄金谷,是我国云南与缅甸、老挝三国交界处的一个原始森林,翻过黄金谷,就到了历史遗存的三国有争议地带“金三角”。被空运到这里进行野外生存训练考试,生存的难度极限就更大了。要在这里平安地生存一个星期,首先就是要有保证生存的食物和火种,然后才是对付其它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危险。
王小龙定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寻找食物。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带上曾经装自己的棉袋。这条棉袋,虽然是空运时的一个禁闭道具,但在一个星期的生存训练中,也将是他度过夜晚防寒的睡袋。
王小龙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能充饥的多种山野菜。但光有野菜充饥不行,它保证不了与野兽或其它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相搏斗时所需要的体力,要保证自己的体力不受大的损伤,还必须储备至少够一周食用的肉类食物。
王小龙在丛林中找了一些细腻且有韧性的藤条,在辨认出的野兔、小鸟常出没的陆地和树上下上套子,自己再记上记号。王小龙所下的套子,是山里人捕猎常用的一种活套子,猎物一旦钻进去,有进无回,百发百中,套无虚下。
王小龙正在下套子的时候,冷不防从草丛中窜出一条大蛇,王小龙在听到草丛中有轻微响声的时候,已经快速闪开了。大蛇扑空后,竖起一尺多高的半截身子,口中吐着血红的芯子,充分显示着一个幽灵杀手的威严和狰狞。王小龙则想,你来得正好,这不是我正需要的食物吗!在大蛇发起第二次攻击的时候,王小龙手中的藤条似一条长鞭,“呼”地一声朝大蛇打去,大蛇身子一卷,躲过打来的藤鞭的同时,半条竖起的蛇身也贴近了王小龙。蛇快,王小龙的手更快,就在大蛇贴近王小龙的瞬间,王小龙的右手抓住了大蛇的七寸,左脚踩住蛇身,双手用力一拉,大蛇死了。
王小龙用手掂量了一下,这条蛇,足有四斤重,削皮去脏之后,再加上野菜,足够二天的食物。他看看表,时间已至中午,他就把蛇搭在肩上,拿上采来的野菜,寻到一处背风的悬崖下,将蛇和野菜放到地上,又从附近寻到一些干柴,开始生火做饭。
火种需要自己取。这事难不倒王小龙。可是,就在他就地取火准备做饭的时候,猛听身边“哗啦”一声树叶响,一个黑影从身后一闪而过。王小龙再仔细看时,他刚刚捕获的大蛇不见了。
他走到放蛇的地方仔细查看,地上有光脚丫子的脚印。他拿起望远镜搜索,荒山丛林中什么也找不倒。自己刚刚打死了的大蛇,难道复活了不成?这时,他想起了曾经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个有关在我国广西边界发现野人的帖子……
难道野人山真的有野人吗?
2.遭遇野人
2.遭遇野人
蛇肉虽然没了,但他仍然得取火,中午饭只好用野菜充饥了。
没有现成的火种,他从子弹夹中取出一枚子弹,去掉弹头,将一把易燃的干柴放进用石头垒起的锅灶内,又从枪上取下撞针,用撞针撞击子弹壳的引爆门。一股青烟升腾后,“灶内”的火熊熊燃烧起来。他又用不锈钢饭盒,从石缝中打了一盒水,将洗净了的野菜放进饭盒里煮熟,第一顿饭勉强地应付过去了。
下午,他不但捕捉了一只野兔、两只雉鸡,还寻到了一个合适的住处。这个住处背靠石崖,崖下有一个小石洞,可供一人避雨,又可以藏东西。他把午间升起的火种移到新址,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把吃剩下的食物用萱草包好,藏进石洞内,用采割的藤条在石崖前的三棵树上搭建了睡铺。
山林里的夜来得早,睡前,他不忘多寻些枯树枝将火加旺,深山老林野虫多,再猛的野兽也怕火。
尽管这样,晚上睡觉他仍是非常警惕,除了每隔段时间要往火里加柴之外,还得细听四周的动静,第一次独身处于原始森林之中,内心惊怵之外,更加想念战友、向往都市的喧哗,怎么也睡不着。迷迷糊糊中,似有一阵瑟瑟的声响,他麻利地带枪翻身跳下藤床,一个黑影从石崖前一晃不见了。
由于多半夜神经的高度紧张,刚才双眼稍一迷糊,火堆上的明火熄灭了,石崖前消失的黑影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清楚,也暂时顾不上追究,赶快朝火堆上加柴,让明火赶快再燃烧起来。
火被重新燃起来之后,他才走到石崖上的石洞里查看,睡前放在石洞内的食物全部不见了。
难道又是那个魔影干的?
天亮之后,他开始仔细检查,发现石洞左右、自己“领地”的周围,都有人光脚丫子的脚印,并且,这许多的印痕,都是同一双脚丫子留下的。这些脚印表明,偷走食物的不可能是什么野兽,是人!可是,他是被飞机抛下地面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的,上级不可能派人来监视自己,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不可能有正常生活的土著山民。
一种直觉告诉他:与自己作对的,也许就是还没有开化的一种原始人,被现代人称之为野人的人。
想到这里,王小龙赶快去查看自己昨天下的捉小动物和飞鸟的套子,果然,不出所料,套子上的捕获物也全部被野人取走了。
遇上野人作对,是他始料不及的。怎么办?躲避野人?自己能躲避得了么?消灭野人?法律是不允许的。他也不会那么办。现在所能做的唯一办法,就是要主动出击,让野人别找自己的麻烦。
整整一天,他都在为寻找野人做准备。这一天,野人也没有再在他的附近出现。晚上,他把白天准备的食物随身带在自己休息的“藤床”上,把篝火升得旺旺的,并在石洞周围布下陷阱,等待野人出现,就地捉拿。可是野人一夜都没有出现。难道野人发现了给他布置的陷阱?
于是,王小龙又决定,瞄着野人的足迹,寻找野人。
3.野人会说汉语
3.野人会说汉语
披荆斩棘,一路寻来,在又一个悬崖下,野人的脚印消失了。王小龙拿起望远镜朝悬崖上搜寻时,他发现了悬崖上一丛荆棘掩映下的一个洞口。洞口距地面高数丈,且悬崖陡峭,即使野人住在上面,他又是怎么上去的呢?为了弄清楚悬崖上洞穴是否就是野人的家,王小龙寻找到一处掩蔽的地点后,拿起望远镜对着洞口仔细观察。这时,一只飞鹰正在洞口上的悬崖顶上盘旋,王小龙突发奇想,如果野人就在洞内住着,自己何不一枪打下飞鹰,同时也给野人一点震慑呢?
想到此,王小龙便举枪向飞鹰瞄准。只听“叭”的一声枪响,天上的飞鹰一头朝地面栽下来……
说时迟,刹时快,伴随着枪响的同时,只见悬崖上洞口处的荆棘丛一闪,一个一丝不挂的野人突然闪现在洞口,惊异地搜寻着骇人的声音来自何处。他发现了正从天上徐徐降落的飞鹰,当飞鹰快要降落到他对面的同时,手中突然飞出一条藤索,把飞鹰卷了回去。可是,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飞鹰的那一刻,突然惊叫了一声,惊恐地看着飞鹰身上滴出的血迹……
野人在洞口足足惊愣了十多分钟,并确认附近没有危险之后,才走回洞内。
王小龙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终于没有被暴露在野人的眼皮子底下。他走出掩蔽自己的树丛,拿着望远镜在悬崖的两边小心轻微地仔细寻找,看悬崖两边有没有能攀沿上崖的路道,而且惟恐弄出声音,惊动了洞里的野人。找的结果让王小龙非常失望,悬崖两边根本就没有通向洞口的路径。况且,即使找到了通往悬崖洞口的路径,野人能让他进洞吗?如果自己猛然间与野人遭遇,并发生交手的情况又该怎么解决呢?如果不用武器,自己能斗过野人吗?而且,要在保证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也能保证野人不受伤吗?这恐怕很难保证。因为,野人刚才用藤鞭收鸟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
面对这一系列的难题,王小龙决定,仍然采用自己事先设计的方案:设置陷阱,捉拿野人!
在距野人居住地不远的一处山坡上,王小龙选择了一个新的住处,把做好的肉食悬挂到一棵大树上,在树下下上带机关的套子,套子上面用枯树叶覆盖好,另一端连着一条柔韧结实的藤索。套子上的机关一旦被触动,藤索就会迅速拉动,将“猎物”凌空悬起。
做完这一切,他又将一个剥了皮的小动物放进饭盒里,拿到火上猛炖,故意让新鲜的肉香味浓浓的飘散开来,飘得越远越好,他希望野人嗅到肉香味后,早点过来拿食物,他们能够尽早地结束这种抢夺食物的战争。他自己则藏在离“陷阱”不远的一个能观察到悬崖山洞的隐秘地方,架起望远镜,一刻不离地观察着山洞口的动静。
也许是山洞里的野人嗅到了飘至洞口的肉香味,他真的从山洞里出来了,径直朝王小龙设计的“陷阱”走来。
野人来到王小龙的新居住地附近时,并没有马上实施抢食行动,而是远距离地观察,当他确认食物附近没有守护者时,才小心翼翼地朝着树下移动,惟恐受到食物所有者的突然袭击。
近了,野人才发现,那诱人的香味,是从火上的铁盒子里发出来的。同时,他也看到了悬挂在树上的好吃的东西。
野人迅速地靠了过去。诱人的食物腐蚀了他的警觉。他自信自己的速度,即便被食物的所有者发现,也奈何不了他。
可是野人错了。他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正在接受野外生存训练的特种兵学员。
在野人接近大树欲飞身摘取树上的食物的那一刻,双脚同时触动了树叶下隐蔽的套子和套子上的机关,套子扣住了野人的双踝,藤索迅速滑起,野人被头朝下凌空悬起!野人大叫一声,腰一弓就要用双手去抓被套住双脚的藤索,就在此时,只见王小龙迅速从隐蔽地窜出,手中甩出的两条藤索又同时套住了野人的双手。
野人哇哇大叫,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住王小龙。
王小龙知道野人不服他。为了给野人一点厉害看看,王小龙把手中的枪朝野人晃了晃,然后冲对面的石头“叭叭”就是二枪,响声震天,石头上火花乱溅,吓得野人浑身发抖,立时住了声。
突然,野人说:“你千万别杀我呀。我妈不能走路,需要我养活呀。”
野人会说汉话。这可让王小龙大吃一惊!
4 情动野人心
4 情动野人心
“你不是野人?你还有个瘫痪的母亲?”
“我真的不是野人呀。我妈可以作证。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抢你的东西了。”
王小龙一想也是,既然“野人”抢自己的食物,会说汉语,那一定就是自己的同胞。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沦落为“野人”呢?职业、良心和责任感,他决定把眼前这个由人变为“野人”的人的情况弄个水落石出。
“你不是野人,为什么生活在这没有人居住深山里?而且不穿衣服?与野兽为伍?”
“我也不想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我和我妈下过山,可是山下的人们拿着枪把我们当作野人追赶,为了活命,我们就再也不敢下山了。”“野人”说。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山里成为‘野人’的?”
“这我说不清。你得去问我妈。”
王小龙说:“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带我去见你妈。”他拍拍手中的枪说,“我这枪的厉害你刚才已经看到了,今天你家天上掉下来的那只鹰,我就是用它打下来的。你如果要跑,它可不同意,它会准确无误地打死你。你如果领我见到你的妈妈,我这里所有吃的东西不仅全部给你,而且,今后捕获的野物还可以送给你们一部分,如果你们想下山,我还可以带你们下山去,过与我们一样的生活。而且我保证,今后谁也不敢再把你们当‘野人’欺负。”
王小龙的一段话,打动了“野人”,他同意带王小龙去见他的母亲。
悬崖上,有一条隐秘的小道,是在荆棘的掩映中。“野人”带着王小龙走进石洞时,发现洞内的篝火旁,坐着一位老太太。
一个身穿迷彩服陌生军人的突然出现,老太太并没有显得慌张,她礼貌地朝旁边的一块石头指了指简单地说:“坐。”
王小龙并没有坐,因为,他还在警惕着“野人”,怕“野人”突然向他发起攻击。“老奶奶,您的身体?”
“我这身子已经瘫痪几十年了。可苦了我的孩子。现在你们既然找来了,要抓就抓我吧。与孩子无关。”
“老奶奶。谁要抓你?你们在这山洞里住多少年了?”王小龙惊奇地问。
“你不是红卫兵派来抓我们的?”
听到这里,王小龙哭笑不得……
山洞里静了足足有五分钟,王小龙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说:“老奶奶,你说的是文化大革命吧?它已经结束30年了。您是怎么来到这荒芜人烟的山里来的?有什么冤,您老人家就对我说吧!”
老人想,这个当兵的如果是来抓自己的,反正自己也跑不了。不如把自己的家事全部说出来,再向他求求情,说不定还能救儿子一条命……
5 血泪家世
5 血泪家世
老人叫阮凤霞,家住野人山下一百里地之外的山崖村。母亲去世早,她与父亲相依为命。1964年冬天,她的父亲在山上砍柴时,发现有人将一个人的尸首抬到柴堆上焚烧,他藏在树丛中仔细观望,认出其中的一个是镇上有名的赖皮,从而他断定,这些人是在杀人焚尸,销毁罪证。于是,他柴也没有再砍,悄悄跑下山,向镇革委会报告了情况。镇革委会接到他的报告后,立即派遣民兵连,由他引路找到了焚尸地点。
在他指认的焚尸地点旁边,赖皮几个人正在对着酒瓶野餐。当民兵连长问他们在山上干什么时,赖皮说,我们不是正在野餐吗?当民兵连长说有人看到他们在那里焚烧尸体时,赖皮嬉笑着说,连长你看,我们这不是在吃火烧黄羊肉吗?怎么变成人肉了?
当天晚上,阮凤霞的父亲就被民兵抓走了。
第二天阮凤霞到镇上看父亲时才知道,昨天晚上,父亲已经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并被打得半死,关了禁闭,说是还要把她父亲送县城的监狱。原因是,有人看到她的父亲打死了镇革委会主任的新岳父,他为了逃脱罪状,就诬告赖皮等人在山上用火焚尸,企图转移革命群众的视线。
父亲成了现行反革命分子,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反革命分子的狗崽子。她知道父亲是冤枉的,但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在那个公检法被砸烂了的日子里,她能找谁去为父亲伸冤呢?
她从镇上回到家里后,哭得死去活来。这时,一个灰头灰脸的年轻人走到她家里讨水喝。当陌生的青年人问她哭什么时,她便忍不住对陌生的青年人哭诉了事情的经过。
听了阮凤霞哭诉的情况后,年轻人说,如果你父亲说的是实情,我可以为你把这件案子摆平。
“就你?”阮凤霞怀疑地看着陌生的年轻人。
“你能领我到山上去看看现场吗?”
“只要能为我爹洗刷冤屈,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去。”也是人到难处,也不管陌生人可信不可信,反正是有病乱投医,遇上一根稻草也要抓。阮凤霞连想都没想,就果断地说。
听到这句话,陌生的年轻人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从随身带来的帆布包内掏出一套军绿色的衣服换上,把一个上写“北京市红卫兵”的袖章戴到胳膊上,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顶解放军军帽拿在手中说:“行吗?”
阮凤霞吃惊地说:“你是北京来的学生?”
陌生人点点头,说:“是的。你看我这灰头土脸的,等我洗洗头后,就去找他们说这件事。”
6北京来的学生
6北京来的学生
在镇革委会,造反派热情地接待了这位北京来的学生。当北京来的学生问起山里的革命形势时,镇革委会副主任汇报说,昨天刚刚抓到一个现行反革命杀人犯。北京来的学生问,是不是把尸体藏到山上的那一个?副主任问你咋知道?北京来的学生说,他昨天在山上迷了路,不仅看到一个老汉藏尸体,而且还看到几个红卫兵在山上吃烧烤,当时,他还误把红卫兵和杀人犯当成一路的了,没有敢惊动他们,想等找到革委会后再说这件事。当北京来的学生听说杀人犯不承认自己杀人时,北京来的学生又说,杀了人不认罪可不行,这可是我昨天在山上亲眼看到的事实。他要求镇革委会组织革命群众跟他一路上山,他要把自己看到的事实真相告诉群众,他不仅能向群众证实赖皮几个红卫兵确实是在山上烧烤野餐,而且还能找到被害人的尸体。
上山前,他让人帮他带上二竹篓当地烧制的白碳和50斤芝麻。
在此之前,阮凤霞带他已经到过现场。也是山里人稀少,赖皮等人也粗心大意,骨灰和现场并没有被破坏,只是上面的浮灰盖着了骨灰。
上山来到现场后,北京来的学生就从随行人的肩上接过白木炭,在焚尸的柴灰上面排放整齐,且排得又密又紧,一处不漏,然后叫人升起火来。
山高风大,转眼之间,火势呼呼往上窜。北京来的学生接过盛芝麻的筐子,将芝麻一把一把地撒向燃烧着的白木炭……
芝麻撒在火上,发出哔哔剥剥的声音。半个钟头之后,火才慢慢地灭下来。这时,奇迹出现了——一个人尸体的模样在地面上显露出来。
面对惊愣的人群,北京来的学生侃侃而谈。发生这种情况并不奇怪,因为罪犯在第一次焚尸时,人体内的脂肪和部分油脂熔在了地面上,冷却后便凝固了。现在用白碳把芝麻烧了,油脂渗下去,与人体原先的油脂一融合,尸体的形状就显现出来了。这具尸体,就是失踪了的被害人。所以说,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阮凤霞的父亲,而是赖皮等人!
北京学生用传统方法进行的验尸,效果虽然好,但是,却没有实现原先想象的目的和结果。他的验尸结果,不仅没有为阮凤霞的父亲洗刷冤屈,反而将自己困进了牢笼。因为革委会主任听了情况后,马上带人也赶到了现场,由于北京学生拿不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明,造反派就把他作为冒充红卫兵的盲流、杀人犯的同谋、搞封建迷信、诬陷革命派的现行犯,被关进了造反派的临时监狱……
第308篇、智闯敌关
1942年2月的一天,长江北岸的洪湖码头上人群熙攘,拥挤不堪。也许是闻到了什么风声,码头上全副武装的匪徙告别多,他们在人群中蹿来蹿去,严密地监视、检查着来往事的旅客。
这时,一行农民模样的人来到了码头。为首的那位头戴大芦叶斗笠,外套半成新青布衣裤,肩上挎一印花包袱,手里还拿来了根旱烟杆,像是去走亲戚的。这一行人中还有一位头戴礼帽,身穿呢料中山服的,像个政客。
码头的入口处,一个满面脸横肉的匪徙头目正带动着二十几个手下在盘查旅客。凡是伞、帽子、斗笠之类容易庶住脸的,一律要拿下来。这横肉头目一手拿张纸,另一手提把手松,恶狠狠地瞧着每个旅客,还不时地往纸上对照一番。
瞧这阵势,那为首的农民低下头,悄悄对身旁政客模样的人说了几句。那人点点头,对着前面的入口大声叫道:“这么多人等着上船,你们这么慢慢地检查,不是要耽误码大伙的时间吗?误了船谁负责呀?”
早已等不耐烦旅客纷纷答腔:“就是嘛,得等到到什么时候呀。”“不行,我得赶快走,家里还有急事呢。”“对,不要管他,往前冲……”
人群顿时如潮水般往前涌,匪徙们拼命喊叫、威吓、却根本无法阻挡住人群。那一行人随时着人流顺利地过了入口处,登上了轮船。
进了船厂舱后,那位农民模样的人对“政客”轻声说道:“虽然过了一关,但匪徙们不会就此罢工手,一定还会上船检查的,要准备好。”政客赞同地点点头。这时,他们看见一边的一间休息室里,一个身穿长袍的中年人正坐着,农民顿时有了主意。他朝政客使了个眼色,一步跨进休息室,“砰”的一下,关了休息室的门。
那中年人吓了一跳,正要发作,忽觉来人很面熟。只愣了一会,他立刻就想起来了,这不是满世界在通缉的要犯吗?“你,你是贺龙?”他惊诧地叫道。
农民正是大名鼎鼎的贺龙将军。原来,遵照当时湘鄂西特委的指示,贺龙要带领老李等八位同志回老家湘西桑植开避新的革命根据地。由于当时敌人围攻相当严重,比较起来,江北的洪湖码头这一线敌人的势均力敌力还相对薄弱些,贺龙便决定装份成农民,从洪湖码头绕道回老家。他们中惟一装扮成政客的,正是老李。
“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洪湖县知名的绅士李国良吧?”贺龙身微微一笑说。
“你真是贺龙。实在是太大胆了,你不知道他们要抓你吗?”李国良紧张地站起身,手指着码头上蹿来蹿去的匪徙说。
“知道。”贺龙说着,干脆坐了下来,“因为知道,才要你来掩护我。”贺龙态度虽温和,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威严。
“哎呀,我可是无能为力呀。”李国良连连摆手。
“李先生过谦了,要知道你可是这一带有名的绅士。待遇会儿他们上来了,你只消说我是你的老同学,现任监利县县长田阳春就行了。”说罢,贺龙起身取下李国良头上的礼帽,往着自已头一戴,“对不起,暂借一下。”
此时,门外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果然如贺龙所估计的,匪徙们分成几队人马,上船逐个检查旅客。
那个满脸横肉的头目,带着几个匪徙中到休息室门口,一位已改扮成小职员模样的同志上前拦道:“对不起,我们田县长正和老同学李国良先生在休息不许打扰。”
匪徙头目瞪着眼珠子,晃着手里的那张纸,嚷着:“这是专抓贺龙的通缉令,上面说了,不管是谁,一概要检查。”
两个正争执着,突然门开了,贺龙生气地站在门口:“吵什么,啊,不是要检查吗,那就来吧。”贺龙转达身看了李国良一眼。
李国良犹豫片刻,赶紧上前说首:“哎呀,你们两位是初次见面不相识啊,我来介绍,这位是监利县的田县长,我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匪徙头目死死盯着贺龙看,又举起手上的纸对照一下,突然掏出手枪叫道:“田县长?别看你戴着帽子,可还是太像贺龙了,跟我走。”
“什么?”贺龙顺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然后抓住他拿来枪的手一捏,那枪便乖乖地掉在了地上。贺龙捡起枪,指着匪徙头目说:“说我像贺龙,我看你倒像蒋委员长要抓的那个大土匪头子石民豪,他也是满脸横肉的。”贺龙知道,蒋介石为了剪除异已,正到处在抓土匪头子石民豪,这是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正可以利用一下。
匪徙头目摸摸自己的脸,结结巴巴说地说:“不是,不是,我姓王,不姓石……
正在这时,打扮成政客的老李走进门来:“田县长,要快走啊,刚才洪湖县的李县长派人通知,说是接到上面电话,贺龙带动着人马已离开洪湖,到了监利,让你速回县里。
贺龙一听,挥挥手:“好,马上就回监利。对了,刘书记长,我看这家伙很像蒋秀员长要抓的石民豪,一块带走,转交南京。”
“啊,果然是石民豪!田县长,这回你可是立大功了,把这石民豪转交南京,蒋委长肯定要好好搞赏你了。“老李心领神会,故惊讶地说。
匪徙头目这下可底慌了, 赶紧求饶:“田县长,实在是误会啊。小的也是执行上面的命令,请田县长一定饶恕。”他见贺龙不理睬,又赶紧拉住李国良的手:“李先生,请你给田县长说说吧,千万饶我一回,下次再也不敢冒犯了。”
李国良见这家伙刚才还凶巴巴的,让贺龙这么一吓,竟变成了癞皮狗一般,不由得暗暗佩服贺龙的机智和胆大,紧张的情绪也松弛了下来。他对贺龙说:“田县长,就看在多年未见的老同学面子上,饶他一回吧,反正这事由我作保。”
老李故作为难地说:“田县长,恐怕这事委员长那边无法交代呀。”
贺龙见这匪徙头目不会再找麻烦了,而且时间也不早,就板着脸对匪徙头说:“今天就看在李先生的面子上,饶你一回,以后可不许地再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了!”
匪徙头目又是点头又是鞠躬:“是的,是的,再也不敢和。”
贺龙把他枪里的子弹药退掉,然后往他怀里一扔:“这玩意儿也还给你,记住了,不要老拿这家伙到处吓唬人,对你没好处,懂吗?”
匪徙头连连点头。老李乘机说L“还不快让你手下立刻离船?耽误了田县长抓贺龙,可要你的脑袋!”
匪徙头目马上来了精神,转身对手下匪徙嚷道:“快,快,让他们都撤了,叫船老大立刻开般,别误了田县长抓贺龙。”
匪处们乱哄哄地上了码头,船徐徐地开了。贺龙和同志们站在船舷,看着那帮垂头丧气、一无所获取的匪徙,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第309篇、娘子湖传奇
湖北省大别山西南一百多里的浠水河边,有个湖名叫娘子湖。此湖从空中俯视它,颇似一个女人,弯腰站在那儿向人们作揖致礼呢。关于湖的来历,有个美丽凄婉的故事。
很多年以前,浠水河边有个不大不小的村庄。村子里的人勤劳善良,互敬友爱,过着男耕女织的安乐日子。可是,不晓得从哪一天起,村子里的人发现日子变得不安乐了。为什么呢?因为住在村西头的莫老二某一天大清晨去麦地里施肥料,发现麦苗被什么东西齐刷刷咬断了一大片。
过了两天,村南边上的刘狗旦去自己地里拔草,只见一大片已开了花儿的蚕豆秧儿,也不见了,只剩下三二寸长的茬儿。刘狗旦心疼得不得了,当时就放声哭起来。哭声引来了不少村民,大家见此情景,就愤愤地骂:“这是哪个缺德鬼干的?接二连三地做这种短见事儿,就不怕遭雷劈火烧?”有的人说:“如若这不是两条腿的畜生干的,就是谁家的畜生圈门没关好纵容畜生害人,眼看要成形的庄稼被毁了他也心安?莫非他们一家人不是吃饭的?”
大家骂了一阵,并没什么结果,只得散了。
过了两天,莫老二家的猪不见了;第二天,刘狗旦也叫嚷着他家的几只鸡也没了踪影。从这往后,不是东家的狗一夜之间丢了,就是西邻的鸡没见了。反正,天天早上有村民大叫自己家里不是被毁了庄稼,就是跑了狗或丢了猪。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村子里几乎家家财产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损失。这样一来,村子里怨声四起,人心惶惶,搞得人们愁容满面又莫名其妙。有的人就怀疑说,是不是村子里出了家贼,偷鸡摸狗的运到外面偷换了银子?有的人就驳斥说,如果是家贼发畜生财产的横财,那么,毁坏庄稼有何益处呢?有人便说,这肯定不是人,绝对是神灵对我们的惩罚,因为我们的祖宗先人们干了什么缺德事,俗话说,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现在到了时候,我们遭报应了。
村子里有个30岁出头的村妇,人唤她王氏,是个心地善良的贤德妇人,她很赞成某些村民所谓的神灵惩罚论。眼见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她既害怕又难过。
一天,王氏和同村一个关系很好的名叫慧子的年轻媳妇各自带着自已的孩子去镇上赶集。在集市上,王氏的儿子冬冬看见一个杂货摊上摆卖“长命锁”,很好看,就缠住王氏要买一个,王氏就与摊主讲了价钱后,买了两个。一个给儿子冬冬,另外一个送给了慧子那只有6岁的独生儿子毛旺。
一会儿,慧子的儿子看见一个老人在卖兔子,他觉得兔子一对耳朵长长的,很好玩,非要慧子给他买一个回家去养不可。慧子只好答应给儿子买一只。可卖兔子的老人说,养兔子一般养一只没意思,也太孤单,要养的话需要养两只才能繁殖。慧子想想是这个道理,就买了一对兔子,装在老汉给的笼子里拎着。罢集市时,王氏心想从镇上去娘家近了,忽然想去娘家走一趟,看望一回爹妈,就让慧子先带孩子回村去,顺便给她家里说一声。慧子答应了,王氏随后与冬冬住娘家去了。
第四天下午,王氏与儿子从娘家回来了。刚到村口,就老远看到一个女人坐在村头的柿子树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旁边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站在一边看热闹。王氏不知咋回事,就大步走上去想看个究竟。到了跟前,王氏看清了,这哭哭笑笑的女人正是慧子。
王氏吃了一惊,四天前她还好好的,现在她怎么成这样了?就忙问旁边看热闹的孩子是咋回事。一个大男孩说:“她的儿子毛旺失踪了。她想她的儿子,想得成了疯子了。”王氏一听,一把拉住慧子的手说:“毛旺咋就不见了呢?”可是,慧子看着她不回答,却嘿嘿地傻笑。她焦急地又问了一遍,慧子却叫着:“毛旺回来了,毛旺回来了……你不认娘了……”接着又哭起来。王氏又问旁边的孩子,可他们也说不清楚,这样弄得王氏更着急。
恰在这时,村里一个老汉走过来了。王氏赶紧拦住老汉,向他询问慧子是咋回事。老汉长叹一声说:“这事真是让人揪心呀……”老汉说,慧子的儿子毛旺自从买回来一对兔子后,就每天守在笼子旁边给兔子喂吃的。两天前的那天下午,慧子去地里拔葱时,她丈夫正在收拾东西,因为他马上要去舅舅家给舅舅帮忙做几天农活。儿子毛旺正在兔笼子边逗兔子玩。慧子到菜园里拔葱回来,发现儿子不见了,兔笼子也不见了。
慧子想,儿子毛旺爱撵路,肯定被丈夫带走了,走时儿子还把兔子连笼子也拎上走了。这孩子爱兔子入迷了!可是,第二天下午丈夫回家来了。原来,舅舅家帮忙的人多,农活很快就做完了。慧子问丈夫把儿子咋不一路带回来。丈夫一听说,儿子不是跟你在家里吗?慧子才知道丈夫压根儿没带走儿子。唉呀!两误会啊!那么儿子人呢?人和兔笼子到哪里去了?
两口子心急火燎地全村到处寻找儿子也没找到。后来,放牛的周二狗给慧子提供情况说,昨天下午,他放牛时好像看到毛旺一手提着一个笼子,跟在一只兔子的后面往西边去了。当时他还觉得好奇,恰好这时,他儿子远远地叫他回家去吃饭,他刚好肚子饿,就赶上牛回家了。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过后也把这事忘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毛旺的兔子跑了,他提着笼子撵兔子呢。结果越撵兔子走的越远。最后迷路了回不来了。
慧子一听,跟上丈夫急忙向西边找去。果然在村西一里多远的地方,他们发现了掉在地上空空的兔笼子。两口子又在周围仔细地寻找,在一小片竹林旁边的草地上,慧子与丈夫寻到了那天在集市刚买的长命锁,接着又寻到了毛旺的一对鞋子。看到这些东西,慧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知道儿子没有了,一个只有6岁的小孩子,在野外已经一天一夜了,肯定没有了。可慧子的丈夫不死心,又一连找了两天,最终还是没找到儿子的踪影。慧子的丈夫心疼儿子,就埋怨慧子没有看好儿子。慧子气上加气,于是就疯了,到处乱跑乱笑乱哭,她丈夫因为有气,也不管她。
王氏听老汉说完原情,心里既伤感,又可怜慧子,就死命地把慧子拉回了村子里。往后,每天她一边照料慧子,一边自责自已那天不该约了慧子去赶集。慧子要不是在集市上买了兔子,他儿子就不会跑到村外去迷路而遇害了。说不定那兔子,就是要征罚村人的神灵变的,把毛旺骗走了。
于是,王氏在家每日烧香拜神,祈求神灵饶恕全村老小愚昧无知的先人们的罪过。她还供出观音菩萨的法像,许愿说,如果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能保佑全村人平安地度过这次劫难,她情愿一人承担罪责,在三更半夜暴死床上。由于这些日子老是担心出事,夜里睡不安稳,她的精神很疲倦。
这一日中午,拜观音菩萨完毕,王氏觉得很困,就向床铺走去想睡一会。刚闭上眼睛不久,就见一个长相十分俏丽的女子走向床前,说:“我是观音大士,你的善良和贤德令我十分感动。在离你们村子西边八里路的地方,有个古庙的遗迹,在原庙门口的地方,有个四尺高的石狮,它经数百年日月华光的洗炼,现已成精怪,此孽障每到夜深人静时便四处撒野,为害百姓。这些日子,到你们村里毁坏庄稼,掳捕禽畜的全是它。其实,你们村子并不是受到了什么神灵的惩罚。你们村那个叫毛旺的孩子,那天因为觉得好玩把兔子放出了笼子,结果兔子一出笼子就跑了,他去撵兔子,越撵越远,兔子丢失了,孩子怕大人责备,不敢回家,又怕又累,最后坐在地上睡着了,睡到半夜被那孽障给祸害了性命。”
王氏忙问:“那么,请问有什么办法能降服这个狮精呢?”
“办法有啊。正因为你有舍生取义、拯救众生于水火的美德和精神,降服孽障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明日早晨太阳放霞前,你赶到八里外的天帝庙遗址处,旁边有条小河,河边的小水潭边有块小贝壳,还有一把伞。你走近石狮,若发现它嘴边有血,说明它猎食完禽畜正在睡觉,你快速拿起水潭边的两样宝物,撑开伞,装满一贝壳水端过去,迎头泼向石狮,冲掉它嘴里的血,它就失去了灵性,永无害人的能力了。记住,一定要在太阳放霞之前。最好找个伴儿帮忙。”观音说完就闪身不见了。
第310篇、在灭门惨案中自救的小女孩
一个年仅11岁的小姑娘,在目睹父母及妹妹惨遭歹徒杀戮的20多分钟里,强忍自己脑浆外溢的剧痛,佯装死亡并记下歹徒的容貌,又以惊人的勇气和毅力在凶手们离开后的第一时间报警,为警方迅速破案提供了关键的线索。本文所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欷歔、感慨落泪的故事——
除夕前夜,惊爆骇人灭门案
素有“华佗故里,药材之乡”的安徽毫州市,是全国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这里有国内规模最大的毫州中药材交易中心。甘肃籍商人马忠孝就在市场内从事虫草交易。
老马带着妻女到亳州做药材生意已有7年了,凭着自己的诚信和勤奋,他在当地虫草市场上已远近闻名,仅2005年的交易额就达千万元以上。
2006年元月27日是农历除夕的前一天,为省去旅途奔波而准备留在当地过节的马忠孝拉下卷闸门,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着妻子和11岁的大女儿逗小女儿玩。大女儿马发是安徽毫州市丹华小学五年级二班学生,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还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由于她长得白白净净,特别爱笑,还乐于助人,所以在学校里很是招人喜爱,是师生们公认的活泼女孩。
闹钟刚敲6下,有人拍打卷闸门。
“这么晚还有生意?”老马心头掠过一丝惊喜,他拉起了门。
伴随着刺骨的寒风,3名中年男子进到店内:“老板,给我们拿最好的冬虫夏草。”
就在马忠孝转身从柜台里取样品的一刹那,最后进屋的男子猛地把原本半遮半掩的卷闸门“哗啦”一下全部拉了下来!
马忠孝顿感不妙,正想制止,一男子从后面猛地抱住他的腰,把他摔倒在地,另一人则举起铁锤向他猛砸。马忠孝旋即瘫倒在血泊中。与此同时,另一名瘦子跳上床,抡起铁锤向紧搂着两个吓得瑟瑟发抖孩子的马忠孝妻子头部猛砸。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马妻一头歪倒在床上,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被褥。接着,3名穷凶极恶的歹徒又用利刃疯狂地砍刺马发和她年仅4岁的妹妹。妹妹倒下了;马发的头部也被连砍两刀,白色的脑浆混着血水溢流而出。
马发扑通一下跌倒在墙脚边。为了生存,马发强忍剧痛,一声不出地半趴在地上佯死,同时又艰难地微眯着眼缝,竭力记下恶徒的作案过程:当3个凶手手忙脚乱地把近30公斤价值60余万元的虫草装进蛇皮带子时,马发的爸爸妈妈突然苏醒,痛苦地挣扎呼救,丧心病狂的歹徒又拔出尖刀向两人一阵乱扎。最后,他们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一家4口已经一动不动,确信全部死亡之后。才又抢了4800元现金和两部手机,狠狠拉开卷闸门迅速逃离……
歹徒走后,马发艰难地爬到父母身边,使劲拍打哭喊,但父母没有任何反应。绝望悲愤中的马发以惊人的毅力,战抖着爬向卷闸门。然而由于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卷闸门拉不开。
“抓住凶手!一定要抓住凶手,为亲人们报仇!”这个念头顽强地支撑着她,再次给了她力量。马发艰难地向8米外的电话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1月27日下午18时50分,毫州市120急救中心首先接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电话——
“救人啊!这位阿姨,求求你了,请你马上来一下!”
“哪个地方?”
“大药行,大药行边有个农行,农行挨边第二家。快点,我求求你了。”
“可是卖冬虫夏草的?”
“是!”
“怎么了?”
“有人来抢劫。”
“你打着了吗?”
“打着了。请你快点,这位阿姨,我求求你了!”
“你赶快打110报警,我们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马发又在18时52分,气喘吁吁地拨通了毫州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的报警电话,用微弱而急促的声音说:
“喂,警察叔叔,我家里出人命了!你快点来,在大药行东边农行挨边第二家。俺卖货,人家说要货,进来就捅俺爸几刀。俺爸名字叫马忠孝。”
18时55分,警方第一辆警车抵达现场。警察们刚下车就听见了小女孩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声。拉开店门,屋内一片狼藉,血迹斑斑,一家4口人全部倒在血泊之中,其状惨不忍睹。
“叔—叔,叔—叔,快救我!”倒在地上的小马发吃力地扬了下手。放声大哭并试图爬起来。民警们见状,箭步冲上前去,抱起小女孩飞速抬上120急救车。经过现场勘察,屋中另外3人已经死亡。
8分钟后,报案人马发被送进亳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
在灭门惨案中自救的小女孩(2)
成功自救,协助干警擒凶手
1月28日凌晨零时30分,当毫州市公安局祁述志局长赶到医院时,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说,女孩头部受重创,存活的可能性渺茫。祁述志代表市委、市政府指示医院负责人:年关出大案,犯罪分子是在挑战安定祥和的社会稳定大局;医院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受害人!
为保证小女孩不再受到伤害,祁局长又抽调8名警官,实行24小时不间断值班,专门负责马发的人身安全,不经市公安局专案组同意,任何人不得与小女孩接触。
案发当晚,为了获得更多的线索,市公安局连夜印发了《协查通报》和《悬赏通告》,500份协查通报立即飞向周边的省、市、县相关单位,2000多份悬赏通告迅速贴满了大街小巷、城市乡村。
2月1日,在医护人员的努力和民警们的悉心照顾下,手术过后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马发苏醒了,小女孩艰难地用极其虚弱的声音向警方提供了案发时的情况和几名嫌犯的容貌特征。
“有人敲门说要虫草,然后我爸拉开了门,进来3人。我不敢再想了……”叙述时,小马发浑身战抖,话语多次出现长久哽噎。在民警们的安慰下,小马发将案发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通过女孩的描述,警方很快确定了侦查的主攻方向:“3名作案者均系男性,操本地口音,年龄约在35—45岁之间,身体强壮,其中两人较胖,一人较瘦。”接着,警方又通过对当天下午曾路过这一区域的人进行走访,取得了重大线索并使案件获得突破性进展。同时,由于报警及时,使毫州警方迅速部署警力实施堵截,打乱了犯罪嫌疑人事先预谋的外逃计划,为随后的破案抓捕和挽救马发自己的生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经过毫州警方8昼夜的奋战,3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被抢贵重药材全部追回。亳州市公安局祁述志局长评价小马发在破案过程中所起的作用时感慨地说,3名歹徒杀人后,在翻找现金虫草足足20分钟的时间里,这个聪明、坚强的小女孩头中两刀竟然一声未喊,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偷听歹徒谈话,这确实是一个奇迹。说明在这场巨大危机中,孩子当时的意识非常清晰,采取的措施非常正确!
毫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生们说,警方的细心照料和马发本人坚强乐观的性格,使马发很快脱离危险,伤口逐渐愈合。
血案发生后,马发所在学校的师生们都非常关注和揪心。由于马发一直在医院接受抢救,直到正月十五,班主任温老师和校长才获允进医院看望。2月13日,新学期开学第一天,温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了7个有力的大字:学习小英雄马发。面对一脸惊讶的孩子们,他简要叙述了马发的事迹。还带有节日欢乐的同学们听到后,一个个鸦雀无声,很多孩子流下了晶莹的泪花。最后同学们一致提议,把班上最好的座位留给马发。随后,该校2000多名师生陆续前往医院探望,许多毫州市民闻讯后也给马发送来了鲜花、慰问品。小马发,一个智勇双全的名字迅速响遍了亳州。
临危不乱,素质教育显奇功
2006年4月中旬,毫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审“1·27特大抢劫杀人案”。2006年5月下旬,毫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1·27特大抢劫杀人案”进行公开宣判,判处3名歹徒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审宣判后,3主犯均表示要上诉,经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最后裁定,判处3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财产。2006年7月21日,轰动全国的安徽省毫州市“1·27特大抢劫杀人案”主犯被执行死刑。
马发在案发时的机智勇敢,不仅救了自己,协助警方找出了凶手,也教育了同龄人,在生命遇到突然侵害时,要充分调动自己的智慧,努力将生命和财产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那么,是什么力量使一个年仅11岁的小女孩能够在这场突发劫难中表现得如此坚强和镇定呢?马发的班主任老师温磊说,这是学校多年如一日进行素质教育的结果。
为了提高全校学生的法制、安全观念,丹华学校经常请司法界人士到校举行报告会,给学生讲授法律知识,学校还经常组织以传播人身安全常识为主题的班会,让学生模拟在不法侵害等突发事件下的安全自救,强化孩子们的自救能力。
因为小马发“身心健康、机智勇敢,有较强的自护意识和自护能力”。她被推荐为“安徽省首届江淮十佳少年”的候选人。马发的事迹也深深地打动了活动评选组委会的十几位专家,她最后从100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功当选为首届“江淮十佳少年——自护好少年”。
第311篇、肥票
早年间,凉州城北百里外的沙窝里出了一伙沙匪,领头的外号叫马骡子,这伙沙匪神出鬼没,在驼道上抢劫不说,还四处绑财东。保安队几次去沙窝剿匪,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着。
沙窝南三十里有个胡家寨,财东叫胡发,家有上等肥田几百亩,马骡子早就盯上了他,却苦于无法下手。因为胡家寨不仅院墙高,还搞了个护院队,他们手里有枪不好对付。
一天,沙匪在驼道上打劫了几个毛毛匠,一问是去给胡家擀毡的。马骡子大喜,觉得这是个机会,便派了四个手脚麻利的沙匪装成毛毛匠,顺利地进了胡家寨。
当天夜里,沙匪摸进上房,把炕上睡的胡发打昏后,塞进毛布口袋里,顺利地绑到了他们在沙窝里藏身的地窨子里。
第二天早上,马骡子才把胡发从口袋里放了出来,拿来纸和笔,逼他写信给寨子,拿1000大洋赎人。谁知,胡发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马当家,你们绑错人了,我不是胡东家啊!你要不信,派人到寨子里打听胡东家长啥样,要是哄了你,一枪崩了我!”
马骡子半信半疑,派了个沙匪去打听。这人果然不是胡发,而是一个叫李二的长工。马骡子气坏了,拿枪顶在李二头上:“你既然不是胡东家,为啥睡在上房里?”
李二吓得直打哆嗦,赶紧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原来,不久前的一天晚上,胡发告诉李二,让他今后夜里都搬到上房来住。因为胡发听说最近马骡子在到处绑有钱的财东,所以想让李二做他的替身。胡发承诺事成之后,给李二十亩上等肥田作为回报。李二听后,就答应了。没想到,马骡子真的来了。
马骡子听完,气得大叫道:“来人,给我把他拉出去崩了!”两个沙匪立马走过来,把李二一架,就往屋外拖。
李二见状,急忙说:“马当家,你要是饶了我,我愿意拿2000大洋孝敬你——”
马骡子连忙叫住了沙匪,问李二:“你一个穷鬼,哪来这么多钱?”
不料,李二却跟他讲起了条件:“马当家,你先答应不杀我,我才跟你说实话。”马骡子眼珠子一转,便答应了。李二这才说出了其中的隐情。
原来,胡发提出让李二当替身后,他没答应,而是对胡发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李二成了沙匪手里的肉票,要是能活着回来,胡发得分给他一半的家产。
胡发听后,一咬牙说:“行,我答应你!”李二说:“口说无凭,你最好给我立个字据,签上字画上押!”
胡发立刻写了个字据,摁完手印,等李二揣进怀里后,拍拍他的肩:“从今晚开始,这儿就归你了。记住,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准对任何人说!”
听后,马骡子有些不信:“你又想耍老子?”
李二慌忙摇头说不敢,接着从贴身处拿出了字据。马骡子看后,笑道:“李二,胡发一半的家产应该不止2000大洋吧?”
李二明白马骡子的意思,为了活命,他主动说:“马当家,只要你不杀我,胡发分我的家产,我们二一添作五。”乐得马骡子一拍桌子:“成交!”
两人说定,李二回去后就找胡发,分到家产后立刻飞鸽传书通知马骡子,让他带人去分大洋。
第二天,沙匪蒙上李二的眼睛,把他送到了驼道上。李二刚走了没几步,忽听“砰”的一声枪响,他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看出啥事了。
却见马骡子手里的短枪枪口飘着一丝蓝烟。紧接着,“啪”的一声,从天上掉下来一只老鸦,掉在了离李二不远的地方。一个沙匪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二:“咋样,马当家的枪法准不准啊?”
李二知道这是马骡子在提醒他,急忙竖起了大拇指:“马当家果然名不虚传,好枪法!”那沙匪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李二走后,这个沙匪忍不住问马骡子:“这小子要是拿了胡发给的钱,跑了咋办啊?”马骡子“嘿嘿”一笑:“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了胡家寨,他要是敢玩花花肠子,送他去见阎王爷!”
到了第三天,李二带走的信鸽就飞回来了。马骡子打开信筒一看,上面写道:马当家,姓胡的变卦了,一分钱都不给。接到信后,请你务必在初一半夜赶到胡家寨,来给我主持公道,到时候我在后门等你!
马骡子鼻子里一哼:“我早就料到姓胡的会耍赖。弟兄们,操家伙,去会会这个胡东家!”
初一半夜,马骡子带着几个沙匪摸到了寨子后门外,李二早已守候在此,等护院队巡逻过后,迅速打开后门,把沙匪放了进来,一伙人直奔上房。
胡发正在算账,忽见闯进来一伙生人,正要问时,几个人已抢先一步,掏枪对准了他的脑门子,然后将他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马骡子亮出字据在胡发面前晃了晃,说:“胡东家,你答应给李二要分一半的家产,突然又不给了。他请老子来做个中间人,把这件事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胡发自知理亏,说道:“我没说不给他分啊。马当家,你进来时也看到了,我正在算账,算好后就给他分。”
马骡子说:“打算分他多少?”胡发嗫嚅着回答:“2万大洋。”沙匪们一听,个个眼睛都瞪大了。
马骡子追问:“大洋呢?”胡发回答说:“一部分存在城里的钱庄,另一部分得允我几天时间,把仓子里的粮食卖了,才能凑齐。”
马骡子点了点头:“看在你还说话算话的份上,老子就信你一回。接下来,再算算你我之间的一笔旧账。你让李二当替身耍老子,这笔账怎么算?”
胡发一听急了,立马跪在了地上:“马当家,我错了,我出1000大洋孝敬你!”
马骡子冷笑一声:“你打发叫花子啊,最少1万!胡东家,还得辛苦你跟我们走一趟!”
话音刚落,几个沙匪立刻解开了绑在椅子上的胡发,然后打开了房门,冲着寨墙上的护院队喊:“听好了,你们胡东家在我们手上,谁要是敢打黑枪,就一枪崩了他!赶紧把寨门打开!记住了,三天之内,送3万现洋来赎人!”
护院队的人哪里敢乱动,眼睁睁地看着沙匪押着东家,大摇大摆地出了寨门,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三天傍晚,驼道上果然出现了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两个人。等马车走近时,埋伏在沙堆后边的沙匪放了一枪,扯着嗓子问:“干啥的呀?”车上的人回应说是来赎胡东家的。
几个沙匪端着枪迎上前去,用枪挑开车上的口袋,全是封好的现洋。一个沙匪撕开上面的一封大洋,抓起一块咬了一下,不硌牙,这才叫沙匪放了胡发。胡发坐上马车后,慌忙朝胡家寨而去。
几个沙匪将口袋抬进了地窨子里,把大洋全摆在了桌子上。李二提出拿走他应得的1万。马骡子两眼一翻:“这3万全是胡发的赎金,哪有你的,找胡发要去!”看着沙匪把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自己,李二只好离开了地窨子。
看着眼前的大洋,马骡子乐坏了,他掰开上面的一封,拿起一块大洋对嘴一吹,却没听到声音,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细一查验,发现除了有几封是真的,其余全是假的!
马骡子气疯了,赶紧叫人去追胡发。话音刚落,一个沙匪忽然慌里慌张跑进来:“当家的,外面突然冒出了很多人,把地窨子包围了!”
马骡子大吃一惊,急忙带着沙匪从入口探出头来,见四面全是明晃晃的火把,并且听见有人在喊:“沙匪们听着,你们已经被保安队包围了,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地出来投降,谁要是不听,马上叫他见阎王!”
马骡子闻言,慌忙用手指着火把少的方向:“弟兄们,别听他们瞎说,朝这边冲出去!”
几个胆大的沙匪刚冲出地窨子口,就被一阵乱枪打倒在了地上。马骡子知道逃不出去了,只好乖乖地放下了枪,被保安队活捉了。在被押往凉州城的路上,他一直想不明白,地窨子藏得十分隐秘,保安队是咋找到的?
天亮时,马骡子忽然发现,李二出现在了保安队里,他十分吃惊,小声问押他的保安队的人:“兵爷,那人是谁啊?”
这人瞥了他一眼:“你问这干啥?”说着,抡起了枪托,马骡子就不敢吱声了。
保安队来到了胡家寨时,走的是人困马乏,胡发带着几个人迎了出来,冲着李二大声说:“李队长辛苦了,祝贺你剿匪成功啊!”马骡子一听,愣住了,李二怎么忽然变成了保安队的队长?
胡发和李二说了几句话后,一个保安队的人走过来,把马骡子押了过去,他瞪着李二问:“你究竟是啥人?”
胡发笑眯眯地接过话茬说:“马骡子,告诉你,他就是保安队的新任队长李队长,专门来剿匪的!”
马骡子这才恍然大悟,从绑架李二的那一刻起,他就一步步钻进了胡发和李二精心设的套里了。
第312篇、红豆豆
小白兔的脸上,长出一粒红豆豆。
小鸭子见了,大惊小怪地说:“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好伤心哟。
小鸭告诉了小花猫,小花猫又告诉了小黑狗,他们一块儿冲着小白兔喊:“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白兔难过地躲在家里,再也不出门了。
那天,红树林草坪上举行舞蹈比赛。小白兔一个人偷偷去了,害怕碰上别人。
轮到小白兔表演了,台下的小鸭子、小花猫、小黑狗又开始起哄了:“羞羞,把脸抠,脸上有颗红豆豆。”
小黑熊生气地敲着铁皮鼓说:“静一静,静一静。”
舞蹈比赛结束了,小白兔获得了第一名。大家都来和小白兔合影留念。
大家都说:“小白兔的红豆豆,可真美呀!”
小鸭子、小花猫和小黑狗想和小白兔合影,但又不好意思。
小白兔看见了他们三个,热情地说:“来啊,我们一块照相吧。”他们高兴极了。
从此他们和小白兔成了好朋友。
第313篇、两根牛骨头
刘芸是来乡下支教的。刘芸来乡下小学支教,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热爱的教育,有点衣锦还乡的感觉。她以前就是从乡下到城里的。除了那份衣锦还乡的感觉外,刘芸更热爱乡下人会说老实话,乡下人不会那么厉害的骗人。这几十年呆在城里,刘芸似乎有点累。城里的累,叫她有点不敢相信身边的人。尤其吃的,喝的,她分外敏感,一直持一种怀疑态度。
待她刚刚支教两个月后,主任就兴奋地告诉她,村里的尚老汉要宰牛了。这个消息令刘芸兴奋得要跳起来。一听宰牛,刘芸先想到了一头真正的牛,立即又想到了牛肉汤的香。这样一个在乡下来说极平常的事却使刘芸小小地吃了一惊,后来见到了那金黄色的牛时,刘芸真是好一阵惊喜。她终于可以看到一块牛肉是从一头真牛的身上割下来的了。在她的思维里,她一直认为牛肉是一些小商贩用说不清的材料和害人的药剂特殊加工出来的。
刘芸求主任,帮她买一块新鲜的牛肉,还有两根牛骨头。主任笑了,说,这不需帮忙,自个来就行。刘芸也笑了,怀疑地说,行吗?主任说行。刘芸又说,你说行,人家给我掉了包,我不是自找苦吃了吗?哈哈哈,主任笑了,笑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哪有这样的人?再说牛肉怎么会弄假呢?大家不相信,说刘芸多虑了,可刘芸说假牛肉多的是,自己因为牛肉的假,她多年是不吃的。刘芸怕假,刘芸这几年在城里买鸡,每次掏大价钱买,人家保证那是土鸡,可到锅里就变了。她一次都没有吃出过乡下土鸡的那种独特味道。这是个星期五的下午,按平时,刘芸可以放学后立即坐车就回家了。可为了那块新鲜的牛肉和两根牛骨头,刘芸还是没有立即回家。她求主任和她一块儿去等。她是吃过牛肉无数,可不是怀疑是死牛肉,就是怀疑用其他的肉代替的。骨头,她也买过,几次竟然不是牛的。有人说,那些商贩有的是办法,把其他动物的骨头叫顾客认成牛骨头买。人说谈虎色变,刘芸却谈吃色变。一次一个乡下种大棚菜的亲戚给她送菜说,这菜好哩,我们种来自己吃,不打药的。当时听了这样的话,她的心就跳得失去了节奏。
为了得到真正的牛肉。下午放学,刘芸就在那路边一直等。宰牛的尚老汉似乎故意和她耗似的。一刀一刀,一点一点地剔着肉,把一根根肋骨和腿骨都刮得白得放光。刘芸不奢求骨头上面带上多少肉就好,而是真正的牛骨头就太美了。
“你疯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老公祁民,一见她扛着两根粗壮的牛骨头出现在车站门口,就恼了。
“怎么了?”她却很是得意,她十分满意今天得到了真正的牛肉和牛骨头。周围的人也冲着她笑。你想一个妙巧的小媳妇,打扮得天仙似的,竟然手里提着文明的女士包,肩上扛着这样硕大的两根牛骨头,是何等的另类啊!
可刘芸却不这样想。她想的是这个牛骨头是真牛身上的,是她亲自看着宰牛人抽下来的。谁能得到啊。
刘芸脸上仍然是破了哥德巴赫猜想一样的笑。可她老公却望着她这副得意的样子哭笑不得。
“你啊,孩子气,连个傻孩子也不如!”说完男人自个儿走了。
刘芸仍是笑着。老公的不满被她忽视了,此时,她只能想到今天晚上会有怎样香的一锅汤,全家人是怎样喝了这锅喷香的汤后,交口称赞,是怎样的对她竖起大拇指,从而对她刮目相看。她要叫全家人完全认可她那个观点,乡下的东西安全,乡下的东西就是比城里的东西香。
男人一路都没有歪一下头,因为他怕歪头人会叫相熟的人认出这个扛着骨头的“疯女人”与他有关,甚至是他的老婆。他不敢相信,一个从来都不出头露面的人,今天为何那样死犟,却要肩扛两根牛骨头招摇过市。这样的老婆真叫人丢人。所以,他不但走得很快,就连每周那种急切相见,恨不能立即回家关门亲热的迫切感也没有了。他只想能解恨地踢一脚,让这个怪人,像一只足球一样滚得越远越好。他考虑到她的神经是不是有了问题。两个月乡下的生活真的会让他的老婆就土得凤凰不如鸡,叫人不可忍耐了吗?他害怕,甚至双手掩起了脸,要哭了。
刘芸的老公是一个人大步逃也似的回家的。他把扛着骨头,背着包,拎着肉的妻子抛下了足足两百米远。这在以前是大忌,是要挨刘芸训的。赶在她上楼,他已经把楼门关了起来。她摁了好几次门铃,老公都没有开。可就这样,刘芸也还是笑着。她仍然沉浸在自己买到了真牛肉、真的牛骨头的兴奋中。
“哎呀呀!”她儿子一开门就喊了起来,那两根硕大的牛骨头在绿色的门中闪着亮光,像两件巨大的奇怪的兵器,立即像敲了儿子的头一样,以致叫儿子惊得嘴也无法合住了。
“你,你这是哪来的?”儿子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问。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一脸得意,晃了晃那牛肉袋,以及那两根牛骨头。
今天与往常完全不一样,儿子怕扛着两根白森森牛骨头的母亲,没有去接她手里的包,“饿”了一周的老公也没有讨好地端过水来献上,再暗送秋波,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他来帮助缓解一下。八岁的儿子也把她当外星人一样,眼睛睁得好大,憋着气瓷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真牛肉,真牛骨头!”她还是情绪高涨地甚至有点炫耀地晃着。
“今天,我们可要吃真牛肉了,喝真牛骨汤了!”刘芸累了一天,这真正的牛骨头和牛肉把她的一切疲惫都赶跑了,她一点也不觉得,立即就要进伙房,准备煮肉,煲汤。
“停,停,停停!”这时老公黑煞着脸出场了。
“怎么,难道你们不想吃真牛肉,喝真牛骨汤?”
“是的,不想!一点儿也不想!”老公愤怒地夺下她手里的牛肉扔在地上,?下她肩上的骨头,一下扔到垃圾桶边。
“你,你,那可是真牛骨头!”牛骨头不情愿地叫了一声,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抚摸着那肉那骨头,像是丈夫抛弃的不是牛的肉和骨头,而是丈夫撕了她的腿骨。牛骨头的一声响,她听到了自己躯体的碎裂,那声仿佛是从她心里发出的,令她心疼无比。
“就是再真上一百倍,我也丢不起这个人。懂吗?”男人眼睛里掺杂着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是痛苦,是不解,是愤恨……刘芸一下迷惑了,仍然抱着自己买来的牛骨头。
“不,不要!不要!”男人望着有点失常的妻子。妻子今天仍然很美,可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含着不是夫妻相见后的激动,而是燃烧一切的火焰。祁民在这火中,自己心中的火在慢慢熄灭,不得不长长地吼了一声。祁民的吼让刘芸又一次回到了那宰牛场,她又一次听到了今天那头健康的黄牛,脖子被割开,血像喷泉一样喷出时无力的呻吟。这是老公认识她以来唯一的一吼,他从来没有这样吼过她,也不敢吼。今天却吼得如此无奈,甚至有些绝望。
刘芸猛地感觉到了什么,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猛地拎起了肉袋,毅然扛着两根牛骨头,像一个斗士一样出门去。
“你,去哪里?”
“你不必管!”恩爱的一对夫妻,竟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变得仇人一样了,她也吼了。但她的吼是有力的,甚至有点地动山摇。
“你,怎么变得叫人这样不可理喻。这么不可理喻呢?”男人望着他可爱的妻子,咬着嘴唇,血都咬出来了。那两根白花花的骨头,简直不是牛的而是自己的,他怀疑妻子扛着的是自己的骨头,不然,他自己为何站不起来呢?
“爸爸,妈妈真的疯了吗?”儿子的话从她的身后传来。
刘芸不相信这牛骨头会没人要。
刘芸走得很快,当她把那牛骨头再次扛上肩的时候,她立即又高兴起来,并且很高兴。老公不要,这不很好吗?这回给了自己的父母,还需要什么借口吗?于是,她把牛肉和骨头一齐提了,那两个牛骨头本来就很粗很长。她刚刚拿到手时,她请宰牛的尚老汉给砍成几段,可那老汉却说,不行。砍断了,里面那骨髓一路弄脏了不说,要是淌了多可惜啊。她想也是,等回到家弄多好,多么有营养。
刘芸家离父亲家不远,一个在乐民小区,一个在颐和小区。两个小区的距离此时对刘芸来说,只是牙长长路而已,刘芸不怕这路。刘芸想到的是她见到父母,父母会因女儿给他们带来了真正的牛骨头、牛肉而高兴。父母亲真老了。这几十年来,她结婚,买房,生孩子。经济拮据不堪,也没有怎么孝敬他们,一晃父母都过六十五岁了。今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爹妈不是常常哎哟着说缺钙了吗?这不正好补一补。父亲是老教师,经常感叹说,现在年轻人是又缺锌又缺钙。在父亲来说,锌就是心,对亲人的感恩之心,对朋友的关怀之心,对社会的责任心,对工作的热心,反正父亲会总结说出许多许多心。钙呢,他也有别样的解释,说现在的年轻人,专是长着嘴用来啃老的,不能自立,是严重缺钙的表现。现在刘芸能为父亲做一点事,并且想到了钙上来,不是心吗?不是对父母的孝心是儿女的责任吗?刘芸走得很快,好像忽然发现了自己有一颗热乎乎跳动的心,而觉得身轻脚快,整个人也像要飘起来一样。她笑了。她想到了自己刚刚把骨头拿到学校门口时。那两根骨头因为长而重,她走了一段路不得不举起来,谁知胳膊一松劲,骨头就和她开了个玩笑,从她的头顶跑了下去,啪掉到路上,还跳了几下,一直跑到了学校门口的小商店门口了。那一刻骨头跑她也跑,惹得周围的人笑得打哈哈。那时,她一点也没有觉得可笑,反倒觉得周围的人少见多怪了。
“哟,丫头!”她的父亲惊讶丫头怎么会举着这么两个白花花的东西来了。二老完全没有认出这是两根牛骨头,觉得是两根死人的腿骨,寒气森森的。
刘芸照旧笑着。人心情好了,不管别人心里装着多少怨恨,怎么想都是绝对看不到的,自己的心情却是愉快的。“爸妈,你们瞧,真牛肉,真牛骨头。是我从支教的乡下特意给你们买的。”
刘芸要进门,可老爸却黑煞着脸挡住了。
“你这个丫头疯疯癫癫的。闹什么闹?你爸再没有吃过,也不需要你这么扛着个牛骨头来丢人啊。”
“爸妈,这可是真正的牛肉,真正的牛骨头。是你女儿等候了半天,看着人家从活牛身上一块一块割下来的,一根一根抽下来的。不会骗人的,真的!”刘芸说一个字点一下头,像在打铁似的。
进而刘芸的父亲笑了,把她放进了家门。因为再不放进去,一茬一茬下班回家的人,是会被这个疯丫头堵在楼梯处的。那样的话,人可丢大了。
刘芸仍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很兴奋。
“爸,妈,你们看这牛肉红得多新鲜,这牛骨头,可不是马的,也不是骆驼的,更不是什么野生动物的。”
父母笑了,“丫头,你知道吗?这肉你看肥的,这骨头,那里面装的可全是油呢。你爸血压那么高,不吃油啊肉的都走路像走钢丝。你还敢给他吃这东西,喝这东西啊?”不说马,不说骆驼,或许刘芸的父母会认可这是牛骨头,可一说,这可真就成了马骨和骆驼骨了。这两根牛骨头也确实超乎平常的大了。在城里的人,谁都不可能相信,现在的牛天天吃粮食和料精,和骆驼已经相差不多了。
“好啊!这东西可是大补啊!”刘芸一副认真的样子。她根本没有听出父母的弦外之音。
“好了,好了。大补,你就给你公公婆婆补去吧。我们不稀罕。”母亲笑了。母亲的话中有话。这么多年了,你在哪里?现在扛这么个怪东西叫我们补?
等到父母视这东西如仇敌时,这会儿刘芸才发现这东西有点问题,可问题究竟在哪里呢?她一时无法说清楚。
父亲不动声色地把那包肉和那骨头又捆了起来,给刘芸用一只黑色的袋子装起来。说:“要送,你就送你公公婆婆吧。农村人,生活水平低,他们或许没有高血压。”父亲拉长的声音中,刘芸知道了公公婆婆的地位。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这牛肉与牛骨头怎么忽然就与一个人的生活与地位紧密地联系起来了呢,真奇怪了。刘芸觉得不对劲。难道自己今天真干了一件天大的愚蠢不过的事吗?
看看父母并不像是说玩笑话,刘芸算是冷静了一下子。于是,她一声不响地撕了父亲给的黑色塑料袋,又提起牛肉和那两根又粗又大又白的骨头出了门。
父母之所以让刘芸走,并且毫不客气,他们是怕儿子媳妇来了看到那光溜溜的骨头。你说人家丫头女婿都送金送银的。可自家的却送这样一些叫人不可理喻的东西。他们也想喝真正的牛骨头汤,可……那是真的牛肉、牛骨头吗?那么大,那么粗。
出了门的刘芸仍然走得很端正。她坚信自己的东西是真的。她不信,这东西吃了会死人。这几天,乡下的公公婆婆刚刚收完枣,真是累得不行。她准备把自己花了几百元钱的牛肉和牛骨头送给他们去享受。
真的,真正的牛肉和真正的牛骨头,大补啊。她一次次自语。
刘芸觉得自己的行动独一无二,也极为光荣。于是她真把牛骨头扛在了肩上,她要去乡下。刘芸并且有一个特别的决定要一直步行走到乡下去。
刘芸的婆家在城郊区的乡下,离她们的住处也不过四五公里。要打个的,虽说方便,可刘芸觉得打的不够意思,更不能够表现自己买这些牛肉的不易和牛肉的真。于是,她想徒步把自己这一片心送到公公家或许更能叫人觉出牛肉的真和牛骨头的真。这和唐僧师徒四个徒步取经一样,要是唐僧师徒四个人坐了飞机取回那经,可就真不是宝了。真的,她非常想喝一口香香的真的牛肉汤,想了好多年了,今天终于梦想成真了,可没有一个人来支持她。她甚是郁闷。
刘芸走了整整一个小时,终于进了婆婆家。婆婆不敢相信这半天黑夜的儿媳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听到儿媳妇说,她在支教的乡下买了真牛肉和真的牛骨头来孝敬他们时,他们也傻了。公公皱着眉头,婆婆闭着一只眼,共同望着刘芸把肉和牛骨头从肩上?下来,像宝石一样小心地放在他们面前。两位老人,没有像以前一样,儿媳妇给个针尖大的东西就感到受宠若惊,而是鄙夷地望着这两件东西。
“拿回去吧,拿回去让你爹妈补补身子骨吧!他们的身子比起我们来更需要补。一个月拿国家那么多钱,倘若有个闪失,那可是大损失啊!”婆婆的声音很小,可那声音中明显地含着委屈。在这委屈的声音中,刘芸听到了那金黄色的黄牛,血流尽了,那气管中流动的气流声。
二老不吃牛肉吗?
你的爹妈都不敢要,却拿来害我们。得了!
“真的,是真正的牛肉,真正的牛骨头。是我亲眼看着那个尚老汉宰的牛,一刀一刀割下来的,一根一根抽出来的。”刘芸边说边用手背做着割的姿势,可那割的动作等她做出来时,已经像刀在切割自己的心了。
“真的,真的,好的,真的好的!”公公婆婆连忙把那包肉和肉骨头一起收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又递到了儿媳妇手里。刘芸这时才真正发觉自己买的这东西有点怪了。望着没有人要的牛肉和骨头,她说不出的愤怒。
但她相信这牛肉是真的,这骨头也是真的,另外她的心也是真的,好的。想到这,她含着泪,毅然扛着那两根白花花的牛骨头出门了。
“牛骨头,真的牛骨头,是我亲眼看着尚大爷从真正的牛身上抽下来的。”
“真的,真正的牛骨头!”
这天,城里的大街上,有了一个穿着极雅致的貌美的年轻女人,肩上扛着两根牛骨头,一路哭,一路喃喃着走过……
第314篇、城市里的飞天蜘蛛
近日,市里接连发生了十几起离奇的盗窃案,案发地点都是高层豪宅,盗窃者从高处攀缘而下,从阳台进入,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毫无破绽。江湖上传闻这是绰号“飞天蜘蛛”的一位飞贼做的。
这天,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邓锋正在办公室和同事们研究案情时,突然进来了一个人,问:“请问哪一位是邓锋先生?”邓锋应道:“我就是,什么事?”那人道:“我是速递公司的,有一件东西要您签收。”说着,那人递过一个文件袋。邓锋签字后,拆开文件袋,只见里面赫然露出数本存折和房产证,名字竟全是市里最近这十几桩失窃案的户主姓名!
队员们都看到了,全都静了下来,办公室安静得吓人。这根本就是“飞天蜘蛛”向警方公然挑衅!邓锋气恼地把文件袋摔到地下,问速递公司的人:“谁叫你送的?”那人道:“是一个年轻男人。”
这时,外线电话响了,邓锋接通,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邓队长,你好!”
邓锋问:“你是谁?”
对方说:“我叫乔光,我就是‘飞天蜘蛛’。我送来的礼物,对你们破案有帮助吧?”邓锋警觉地放慢语速问道:“乔光,你究竟想干什么?”乔光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说:“其实我最拿手的并不是偷东西,而是偷人!最近,我就偷了你的女人小茹!”
邓锋登时热血上冲,喝道:“你胡说八道!”
乔光阴沉地说:“她上个月是不是告诉你到上海出差三天?其实她跟我出去旅游了;还有上个周末,她跟你说她回娘家了,其实是和我在一起!”
听到这里,邓锋气闷郁胸,原来小茹最近一连串的反常行为都与这个男人有关!他厉声喝道:“够了!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乔光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浓烈的恨意:“你记不记得在三年前抓了一个叫做乔雷的人。”
邓锋记起来了:“是那个犯盗窃罪入狱的乔雷?”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2)
“他是我哥哥,不久前从狱中逃跑,被开枪打死了。如果不是你抓他去坐牢,他就不会死!我从小没有父母,是哥哥把我一手养大的,我要为他报仇!”
邓锋凛然道:“我从当警察那天起,就没怕过报复,你有种就冲我来,算计我老婆,算什么男人!”
乔光冷哼一声:“那只能说明你没本事,堂堂一个刑侦大队长,竟然连老婆都看不住。在你老婆的心目中,你是一个不负责的男人!无数个夜晚,你去执行任务,她说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一边在心中担心着你,一边担心着自己,她总是疑心随时会有歹徒破门而入!”
邓锋道:“你不就是想要我出丑吗?还有什么招数,你都使出来!”
乔光狂妄地大笑:“好,痛快!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这个游戏吧,今天只要你能抓到我,那我就甘愿跟你回警局自首。否则,你就辞职,天天在家守着老婆吧!”
邓锋断然道:“一言为定,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了猛烈的咳嗽,听起来似乎乔光似乎病得不轻,他嘶哑着喉咙说:“我在海滨公园门口,你到了就会看到我。记住,只许你一个人来!”
放下电话,邓锋独自开着警车来到了海滨公园门口。一辆停着的小轿车突然高速启动,一张脸露出车窗,向邓锋狡诘一笑,正是“飞天蜘蛛”乔光!
邓锋立刻加速追了上去。在街上行人的惊呼声中,两辆车风驰雷掣地追逐着。邓锋死死踩住油门,车速提至最高,车子简直要飞起来。但是乔光的车也不弱,像箭一般飙飞。两辆车所到之处,行人无不惊叫、躲避,场面混乱不堪。
驶出市区,乔光的车沿着斜坡直奔海边的悬崖,车速慢了下来。邓锋猛一打方向盘拐弯,试图超过乔光,然后截停他。乔光对邓锋冷冷一笑,猛又加速。在邓锋的惊呼声中,乔光的车像炮弹一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坠入了大海之中。
邓锋猛踩刹车,好险,车离崖只有不到一线的距离,如果晚刹一秒钟,他也会连人带车一起掉入大海了。他奔到崖边,向海面上张望。这样的结果实在是太出他的意料,难道鼎鼎有名的“飞天蜘蛛”就这样葬身大海了吗?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3)
几分钟后,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浮出海面,正是乔光!
警察局根据邓锋的汇报,彻底翻查了乔光的家,但一无所获,没有一点证据显示乔光是那十几起盗窃案的作案者。一向对邓锋十分重视的刘局长责问他为何如此冲动,邓锋哑口无言,总不能跟局长汇报说因为乔光是自己的情敌吧。
由于牵涉到人命,邓锋要被起诉。局长让邓锋停职写检查,他于是天天在家陪着妻子小茹。
但小茹连续几天都心神不宁。邓锋终于忍不住对小茹说:“你不要再挂念乔光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了。”小茹浑身一震,脸色一红,然后急切地追问:“他在哪里?”邓锋说:“他就是飞贼‘飞天蜘蛛’,前几天在我追击之下,开车投海自杀了!”小茹愤怒地尖叫起来:“不可能!”邓锋不知道该怎么样向她解释,乔光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打击他!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之声,一名穿着银行制服的人提着一个密码箱出现在门口,恭敬地问:“请问,哪位是小茹小姐?”
小茹说:“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人道:“我是银行的职员,有位乔光先生在我行保险箱里存有一些贵重的物品。他交待过,如果他七天内没有来,就要我把东西交给您,请您签收。”
小茹慌忙签收。
箱子里有一箱名贵的珠宝,一本存折和一封信。小茹看也不看别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那封信。信里面有一张病情诊断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乔光,肺癌晚期。
在刹那间邓锋明白了所有的问题:乔光得了肺癌,所以敢开车坠海自杀,嫁祸于邓锋。乔光这一招鱼死网破真毒辣,现在他已停职检查,面临着坐牢的危险。
小茹抱着箱子痛哭起来。邓锋看到箱子中的珠宝,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很奇怪的预感。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拿出了手机。
“你想干什么?”小茹猛然转头,死死地盯着他。
“这箱东西是乔光偷来的,我必须要向局里汇报。”邓锋边解释边去拨自己的顶头上司刘局长的电话。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4)
小茹将箱子抱得紧紧的,说:“他明明在信中告诉我,这些东西都是他家传的宝物,我不许你污蔑他。如果你打电话报警,我就离开你!”邓锋怔了怔,但他还是按下了刘局长的电话号码。
等他放下电话,小茹已经在开始收拾东西,他走过去想给小茹解释,可是她根本不听。
又有人在敲门,邓锋没想到局长他们会来得这么快,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省刑侦处的人。为首一人说:“对不起,邓队长,我们接到消息,说你的妻子与前些时候的高楼失窃案有关,并且还有赃物藏在家中……”
“啪”一声,小茹手中的箱子掉在地上,她激动地说:“不是的!乔光在信上说这是他家传的宝物!“小茹拿起了那封信,忽然呆住了,”这纸上怎么没字了?”
邓锋说:“乔光用的是特别的药水,一旦暴露在空气中,就会挥发。他是想把你也牵扯进来。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胜与败实在是难以预料,本来已经败得一塌糊涂的邓锋因为先向局里报了案,乔光精心设计的一切倒显得弄巧成拙了。刘局长让邓锋复了职。
邓锋复职后的第一步工作,便是率领手下的队员日夜监视乔光的老巢。
“乔光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监视他家呢?”有队员问邓锋。邓锋只是胸有成竹地笑笑,并不回答。
果然不出邓锋所料,三天后的一个深夜,一个黑影出现在乔光的家。埋伏的队员们用望远镜一看,正是死去的乔光!
邓锋率领队员们立即行动,去捉拿乔光。
邓锋一脚踢开门,却见乔光不慌不忙地沿着大楼的外墙往上攀缘逃走,那里有一根紧贴墙面,自上而下的下水管。乔光如猿猴一般,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眨眼间就爬出了老高。身手之敏捷,令人惊叹。
邓锋也跟了上去,开始沿着水管追击乔光。两个黑影沿着水管直往上蹿,渐渐地乔光爬到了水管的顶端,也就是大楼的最高层30层处,再往上就是天台了。
城市里的飞天蜘蛛(5)
只见乔光竟然就在一百多米的高空中双手猛地一拉水管,用力向上一蹿,“叭”!他借势跃高了半米,双手搭在了天台的边缘,然后翻身上了天台。
邓锋一咬牙,也按照乔光的方法攀上天台。天台上,乔光目光炯炯地向他招手。邓锋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了乔光的面前。
乔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死呢?”
邓锋冷冷道:“像你这样狂妄自大的人,就算你有绝症,也不会轻易自杀的。还有那张你寄给小茹的病历单,我到医院查过,那是假的。当初你让我开车追你,是一个圈套,你早已找到了一个像你的人,然后杀了他,提前把他的尸体藏在车里,车坠海之后,你迅速地潜逃了。”
“精彩,很精彩!”乔光鼓掌。
邓锋踏上一步,正要上前捉拿乔光,突然“轰”的一声响,邓锋的眼前忽然扬起了一片烟雾。原来狡猾的乔光竟扔出了一个烟雾弹。队员们冲了上来,但都被烟雾所阻。等烟雾散去时,乔光已经站在天台的边缘,朝对面的大厦甩出一根攀岩用的带勾绳子,然后顺着绳子手脚并用,攀缘而下。
邓锋似乎早有准备,也从腰间拉出一根带勾的绳子,一按绳子的机关,绳子直朝对面射去。绳子勾进对面大厦的墙壁,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邓锋飞身荡起,直向对面飞了过去。
邓锋比乔光早到对面的大厦,他嘲弄地对爬得满头大汗的乔光说:“‘飞天蜘蛛’,看来你的‘蛛丝’落后了!难道你不知道,这种攀山绳子早就出了全自动的款式?”
乔光面涨如紫肝,束手就擒。
第315篇、“潘家园”原本叫“潘家窑”
十几年前,潘家园本是北京一个并不太知名的地方,近几年来随着潘家园古玩市场的红火,这里便成了收藏爱好者“淘宝”的好地方,也使“潘家园”之名家喻户晓。
潘家园位于朝阳西南部,临近劲松小区,解放前只是北京城外一个小小的村落,当时被称为潘家窑。
早年间在护城河东边有不少砖窑瓦场,潘家窑是其中的一家,因窑主姓潘,于是窑场以窑主的姓氏而得。据传这潘窑主是位山东济宁人,年过五旬,原是烧琉璃瓦出身。当初来到这里,他本想开家烧制琉璃瓦的窑场,但烧了几次之后,便不再烧了,因为这里的土质疏松,不宜烧制琉璃瓦,于是改烧小方砖。当时这一带有七八家砖窑,彼此竞争很激烈,潘窑主初来乍到,又是改行烧砖的,所以生意一直不好。但他不想放弃,因为他看准了这里临近京城,地理位置好。于是他私下里在各个窑场转了几天,回来后就有了主意,一是要提高砖的质量,二是在经营上下工夫。
首先他严格把好每一块砖的烧制环节,绝不偷工减料,所以烧出的砖成色好,光洁度高、硬度很强,不易破碎。同时在销售上,他也比别人技高一筹,当时卖砖是以“丁”为单位,一“小丁”砖是二百块,一“大丁”砖是八百块,但他在码砖时,一“小丁”要码二百二十块,一“大丁”要码八百五十块——价格上与别的窑场差不多,可数量上却暗自比别人多了一些。同时又雇了三辆马车,凡买主在十里地之内的,一律免费送砖上门。一些买主在他这里买了几次砖后,就发现他的砖不但质量好,而且数量比别的窑场多,还能免费送货,便经常来他这里买,不到一年的工夫,潘家窑场就红火起来,并很快出了名,甚至连一二百里地以外的人也慕名来他这里买砖。于是这潘家窑场越开越大,据说最多时有二三百人在这里干活,车进车出的,很是热闹,而另外几家窑场因经营不善便相继关了张。以后在潘家窑场附近形成村落,便依窑场之名,得地名潘家窑。
到了民国后期,这一带的土被用得差不多了,只留下许多大水坑和洼地,再取土烧砖很是困难,于是潘家窑暂时关闭,不久便迁到了房山一带。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后这里的水坑和洼地被逐渐填平,并开始建设居民区,几年的时间就出现了一大片居民区,并以“潘家窑”之名而称。但叫了没有多久,人们就觉得不雅,因为老北京人通常将妓院叫“窑子”,所以就改为“潘家园”,这个“园”字,便是“家园”的意思,并将附近新修的道路称为潘家园路。后来在修建三环路时,在潘家园东侧修建了一座立交桥,便得名“潘家园桥”。
1992年以后,在这里逐渐形成一个旧货市场,短短几年时间便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古玩旧货集散地,吸引着大批淘宝者和游客。
而今,“潘家园”已不只是一个街道或一个地域的名称,几乎成为古玩市场的代名词。
第316篇、少年妙计剿匪
日照县城北有一座奎山,连绵数百里,山高林茂,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土匪横行霸道的地方。
民国初年,奎山被一股土匪所盘踞,匪首姓王,因面皮黝黑,得了个外号叫王黑子。他要奎山周围的乡民定期向山寨供应粮草,如若不依,就要举兵下山攻打那个村子。曾经有一个刘家寨,因为没按时交清土匪索要的物品,结果土匪下山攻打,不但将没来得及逃出的村民全部杀死,将村内值钱的东西全部掳掠上山,还将村子一把火给烧了。
看着土匪渐成气候,官兵也来清剿过几次,但是因为奎山地形易守难攻,而土匪营寨全是用山上大块青石建成,墙体又厚又高,即便是炮弹打在墙上也不能损坏多少,所以官兵每次都惨败而归。
这王黑子别看人长得粗鲁,却很喜欢看戏,尤其是当地的吕剧。山下有一个姜家村,村民都会哼几段吕剧,还组织了一个剧社,农闲时就去四里八乡演出,很受欢迎,所以很自然地就被王黑子盯上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姜家村吕剧社前去山寨唱戏。迫于土匪的淫威,姜家村的村民不得不赔着笑脸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唱戏。
这一年秋收季节,农民们都忙着在地里掰玉米,刨花生,忙得不亦乐乎,这王黑子又上了戏瘾,命手下小土匪给姜家村村长姜青山捎信,次日到山寨唱戏,姜青山向来胆小怕事,敢怒不敢言,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姜青山就带着戏班子上山了。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叫刘天石,是奎山另一边一个村子里的人,这一次是因为前来山上采药迷了路,幸好见到了姜青山等人。
刘天石问姜青山要干什么去,姜青山一脸忿忿地说了原委,刘天石一听两眼放光,说自己也要跟着戏班子去土匪山寨。姜青山打量了一下刘天石,问:“你也会唱戏?”刘天石回答:“我不会唱戏,但是我会吹笛子,而且吹得还不错!”姜青山这才注意到,刘天石的药篓边上挂着一支黝黑的短笛,因为怕刘天石再迷路,姜青山只好再三叮嘱他到土匪山寨不要乱说话,然后将他带在身边,一行人继续向土匪山寨行进。
此时正是六月,山上蚊虫肆虐,姜青山一行人上山时便穿着长衣长衫,但是仍有小虫侵扰,叫苦不迭,刘天石见状,就递给姜青山一个小瓶,叫姜青山等人遍身涂抹,姜青山问那是什么,刘天石说:“这是我祖传神药,涂抹后百虫不侵。”姜青山忙在全身擦了一遍,接着递给众人涂抹,果然,蚊虫皆避而远之。
到了土匪营寨前,高高哨楼上的土匪哨兵见到了戏班子,早就进去通报,然后山寨的大门就打开了。
匪首王黑子听说戏班子来了,就招呼一帮弟兄在山寨的一块宽敞的地方坐下,王黑子一挥手:“开始吧!”
戏班子开演了,今天他们演出的是《王定保借当》,戏曲情节曲折,扮演王定保的姜青山唱功又好,惹得王黑子拍着大腿一个劲叫好。
戏班子一连唱了两段吕剧,土匪听得如痴如醉,非要戏班子再唱一段,姜青山为难地说:“大爷们,我们今天就准备了两段曲子,也只带了这两段的戏服……”
王黑子不肯罢休,掏出枪来,喝道:“别敬酒……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非要老子动粗咋的?”
姜青山正在危难之际,那个刘天石站了起来,他对着王黑子一拱手,说:“大王,小的我吹得一口好笛子,想献给大王还有众位大爷听!”
王黑子一听,说:“一根破笛子能吹出好听的声音?”
刘天石说:“我吹的笛子与一般笛声不同,能引来百鸟合舞,百兽和鸣。”
王黑子一听果然来了兴趣,就命令刘天石开始吹奏,刘天石从身后取出那支黝黑的笛子,开始吹奏。
一只不知名的小鸟首先飞了过来,站在刘天石的肩膀上啾啾地叫着,接着呼啦一下,一大群鸟径直飞了过来,随着那悠扬的笛声翩翩起舞,又过了一会儿,刘天石的笛声变得浑厚起来,那群鸟儿呼啦一声都飞走了,却听见山上传来无数只动物的叫声,有野狼凄厉的嚎叫,猴子尖尖的哀鸣,野猪低沉的吼叫……土匪们这才知道刘天石所言非虚,都啧啧称奇。
忽然,刘天石的笛声变得尖厉起来,很刺耳,那些野兽的叫声戛然而止,土匪们正在诧异发生了什么事,忽然,山林中传来嗡嗡的闷叫声,接着几个粗大的黑影团就从四面八方向这边涌过来。
土匪们仔细一看,那些黑影团竟然是密密匝匝的黄蜂,那些黄蜂到了刘天石上空,却都止住不前,像一队队等待命令的士兵,刘天石用手一指众土匪,口中的笛子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只听见轰的一声,那些黄蜂纷纷攻击土匪,顿时惨叫声响成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刘天石又发出了什么指令,那群黄蜂就立刻停止了动作,像凯旋的勇士一般向四面八方飞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再看土匪,都已经倒在地上,浑身肿得像吹满了气的气球,在那里一个劲地哼哼,没有了一点还手之力,匪首王黑子的脑袋肿得像个猪头。姜青山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问刘天石:“刘……刘兄弟,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刘天石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采药人,他有一门祖传的手艺,那就是用一支笛子召唤飞禽走兽,甚至还能召唤黄蜂。
刘天石原是刘家寨人氏,土匪凶残地灭掉刘家寨之后,刘天石侥幸逃了出来,对土匪恨之入骨,就想借助黄蜂,灭了这帮土匪,为亲人报仇,但是苦于进不了山寨,这一次他听说姜青山要带着戏班子进山给土匪演戏,想跟着他们一起进山,但是他打听到姜青山胆小怕事,又怕他不让自己跟着进去,就在半路上等着他们,谎称自己迷了路,借机进了山寨,灭了山匪,救了姜青山还有山下众多黎民百姓。
至于黄蜂们为什么只叮土匪而不叮姜青山等人,前面早有交代——刘天石让姜青山等人身上涂抹了防蚊虫的神药,黄蜂再凶狠,也是虫子。
第317篇、狗王周骐圣
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连鬓络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箬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
狗王周骐圣的诊所在东郊的一个村儿里,三间门脸儿平房,门窄得像狗舌头一样,地上连地砖都没铺。门厅摆着前台和一排食堂用的那种连体塑料椅;正对街门的墙上挂着面锦旗,上绣“狗王”两个斗大的金字,不知什么人送的。注册医师仅有三人,其他都是村里的年轻人——任何人披上白大褂都跟真的一样。此前,周骐圣据说服务于北京最大的动物医院之一,乃是该院王牌医师,后被开除。被开除的原因,我听不同的护士和病人说过不同的版本。比较合理的是他喜欢在诊室里抽烟,因为他现在依然这么干;此外还有长期迟到早退、违规用药、对病患家属进行人身攻击、治死名犬、以上皆是等等选项。
关于“狗王”这个称号,狗王本人表示早忘了是怎么来的了。但我当然知道,这是后话,暂且不表。现在先说说我是怎么认识周骐圣的。几年前他的诊所在村儿里开张的时候,我的狗正好得了病,一摸就吱吱叫,叫声奇特而凄惨。于是就近去诊所看了看。周骐圣摸了摸,见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便诊断道:腰椎间盘突出!我大惊,心说狗还有这病吗?再看这位大夫,粗枝大叶,跟山大王一样,一看就绝非善类,而且连白大褂都没穿,看起来十分不可信。我问他,如果是骨骼的病不应该照个片子吗?他头也不抬地答道:没机器,有也不用照。我一听,觉得这家诊所太不靠谱了,抱起狗就走,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他在我身后坐着,也不回头,平静地补充道:“如果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就是脑部被细菌感染,让它错以为自己是老鼠。”我愤愤而去。
结果辗转跑了三家县城的诊所,片子也照了三次,诊断都是这个病,且都说需要住院治疗,我一想要天天跑县城来看它,太不方便,我连看我亲爹都没这么勤快,就回了周骐圣的诊所。一进门,我拿出一张X光片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就放在一边,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开了张方子,让我去交费住院。这么着,我跟他连续见了十几次面,每次来都几乎碰见狗主人在骂他,这使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周骐圣的相貌体格实在不适合当医生。一般来说,医生应该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给人-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他不但达到这一标准,而且超过太多。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连鬓络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笔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然后我也很生气,凭什么说书的说姚期、胡大海、程咬金总是用这套词儿,我就说一个人却不行?何况周骐圣确实就长这样。
有个奇怪的现象:饶是他如此体格魁伟面目凶恶,狗主人们还是每天都跟他发生摩擦,尽管其中大部分假设动起手来,胜率恒为零。狗住院的那些天,我就目睹了不下十起医患纠纷,大部分是嫌周大夫手太重,或诊疗手段太粗鲁,或怪他在诊室里抽烟。有一位妇女怒道:你们院长呢?我要投诉你!周骐圣说:好,请稍等。然后拉门出去,关上门,又打开门进来,对妇女说:你好,我是院长,什么事?妇女气得半死,大叫道:你不能在病人面前抽烟!周骐圣说:你又没病,是狗病了。当然我不是要歌颂他在医院里抽烟。他这人是个实打实的混蛋,一如我的许多其他朋友,这些方面并不值得歌颂。但其医术确实高明,诊断简单清晰,治疗精确有效,跳过了很多昂贵且麻烦的检测。经他手医治的狗大部分都能起死回生,十分神奇。他一生只看狗,猫啊鸟啊乌龟之类的动物一概不管,问其原因,他说这样可以少记很多症状、药方和寄生虫。而真实的原因肯定是村里的狗多。总之,他的恶名和他高明的手段同时传播开去,诊所很快就风生水起门庭若市了。但这不能改变他总是惹恼狗主人的事实,终于爆发出第一场动起手来的医患矛盾。
这事说起来在我目睹和听说的“周骐圣事件”中也只能排第六或第七,在讲排第一的事件之前,权当开胃小菜:有一回,一个剃光头戴金链的胖子带着一条斗牛来看病,说是斗牛吃了只鸽子,三天不拉屎,总是呕出恶臭的膏样物体和血。周骐圣摸了摸,又让主人掰开斗牛的嘴,捏着鼻子看了看,然后对主人说:“不拉屎太正常了,因为它把屎吐出来了。”据我观察,到此为止主人并没有想揍他,但接下来他对狗实施了惨无人道的直肠指检,这下把主人给惹毛了,(如果医学上有相对于“指检”的“拳检”概念就更合适了。)主人当时抱着狗脖子不敢撒手,因为此时撒手谁被咬还说不定,只好回头怒骂:它吐东西,你他妈抠它屁眼干什么?周骐圣也不抬头,一边继续把狗弄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边悠悠问道:吐屎的是它,又不是你,不抠它难道抠你吗?说着抠出一大块带皮带肉的禽类骨头,鲜血淋漓,十分骇人;往盘里一扔,说声“一百,前台结账”,摘下手套扬长而去。狗主人大怒,撒开狗抄起一瓶酒精奔向周骐圣,抡胳膊撒手,啪嚓一声砸在后心上,听得人心惊肉跳。周骐圣缓缓转过身来,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低头看了半晌,摇摇头说:一百零五,前台结账。
这件事没什么下文,因为那个胖子气焰顿消,结了账带着狗走了。这大概是由于狗在他们打架时自己蹿下台子拉了泡带血的稀屎,然后发出健康的哈吃哈吃的声音。这也是该事件只能排第六的原因之一。现在来说说排第三的事件,其实这样的事有好几件,常常发生,“狗王”称号的由来也跟此事有关。事发当天,我的狗正要出院,我以为我将是最后一次来了,没想到发生了这事,让我对这个诊所兴趣大增。
当时来了个愁眉不展的老头,六十来岁,带着一条愁眉不展的金毛,怯生生地问:能做安乐死吗?周骐圣撇撇嘴,拉过狗来上下摸了一番,用听诊器听了听,抬头道:什么病啊,癌症?老头使劲点点头,说已经在别的医院确诊了。周骐圣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在那医院做?老头说那医院太贵,觉得村里的应该便宜点。周大夫双手往兜里一插,歪头看了看狗,狗也歪头看他,眼里全是眼泪。他说:“我看不像癌症,像是结膜炎,不过结膜炎也很痛苦,你看它都哭了。可以实施犬安乐术,还顺便提供毁尸灭迹服务,宠物火化,处理骨灰,不单收钱,要吗?”老头又使劲点点头,周骐圣就开了单子,让老头签了字,拉着狗进后堂了。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做完就装车拉走,不带出来啦。你交完钱就走吧。”
我来了兴趣,一时不打算走了,就坐在门厅看着。这倒不是对狗有兴趣,虽然那狗看上去还挺健康的,除了一只耳朵上缺一大块,可能是被别的狗咬的。但癌症这东西谁看得见呢,我主要是对这个老头有兴趣,因为他—不哭二不闹,只是踮着脚尖往里看着,像一只拉长了脖子的鸭,尽管明知什么也看不见。安乐死手术很陕,我拿出手机听了一回隋唐,周骐圣就出来了,老头如蒙大赦地迎上前去问:死了吗?周骐圣答:交钱了吗?给老头噎得够呛,呆了半晌,转身交钱走了。等他走远,我问周骐圣金毛是不是真死了,他看了我的狗一眼道:我这儿还剩12毫升氯化钾,不用也糟践了——后话我没听完就抱起狗跑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遛狗回来,无意中提到村里贴了好多寻狗启示。出门一看,电线杆子上真有几张,上写:寻找走失的金毛犬,家里老人遛狗时未拴绳丢失,特征是左耳缺一块云云;下头是一张照片,一只金毛歪着脑袋看镜头,看起来蠢极了。我看了以后十分眩晕,一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下了班我就直奔狗王的诊所,结果正撞见一男一女在破口大骂,而周骐圣则锁着诊室的玻璃门在里面抽烟,一边抽还一边玩儿一个狗骨骼模型。那男的骂着骂着看见了我,大概是见我没带狗,以为我是诊所的人,劈手抓住我袖子就问:你说,是不是你们把我家豆豆安乐死了!我打掉他的手,问豆豆是什么狗,他说:是金毛,耳朵缺一块,很健康的!很健康的!那女的也转过头来对着我连喊“很健康的”。我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豆豆死在医院了。那女的说,有个男人打了寻狗启示上的电话告诉他们,说一位老人带着金毛来做安乐死。女的说完,男的又劈手揪住我领子,冲我喷唾沫星子:“你们这是草营人命!我告仿对门!你们为什么不检查就动手术!”话音未落,玻璃门砰地开了,周骐圣巨大的身躯从里面挤了出来,抓住男子的手腕往旁边一甩,把我们俩都甩了个趔趄,总算分开了。
“安乐死是我做的,”他说,“这人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你可以告我,或者选择别的撒气解恨的方式。”
因为个子太高,他说话时几乎是把胸口顶在那男的鼻尖上;尽管眼睛往下看,却不低头,声音又粗又沉,十分吓人。“但是不能退钱。”他补充道。
后来夫妻俩闹了一番,哭哭啼啼地走了,也没什么结果。说是女的怀了孕,公公怕金毛太闹腾,撞了媳妇的肚子,遛狗时几次偷偷故意放生,结果狗就是不走,一气之下才出此下策。等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们,狗已经死了,这些都是接到电话以后对公公突击审讯得到的口供。后来,等了好久也没人告周骐圣,让我觉得有些不平,我甚至想找几个大学同学(他们中很多是律师),上门帮他们打这场官司。
周骐圣在这起事件中第一次跟狗主人发生了肢体接触,不过这也是为了给我解围。我这人没原则没立场,时间长了,回想起来确实是老头说谎在先,严格来说,周骐圣在其中有多少过错,实在很难说清。渐渐我不再计较这事了,有时狗有个头疼脑热小三灾儿,我还是带着去诊所看看。一晃四五年,狗虽老了却越来越硬棒,很少生病。有一天去打疫苗,去的时候天光大好,甫一进门,突然间“黑云密布遮天日,有一阵大雨似过瓢泼”。打完针,我因为没带伞,就跟周骐圣聊起天来。诊所里除我之外只有两口子带着一只巨大的白熊在输液,非常安静。我们听着雨,喝着茶,聊着聊着难免聊到那只死去的金毛,我忍不住又数落了他几句。周骐圣想了想,慢慢地说:“那狗呼吸有问题,我一听就知道了,就算当时不死,早晚也得死。我是不会故意杀狗的。”我听了,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又说上来,只得作罢。接着我们聊到杀狗的话题,我问他是不是医生做的安乐死多了,也跟打过狗的人一样,身上带杀气,结果他还没回答我,就出事了。
起先是输液室里吵了起来,接着一阵哗啦作响,有人摔门出去了。等我俩追出来,两口子和大白狗已经都在外面了。大雨像摄影棚里拿管子喷的一样气势汹汹,两口子非常配合,情绪到位,表情逼真,吵个不休。大白熊虚弱地缩在屋檐底下喘着气。两人吵的内容似乎是治病太贵,男的不想治了,女的不干。大白熊这种狗体重巨大,而狗输液用药都是按体重计算剂量的,当然比吉娃娃贵多了。我正琢磨着,谁也没想到那男的突然大步走到屋檐下,左手抓脖子,右手揪尾巴,两膀一晃,“嗨”的一声把大白熊举起来,往东墙上“砰”地一摔。这—下事发突然,又快又狠,谁也没防备。狗弹在墙上,“吱”了一声,落在地上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不动了。
这回女的也不哭了,两眼圆睁,双手虚捧着脸,像是要捂眼睛却定在半途一样,呆呆不语。我也吃惊非小,甚至没想起来过去看看狗。那男的啐了口痰,阴阳怪气地叫道:还治吗?还治不治了?我看你——一句话喊到一半,突然拐了弯,变成一个奇怪的气嗓。我转头一看,周骐圣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过去,双手掐着脖子把这小子提了起来。屋里几个护士和医生都出来了,拉腿的拉腿,抱腰的抱腰,好容易把周骐圣拉开可。周骐圣抖了抖手腕子,回头怒道:“看我干什么!看狗去!”于是两个医生把大白熊抬进屋里去了。此时雨势逾猛,周骐圣全身都湿透了,头发却根根直立,连胡子都挓挖挲起来了。挨揍那小子也不示弱,大口喘着气,在两口气之余巧妙地插入一句句台词:
“姓、姓周的,我、我、我告诉你,我、我们家的事儿,你、你他妈管不着!你、你、你敢打我,你、你也不打听打听,你、你知道我谁吗?”
周骐圣此时已经调匀呼吸,抱着肩膀看着他。那小子又说:“老、老、老子在咱们村儿,还没、没他妈的、没他妈的人敢动老子,你、你给我记着,我、我是豹、豹、豹子,你打听打听,谁、谁不知道豹、豹、豹子?”
周骐圣也不示弱,淡淡地答道:“我叫235,你也打听打听。想找茬儿随时来,我周末不上班,你可以上家找我,就在铁道边那独院儿,你打听着来,带多少人都行。”
那人骂了几句,揪着媳妇走了狗也不要了。我把周骐圣拉进屋,劝他别惹事。这个豹子确实不好惹,倒不是说他多能打,主要是因为他有一群黑恶势力,大多是村南头工厂区的子弟,全都游手好闲,到处惹事,很成了些气候。周骐圣倒是满不在乎,问我大概有多少人。我想了想,可能有十来个,没准还有我没见过的。周骐圣一笑:“没事,你甭操心。我看他敢不敢来。”俄而又轻声补充道:“跟病狗牛X,算他妈什么东西!”说完接过其他医生递来的X光片,大步进手术室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把这事跟几个兄弟说了,大家都劝我别管闲事。我说那咱们看看热闹去吧!大伙儿拍手称快。这都什么人哪。
周骐圣家住在铁道北边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独院儿,据说这个院子多少辈以前还是我们家的,当时是为了占地儿。此处距离两头的村子都有一里地以上,四围荒草丛生,下过雨以后寸步难行。一过火车,有时候能把玻璃震碎了,每隔几分钟头顶上还过飞机。无巧不成书,我们拨草寻蛇一般艰难地赶往周宅的路上,远远看见豹子带着一伙人从另外一个方向来了。这群小子一个个营养不良,跟甘蔗成精一样,跟在豹子身后耀武扬威,十分可笑。我们紧跑几步来到院墙拐角影住身形,等着万一出事好抄他们的后路。当然,根据剧情发展的规律,这是用不着的了。
豹子来到院门口站住,举起一根棍子咣咣砸门。我半蹲着身子,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往外窜。打架我不很擅长,但打闷棍拍黑砖还行,尤其后者。我算计着,后面这群甘蔗成精的都不是什么问题,其实他们没怎么真正打过群架,每次只是起哄架秧子,只要第一时间控制住豹子就好办了。豹子能举起那么大一条狗扔出去,大概不太好对付。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边一砸门,门分左右,周骐圣绝尘而出,势如奔雷地穿过人群,直取豹子首级,同时放倒六七个杂拌儿。不过这听起来不像周骐圣,像文泰来。我正想着,门开了,同时,我从没想过的一种熟悉的巨大噪音响了起来。
那是几十条狗同时吼叫的声音。
接着,一大群体型各异色彩缤纷的狗破门而出,刨得泥水四溅。这些狗每一只都戴着一条黑色三角领巾,中间一个白月光儿绣着“周”字,见人就扑,逢人就咬,其声势之浩大,令人联想到二战登陆题材的影片。他们训练有素,进退得法,每三四条一组,有大有小,竟然还能打出十分科学的配合,令人瞠目结舌。其战法宗旨大概是:雷声大雨点小,威慑大于打击。整个战场进发出热情澎湃的吼叫,中间当然掺杂着凄惨的哭喊声。豹子早就丢盔卸甲,棍子不知道哪去了,被四条西施追得渐行渐远,其余党也被剩下的大狗小狗撵得四散奔逃。
周骐圣抱着肩膀靠着门,脖子上也系着一条黑领巾,面带冷酷的微笑。定睛一看,我又吃了一惊——他左腿边蹲着一条耳朵缺了一块的金毛。看到我走过来,这位保镖憨厚地伸出舌头笑了,
“好家伙,够邪乎的啊!”我拍了拍金毛,“哪来的这么多狗?”
“医院里捡的,”周骐圣点了支烟,“每年都有好多。病了——或者没病——就扔我这儿不要了。”
“你拿什么喂这么多狗啊?”我的一位小伙伴问道。
“狗粮,”周骐圣说,“住院的狗,主人给带的狗粮我都留一半儿。”
我看着远处尘沙荡漾土雨翻飞的战场,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你还真不愧是狗王,”我由衷地叹道,“谁给你的锦旗?”
“我自己。”周骐圣粗豪地笑起来。那是—种让你想跟他撮土为炉插草为香的笑。
“这狗不是让你给安乐死了吗?”我摸着金毛,它使劲扭头舔我。
“我不杀没病的狗。”狗王说。
第318篇、与狼打肉搏战
民以食为天,狼亦如此。狼要是没有了锋利的牙,也就等于没有了生命,瞎一只限,瘸一条腿,缺两只耳朵都能生存,但如果没有了锋利的狼牙,也就从根本上剥夺了生的权利。
昔日它所有的骄傲和雄心、地位和尊敬,将统统化为乌有,只能暂时苟延残喘地活着,直到活活饿死。
太阳在混沌的浓雾和蒸气的遮掩下就像一团快要熄灭的火球,视线里到处都是模糊的天际线。四周都是低矮的小山,山上没有树、没有灌木,也没有草——什么都没有,只有辽阔的可怕的荒野。艾伦两眼露出恐惧的神色,因为这里常有狼群出没。
艾伦苦苦地拼着体力,一路挣扎着前行,想在那团模糊的像圆球一样的太阳西沉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带,这里的狼也多了起来。荒原里常常传出狼嚎的声音,有一次,他还亲眼看到对面山坡上四条狼在厮杀,一种新的恐惧又油然而生,不是害怕死于断粮的恐惧,而是害怕饥饿还没将他打倒,却已经被狼给凶残地摧毁了,好在那几条狼并没有发现他。
艾伦白天黑夜都在赶路,想着尽早离开这里。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休息。有一天,他醒过来,神智清醒地仰卧在一块岩石上,太阳明朗暖和。艾伦一动不动地躺着,任凭温和的太阳渗透他的全身,使他苦难的身体充满暖意。这是一个晴天,清醒的头脑告诉他。
在这样一个人同天地相融的时刻,艾伦听到背后有一种吸鼻子的声音——像是咳嗽又像是喘不出气。由于身体极为虚弱,艾伦慢慢地翻了个身,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他在耐心地等待、倾听。
又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在离他不到五米远的一块岩石旁边,他看到一条狼的头。近距离与狼相遇,恐慌如电流般迅速传遍全身。艾伦挣扎着想离开,可全身的酸痛使他的想法无法实现。
艾伦胆怯地注视着狼,居然发现狼的眼睛昏暗无光,布满血丝。他进而发现那双尖耳并不像别的狼那样竖得笔直,它正在那无力地耷拉着脑袋,显然这是一条病狼。
艾伦慢慢地冷静了下来,试图站起来,试了又试,最后还是死了这条心,他不再惧怕那条病狼。艾伦用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慢慢地朝狼爬去,狼很不情愿地避开他,同时吃力地张开嘴,露出没有了光泽的牙。他注意到狼的牙已经被破坏掉,他知道这是一条没有攻击性的狼,只能靠吃死去动物的尸体来维持生计。
民以食为天,狼亦如此。狼要是没有了锋利的牙,也就等于没有了生命,瞎一只眼,瘸一条腿,缺两只耳朵都能生存,但如果没有了锋利的狼牙,也就从根本上剥夺了生的权力。
昔日它所有的骄傲和雄心、地位和尊敬,将统统化为乌有,只能暂时苟延残喘地活着,直到活活饿死。
休息了很长时间,喝了点水,艾伦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每走一两分钟,就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艾伦是那样的弱不禁风,就像跟在他后面的那条狼一样又软又不稳。
这天晚上,艾伦老是听到那条病狼咳嗽的声音。狼跟了他一整天了,看起来狼的状况还不如他。他明白,那条狼跟着他这个病人的原因,是希望他先死,这样就能有一顿美食。
早晨,艾伦一睁眼就看到病狼正用一种如饥似渴的眼光注视着他。它夹着尾巴蹲在那里,活像一条丧家犬。早晨的寒风吹得他和狼直哆嗦,每逢他对它勉强发出一种挑战的吆喝时,它就无精打采地龇着牙,好像在警告他,别侵犯我,我有牙。
太阳渐渐升起,艾伦一直在跌跌撞撞中前行,那条狼也始终跟在他身后,不断地咳嗽和喘息。有一次,他一回头,看见病狼正饿得发慌地舐着他流在地上的血渍。他恍然间似乎看到了自己可能遭遇到的结局——死后被狼吃掉。要改变这一状况,活着走出去,除非、除非干掉这条狼,艾伦心想。于是,一幕罕见的残酷的求生悲剧上演了——病人一路爬行着,病狼一路跟着,两个快要死去的生灵就这样在荒原里拖着垂死的躯体,相互猎取对方的生命。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成为这样一条令人作呕、只剩一口气的病狼的美味时,他就觉得非常厌恶。
有一次,艾伦在昏迷中被贴着他耳朵喘息的声音惊醒了。他睁眼一看,发现那条狼一跛一跛地跳了回去。原来,因为它身体虚弱,不小心,一失足摔了一跤。他感到了死亡朝他靠近。他想必须将狼捕杀。他闭上了眼,一动不动地仰面躺着,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他听到病狼喘着粗气、咳嗽着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它愈来愈近,总是在向他逼近,却又好像离他很远,好像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但他始终一动也不动。
在这个荒原里,两个快要死去的生灵,相互斗智斗勇。
它已经到了他的耳边,粗糙的舌头像砂砥一样地摩擦着艾伦的脸。突然,半天没动的他猛地伸出双手,朝狼的脖子抓去。他的指头弯得像鹰爪,可是没有将狼抓住。敏捷和准确无误是需要力气的,然而他没有这样的力气,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狼的耐心是可怕的,艾伦的耐心一样让狼害可怕。
艾伦似乎没有起身赶路的打算,他就这样一直躺着,一动不动。他在等待,等待机会,等着那条想吃掉他的狼,而他也希望能吃掉它。
有时候,疲倦会让他做很长的梦,然而在整个过程中,无论是醒着还是在做梦,他都在静静地等着那喘着粗气的病狼用粗糙的舌头来舐他。
艾伦静静地等着。狼牙轻轻地扣在他手上,狼正兴奋地用最后一点力量把不太灵光的牙齿咬进它渴望已久的东西里面。
艾伦动了,积蓄了一天后的动作是快速的,那被狼咬住的手也抓住了狼的牙床,另一只手紧跟了过来,同时全身的重量也压在了狼身上。
艾伦的脸紧压住了狼的咽喉,嘴里尽是狼毛。
大约五分钟后,艾伦感到一股暖和的液体流进了他的喉咙,他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后来,艾伦翻了一个身,仰面睡着了。
再后来,艾伦被几个科学考察队的人员给救了,没过几天,他就跟科学家们一起共餐,并说出了他经过的一切。
第319篇、步步玄机
黑箱子
何土贵走出山坳,在城里打工十年了,仍是个“三无”农民工,即无积蓄、无职业、无老婆,至今靠打零工糊嘴。这天傍晚,何土贵从货运市场返回出租屋,途中看见一群人正围着垃圾桶骂些什么。何土贵挤进去一瞧,只见路灯下,有个婴儿正躺在襁褓里吮吸手指,原来是个弃婴。
“娃儿的亲人恐怕就躲在附近,如果没有人抱走,他们就会转移地方……”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知是谁推搡了何土贵一把,有个老姨妈就攥住他不放:“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模样,不是你才怪!”
何土贵边挣脱边解释,可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真是百口莫辩。众目睽睽下,他只得抱起了这个婴儿,悻悻离开。何土贵本想把那孩子悄悄丢在居民楼下一走了之,但这孩子乖巧得很,一松手就哇哇大叫,抱着便不哭不闹,还眯着小眼睛盯着他。唉,看来自己和这娃儿真有缘了。何土贵跺跺脚,哭笑不得。
前几天,何土贵的妹妹带孩子来城里看病,在他的出租屋住过,回家时忘带走了奶瓶和半袋奶粉,这下正好派上用场。糊弄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早早起床,何土贵正想着怎样将孩子送到孤儿院时,忽然有人敲门来了。
打开门,何土贵眼睛不禁一亮,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长得漂漂亮亮,像朵花。那女子手拖一只带滑轮的黑箱子,肩挎一个黑包,自我介绍道:“我叫阿芳,进城来做保姆的,因没找到工作,刚才,听见你家里有婴儿哭声,于是就……”哦,何土贵立即明白了,是个推销上门的保姆。
何土贵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屋子,这套小二室一厅,本来和老乡合租,但那老乡上月去了另一个城市打工,现在就他一人居住。何土贵心头突然一热,暗自思忖,如果把婴儿送到孤儿院就留不住漂亮女孩,如果留不住漂亮女孩就……掂量再三,他最后爽快地应允,还做了个颇绅士的“请进”动作。
何土贵问她每月要多少钱,阿芳倒也直白,说先包吃包住了再谈。她放好随身携带物品,就直奔卧室,抱起婴儿。接着,阿芳在屋子四周打量一圈,看着何土贵,嘴巴嗫嚅了几下,没吭声。何土贵心里自然明白,阿芳想问什么,但是他不敢说出这婴儿的真正来历,搓了搓手,抿嘴一笑。
阿芳在屋子里转了转,对何土贵说:“老板,家里好像连块尿布也没有,要不,我下楼去买些回来!”说完,抱着孩子,“噔噔噔”地下楼了。
看着那只带滑轮的黑箱子,不知为什么,何土贵心里总隐隐有一种惶恐不安之感。他曾经当过开锁工,一时好奇心起,找来工具,拨弄了几下,黑箱子“嘭”地启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何土贵差点吓掉魂,倒退至墙角,两条腿仍抖个不停。天啊,箱子里居然装着一颗炸弹,弹壳上还装有摇控装置!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阿芳这时候抱着婴儿出去了,说不准马上就会用遥控器引爆。此时此刻必须采取紧急措施,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幸的是,何土贵在老家种地时当过半年招聘民警,进县城集训时,武装部教官曾教过他们如何撤卸炸弹装置。事不宜迟,他从床底下找出多功能刀具,颤抖着双手,很小心地卸下引爆装置,再拆开弹壳,小心翼翼地倒出了里面的炸药。
炸弹下面有个塑料瓶,他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透明液体中浸泡着一根手指,上面还戴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蓝宝石钻戒,指甲涂有玫瑰色指甲油……何土贵的身上又生出一层鸡皮疙瘩,匆匆忙忙把箱子重新装好,放回原地,才舒缓一口气,可一摸额头全都是冷汗。这时候,他感到有几分庆幸了,要不是这些年干过许多行当,懂得开锁、卸弹技术,不然,自己可能已经粉身碎骨,到阴朝地府报到了。
阿芳抱着孩子回到出租屋,孩子在她怀里安安静静地吮着手指。何土贵仔细瞅了阿芳几眼,从她的装束和举止上看,怎么也不像是个进城当保姆的。他非常害怕,时不时朝那只黑箱子瞄一眼,越来越觉得悚然恐怖。说不定,痛苦与灾难正在向他逼近。
“阿芳,这间房子空着,如果你愿意,那以后就住里面。”何土贵指了指他卧室旁边的那间房子,还有意挪了下箱子,提在手上掂了掂,一脸肃默,“哎呀,这黑箱子装着啥啊,这么重?”
“老板,箱子装着几套衣裳。”她双眉往上一挑,冲着何土贵嫣然微笑。
“该不是装着什么危险物品吧?”
“老板,你看我这弱女子,难道还是个恐怖分子不成?”
看阿芳仍在装糊涂,何土贵再也忍不住了,索性豁出去:“箱子这么重,一定装着什么金属物!”
阿芳有些生气了,噘起小嘴,“老板,你不放心,我就打开让你检查。”她掏出钥匙打开黑箱子,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慌乱中,她将怀里的孩子放在沙发里,盖上箱子,拖起来就夺门而去……
步步玄机(2)
危险处境
何土贵箭步冲过去,一把拦住她。阿芳惊恐万状:“别拦我,那是炸弹,很危险啊,我把它丢进楼下的水池……”
何土贵告诉她:“那枚炸弹的炸药,我已经给卸了下来,现在没有任何危险了。”阿芳这才停下来,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慢慢喘定气。
何土贵关上门,问阿芳,这大清早就找上门来当保姆,箱子里还装有定时炸弹,究竟为了什么事、出于什么目的?看何土贵不像开玩笑,阿芳抓紧他的胳膊,像一只受伤而委屈的小鹿,哇地哭出了声,道出自己的处境。
阿芳是因为表姐倪雪才来到这个城市的。倪雪舞蹈学院毕业,到这个城市发展,很快就签约了艺星影业公司。阿芳随后在公司旗下的一个餐厅当上服务员。阿芳虽然出身农村,但天生丽质,经过城市生活陶冶,表姐又给她买了两套时装,不久也出落得青春靓丽,成为男人们觊觎的美女。通过餐厅经理引荐,她结识了一个叫孙久雄的老板。孙久雄出手阔绰大方,经常带她去观看倪雪的舞蹈表演,出入高档茶楼酒吧。几经往来,阿芳禁不住诱惑,搬进了孙久雄的住处,做了地下情人。
前几天夜里,阿芳睡熟了,孙久雄带回几个朋友。他们坐在客厅一边喝酒,一边窃窃私语商量什么。阿芳正好醒来,躲在房门后面偷偷听了一会儿,不禁毛骨悚然。原来,孙久雄正在和几个朋友策划一个替人消灾行动,还说要做好那笔大生意。
阿芳如梦方醒,同时也惊呆了,孙久雄欺骗了她,他并不是做什么贸易生意的,而是以替人讨债、杀人消灾的罪恶勾当为营生。阿芳决定离开那个恶魔。昨晚,趁孙久雄不在家时,便收拾衣物,离开他的住处……
何土贵明白了,阿芳以前是个二奶,现在想摆脱那个魔鬼,才跑到他这里来当保姆。因他长期在外打零工,接触的行当和人较多,曾听说过,像孙久雄做那种营生的人,个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只要能拿到钱,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想到这里,何土贵感到有股冷汗从脊背冒了出来。如果那个姓孙的亡命之徒追到出租屋,他还能保住性命吗?生命比美女重要。他毫不含糊地摆摆手:“阿芳,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不然……”
阿芳的眼泪哗地淌了一脸,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放下,哽咽着说:“这位好心大哥,既然你家现在正需要一个保姆,就让我替你好好带这个孩子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力。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要是平常,像阿芳这样的美女不知会有多么心高气傲,恐怕不会拿正眼看何土贵一眼。这时候却拽着他的胳膊,泪水涟涟地有求于他。看着楚楚可怜的阿芳,何土贵心软了。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他吞吞吐吐地说:“恕我冒昧,打、打开过你的箱子。”
阿芳抹了把泪,说:“一定是在我离开时,箱子被孙久雄调包了。如果不是你这位细心的大哥,恐怕我已丢掉小命。”
“你知道吗,箱子里还有一只瓶子,里面装着一截手指。”说着,何土贵推开阿芳,抓起她的一双手,左看右瞧,“那根断指上,戴着一枚钻戒。”
“什么?”阿芳赶紧打开箱子,从弹壳下面找出那个塑料瓶。看里面果真装有一根断指,上面戴着一枚蓝宝石钻戒,阿芳脑子一炸,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可对方已关机。一种不祥之兆袭上心头,她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嘴里喃喃骂道:“孙久雄,你们太残忍了!”
何土贵看出了阿芳的神情变化,问道:“这截断指,难道你晓得是谁的?”
“我表姐倪雪,平常就喜欢戴蓝宝石钻戒,涂玫瑰色指甲膏,你说,我能不着急吗?”阿芳黯然神伤,无助地望着何土贵,泪水又涌了一脸,“我总有一种预感,表姐是不是遭到孙久雄一伙暗算……”
“戴蓝宝石钻戒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就是倪雪。”何土贵撕了片手巾纸递给阿芳,劝慰道。
一时间,阿芳不知所措。还是何土贵冷静,他说:“不管这截手指,是不是你表姐的,我们都应该立刻报警。为了保险起见,就对警察说,舞蹈演员倪雪被人剁下了一根指头……”阿芳拿出手机要拨110,可何土贵按住了她的手,“等我先把这根断指交到医院,再用公共电话报案不迟。如果你用手机报警,岂不是惹祸上身,落个嫌疑对象罪名吗?”
何土贵从报上看到过,断指离开人体后,必须存放在医院的特殊保鲜箱里,否则就会坏死。何土贵向阿芳交待:“千万不要离开这间屋子,也别让娃儿哭闹。”说完,要了阿芳的手机号,带上那个塑料瓶,直奔附近的惠民医院。
步步玄机(3)
寻找倪雪
何土贵把那根断指交到惠民医院。
医生告诉他:“这截断指已经离开人体几个小时了,医院可以暂时做保鲜处理,但断指再植的最佳时间是6至8小时之间,否则,进行再植成功的希望就非常渺茫了。”
走出惠民医院大楼,何土贵在院子围墙边的一排公用电话前,抓起话筒便报了警:“舞蹈明星倪雪,被人砍断一根手指头,现在生死不明,不过,有人已经将那根断手指送到惠民医院了……”他总算轻松了几分,在街头转悠一会儿,脑海里却时不时晃悠着阿芳的楚楚神态。正想着这时该不该返回出租屋时,手机响了,货运老板叫他过去干活。
刚好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钻进去报了个地址。车子启动后,车载广播响起,插播了这样一则启事:艺星公司的舞蹈演员倪雪听到广播后,请立即与交通电台联系。如果有听众知其下落者,也请及时拨打交通电台电话……何土贵先是一怔,继而又暗暗叫喜,公安局这么快就和交通电台取得联系,开始寻找倪雪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平安无事就好。
司机直摇头,把音量调小了些:“昨晚,我还送过几位客人去看倪小姐的舞蹈表演,怎么,她现在是不是失踪了?”
何土贵想对司机说,倪雪不仅失踪了,而且她还被砍掉了一根手指,至今不知生死,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司机嘘了口气,又自言自语:“倪雪如今可是个大红人了,几家公司都想挖她过去,可艺星公司不肯放人,娱乐圈啊,真是太险恶了!”何土贵不懂娱乐圈,只顾给阿芳发短消息,告诉她,警察正在发动市民寻找倪雪。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叫他下车时,何土贵愣住了:怎么开到这个陌生地方?不等他发问,就有两个穿制服的民警把他请下去。原来,出租车里装有微型监控录像,镜头正好对着何土贵的手机。他发送短消息的内容,都让司机给看了个明白。司机凭经验,认为倪雪的失踪很可能与这位乘客有关,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就偷偷给在公安部门上班的朋友发了短信,并用短信联系好见面地点,毫不犹豫地把车子开到市公安局背后的一个侧门边。
在一间讯问室,民警在何土贵手机里找到了他发给阿芳的那条短消息。民警旁敲侧击,问道:“阿芳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
何土贵有些紧张,明白杀人不是一般案件,那是要坐牢的。他害怕自己受牵连,沉吟半晌,把阿芳的话在脑子里梳理一遍,然后竹筒倒豆粒似的作了彻底交待。
得知这些重要信息,各路民警马不停蹄,找到何土贵的出租屋,通过阿芳,直捣孙久雄的住房。然而,孙久雄的住房是普通民宅,搜索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然,民警不会疏漏蛛丝马迹,对何土贵和阿芳的行踪进行了控制。
与此同时,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后,立即派分局刑侦中队全面展开调查。倪雪所在的艺星公司称,昨晚演出后,她就回公寓了。惠民医院负责人说,他们刚才的确接到了一根手指,目前已作了特殊处理,保养在药物里。至于是不是倪雪的手指,现在不知道。医生强调,如果2小时内,受害者不及时送医院做再接植手术,断指将会坏死。
倪雪是艺星公司力捧的明星,是老板的摇钱树,一时联系不上倪雪,非常着急。为证实那根手指是不是倪雪的,警方在她的公寓卧室收集到几根头发,通过医学鉴定,断指正是倪雪的。艺星公司老板焦头烂额,如果不尽快找到倪雪,她将永远失去一根手指。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失去一根手指,无疑是对艺术生命的剥夺。更重要的是,艺星公司将受到致命打击。
然而,倪雪在哪里呢?
步步玄机(4)
第二根手指
实际上,斩断倪雪手指的是一个叫“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他们打着侦探旗号,实则干着黑社会勾当。孙久雄是这个组织的马仔,并不知道老大是谁,只是听电话安排办事,事成后,信用卡上就会多出他们承诺支付的数目。
几经折腾,何土贵再也没心事去托运市场干活了,给工头打个电话称自己病了,就去了街头一家面馆,叫了碗三鲜面狼吞虎咽起来。
打了个饱嗝,何土贵去柜台付钱时,店主一脸惊喜地告诉他,因他是今天第100位来店里消费的幸运顾客,不收费,还将得到一份奖品。店主递给他一张纸条,说那是总店地址,将有一份神秘礼品等着他去领取。何土贵在街头打零工多年,这奖那奖都与他无缘,这次吃了碗面条,居然中个幸运奖。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窃喜。
他乐滋滋地按地址找到那地方,上下望了望,觉得不对劲,这不是一个废弃的拆迁工地吗,怎么会在这里……正愣怔时,忽然从一堵断墙后面闪出一个人,拔出手枪抵住了他的脑壳:“别动,小心走火!”
何土贵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早已被坏人跟踪,落入他们的圈套。他忙举起双手,颤着声:“你们要干什么,有话好说……”
“交出那个瓶子,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那人恶狠狠地低吼道。
“什么瓶子,你们一定弄错人了。”何土贵佯装不晓得,但心知肚明,是因为那根断指惹祸上身。此刻,他懊恼万分,真后悔不该一时贪色而留下阿芳。他斜眼瞟了那人一眼,是个光头,不晓得是不是孙久雄,心里直发毛。
“跟老子少废话,就是那个装有手指的塑料瓶。”光头气势汹汹,用枪头撮了下何土贵的脑袋,还重重踢了他一脚,“老子已拉开枪栓,打开保险,只要扣动扳机,你就见阎罗王去了。”
“那个瓶子,我已交到惠民医院……””
光头在何土贵身上搜了一遍后,当头一棒,将他打昏倒地。一辆小车开过来,光头把何土贵塞进后座。驾车的男人戴着墨镜,和光头嘀咕了几句,边驾车边打手机:“老大,我们抓到了那土包子,可他把塑料瓶交到惠民医院。”
“这个情况,我早知道了。命令他30分钟内去医院换回那根手指。”老大在电话里发号施令。
“用什么货去换?”墨镜停了停,问道。
“当然只能用手指换手指。带人速到惠民医院后面的地下车库会合。”
车子开到惠民医院背后的一间地下车库,何土贵已从昏迷中醒来。在那间宽敞的地下车库里,只见两名彪形大汉正挟持着一个弱女子。当看清那个女子竟是自己的妹妹何土香时,何土贵又惊又恼:“你们这群人渣,到底想干什么?”他扭着膊子挣脱,欲冲上去拼个死活,可光头一手攥住他的胳膊,一手用枪顶住他的腰部。
“土包子,只怪你太多事了,必须付出代价。现在,老大让你用一根手指,去惠民医院换回那个塑料瓶。”墨镜递给何土贵一把刀,嘴巴朝何土香噘了噘,鼻子一哼,冷笑道,“当然不是用你的手指,请你割下她的一根指头!”
见何土贵迟迟没动,光头急躁了,“老大下了死命令,限定你30分钟内换回那根指头。”说着,他一把夺下何土贵手中的刀子,牙帮子一咬,割下了何土香的一根指手,用纱布包好,装进一个塑料瓶。
何土香只哭了一声,就扑地晕过去。
“我们已作了详细调查,那根手指放在惠民医院七楼703室冷藏柜里,由值班主任王从医保管着,现在需要你马上去用这根指头换回来。医院门前停着一辆黄色面包,你拿到手指后,交给面包里一个戴白手套的男人。如果医生不予以合作,你要用这东西对付他。”墨镜递给他一把枪,耸耸肩,“这枪,不会伤及生命。”
“你放心,我们是拿钱办事,只要你换回那根指头交给我们,我们就不会伤害你们兄妹。你将那个塑料瓶交到车上后,我们会迅速把你的妹妹送到惠民医院大楼的电梯里。不然的话,我们只好按老大吩咐行事了。”
何土贵不明白,妹妹前几天带孩子来看医生后,早离开这个城市回老家,怎么会被这群歹徒抓到地下车库呢?看她晕倒在地,何土贵心里跟着流血。为了抢时间,他不能莽撞,只能智取。何土贵愣愣地盯着墨镜,又看了眼那把枪,全然不知这伙歹徒究竟为了什么。那根指头对他们非常重要吗?可他身处绝境,已成为他们摆弄的木偶。为了妹妹的生命,何土贵只好按照他们的意思,带着妹妹的指头向惠民医院大楼跑去……
步步玄机(5)
鹤蚌相争
王从医年近五旬,是惠民医院的外科主任,从事人体再植术研究多年,而且有很高造诣。医院收到那根断指后,就交给了王从医,并随时准备给受害者做再植手术。
这时候,王从医正心情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踱步,时不时看一下手表。因为那根断指已开始出现坏死征兆。不知何时,办公室突然撞进来一个人,手上还拿着一个沾有鲜血的纱布包。王从医推了推眼镜,惊奇讶愕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撞进703室的正是何土贵。他在室内环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冰柜,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他喘了喘息,语无伦次:“王大夫,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我要用这根断指,换回一小时前我交给惠民医院的那个塑料瓶……”说着,递上手里血糊糊的纱布包。
断指,又是一根断指!王从医呆呆地望着他,轻嘘一口气,没吭声。此时,何土贵心里有些发虚,他的手已插进裤口袋,按住了那柄枪。王从医打开纱布包,用镊子夹住手指,摇了摇头,放进了一个存有液体的玻璃瓶。没等何土贵抽出枪,王从医竟主动从冰柜取出那个塑料瓶子,交给了他。正是那个塑料瓶,何土贵看见了里面的那根断指,断指上还有那枚蓝宝石钻戒。
何土贵飞快走出电梯,跑向医院大门,可门前根本就没有什么黄色面包。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光头的声音:“现在,你把塑料瓶放在医院大门左侧的石狮墩上。”
“我妹,她、她……”何土贵心急火燎,不知妹妹是死是活,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对方就已挂机。
何土贵按指令把塑料瓶放置好,人却躲藏在一个电话亭子旁。只见墨镜男子闪身而出,左右扫射一周,径直走过去拿起那个塑料瓶。就在他折转身的瞬间,一辆小车停在他身后,跑下来两个人把他拖了上去。
墨镜见势不妙,想脱逃出小车。而拖他上车的是两位便衣民警,想逃没那么容易。民警命令墨镜打电话,将手指交出去。墨镜发现事情已经败露,妥协了,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他称对方老大,说他们已接到那根手指,问要送到什么地方。老大或许感觉出什么,在电话里支支吾吾,最终没能明确告知塑料瓶所要送达的地方。
民警给专案组汇报案情时恰逢塞车,墨镜趁机跳下车,冲向街头。民警乘胜追击,鸣枪示警。岂料,墨镜毫不投降,反而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天打一枪予以对抗。顿时街头大乱,一片恐慌。墨镜狗急跳墙,扑向行人,抓住一个妇女揽在怀里,用枪管顶住她后颈。墨镜和一个民警持久对峙,展开心理战。另一民警抓住时机,几个翻滚绕到墨镜侧面,“噼”的一声,击中墨镜。遗憾的是,那个塑料瓶已被车轮碾得稀烂……
其实,早在墨镜和老大通话结束时,监听定位系统已经锁定老大一伙所在的详细地点。一路民警奔赴本市最豪华的金威大酒店,直捣老大的巢穴。当那个老大出现在面前时,所有人都惊愕了:老大竟是飞梦影视公司的老板刘飞梦!
前不久,香港一家大公司欲斥资5000万请本市一家影业公司代言、包装产品。目前,本地只有艺星和飞梦两家公司具备实力承揽。港方曾多次派人到两家公司了解过情况,最后偏向了艺星公司。因为,倪雪的舞蹈才艺令他们满意,与产品结构遥相呼应、吻合。再者,根据调查结果显示,倪雪在这个城市百姓心目中人气指数非常之高,远远超过了飞梦公司的主打女明星。
飞梦公司的老板刘飞梦对此十分不满,不服气,质问港方代表:“你们准备请艺星公司包装产品,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高鼻子代表眨眨蓝眼睛,双手一摊:“刘先生,我不得不抱歉地告诉你,飞梦公司没有打造出像倪雪这样的明星。倪小姐真是太棒了,我们的产品不能与她失之交臂!”
刘飞梦的鼻子都差点气歪。飞梦公司自从首推的歌手去国外发展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并且一心想整垮艺星公司,明争暗斗不断。刘飞梦再也坐不住了,这块肥肉岂能让艺星公司独吞?决定使出杀手锏最后一博,争取代理权。
倪雪是艺星公司的招牌明星,其手指被割,而且人也下落不明,到底是谁害了倪雪?艺星公司想到了自己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飞梦公司。这个城市娱乐行业的大小老板都很清楚,飞梦公司老板刘飞梦身上笼罩着某种神秘色彩,传闻中此人有着黑社会背景。本市那个“神鹰007”的私家侦探组织,也是由他所操纵。没了倪雪,就等于断了艺星公司的财路。当然,艺星公司不敢完全肯定是刘飞梦害了倪雪。
步步玄机(6)
真相
何土贵回到惠民医院大楼,电梯已卡在第五层。他一口气跑到五楼,看见仍处在昏迷中的何土香已被拖了出来,有人正在打电话报警。何土贵扒开人群,背起妹妹直奔七楼,找到王从医,然后“扑嗵”一声跪下,满脸悲凄,气喘吁吁:“王大夫,救救我的妹妹,纱布包的那根手指,就是她的……”
何土贵老家在偏僻农村,妹妹何土香为孩子看病回家后,服了几个疗程的药见效很快,但药剂是医院配制的,当地没有销售,她只得赶到城里找院方购买。她昨天坐夜班车来到这座城市时刚天亮,打何土贵手机关机,便七弯八拐地找到他的住处。刚上楼,正欲敲门时,楼道洞口突然蹿出一个男子,问她找谁。何土香以为那男子是哥哥的邻居,如实相告。不料,那男子一拳将她打昏,拉下楼后上了一辆车。直到兄妹相见,被人割断一根手指,何土香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说倪雪。昨晚演出结束,刘飞梦请一个内线出面,邀请倪雪到金威大酒店吃夜宵。如果倪雪在飞梦,那5000万不就是铁板一块钉在了飞梦吗?刘飞梦越想越气,几杯洋酒下肚,就直奔主题,称飞梦公司愿意花高于艺星公司两倍的价钱和她签约。可倪雪说,她对艺星公司感情很深,从没想过要离开。
看到倪雪十指纤纤地端着杯盏,刘飞梦恼怒不堪,呸,不就是几分舞姿吗,有什么高贵的?吃完夜宵,刘飞梦愤愤而散。
倪雪驾车回公寓路途,遭遇一伙歹徒打劫。歹徒把车开到僻静的巷子。倪雪一脸愤怒:“我是倪雪,你们敢打劫我?”可歹徒嬉皮笑脸:“什么倪雪,我看过她的舞蹈,不像你这副臭模样。恐怕你是个山寨版的!”说着,一把扯下她身上的坤包。看她手指上戴着一枚闪着蓝光的宝石钻戒,歹徒想占为己有,可倪雪拼命护着。另一歹徒拔出匕首,割断了那根指头。
倪雪被“神鹰007”孙久雄一伙所害。他们割断手指后,听老大吩咐,装在塑料瓶里用特制的药水泡着。最后,还把那个瓶子和一颗定时炸弹一起装进黑箱子,准备送到艺星公司老板手上,胁迫他们主动放弃港方公司的那笔业务。殊不知,孙久雄因疲惫呼呼大睡时,被匆匆忙忙想抱命离开他的阿芳提错了箱子。
民警找到倪雪时,她正躺在一家社区医院,是几位晨练的好心人发现后送她去的。大家正在为那根手指被车辗得稀乱而惋惜时,惠民医院给警方通话了,问他们找到倪雪没有,不然,那根手将无法进行再植了。原来,王从医得知那根指头的来历后,就隐隐感到,歹徒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要去那根手指,便用一根模具手指替代了,不过,那枚蓝宝石钻戒却是倪雪的。
倪雪被送到惠民医院抢救,并成功地接植了手指。手术结束,王从医万分感慨:“像倪雪这样,手指离开人体近10小时能成功接植,这在医学史上简直是个奇迹。”
为给妹妹交手术费,何土贵回到出租屋,准备洗把脸后去找老乡借钱,推门就看到,敞着胸襟的阿芳正在给那娃儿喂奶。何土贵顿生奇怪,一个没生育的女子哪来奶水?他的眼睛一时都看傻了。
阿芳自觉暴露真相,只好向何土贵道出了另一份隐情。
事情是这样的:阿芳和孙久雄同居后,曾替他坠过二次胎。当她第三次去医院做人流时,大夫沉痛地告诉她:“如果这次坠了,恐怕一辈子就不会再有生育能力了。”她感到害怕,决定怀上腹中的孩子。几个月过去,趁孙久雄外出跑生意时,阿芳假称生病回老家休息,偷偷生下了孩子。孙久雄得知后,暴跳如雷,把她们母子从老家接回城里,责令她将孩子丢在街头。并且威胁她,如果不抛弃那个孩子,她将得不到一分钱,还要破她的相,让她一辈子没好日子过。
阿芳抱着孩子在街头兜了一整天,仍舍不得弃下亲生骨肉。迫于无奈,趁天黑,她把孩子丢在街头垃圾桶旁。见何土贵抱走孩子,她尾随其后,一直跟着,摸清了何土贵的住处。
何土贵像听天书,看着阿芳,目瞪口呆。
阿芳脸一红,读懂了他眼中的迷惑。“你抱回了这个孩子,就表明,我们母子俩和你有缘分了。土贵哥,你能原谅我吗?”阿芳泪水迷蒙,幽幽地说。
何土贵尴尬地捏了捏手,“只怕那个姓孙的找上门来。因为倪雪的那根手指,孙久雄一伙也割断了我妹的一根手指,正住在医院里,我还得去找老乡借钱交纳手术费呢。”
阿芳扬了扬眉头,走上前,依偎在何土贵胸前,“我在电视上看到新闻了,孙久雄拒捕时已被警方击毙。”接着,阿芳又指了指沙发上的坤包,“包里有几万块现金,你要多少,自个儿拿吧!”
何土贵摸了一把阿芳的脸,用纸巾为她擦干泪水,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320篇、唯一被载入正史的千古奇丐
青史之上,无奇不有。晚清光绪年间的一天,一个衣不遮体的乞丐在山东堂邑县沿街乞讨。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连说带唱,时而装扮成猪狗的模样,时而又学驴叫。其惟妙惟肖的表演与好玩的唱段,引得围观者一阵阵哄笑。他的唱词中有这样的句子:“我乞讨,我积钱,修个义学为贫寒。”围观者中有不少人摇头:“乞丐还想兴修义学,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各位看官请注意,以上平凡但有惊心动魄的一幕并非武侠小说里的情节,这个乞丐也并非北丐洪七公那样的丐帮高手。他的名字叫武训,他是当时中国社会最底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乞丐。然而就是这个非常普通的乞讨之人,却以非凡的人生名垂千古泽被后世,对中国近代的文化界和教育界影响很大。
这个名叫武训的乞丐靠着乞讨,经过三十多年的不懈努力,修建起了三处义学,购置学田三百多亩,积累办学资金达万贯,这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世界教育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事情。《清史稿》宣统本纪记载,“己未,予积赀兴学山东堂邑义丐武训事实宣付史馆。”武训的事迹后来被编入《清史稿》列传二百八十六孝义一节中。在中国历史上,以乞丐身份载入正史的,只有武训一人。
武训是清末山东堂邑县武庄(今属冠县)人,他和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都是那种“穷得连名字都没有”的贫民,因在家族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七,故名武七。武训这个名字实际上是个赐名,在他老年时,朝廷为嘉奖他的兴学义举而给他取名为“训”。
梁启超先生曾专门为武训撰写了《兴学节略》,赞武训的义塾“行之数十年,弟子卒业而去者,不可胜数”,而他始终“日以两钱粗馒终其身”。冯玉祥将军称颂武训是“千古一丐”。冯玉祥还大声疾呼“大量办义学,急务此为最”,并于1932年至1935年间,在山东创办了十五所武训小学。
陶行知创办育才学校,张伯苓创办南开学校都与武训精神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陶行知先生的短诗《武训颂》对武训的一生做了概括,诗中这样说:“朝朝暮暮,快快乐乐。一生到老,四处奔波。为了苦孩,甘为骆驼。与人有益,牛马也做。公无靠背,朋友无多。未受教育,状元盖过。当众跪求,顽石转舵。不置家产,不娶老婆。为著一件大事来,兴学,兴学,兴学。”武训办义学不仅在国内有很高声誉,在国外也有一定的影响。他被收入《世界教育辞典》中,因为他没有文化,故称他为“无声教育家”、“平民教育家”。
饱受不识字之苦后遂起办义学之念
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武训出生于山东堂邑县武庄(今属冠县),自小家境贫苦,七岁时父亲死了,生活更困难了,幼小的他随着母亲乞讨为生。武训年纪虽然小,但对母亲十分孝顺,每逢要到干净可口的干粮,都一定带回去给母亲吃,从来不肯自己吃,非常之懂事。
每次随母亲路过学堂的时候,幼小的武七都要驻足良久,他总是为里面的朗朗读书声深深吸引,他多么渴望能读书呀。然而在当时,就他的家庭条件,上学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已。有一天,他鼓足勇气闯进学堂,请求私塾先
十五岁时,武训来到姨父张老板家做工。为富不仁的姨父没有因为他们是亲戚而给予些微的优待,反而变本加厉地让他多干活,却从来不给他工钱,还常常有事没事就打他欺侮他。这一切,小武训都忍了。十七岁时,武训又到李举人家当长工。一天姐姐托人捎来一封信附了几吊钱,李举人欺武训不识字,把信给他,把钱吞了。武训过后知道提出质问,李举人不但矢口否认,还把武训痛骂了一顿。一次喂猪时,武训不小心把猪食洒在地上,也被打得遍体鳞伤。一年除夕,武训给主人贴春联,因为不识字,把春联上下贴倒了,主人认为大不吉利,拳打脚踢,又吵又骂,不许他吃饭,罚他一夜不睡觉,在风雪严寒中在院子里站了一个通宵。
武训在李举人家里做长工三年,李举人一直没给他发过工钱。一次,武训的母亲病了,万般无奈,他开口向主人讨要工钱。没想到,李举人拿出了一个假帐本,硬说早把工钱付清了。武训不识字,气得目瞪口呆,悲愤欲绝,反被李举人诬为有意讹诈,最后,武训被李举人的家丁打得头破血流,并被扫地出门。
这次的遭遇对他打击太大了,受伤害后的武训在庄子上的小庙里昏睡了三天。醒来后,他痛定思痛,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受尽欺辱,都是因为不识字。而周围象他这样的穷人还有很多,如果不念书,将永受人无端欺负。于是他萌发了兴办义学的念头,让人们都能读书识字,不再受人欺。 边走边唱,快乐行乞集资
然而以赤贫之身办义学,旷古未闻,难度可想而知。但武训对此很有信心,他决心以一生的苦行和执着来实现这个伟大的梦想。1859年,21岁的武训开始行乞集资,掀开了自己人生崭新的一页。他手使铜勺,肩背褡袋,烂衣遮体,边走边唱,四处乞讨,足迹遍及山东、河北、河南、江苏等地。这个日后在教育史上名垂千古的乞丐,就这样拉开了行乞集资办学的非凡人生之序幕。
他一边行乞,一边唱着自己编的歌谣,歌词似诗非诗,但有积极向上的内容,有一定的韵脚,内容全都与兴办义学有关。无论别人问话还是嘲笑,他都以唱歌做答;无论劳作还是休息,他都愉快地歌唱,如扛活受人欺,不如讨饭随自己,别看我讨饭,早晚修个义学院。
他到处出卖自己的劳力,苦活累活抢着干,过着牛马式的生活,目的就是为攒钱办学。牲口做的苦力活,武训不以为苦,还快乐地唱道:
出粪,锄草,拉砘子来找,管黑不管了,不论钱多少。
给我钱,我砘田,修个义学不费难。
又当骡子又当牛,修个义学不犯愁。
谁知,善良的武训再遭欺骗。一年后,武训辛苦积存的一点钱,都被他的姐夫骗去了。武训为此气得水米不进,伤透心了。几天后,他又缓过气来,潇洒地唱道:只见好人盖高楼,没有恶霸行到头。
一些人嘲笑他害了“义学症”,他坦然 唱歌回答:“义学症,没火性,见了人,把礼敬,赏了钱,活了命,修个义学万年不能动。”
要饭时,难免遇到吝啬不给东西的人,武训就达观地唱:“不给俺,俺不怨,自有善人管俺饭。”当遭遇声色俱厉的谩骂时,他也不生气,唱歌以对:“大爷大叔别生气,你几时不生气,俺几时就出去。”
武训把要来的钱都积攒起来,要来的干粮,好的完整的卖掉,换成钱攒起来。自己只吃粗劣、发霉的食物和菜根、地瓜蒂等,并以小曲来唱出自己的心声:
吃杂物,能当饭,省钱修个义学院。
吃的好,不算好,修个义学才算好。
那些岁月,武训不知吃了多少苦。他一天到晚乐此不疲地干那些别人不肯干、不屑干的累活。如推磨、碾米、替人割麦子等。此外,还替人家大清早打扫茅房,出粪晒干后做肥料。有时也帮人挑水浇园,挑粮食,挑笨重东西等,按照路程远近和重量计算报酬,收入还算可观,就这样日积月累办义学所需的资金。
为了赚点钱来办义学,他有时还象个江湖杂耍艺人一样到各处的庙会集市上耍把戏,以取赏钱。表演全身倒立“扛大鼎”,以手代脚做“蝎子爬”,翻身跳“打车轮”,趴在地上给孩子做马骑,还有锥刺身、刀破头等节目,甚至吃毛虫蛇蝎、吞石头瓦砾等等。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容易,一切都是为了兴办义学!他还将自己的辫子剪掉,只在额角上留一小辫,装扮成戏里的小丑模样,以获得别人的施舍。
另外,他还为人做媒红,当邮差,拣收破烂,轧棉花,纺线等。武训就这样到处流浪,工作,要饭,漂泊。晚上就睡在人家的磨房,灶屋,或者是破庙里。每天深夜他还在如豆的灯光下搓捻线绳,绩麻缠线。他边绩麻边唱道:
拾线头,缠线蛋,一心修个义学院;
缠线蛋,接线头,修个义学不犯愁。
二十九岁的那年,武训已攒下了一些积蓄,他用这些积蓄买了四十五亩便宜的低洼盐碱地,并愉快地唱道:
只要该我义学发,买地不怕买碱沙;碱也退,沙也刮,三年以后无碱沙。
只要该我义学发,要地不怕要大坑;水也流,土也壅,三年以后平了坑。
武训三十八岁那年,山东大旱,饿死不少人。武训用自己的钱买了四十担高粱赈济百姓。武训的哥哥不务正业,常向他借钱,一些亲戚朋友也来要求他资助,武训都拒绝了,正色答之:不顾亲,不顾故,义学我修好几处。
乡里一对孤寡的婆媳两人,靠要饭为生,好心的武训却慷慨地赠给她们十亩地,还唱道:
这人好,这人好,给她十亩还嫌少。
这人孝,这人孝,给她十亩为养老。 终生未娶,办起了三座义学
俗语说得好:集腋成裘,聚沙成塔。经过多年的辛劳,武训终于积少成多,存了一笔 数目可观的钱。他打听到本县(山东堂邑县)有一位举人杨树芳,为人正直,名声很好,值得信赖,想把钱存放在杨家,于是跑到杨府求见。由于他是乞丐,主人拒而不见,他便在大门口一跪就是两天,最后终于感动了杨举人。武训声泪俱下地把乞讨积钱、兴义学之事原原本本叙述一遍,杨树芳举人深深为之感动,不但答应帮他存钱,并且表示要助他办学,助其完成夙愿。 光绪十二年(1886年),武训49岁,已置田230亩,积资3800余吊,决定创建义学。光绪十三年(1887年),两名开明地主仰慕武训的为人,联合捐出土地供武训办义学之用。武训开始到各地购买砖瓦木料,并亲自押运。开工后,武训每天早起晚睡,在工地上搬砖打水,和工人们在一起共同劳动。
光绪十四年(1888年),武训花钱4000余吊所建的第一所义学在堂邑县柳林镇东门外落成了,取名“崇贤义塾”。武训用了整整三十年的时间来实现他的理想,在这三十年里,他受尽苦难,但始终坚定地一步步迈向目标。“崇贤义塾”建成后,武训亲自跪请有学问的进士、举人任教,跪求杨树芳做学董,主持义塾,跪求贫寒人家送子上学。当年招生50余名,分蒙班和经班,不收学费。开学当天,准备了丰盛的筵席招待学董、老师和乡绅,武训自己却在外面向来宾磕头致谢,坚决不肯入席,只在宴会后吃了些残羹冷炙以充饥。
义塾成立后,武训实现了心愿,但依旧以乞讨为生,依旧住在破庙里面,学生们集体跪求他来住义塾,他也不肯,说:“我过的生活自己不觉得苦,只要你们努力学习,我比什么都快乐。”一天大风,庙屋上的瓦刮下来,落到武训头上,砸得头破血流,他却悠然自得地唱着:“打破头,出出火,修个义学全在我。”
义学创办人武训还十分关心义学里学生的读书情况,时不时来探视一下,对勤于教事的塾师,武训常常叩跪感谢;对贪玩、不认真学习的学生,他则是下跪泣劝:“读书不用功,回家无脸见父兄。”一天清晨,学生都已到齐,塾师却尚未起床。武训悄悄地走进塾师的卧房,不声不响地跪在床前不住地流泪。塾师醒来后,武训说:“先生睡觉,学生胡闹,我来跪求,一了百了。”还有一位塾师请假回家,逾期不归。武训步行六十华里赶到塾师家,孤身等候在门外一个通宵。塾师羞愧万分,再不敢超过期限。师生们感动于武训的真挚诚恳,没有一人再有一刻的疏忽怠慢,学风甚好,教学随之而相长。
时任山东巡抚的张曜听说武训的义行,特地召见之。武训衣衫褴褛地步行到济南府。会面时,武训一面和张巡抚侃侃而谈,一面不断地捻着线头。他的率真纯朴令巡抚大为感动,下令免征义学田钱粮和徭役,另捐银二百两,同时奏请光绪帝颁以“乐善好施”匾额。清廷授以“义学正”名号,赏穿黄马褂。这本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是在钦差面前,武训却不愿意下跪谢恩,也不愿意穿黄马褂,说:“义学正,不用封,黄马褂,没有用。修个义学万年不能动。”
光绪十六年(1890年),武训资助了证和尚二百三十吊钱,又在今属临清市的杨二庄兴办了第二所义学。
光绪十九年(1893年),武训搜集与购买了大量的有益图书,建起了读书会,专供没有钱买书的人自由借阅。有时他还携带图书到村镇的集市庙会上巡回展览,供乡亲们阅读。还大量翻印浅显的学习文章和书籍,免费散发给农民。同一年,朝廷官员,学部侍郎裕德到山东视察,武训在大街上拦轿募款。裕德捐给他两百两银子。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武训花了3000吊钱于临清御史巷办起第三所义学,取名“御史巷义塾”(即今天的山东省 示范化学校临清“武训实验小学”)。
武训一心一意兴办义学,为免妻室之累,他一生不娶妻、不置家,过着清苦不勘的生活,在自己身上一文钱都舍不得花,倾其所有都办了义学。他晚年声名远播,赢得了广泛的敬重。
“御史巷义塾”建成不久,武训就积劳成疾身染重病,却不肯占用房间,躺在义塾的屋檐下休养。半个月后,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四月二十三日,武训在朗朗读书声中含笑离世,终年五十八岁,遵遗嘱葬于柳林崇贤义塾旁。发丧之日,沿路六十里各村民众自发设奠路祭,自动送殡者达万人,沿途来观者人山人海,师生们哭声震天,老百姓们亦潸然泪下。
武训去世十年后,清廷将其业绩宣付国史馆立传,并为其修墓、建祠、立碑。武训的业绩受到世人的钦敬,许多名家题词,刘继兴考证,当时全国出现以武训命名的学校多处。到了民国时期,为纪念清末闻名中外的“平民教育家”、“义学正”武训,时任山东教育厅长何思源先生拨款重建了武训祠。何思源还在武训祠堂立了尊武训汉白玉雕像,这座雕像比真人略大。据解放后当地曾见过武训的老人们都说这座雕塑像酷似武训本人,可惜此雕像在文革中被红卫兵毁坏。1932年,当时的山东省主席韩复榘为纪念在临清倡办义学的武训,建造了 “武公纪念堂”,并在纪念堂两侧建造了两个“武公纪念厅”。 江苏南通的一所师范学校还将武训像与孔子像并列。山东民众甚至称其为“武圣人”。
中国共产党主办的《新华日报》也曾发表过称赞武训的文章,1945年12月1日,郭沫若在《新华日报》纪念武训特刊上为武训题辞:“武训是中国的裴士托洛齐,中国人民应该到处为他树铜像”。为纪念武训,抗战时期的中国共产党冀鲁豫边区政府曾明令将武训的故乡堂邑县更名为“武训县”,堂邑县柳林镇更名为“武训镇”,并在武训诞辰纪念日举行了各种纪念活动。同年,中共冀南行署在柳林镇还创办了武训师范,以纪念这位为中国教育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先贤。
郭沫若称武训为“中国的菲斯泰洛奇”,这个菲斯泰洛奇是与武训几乎同时代的一个欧洲人,他出生在当时还很贫穷落后的瑞士。他的祖父曾经是一位传教士。优良的教会传统,让他从小就懂得他如何用真诚、善良的心去无私地爱人们。他一生都在教会孤儿院工作,他与武训一样,都属于下层人,他同样“有一颗伟大的、慈爱的心”。他自述道:“我一直充当一位受冷落的,意志薄弱的初级教师,推著一辆只载著一些基本常识的书籍,空荡荡的独轮车,却意外地投身一项事业,包括创办一所孤儿院,一所教师学院和一所寄宿学校。做这些事情第一年就需要一大笔钱,可是即使是这笔钱的十分之一,我也难以弄到” 。
这位象乞丐一样的菲斯泰洛奇,在他毕生的努力下,平民教育最终在瑞士得到普及。教育上的成功使得这个贫穷落后的山地小国,在18世纪末19世纪初成为欧洲一流的教育超级大国。瑞士的成功引起各国教育专家和高层政要人士到瑞士学习先进的教育经验。后来西方称菲斯泰洛奇为“教圣”,把他为献身教育的崇高精神,赞誉为“圣心”、“圣德”。法国著名教育史学者康彼耶赞誉说:“他是人类教育发展中最早呼吁和力行‘爱的教育’之典范”。
1951年,电影《武训传》错遭批判。“文化大革命”中,其墓被破坏。拨乱反正后,武训的冤屈终得以昭雪:1986年,国务院办公厅作出为武训恢复名誉的决定。在鲁西北的冠县、临清,有不少以“武训”命名的学校:冠县的武训高中、冠县柳林镇的武训学校、临清的武训实验小学等。中华大地幸甚,曾出过武训 这样历尽艰辛矢志不移献身教育的人杰,其精神与天地不朽,与日月同辉,将永远激励后来人。(刘继兴)
第321篇、雀王坟
永西镇外二十公里处,便是当地有名气的转弯坳。转弯坳这个名字,是近十来年才改的,过去近百年一直都喊叫大坟坳。
大坟坳,是因为这坳里有一座石砌的大坟而得名。转弯坳呢,是因为改革开放,要得富先修路,修进山的公路要从这里经过,按设计就得搬掉这座前人留下来的大坟,可是当地群众不同意,集体到县城去找县长说明原因。县长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认为群众反映的意见也有一定的道理,要留下这座大坟就留下吧,不就是多花几文钱转个弯。公路的建设者接受了县长的意见,把公路在大坟坳转个弯,于是这大坟坳从此被人们改称叫转弯坳了。
从前的大坟坳也好,今天的转弯坳也罢,究其原因都是因为这坳里的一座石砌大坟。大坟修得相当讲究,每一块石头都可以说是精雕细刻,除了拜台之外,还在坟前修建了可供数十人休闲的石桌石凳,坟前的那块高大而刻着“百鸟朝阳”的墓碑,特别吸引人驻足观看。碑上有四个颜体大字:“雀王之墓”。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县长接受了当地群众不同意迁坟的意见,也许是这四个大字使公路建设者心悦诚服地把公路在这里转个弯。
是的,“雀王之墓”里埋葬的不是人而是雀王。雀,在这一带靠近乌蒙山的地方,人们普遍指的是画眉鸟,也叫画眉雀,简称之为一个“雀”字。因此,这座坟墓里埋葬的“雀王”,也就是画眉雀之王了。这只画眉雀(是王也罢,不是王也罢,毕竟是只雀)死后能够得到人们如此的特殊厚葬,也真是出人意料的奇事,百年之后还让当地百姓如此的爱戴和敬仰,就更加使人深受感动。看来,这“雀王”的确是一只非同寻常的画眉雀,“雀王”当之无愧……
据墓碑上的文字记载,清朝宣统末年,也就是公元1911年末发生的事情。这一带地方,由于靠近乌蒙山,这里的人们历来就养成了饲养画眉雀的习惯。乌蒙山的画眉雀,不仅有甜润美妙的歌喉,更有一张好强好斗的铁嘴喙。这里的人们从结婚成家开始,男人的手里便多了一个雀笼子,出门赶场或下地干活,雀的高歌漫语,都会使人心悦而忘掉了疲惫。节日里人们虽然聚在一块也展开一场斗雀,但绝不是为了赌博而争得面红耳赤,完全是为了娱乐,为了好玩,让笼中的斗雀一展风采,恰到好处为止。因此人们掌声不断,笑声连连,而笼中的雀呢,输也罢赢也好,这时都引吭高歌,赢者似乎都并不感到骄傲,输者似乎也没有半点儿意冷心灰。
胜不骄败不馁是乌蒙山画眉雀的品格,于是这一带人们养雀和玩雀出了名。也许是出名的缘故吧,有一天从远处来了两个高鼻梁的洋人,一男一女,男人的手里也提着一笼雀。这就奇怪了,洋人也会玩雀?小孩子被洋人的模样吓得躲藏起来,年轻人好奇,围拢来想看看洋人笼子里的雀。洋人看来是两口子,流利的汉语讲得不错,让人听得懂。他说是慕名前来的,想到这里来斗雀。斗雀?人们吃了一惊,斗雀干啥子?莫非这洋人荷包里的钱揣得太多了,想一赌输赢?女的笑着点头说,乌蒙山的雀遍天下无敌,是这样说的吗?她摇头不相信,唯有他这笼里的雀,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洋人说完放声哈哈大笑,笑得真是太狂。人们被两个洋人的笑声激怒了,纷纷从家里提出雀笼子来,要和这夸下海口的洋人一比高低。老年人毕竟见多识广,拉住年轻人的手悄声劝说,洋人鬼得很,千万别上当,大话由他去说,天又不会垮下来。年轻人不信,看他那笼里的雀,恹恹的没精打采,根本不是乌蒙山雀的对手。
年轻人把罩笼套布一揭,要和洋人一比高低。洋人抿嘴一笑,把双手一摆,不干!为啥?要斗雀得比输赢!输什么?赢什么?输钱,输土地,输牛羊!洋人边说边从身上背的皮兜里掏出大把的银钱。行!输什么都行!年轻人也不示弱。洋人又把手一摆说,年轻人的话不算数,要把老人请来,要立下字据才成。洋人看来懂得中国人的规矩。老人们一言不发,眼里闪着难以捉摸的光。洋人提起雀笼就走,两口子边走边嘀咕说,乌蒙山的雀徒有虚名,虚名在外吓不倒人……哈哈……!说着,男的就把笼子门打开,伸手进笼子里去把画眉雀捉了出来。说来也挺有趣,这只画眉雀显得很乖巧,站在他那只长满了茸毛的手掌上,还昂起头来叫了两声,这两声逗得周围挂在树枝上笼里的雀跟着叫成了一片。洋人显得开心地咧开大嘴一笑,接着一把把雀捏在手掌中,伸手从裤腰带上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就要往画眉雀的脖颈上抹去。你要干什么?有一位老人急了,走上前去大声斥问。宰了它!洋人回答得落地有声。女的也帮腔说,既然你们这些中国人吓得害怕了,不敢用乌蒙山的雀和它斗,留着它又会有什么用呢?接着显得无可奈何地把两手一摊,对男人催促说,快宰了它吧!
住手!老人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好吧,和他(它)斗!把他兜中的银钱全部给赢过来,把这只可怜的雀也赢过来,叫洋鬼子知道咱们乌蒙山雀的厉害!当然,老人们放开嘴说的这一席话,由于说得太快说得太激动,两个洋人也许只能听懂个大概;听懂这大概也许就足够了,两个洋人高兴得转过身来,把雀放回笼里,摆开了斗的架势问,是隔丝斗,还是串笼斗?啊,妈呀!这洋人还挺内行,晓得隔丝斗(也就是隔着笼子门的竹丝斗)和串笼斗(也就是把笼门抽开,让雀进入笼里自由的斗),看来是有两下子,正如俗话所说的“不是打虎匠怎敢上虎山”,千万不能轻敌。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这“斗”又不是跟牛高马大的高鼻子洋人斗,而是笼中的雀去斗,看那只雀恹恹的样子,不被乌蒙山雀斗死才怪。于是乎,洋人摆出银钱,年轻人从厩中牵来牛马羊,一声脆生生的开始,两雀相斗,先隔丝,后串笼,五比五胜,洋人乐得哈哈大笑,虽然那只雀掉去了半身的毛,沾了满喙子的鲜血。人们惊呆了,没想到这只貌不惊人的雀,恹恹的看不上眼的雀,一斗五,越斗越威风,竟会有如此高超的本事;那五只原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乌蒙山雀呢,一个接一个败下阵来,双翅耷拉,啁啁叫唤,再也昂不起头来引吭高歌了。
这时已是太阳偏西。洋人从兜里摸出块怀表看了看时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收拾好雀笼打算离去。人们输的牛马羊,全都拴在周围的树杆上,看你两个高鼻子怎样牵走?当然,人们的心里也在隐隐作痛,祖传下来养雀玩雀,“斗雀”只是在节日喜庆期为了玩高兴而已,这种赌财物的玩意儿仅仅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仅仅是第一次,却意想不到竟会输得这样惨,输得这样令人心寒,令人实在是不服气;看洋人养的那只雀,赢了五盘之后还不是照原来的样子恹恹的么?这小东西真的是奇了,出在哪座深山?喝了哪股山泉水?莫非洋人有洋办法,给它喂了什么洋东西?人们摇头不信,决心明日再战,把后寨上所有能斗的雀全都提来,斗它个天昏地暗、你死我活。如果输了,输些什么?洋人看出人们不服的心意,开口便问,显得非常的得意和傲慢。
输土地,种庄稼的土地,你干不干?洋人当然干,而且正好是他打定了的主意,于是把大手一挥说,土地,好的好的,我统统的要,这些赢来的牛马羊,你们统统各家都牵回去养着吧!明日一早见,拜拜!洋人提着雀笼,挥手向人告别而去。
人们先是愣住了,片刻之后清醒过来,才显得迟疑地牵着自家输给了洋人的牲畜,默默无言的往家走。
明天洋人还要来斗雀。
真要拿土地去一赌输赢么?
当天晚上,人们聚在一起,开了一个不是讨论会的讨论会,商量明日“斗雀”的对策。有位养了一辈子雀的老人,终于献出据说是祖传下来的喂斗雀的秘方,这秘方毒得很,不成功便成仁,从来没有人敢使用。
第二天,秋高气爽,洋人一早就来了,看来他两口子是打着电筒走了好长一段的夜路,那支弯脑壳的电筒,不是正胀鼓鼓的别在裤腰带上吗?人们原来还以为是支手枪,虚惊了一场。洋人今天还特别带了些红红绿绿的糖果,分发给已经壮起了胆子,敢抓住大人的衣襟前来观看“斗雀”的娃娃们;娃娃们得到糖果,眼睛睁得大大的谁也不敢吃,个别胆子大的刚把糖果递到嘴边,就被大人一巴掌把糖果打掉在地上,不怕洋人放毒?洋人哈哈大笑,伸手从地上把糖果捡了起来,剥开纸把糖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去,嚼得津津有味。娃娃毕竟是娃娃,一边学着洋人吃糖果一边笑,但大人们谁也笑不起来,想到昨天输去的牛马羊,想到今天要拿到赌桌上来的土地,他们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那只吃了祖传秘方的雀身上。
今天斗几盘定输赢?人们问。悉听尊便。洋人回答,五盘如何?人们试探着问。十盘。洋人夸下海口。十盘?不把雀累死才怪。人们在心里说,暗暗感到高兴,看来今天这两口子洋人是昨天赢昏了脑壳。而那只笼中的雀呢,依旧和昨天无二样,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样子,真叫人不敢相信它昨天竟是个一比五的赢家。
看着笼里洋人养的恹恹的雀,老人的心里似乎有些不忍,最后想到关在厩中的牛马羊,想到自己祖祖辈辈辛勤耕耘的土地,只得把心一横,悄悄指挥年轻人,把那只已激动得跃跃欲试身手的斗雀,放在最后的第十盘上去斗,但愿前九盘就把那个洋人养的该死的小东西斗败下阵来,也应该把它斗败下阵来,要晓得这是一比九啊,一比九!
赌注是一堆银钱(还有昨日赢的牛马羊)和山前山后的大片土地。
雀王坟(2)
前五盘是隔丝斗,这是人们的意见。
五盘开始,恹恹的没精打采的雀,突然精神抖擞,昂首挺胸,爬上笼丝,还没斗上几嘴,一只只原来威武善斗的乌蒙山雀,不知何故,啁啁叫着就败下阵来了。斗了五盘,还没花费去两个时辰的光阴,一比五,洋人的斗雀胜。
人们显得无奈,后五盘是隔丝还是串笼,只好由洋人来定。当然是串笼为上策,因为那只压阵的吃了祖传秘方的雀,周身的毒液已经在心里像火一般的燃烧,它要报复要发泄,只有通过它坚硬得像铁一般的喙子和爪子,只有通过它身上正在膨胀的羽毛和血液,否则它就会自暴身亡。但是,洋人会同意串笼吗?只有串笼而又必须是串笼,它才有可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保护自己的生命而置敌于死地。人们于是把眼光几乎全都停留在洋人的身上,看他对这后五盘的斗法如何选择。洋人似乎挺理解人们此时的心情,微微一笑后才淡淡地说,这隔丝斗不过瘾,是不是这样的,串笼斗如何?好,串笼斗!人们几乎是欢呼起来。
谁知串笼斗,乌蒙山雀败得更惨,有的甚至于还没有过招,见面就往后退,再被它赶上来啄几喙子,就啁啁不成声了。最后是祖传秘方武装起来的雀上场,威武倒也显得威武,可是斗不到三五个回合,它终于倒在笼中痉挛着口吐白沫。洋人一边摆手一边叹息着说,你们的心肠不好,这只雀不是斗死的,是你们给毒死的呀,可惜!可惜!他说着把他的雀搁进自己的笼子接着又说,我的这雀是不怕毒的,它已经注射过……洋人没有把话说完就收住了口;其实他也是过于小心,就是把话说完,人们也不一定听得懂,听得明白。
输了!人们几乎全都处于一片绝望之中,那位老人双手捧着死在笼中的雀,泪如泉涌,是他害死了它,他后悔,他伤心,他怀恨……
洋人是赢家,他并不高兴,反而对绝望中的人们感到同情和惋惜。两口子阴沉着脸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他才开口说,这一切嘛,都不是雀的功劳和过失,这一切全都是主的安排,只有主才能做到这样的安排。那只雀是无辜的(他伸手指了指老人捧在手心里的雀),我们大家应该为它祈祷,阿门!你们放心吧!主不会要你们的牛马羊,主更不会要你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只要你们信仰主,相信主,从此做一个真心诚意的主的儿子,主还会赐福给你们,让你们幸福和安乐……接下来洋人说了些什么,人们都已经记不住了,原来这两口子费尽心机,想出这一套“斗雀”的办法来套人们入教的呀!人们不由得冒起火来,但“斗雀”毕竟斗输给了人家,心里再大的火也只好压住不让它冒出来了。
人们于是一时间哑口无言,默默地听着洋人指手画脚的“谈天说地”,俨然像天上的“主”派到人间来造福于人的一对使者似的。
正当洋人说得口若悬河的时候,一位早就赶来提一个雀笼驻足在一旁看热闹的老者,突然开口问道,这真的是“主”的安排吗?这个“主”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吗?我不信!人们认识这位老者,他姓程,单名一个缘字,是不远处的一家大约有良田百亩的绅士,从小也爱养雀玩雀,但他从不玩斗雀,用他的口头禅来说,雀是养来听唱的,不是养来好斗的,好斗雀的人没有好心肠,把自己的快乐寄托在雀的伤痛上。昨天,程缘就听到洋人到这里来“斗雀”的事,他不相信洋人也会玩这一套,今天一大早赶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终于忍不住开腔说话了。
你的不相信?敢不敢斗?!洋人指着程缘提在手中的雀笼问。程缘莞尔一笑,老夫平生从不玩斗雀,看来今天只好开禁奉陪洋先生玩一回了。程缘心中有数,他看了这半天斗雀,似乎已经看出了点儿其中的奥妙。你可有输的财物?洋人还是那样趾高气扬。笑话!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姓程的财产,要钱有钱,要物有物,到时候恐怕你洋人背不动、挑不动啊!程缘的话,说得人们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谁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有个能人站出来为大家争口气。不过,老夫倒要请问洋先生,如果你输了之后,又拿什么来做赌注?程缘好像是明知故问。这寨上的牛马羊,还有那多多的土地,这里还有不少的银钱……洋人解开皮囊,把家底全都亮了出来,他似乎是胜券在握。姓程的老者哈哈一笑,寨上农家喂养的牲畜和耕种的土地,真的是洋先生的吗?也罢,我若输了照价赔偿,我若是赢了呢,牲畜和土地本来就是这里人家所有的自然应该归还给人家,洋先生所带的银钱都得统统留下,还有那只雀儿也归我,如何?可以!可以!你们中国人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得加上一条,如果我赢了,从此不准许你们这些高鼻子洋人在这里讲什么主呀主的,我们中国人只信仰自己的老祖宗。程缘的话说得理直气壮。洋人想了想才点头回答,行,也可行!我也得加上一条,你若是输了呢,就得放弃你的老祖宗,给大家带个头信仰主,做主忠实的儿子。这就要看是你的主灵验还是我的老祖宗灵验了……哈哈!程缘的话中有话,接着举起手中的笼子说,天气闷热,在斗之前,先让它洗个澡吧!于是便吩咐人们打来了两盆凉水。洋人看见凉水,感到惊疑,我的雀也要洗?!要洗,一定得洗,一来它斗累了,需要凉爽凉爽,二来洗去它满身沾染上的血污和晦气,否则的话,我这只来自乌蒙山的圣雀绝对不会和它斗的。洋人一听也有道理,洗一洗来了精神,三两喙把自称为“圣雀”的画眉鸟斗败,那将是锦上添花,利上加利。
谁知道这一洗,洋人再聪明也难以悟出这其中的奥妙。姓程的老者鼻子尖,已从洋人的身上--准确地说是从雀的身上,嗅出了特殊的异味。
洗完澡之后,两只斗雀确实显得挺有精神,好像打招呼似的,竟然相对着引吭高歌,使得围观的人们一时忘了悲愤而激动不已。
串笼斗吧?洋人争取主动。听便。正合姓程的主意。启开笼门,两只刚才还在高歌对唱的雀像见了久别的仇人,一场紧追不舍的拼死战斗开始了,只听得喙啄哆哆声响,翅膀扑扑,铁爪飞扬。好一阵紧张得令人屏呼静吸之后,骄傲的乌蒙山雀,终于被对手的铁爪打翻在笼子里,而且显得奄奄一息,鲜血淋淋的爪子无力地痉挛了几下,似乎便停止了呼吸。洋人高兴得放声大笑,两口子又埋头嘀咕了几句洋话之后才收住笑容说,死了的!你们中国人说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
洋人得意洋洋的话刚说完,人们几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死了的”雀突然鹞子翻身站立起来,高昂着脑壳向已变得恹恹的雀猛扑过去,又是一场残酷而剧烈的战斗,恹恹的雀终于失败,拖着尾巴,耷拉着翅膀啁啁直叫唤。人们立即精神焕发,忍不住拍掌高呼:赢啦!赢啦!终于赢定啦!这一回该轮到洋人两口子恹恹了,还没待老者开口定输赢,洋人就红着脸向姓程的把手一拱说是输了,输了!……
在人们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洋人两口子再也没说一句话,留下身上所有银钱,把笼子挂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上,双手把他显得有点儿依依不舍的雀递给了姓程的老者之后,仅仅摇了摇头就回身走了。
程老者接过洋人递给的雀,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雀身上被啄乱的羽毛,一边悄声地像祈祷似的说了一些只有他才听得清楚的话,然后才把握住雀的手掌伸开,大声说,回家去吧,回到你的深山里去吧!雀先是站在老者的手掌上扇了扇似乎显得僵硬的翅膀,片刻之后似乎明白了老人的一番美意,才终于尾巴一翘、双翅一展向天空飞去,谁知刚刚飞上树梢,便噗地一声从树梢上掉下地来,当人们从地上把它拣起来的时候,只见它嘴里冒出殷红的鲜血,死了。
死了!人们几乎是异口同音地大声惊叫,因为笼子里的胜利者,姓程的老者所养的乌蒙山的雀这时也同时扑倒在笼子里,一阵痛苦的痉挛后便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后来的结果,便是在姓程的老者的倡议下,用洋人留下的钱买了一口上等的好棺材,把这一对最后斗死的雀埋葬了,而且还砌了一座像模像样的坟,在坟前的石碑上刻下了“雀王之墓”四个颜体大字。
第322篇、蜈蚣坝上斩巨蟒
在呼和浩特,有个叫蜈蚣坝的地方,是呼和浩特与武川县的交界的地方。这里山形迂回曲折,纵横交错、峰峦巍巍,气势雄伟,山高沟深,地势十分险峻,自古以来,这里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
古时候,有一条巨蟒,盘踞在阴山之巅,经常危害周围百姓。坝口子村里有一樵夫不幸被巨蟒吞食。他有个儿子叫云山,下定决心要杀死巨蟒为父报仇,为民除害。
云山苦练狩猎本领整整十年,终于练得了一身超人武艺,就前去斩除巨蟒。不料刚靠近巨蟒洞就被臭气熏倒了,挣扎着回家后,倒床不起。
郎中告诉他:“配药需用7只活蜈蚣”。云山有个弟弟叫云占,为了治好哥哥的病,便跋山涉水去远方寻找活蜈蚣。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从白灵庙带着一只装满7只活蜈蚣的匣子回来了。对这些来之不易的活蜈蚣,他一路上好生照料。
常言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当他回乡走到坝顶上时,忽听得匣子里“沙沙”作响,他立马警觉起来,四下张望。俗话说:“龙生云,虎生风,黄鼠狼出来一身腥。”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条巨型大蟒迎面向他扑来。
云占急身闪过,顿时怒火中烧,心想,你杀了我父亲,伤了我哥哥,我还没有找你报仇,你倒送上门来找死!他把匣子放在地上,“嚓拉”一声将宝剑抽出,便在灌木丛中和峭壁之上与巨蟒展开了殊死搏斗。直打得沙石飞舞,天昏地暗。
激战之中,装着7只蜈蚣的匣子被打开了,7只蜈蚣一齐向巨蟒扑去,捣巨蟒的7个要害部位,蜇得巨蟒只有招架之功,连连败退。云占趁机挥剑将巨蟒杀死,为父老乡亲们报了仇。
在这次人虫大战中,小蜈蚣立了在大功,从此以后,人们便将这段盘山道称之为蜈蚣坝了。
第323篇、螳螂捕蛇
有个姓张的人偶然在溪谷边行走,忽然听到山崖之上有很大的声音。他在找寻登上山崖的路径探看,看见一条身围如碗的大蛇。大蛇在树丛灌木中摇摆扑打,用它的尾巴击打着柳树,柳枝都被它弄折了。蛇不停地辗转反侧,好像有什么东西捉住并制服了它,然而姓张的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东西,于是他非常诧异。慢慢地走近,从上向下看那条蛇,才发现原来有一只螳螂在那条蛇的头顶上,正用刺刀一样的前足割蛇的头,无论大蛇如何翻滚,那螳螂就是跌不下来。过了很久,蛇终于死了。姓张的人再看时,蛇头上的皮肉已经被割破了。
第324篇、活皮影
四个徒弟
乾隆年间,江阴那地方有个叫刘松的,是个皮影艺人,家境殷实。他不满清朝统治,暗中组织农民起义。刘松收有四个徒弟,老大、老二嘴皮子利索,鼓动了大批农民加入反清组织;老三、老四武功厉害,两人联手,曾突破数百捕快的重重围捕,老四还写得一手好字。
乾隆二年,农民起义再次被镇压,刘松的徒弟老四萌生退意,但他看上了师父的家产,便暗中和另外三个师兄商量,打算杀了刘松,然后一同瓜分他的财产。
三个师兄听了都有点犹豫,最后,老二出来打圆场,说:“刘松毕竟是我们师父,想想总下不了手,不如我们把他告发到官府,到时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话似乎说得在理,于是众人点头称是。
当夜,刘松一人前往城西演皮影,顺便暗中宣传起义。谁知刚到那里,就被一伙捕快抓了个正着,领头的捕快笑道:“刘老板,你的四个徒弟都知道弃暗投明了,你这做师父的还这么执迷不悟啊?”刘松被投入大牢,对四个徒弟无比心寒,狱中给他的徒弟们写下一封信,信上只有两句诗:“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这诗就是讽刺四个徒弟算计虽深,却迟早会遭报应。
当年秋日的一天,刘松被问斩,行刑前,刘松仰天长笑:“我刘某人一生纵横,没想到被四个孽徒出卖!”他对天立下毒誓:“化成厉鬼,也要将这四个不肖弟子的皮剥下,做成皮影。”
刘松死时的毒誓,四个徒弟自然没空去理会,分了刘松的财产,三个师兄都寻欢作乐、各自快活,唯独老四,整月闭门不出。
刘松死后刚满三年,大徒弟就惨死在桥西河边,双臂还被人取走了,真叫一个死无全尸。不仅如此,第二天,老二也是相同的死法,不过这次被拿走的是双腿。
这下一直深居简出的老四坐不住了,他收拾了家中的金银细软,装进一个大箱子,驱散了奴仆,逃到了老三那里。
老三自然也听闻了两位师兄的死讯,他琢磨了一下,对老四说:“取走了双臂,取走了双腿,那就是师父说的,要做成皮影了?师弟,依你我二人的本事,就算真是刘松化作厉鬼来我们也不怕,你现在住我隔壁,一有动静我们相互照应。”
当晚,老厨子推门进来,端来了饭菜,老四不放心,叫住了厨子,让他先尝一口,看看饭菜里是不是有毒。
老厨子没办法,夹起饭菜尝了一口,老三笑着摆了摆手,让老厨子退下,说:.“四弟莫要担心,这个厨子跟了我多年,若想要下毒杀我,哥哥我早不在了。”
老四接过话,说:“老三,这可不像你啊,今时不同往日,咱哥俩还是小心为妙吧。” 说着,他还是不放心,拿出银针,在老三想要吃的饭菜里扎了几下,看到银针没有变色,方才放心。
老三、老四吃了饭,各自回房歇了。第二天天亮了,仆人看到老三死了,死法和他的两个师兄一样,这次被取走的是胸腹;再看看隔壁,老四也陈尸在地上,他的脑袋被取走了……
和尚指点
小镇上顿时流言四起,说是刘松在刑场上说的话应验了,这四个孽徒,欺师灭祖,现在遭了报应。可打更的却说,那天夜里,他看见一个身影从老三家中闪出,此人身形敏捷。镇上的人纷纷猜测,说那人是刘松的儿子,刘松死后,他北上少林,练就一身武功,下山报仇索命,悄无声息地取了四人性命;也有人说,刘松的儿子是个读书人,没有习武,进京赶考,早已做了官。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事情越传越神,县衙的捕快也赶来了,可老三、老四武艺高强,杀了他俩的人,捕快哪敢惹?一群捕快装模作样地勘察了一番,便打道回府了。
老三死后,仆人各自散去,家里空空荡荡的。老三的老婆从娘家赶来,想暂留几宿,卖了田地再作打算。
第二天,一个穿着袈裟的老和尚路过,敲开老三家的大门。这老和尚似乎是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对前来开门的老三老婆说:“施主的丈夫做了什么事,想必施主也有所耳闻吧,可有一點,施主恐怕还不清楚……”
老三的老婆不知这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说:“还望大师指点。”
老和尚说:“施主可知为何四人死后都被取了身体的一部分?”
老三的老婆赶忙说道:“求大师点拨。”
老和尚微闭双眼,说:“贫僧曾看管少林寺的禁书库,其中一本书中记载过一种制作皮影的邪功,取四人躯干剥皮,拼成一整张皮影。以此法制成的皮影,可附鬼神,但这种方法对炼制者伤害极大,亲手炼制这皮影的人必死无疑。刘松的儿子怕是死了,可他爹刘松冤魂不散啊!”
老三的老婆一听,赶紧问道:“怎样才能除了这妖孽?”
老和尚答道:“当年你的丈夫分了刘松的家产,现在必须变卖家产,将银子交由贫僧封存到紫金坛下,方能破解此灾。”
老三的老婆哪会信这老和尚啊,可嘴上还是说:“大师,我家实在是没有什么家产了……”
老和尚不紧不慢地说:“贫僧就住在城西的一所破庙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当夜月明星稀,老三的老婆心神不宁地坐在房里,猛一抬头,她亲眼看到房梁上站着一个男人,赤裸上身,披头散发,肩膀和手臂、脖子和头的交界处还滴着血,就像是刚拼成的活皮影似的,死去的老四的头,正安在这个男人身上,老三的老婆顿时吓得昏死过去……
老三的老婆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夜,天一亮,赶忙跑去报官。
那些捕快,谁敢去呀?当地知县也是个昏官,一听此案与农民起义有关,便断定四人是逆贼,死有余辜,直接结案了。
老三的老婆见报官没啥用,又想起了老和尚说的话,赶紧跑到城西的破庙,跪在老和尚面前,哭着说:“大师,我愿意变卖家产,您救救我啊!”
三天后,老三的老婆就将家产全部变卖,把大半箱金银送到了城西破庙,老和尚当即作法。那天晚上,老三的老婆回到家中,她惴惴不安,所幸劉松的活皮影没有再出现……
原来如此
那天,在苏州的一座大院内,一个中年男人正在提笔写字,笔锋犀利,透着一股得意,他不是别人,正是早已“死”去的老四!
这世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鬼神,而是人心。老四是个狠角色,从分得刘松财产那日起,就惦记上了三个师兄分得的金银。
老大、老二两人都不会武功,杀他们易如反掌,老四轻而易举地下了手,并装模作样地取走了双臂、双腿,让人以为刘松“活皮影”的话应验了。最不好对付的是老三,老四明白,此人武功不输自己,如果直接动手,一番打斗,势必惊动旁人,而且老三做事小心,只吃他的厨子做的饭菜,实在不好下手。不过,老四还是想到办法了,他趁着两人一同吃饭,假意拿出银针试毒,其实那根本不是银针,而是淬了毒的铁针,老四就在老三的眼皮子底下把毒给下了。至于他自己屋子里的那具无头尸体,那是他从荒坟墩上找的,因为没了脑袋,没人认得出不是老四的尸体。
当然,老四费尽心思整了这么一出,是为了拿走老三全部的家产,可老三最值钱的是他买的地,这东西老四拿不走,因此他大费周章地假死了,又买通了一个老和尚,用“活皮影”来哄骗老三的老婆。老三的老婆开始不信,后来亲眼见了梁上的“活皮影”,这才不得不信,可她哪知道,这梁上的“活皮影”竟是老四装扮的。
老四也知道,自己的计划并非天衣无缝,但能糊弄过知县、捕快已经足够了。事情办妥后,老四从江阴搬到了苏州,过起了太平日子。这当儿,他把毛笔搁下,看着自己写的两句诗洋洋自得。他写的正是当年刘松在狱中写给他们四个徒弟的,“纵使逆天成了事,倒行日暮不知还”,师父当年对他们四个徒弟的诅咒,如今看来多有意思!老四“哈哈”大笑:“报应?自己有本事逆天成事,就不怕那狗屁报应!”老四直接就将这幅字挂在了自家的墙上。
造化弄人,这幅字给老四惹来了杀身之祸:一年后,苏州地区查办文字犯禁案,这两句诗被人举报为讽刺当今朝廷,老四全家满门抄斩。
有人说负责查办此案的大官似乎是姓刘,此人父亲早亡,由母亲一手拉扯长大,考中了状元,前不久收到一封密信,便向皇帝请求,专程前往苏州督办文字犯禁案……
第325篇、橡树行动
1943年7月10日,英美联军在艾森豪威尔统帅下,在西西里岛登陆,并向意大利本上推进,7月19日,盟军飞机开始轰炸罗马。这对意大利法西斯独裁者墨索里尼来说,无异于敲响了最后的丧钟。
希特勒获悉意大利军心涣散,抵挡不住盟军的进攻,连忙与墨索里尼举行会晤,为这个同伙打气。墨索里尼心力交瘁,年龄不满60岁,已显得非常衰老。在会谈中,希特勒一个人滔滔不绝他讲了6个小时,墨索里尼才勉强答应尽力而为。回到罗马,他发现罗马已被英美空军炸得满目疮痍,而他的女婿齐亚诺早已背叛了他,正在密谋采取行动,联合党内元老迫使墨索里尼召开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自1939年12月以来,该委员会从未开过会,一直是听命于墨索里尼的虚设机构。
7月24日下午5时,意大利法西斯党最高委员会在罗马威尼斯宫的鹦鹉厅里举行。墨索里尼首先发言。他极力为自己辩护,把失败归咎于陆军不听他的指挥,然后,他要求委员们对意大利今后的命运发表意见。
反对派领袖、众议院议长格兰迪感到事不宜迟,抢先发言,并宣读了自己的动议,建议恢复君主制,由国王重新控制军队和政府,墨索里尼只当党的领袖。
墨索里尼顿时发现自己第一次在会上成了众矢之的。许多原来对墨索里尼的亲德立场不满的委员,都争先恐后地发言,指责墨索里尼把意大利带进了灾难的深渊。
会议持续到深夜。最后在凌晨2点,对格兰迪的提案进行表决。结果19票赞成,7票反对,格兰迪动议案获得通过。墨索里尼对此结果无动于衷,认为决议归决议,他还是他,但第二天却发生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7月25日下午,意大利国王伊曼努尔三世传旨召见墨索里尼。他丝毫没有危机感,还特地回家换上礼服。他妻子拉凯莱担忧地说:“你不要去国王那儿,他不会再信任你。凭我的直觉,你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墨索里尼不以为然,认为国王是他的最好朋友。他准备在国王听政会上主动交出军权,以保住政府总理大权。
下午4点55分,墨索里尼由秘书陪同来到萨伏依别墅,国王将在这儿接见他。他看到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还天真地猜想是王室里有什么人生病了。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这辆车将成为他的囚车。
实际上、在他抵达国王别墅前半个小时,切里卡将军已率领一名上校和50名宪兵先期到达。他们是奉命前来逮捕墨索里尼的。这项命令由国王授意,由多名将军和公爵签署。
国王焦虑不安地听完他的汇报后,显得有些激动,结结巴巴地说:“我亲爱的领袖,这种局面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最高委员会的投票结果实在令人震惊,有19票赞成格兰迪的动议。眼下你成了意大利最令人憎恨的人。你能够依靠的,最多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我……我现在已经决定,你的职位由巴多格里奥元帅担任,他将组织一个政府,并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 墨索里尼这位不可一世的独裁者,听后顿时脸色苍白,一阵眩晕,就像断了脊梁骨的丧家犬一样瘫在沙发上。他下意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这么说全都完了,全都完了……”然后,他又以威胁的口吻说:“国王陛下,你作出的决定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决定。它将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国王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我也很遗憾,但现在只有这样一个解决办法。不过,在新政府就职前,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全部谈话时间不到20分钟,随后国王就起身把墨索里尼送出了接见大厅。
墨索里尼踉踉跄跄地走下台阶,准备找自己的汽车。迎面走来宪兵上尉保罗·维涅刊。维涅利“啪”地向墨索里尼行了个礼,对他说:“领油,我奉国王陛下之命来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墨索里尼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太过分了,没有这个必要,我有我自己的卫兵。” 上尉强硬地说:“不,必须由我本人来保卫你。” 墨索里尼挥挥手:“既然如此,你就上我的车好了。” 上尉指着那辆救护车,郑重其事地说:“你的车恐怕不保险,我们已准备了一辆更安全的救护车。” 墨索里尼有些发火了。“真是荒唐透顶!我从未乘过这种车。你究竟要干什么?” 上尉拍拍手中的卡宾枪,以无可置疑的口吻说:“你必须跟我上车。很抱歉,领袖,这不过是国王陛下的命令。”接着,他手一挥,过来了几个宪兵,硬是把墨索里尼及其秘书塞进了救护车。上尉和另外3个宪兵、两个便衣警察也跟着上了车。车门一关,救护车便风驰电掣般地开往波德戈拉兵营。
7月26日清晨,罗马各大报纸在头版头条刊登了墨索里尼下台的新闻。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整个意大利沸腾了。人们弹冠相庆,涌上街头,撕毁一切法西斯标语和旗帜,捣毁墨索里尼的塑像。这个在意大利横行了20年的独裁者落得了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下场。
意大利的这场戏本来可以在这时落幕了,但导演希特勒并不甘心,还要添加一幕尾声。墨索里尼被秘密逮捕的消息,当天就传到了柏林。常言道,兔死狐悲。希特勒闻讯又气又急,如鲠在喉。7月27日,希特勒召开紧急会议,亲自制定了营救墨索里尼的“橡树行动”计划,责成伞兵司令施图登特负责,并召见了该计划的具体执行人——德军奥拉宁堡师一个突击队队长奥托·斯科尔策尼上尉。此人膀大腰圆,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希特勒对他面授机宜:“我把这项最重要的使命交给你。墨索里尼是我最忠实的战友。他现在被那伙叛徒关起来了。你必须尽快把他救出来!从今天起,你是我直接委派的,你只须对我个人负责。”斯科尔策尼受宠若惊,向希恃勒宣誓:“我的元首,我一定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关押墨索里尼的地方,是极端秘密的。意大利当局既害怕德国法西斯死党来营救,又担心盟军来抢,因为国王和巴多格里奥想利用墨索里尼作为与盟军谈判的筹码。墨索里尼被捕的当天夜里就从波德戈拉兵营转移到基奥内兵营。不久又转移到离撒了岛东北端不远的马达雷纳岛。该岛是意大利的军事基地,墨索里尼就关在岛上的韦伯别墅。
8月19日,墨索里尼收到希特勒送给他的60大寿生日礼物:一套24卷的《尼采文选》。希特勒之所以托巴多格里奥政府给墨索里尼转送礼品,主要是寻找这个“落难领袖”的下落。
斯科尔策尼从高价收买的一个奸细那里也证实墨索里尼关在马达雷纳岛。于是,在8月26日傍晚,他派一架德国飞机在该岛上作低空飞行,恰好这时墨索里尼在平台上乘凉,德国飞行员发现了他。正当斯科尔策尼侦察好韦伯别墅周围的地形,准备在8月28日晚动手时,他突然得知,墨索里尼已
于当天凌晨被转移到别处去了。
原来意大利当局觉察到德国人知道了墨索里尼的行踪,便在凌晨4点将他押回本土。用一辆救护车把他偷偷送到亚平宁山脉的大萨索山下空中索道始发站。在那里住了两天后,又被押到高达2112米的大萨索山顶,囚禁在皇帝营旅馆3楼的一个房间里。这房间很小,往前两步是墙,后退两步也是墙,墨索里尼自称这是“世界上最高的监狱”。意大利当局认为这里最保险。山势陡峭,怪石林立,只有一条索道通山顶,另有重兵把守,即使德国人找到这地方,也很难攻上去。
几天以后,德国间谍截获由古埃利将军发往意大利内务部的一份电报,其中有一句是“大萨索山周围的保安措施业已严密布置”。很明显,大萨索山顶的皇帝营很可能就是关押墨索里尼的地方。
9月7日,斯科尔策尼获悉墨索里尼关在大萨索山顶,便针对山势险峻的特点开始精心准备。9月10日,伞兵司令施图登特将军召集莫尔斯少校和斯科尔策尼上尉,进一步研究了有关皇帝营的各种资料,决定从法国调来滑翔机,运载进攻的部队,并决定使用小型鹳式飞机,撤走墨索里尼。
为确保营救计划万无一失,斯科尔策尼及其突击队在向罗马运动的过程中,绑架了意大利宪兵司令费尔南德·索雷蒂少将作为人质,带往大萨索山。
9月12日是星期日,这天下午1时,营救墨索里尼的突袭行动正式开始。
参加者共108人,由德军第2伞兵师第4团第1营营长莫尔斯少校指挥。斯科尔策尼上尉及其18名突击队员自然成了突袭行动的主角。所有的人分乘12架滑翔机,由6架飞机牵引着,从普拉迪卡·迪马雷机场起飞,向大萨索山扑去。
进入亚平宁山脉后,有3架滑翔机撞在山崖上,机毁人亡。经过1小时的飞行,滑翔机群终于飞抵皇帝营上空。斯科尔策尼下令突击队戴上钢盔,解开缆绳。牵引机一离开,滑翔机就开始寻找着陆地点,原来准备用作着陆的那块山坡非常陡峭,l架滑翔机刚准备着陆,就坠落山谷了。斯科尔策尼只好冒着可能被发现的危险,下令剩余的8架滑翔机硬着头皮在皇帝营旅馆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强行着陆。
这时已是下午2点,墨索里尼正坐在窗口,抱着双臂,百无聊赖地向外眺望。突然,他惊奇地发现一架滑翔机从天而降,在离皇帝营旅馆10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从机舱里跳出几个穿制服的军人,架起两挺机枪。几秒种后,他看见又有几架滑翔机降落在空地上,每架飞机里都跳出几个军人,架着机枪。墨索里尼立即明白过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来了。
看守墨索里尼的意大利士兵拉响了警报。看守部队立即做好对付突然袭击的准备。亡命之徒斯科尔策尼一把将抓来的意大利宪兵司令索雷蒂少将推在前面,用意大利语大声喊着:“宪兵队士兵们,你们的索雷蒂司令要求你们与我们合作,否则,他就会在你们反抗之前死去!”他一边喊一边向皇帝营旅馆走来。意大利宪兵本来就惧怕德国党卫军,加上自己的司令又被他们抓在手里,这下谁也不敢开枪。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守卫在关押墨索里尼房间旁边的一小队意大利宪兵不买账,他们凭着有利地势朝下开枪。斯科尔策尼很清楚,对峙下去对势单力薄的突击队不利,这个仗必须速战速决。他又故技重演,左手将索雷蒂推上前,右手将驳壳枪顶住少将的后脑勺,准备向顽抗的意军喊话。
就在这时,墨索里尼在三楼喊了起来:“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你们没
看到吗?那是一位意大利将军!谁都不准开枪,不要流一滴血!”也许墨索里尼“领袖”的余威未尽,那几个开枪的宪兵被镇住了,枪声嘎然停止,双方无一伤亡。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德国兵一下子冲进了大楼。斯科尔策尼飞步直奔楼上,边冲边喊:“领袖,请退后两步!”他窜上楼梯,用枪托把一个拦路的宪兵打倒。到了三楼,他用力砸开墨索里尼的房门,见到墨索里尼就“咔嚓”立正,行举手礼,然后大声说:“领袖,德国党卫军上尉斯科尔策尼奉元首之命令前来营救您。您自由了。” 墨索里尼异常激动,张开双臂拥抱斯科尔策尼:“一开始我就坚信,鉴于我和元首的友情,元首是会派人来营救我的。”说罢,他们一阵风似地下了楼。此刻,一架小型鹳式飞机在旅馆前徐徐降落,莫尔斯少校决定,按原计划让墨索里尼乘这架飞机逃走。
临时选作鹳式飞机起飞的跑道上,坎坷不平,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头。
十几个德国伞兵和突击队员正在拣着石块。墨索里尼意识到时间紧迫,也俯下身帮忙拣石头,驾驶员格拉赫发动了引擎,墨索里尼拙笨地爬上了飞机,斯科尔策尼也挤了上去,坐在墨索里尼旁边,两个胖子把小小的机舱都要撑破了。
飞机在高低不平的跑道上滚动着,60米简易跑道的尽头下远处就是悬崖峭壁。飞机必须迅速飞越悬崖,爬上天空。格拉赫咬咬牙,拉动驾驶竿,飞机速度明显加快,在悬崖的边缘冲上天空。飞机上升了一段时间,突然不知怎地往下掉,一个轮子擦撞在山岩上。顷刻间,飞机就像一块大石头似地笔直向谷底坠去。眼看还有一百米就要机毁人亡了,技术高超的格拉赫猛地一拉驾驶竿,机头竟奇迹般地翘了上去。飞机又飞在险峰峻岭之上。墨索里尼吓得面如土色,随后见危险过去,又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我的血液告诉我,我们不能坠毁。我的命运是这样安排的:在我死之前,我必须还要再一次地走上我以前一直占据着的顶峰,高高地站在暴民之上。” 飞机平安抵达普拉迪卡·迪马雷机场。驾驶员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如果当时发生事故,如果我没死,我也必须自杀,因为元首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当晚9点多钟,希特勒亲自与斯科尔策尼通电话,向他表示祝贺,并为营救成功授予他骑士十字勋章。第二天墨索里尼经维也纳,下午到达慕尼黑。他的妻子拉凯莱己被德国间谍救出来,此时正在机场等候他。墨索里尼走下飞机,边与妻子拥抱边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14日,墨索里尼前往希待勒总部所在地腊斯登堡。两个战争狂人相见后,紧紧拥抱。墨索里尼对救命恩人感激涕零,声称要永远铭记希特勒的恩德。不过,他表示想从政界引退。希特勒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已经重复多次,我要求你重新就任领袖,你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成立新政府。”墨索里尼无可奈何,只得按希特勒的意图去办。15日,在希特勒的导演下,墨索里尼宣布成立新的“意大利社会共和国”,而整个政府和内阁名单都是德国人圈定的,墨索里尼成了不折不扣的傀儡。
1944年1月,墨索里尼秉承希特勒的旨意,将半年前在最高委员会上投票要他下台的6个人,包括他的女婿齐亚诺和德波诺元帅全都处决了。然而,这并不能挽救意大利法西斯濒于灭亡的命运,墨索里尼本人的未日也为期不远了。
第326篇、牛黄与黄牛
当了九年副乡长的牛旺高三年前自告奋勇给自己加了个官衔——当了几乎在所有的工作中都拖着全乡后腿的牛栏坞村的支部书记,也就是当了那个村的驻村干部。他打着铺盖,吃住都在这个村里,再隔三差五地骑着自行车,到乡里转转而已。说起来也是,牛栏坞村自打老书记病故后,都两年另五个月没有村支部书记了。留下个村委会加起来二百一十三岁,三个支委两颗半牙齿。村上稍能活动的都进城打工了,要不增加新生力量,这个村要想翻身还真难。
牛旺高刚进这个村时,几乎没有引起村里任何反响。这年头,官场上的事,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人家一个副乡长,国家公务员,无非是下来挂个名,镀层金,为着日后的高升打点底而已。可他进村后,做出的几件事,还不能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他让加起来两颗半牙齿的三个老支委领着,走遍了全村所有的山。他对那三个老头说,随着城市化,村上的青壮年劳力外流,是谁都无法扭转的大趋势。村上的一百多亩大田,承包给邻村的种田大户,也只能如此了。现在这几百亩山,说是已经分给全村一百二十二户人家,可这一圈走下来,没见一家在山上化过心思。都让它荒着捞点柴草而已。可是,我们也不能老是烧柴草啊!你们看这山土多厚,多肥?村里要想把光景翻过来,得想一条适合我们村的3860部队搞的项目。在山上做足文章。
话说到这里,那三个老头不约而同地叹起苦经来了。这个说,他们不是没有动过脑筋,比方种水果,有些户前几年搞过,可种出来的桔子又酸又涩,一斤没卖出去,气得那些个老头把桔树砍了当柴烧。另一个老头说,如今这山是各家各户的,你要搞,还得靠各家各户自己愿意动手,寻常的树哪家都不想栽,好的树光树苗就老大一笔钱,如今的村集体可是一分全也拿不出来了,你把手指头栽下去它也不长啊!牛旺高笑笑,他再也不说话。
三天后,谁也没想到,牛旺高硬是从自己的工资卡里,拿出八千多块钱,到余姚买来了一万多株优质的红玛瑙杨梅树苗,说是全村每户送100株,要各家各户栽到山上去。牛旺高说,在乡里时就听专家说过,这里的山就适合种杨梅。我们后种,要种就种最好的,红玛瑙杨梅到时候人家上门来收,10多块钱一斤,一株树就抵一只大肥猪!各家各户化心思把这100株杨梅树侍候好了,就等于各家守着一个小银行!于是各家各户欢天喜地把树苗领走了。有人抱着树苗,还象望着观音菩萨一样望着他,问道:牛书记,你这是图啥?等这些杨梅长成结果,你早走人了,你又见不着……牛旺高说,谁说我走?不吃到牛栏坞村的杨梅,拿八抬大轿抬,我也不走!告诉你们,我这人从小就特喜欢吃杨梅,读小学时有一年到同学家的杨梅山上,吃得猛了,回家一反胃,冒出来老大一口,鲜红鲜红的,把我娘吓坏了,说这孩子到哪里伤成这样,吐这么多血,还能活?告诉你们,等到你们的杨梅山堆满了红玛瑙时,我非得上山吃得再吐一次血不可!这番话说得乡亲们全笑了。
从这以后,牛旺高就有事做了。他几乎天天要上山,检查杨梅树苗活得怎么样。见到有牛上山,他怕牛要踩死树苗,非要上山去把牛赶下山来。这天,他又要上山赶牛时,让他遇上一件八辈子也难得碰到的美事。
原来,在赶牛下山这件事上,牛旺高遇到了一个钉子户。这是村子里一个五保户,叫阿德伯。别看老头基本口粮都要村集体负担,可他偏偏还要养一头老黄牛。他养牛一不是为卖钱,二不是为耕田,全是为了做伴。白天,他牵着牛上山,夜里,他跟这条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调教得从来不随地大小便的牛同一间屋子里睡。他说,他只要听不到牛反刍的声音,这个晚上他就睡不着。他自己也记不清,他跟这条老牛已经厮守了多少年。可最近这两年,这条老黄牛却越养越瘦了。阿德伯见到牛书记朝他和他的牛走来,没等他开口,老人就说:他知道杨梅树苗金贵,他会小小心管好牛,不会让牛伤到树苗的。这牛很老,看来它活不了多少日子了,它想吃两口山上的嫩草,我还能不顺着它的心?听老人这么说,牛旺高还真不能多说什么了。
可今天,牛旺高刚走到这里,就见老人一个人在这里抹眼泪。他身边那条当年民兵搞战备训练时挖的战壕已被一大堆新土填平了。老人哭诉说,今天他的牛上山,滑到了沟里,就再也爬上不来,喘了一阵就没了气。他怕心术不正的人剥病牛的肉去卖钱,就扒土就地把牛埋掉了。牛旺高一边陪着老人抹眼泪,一边苦口婆心地把老人劝回家。完事后,他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背了把锄头上了山,找到那个地方,扒开新土,露出了牛尸,找准部位,挖开牛尸后用锄头钩出牛的苦胆。果然,牛旺高眼睛一亮,他看到露出一快马铃薯大小的“石头”……
不一会,牛旺高就兴高采烈地出现在阿德伯的小屋前,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发颤了:
“他大伯,有大喜事了,你看,我在你的牛尸的胆里,找到这么大一块牛黄!他大伯,牛黄可是极名贵的药材,如今天然牛黄卖得比黄金还贵。这块牛黄少说也值十多万,要抵几十头大黄牛了……”
说着,一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黄黄的牛黄,落到呆若木鸡的阿德伯的手掌里。
过了半天,阿德伯才反应过来。这时,他反倒觉得掌心里是一块烧红的炭火:
“不不,我已经埋掉了的,再说,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牛黄。它是你找到的,应该归你——”
牛旺高爽朗地笑了:
“他大伯,这可是你的牛身上长的啊!这可是要有大德的人才能到这样的宝贝啊!是你对牛好,它才长出这样的宝贝回敬给你……”
“不成,说什么也得两人分——”
牛旺高拍拍阿德伯的手背,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一个公务员,每个月三千多,能分你这钱?大伯,你就收着罢!是藏是卖,卖了钱怎么化,这回就由你作一回主了……”
说完这句话,牛旺高大步流星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阿德伯嘴里,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好人,大好人啊!……”
当天晚上,这个大新闻就在四乡八村传开了,还真有人开价15万,要买这块牛黄,可阿德伯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谁也不知道这个怪老头心里是怎么盘算的。不过,人们更多的是对牛旺高感到奇怪,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乡干部,怎么会懂那么多?他怎么就认定那头老牛胆里有牛黄?这时,牛栏坞村的那个七十五岁的老支委苍山大爷张开没牙的嘴,才吐露了真言。他说,牛旺高下来时跟他有过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原来,牛旺高不是本地人,他是大学毕业后来这里工作,再考取公务员,下来当乡干部的。他老爸曾经在皖北那个虽然贫穷,却是出产黄牛最多的县里当了好多年的县长。牛县长认定,这个县要想不受穷,就要在黄牛身上做足文章。他带着一班人,钻牛栏、下河滩,搞人工培育牛黄的试验。试验刚有点眉目时,几个外国人却把他们告了,告他们虐待动物,一直告得老牛县长被撤职为至。牛县长虽然被撤了职,可在当地老百姓的心里,他还是真正的牛县长。去年秋上,老牛县长病故时,牛旺高奔丧回家,让他亲眼目睹了县城里成千上万的老百姓自发上街夹道为老牛县长送行的激动人心的场面。县黄牛试验场的员工们甚至凑钱铸了一只镀了一层金的小铜牛,置在牛县长的墓碑前,说这是老百姓颁给老牛县长的金牛奖……奔丧回来的牛旺高就象换了一个人,他一回来就要求扎根到最基层。那只小铜牛,也被他带在身边,就放在他的床头,他天天看着它。他说,所有这些,都是他老爸要求他这样做的。他老爸只怕自己看不到儿子了,就给儿子留下一封两句话的遗书,那遗书上说,我不要求你当多大的官,但要求你一定要当一个清官,当一个让老百姓竖大拇指的官。要记住,我们家姓牛,我们只能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苍山大爷这番话,自然引来了一片唏嘘之声。
这以后,随着山上杨梅树苗越长越高,牛旺高在乡亲们心里的形象,也越来越高大起来。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从上面争取到一笔经费,再动员各家各户出一点,家家都砌了沼气窖,七八十岁的老头再也用不着上山砍柴了。他还把碧云潭的水引进家家户户。于是,人们饮水思源,都说牛书记的好,都说共产党里还是有好官的。都说他不枉姓牛。这时人们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大家伙纷纷为牛书记鸣不平,说这样的好干部,为什么这个副乡长干了那么多年而升不了官?同时,又怕他真的升上去离开了牛栏坞。这时,又是苍山大爷的一席话,使大家心里多少明白就中一些道理。
“放心,如今啊,牛旺高还一时半刻升不上去!当下流行一个叫做什么潜规则,不是有顺口溜么?‘不跑不送,原地不动’,牛旺高我看他在这方面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他工资卡上两个钱,都贴我们村贴光了。大家都知道的,我们县的前任县委书记,已经抓进去的大贪官李得志买官卖官差不多明码标价了,你要想当个局长或乡城长,不打点个一二十万。没门!我们的牛旺高没有这钱……”
于是,听到这番话的山里人都吐了吐舌头。
谁也没有想到,仅仅过去一个月,牛旺高就出事了。那天,从省里下派到县里任县委书记的秋明达同志一张脸拉得老长,他亲自驱车下到村里兴师问罪来了。同车来的,还有乡纪委书记。就在村委会里,他们就当着几个看热闹的乡亲的面,桌子拍得山响:
“牛旺高,这封挂号信是你寄的吗?”秋明达书记一张脸黑得象包公。一只信封推了过来,上面写着“秋明达书记亲收”几个字。
牛旺高象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望着两个突然出现的领导,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乡纪委书记从信封里抽出一张随时可兑现的15万元正的存单和一张只写有“牛旺高送”四个字的小纸片。
“牛旺高,你知道你这是想害我,你是要我步李得志的后尘吗?在这乡镇即将换届的时候,你这不是明目张胆的买官吗?”秋明达书记的手指都快要指到牛旺高额头上了。
“我,我没有……”牛旺高还在结巴。
“你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走一趟,你被双规了!”乡纪委书记高声宣布。
于是三人转身,就在他们要走出村委会办公室的时候,突然,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别把牛书记带走,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全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带就带走我——”跪着的阿德伯说得脆生生的。
秋明达就象川剧变脸一样,立刻换出一张和霭可亲的脸来,急忙扶起老人。
“不过,你们得让老百姓说话。”阿德伯拉住秋明达书记的手,再也不肯放开,“十五万,对我这个山里的孤老头来说,是天文数字。不用说,你们肯定知道我把牛黄卖掉了。听说现在的官要用钱买了,我想,用它来为一个天下最好的人买一个大一点的官,值!于是,我卖了牛黄,就用它买一头真正愿意为老百姓耕田的老黄牛来。我这块牛黄用得其所了。反正,没有牛旺高,也就没有这块牛黄。拿给贪心的人,藏还来不及,还会给我送到家里来?……”
秋明达书记眼睛红起来了,他面朝对着阿德伯、可话却是对牛旺高,对场上所有的人说的:
“李得志贻下的害看来真要我们化出十倍的努力才能消除了!老哥,李得志只是一粒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他流行的潜规则到阳光下只能是此路不通的!老哥啊,用这钱去把房子好好修一修,再去买一头漂亮的小黄牛来做做伴,美美地多活几年罢!牛旺高,走,我们去看看你那头小金牛,看看能不能把它放大,立到县政府大门口去。”
于是,那张存单回到阿德伯手里。
于是,一行人嘻嘻哈哈,向牛旺高住的地方走去。路上,牛旺高说,刚才你们可真把我吓坏了。秋明达书记在乡纪委书记肩上打了一拳,说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叫我一定要凶一点,还说越凶越好,说只有真的凶了,“主犯”才会出面……
第327篇、姜千里穷途遇侠女
福建有个武举人,姓姜名骥,字千里 他为人轻财仗义,因而为地方上所敬重。
当地有一帮无赖之徒,平日怕他而不敢放肆,却对他恨得咬咬牙切齿。姜千里自恃武艺高强,亦未将这伙人瞧放在眼里,懒得防备他们。
有一天,一位算命先生来到门前对姜千里说:“你会有三次横祸,何不躲避?”姜千里一向不信这类术数之言,笑了笑,没回答。算命先生无可奈何,自言自语:“可惜可惜,万夫之勇,反而要被无屑小鼠辈所辱!”旁人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天,女邻居引来一对夫妇了,说愿意投靠姜千里当奴仆。姜千里看那男子,虬髯虎面,颇像一名武士,那女人也甚粗壮有力。问他们姓名,男的说姓吴,排行老四,女的则是马家女子。他们老家住在山东济南一带,因为饥荒穷困,流到此地,甘愿作人家长工,只图有饱饭吃,不指望其他。姜千里爽快收留他们,为这男人起名吴吉。夫妇二人倒也勤劳诚恳,肯卖力气,姜千里很满意。
十来天后,姜千里小病,躺在床上。夜深时,为一阵打斗声惊醒。起来看时,外面火光照亮,人声喧哗,忙问家人发生了什么事,回说是吴吉正在和盗贼交手。
姜千里准备去看个究竟,被聪慧的妻子叫住了:“黑灯瞎火的,又是突然发生的事,你不要一个人去。”
姜千里就止住了脚。可是,外面有人急急地敲门,大声叫喊:“我丈夫已经受了伤,快死了!”这是吴吉老婆的声音。
姜千里穿好衣服,找到一件器械,抽掉门栓就要出去。妻子又叫他别去,他不听。来到房门外,果然是吴吉之妻马氏拿着木棒站在那里。
马氏说:“主人先去看看,我也就跟来打贼!”姜千里来到打斗的地方,只见十来个盗贼把吴吉打翻在地,有的还用石头砸。姜千里挺着兵器跃上前去,大喝道:“你们好大胆!认得我姜千里么!”话没说完,就觉得有件物击中脚跺骨,痛得站立不住,倒下地来。盗贼们一拥而上,毒打一顿,姜千里虽被打得体无完肤,还是忍住痛,不叫出声来。
那帮家伙边打边数落说:“你就是姜千里么?怎么一副不中用的样子!我们有什么事碍着你,你偏要多管闲事!”姜千里才明白他们是本乡本土的那帮无赖来寻仇的,就更加一不作声、不叫饶。盗贼们在灶膛里燃火,打算用火烧烤姜千里。
姜千里的妻子听到了,非常害怕,派家人送金银丝帛给盗贼。连送了三次,他们才放姜千里,然后一哄而散。姜千里被折磨了半夜,已经昏迷在地,妻子正要派人去扶他,却看到马氏把姜千里背进房来放到床上说:
“我再去看我丈夫,不知道他有命没有?”
马氏出去了。姜千里的妻子内心十分感动:。过了好一会,姜千里更醒过来,全家一这才放心。派人去看吴吉,他被打得卧床不起。姜千里一家更加相信吴吉夫妇,派人送去酒食药物。有个家人觉得这对夫妇似有可疑之处,姜千里的妻子呵叱他说:“马氏放下丈夫不顾,先来救我家老爷,别人谁做得到?”从此更信任吴吉夫妇了。
姜千里身体渐渐痊愈,因为怕被人知道挨打,不准家人外传,也无法去追查谁是主谋。过了一年,姜千里要进京赶考,带吴吉和两个书童上路。所带的上千两银子和大批绸帛,都交与吴吉照管。一路上,姜千里腰挂弓箭,跨着骏马,好不威风。走了不到两天,来到某县,有一处僻静山林,平日无人行走,引起姜千里的警觉。他喊吴吉说:“前面的路太危险,我们还是走快点!”吴吉笑道:“看我们老爷,怕什么?这里的道路我熟悉,没有响马拦路。就是有,就不怕我们主仆的铁拳头么!”姜千里放下心来,缓缓行进。
快到傍晚时,忽然听到丛里一声呼哨,几十个响马蜂拥而来,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姜骥,你想进京赶考么?留下买路钱,不然,把你剁成肉酱!”
姜千里大怒,取下腰间弓简,拉弦要放箭,不料已有一箭飞来,穿透左臂,痛痛钻心,无法射箭。响马们大声哗笑。姜千里正诧异箭从何来,回头一看,却是吴吉张弓跃马,风驰电掣地从后面赶来,老远就向响马说:“大哥们是坐享其成哪!我为了这匹 ‘千里驹’费了多大劲!”响马们都向吴吉道谢。
此时此地,姜千里才醒悟过来,暗恨自己受骗,既已无力抵挡,只得抛弃行李,急急逃跑。响马拚命追赶,好在姜千里骑的是匹好马,奔跑甚快,响马追不上,就从背后放箭。姜千里背上中了箭,痛得他差点摔下马来。响马们虽然没赶上姜千里,估计他活不成了,就不再追。
姜千里带伤而逃,大约走了好几十里地,马忽然倒下。原来马也受了重伤,又跑得累,一下子就死了。这一跌,把姜千里跌得箭伤迸裂,血流遍体,不省人事。
过了好久,迷迷糊糊中,觉得背部疼痛异常,醒转过来。看一看马,已经死了,姜千里只得踉跄往前寻路。
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大约走了里把路,远远望见前面闪着灯光,料一想有人居住,便急走过去,果然有几间茅屋,屋里有人相聚说话:“那个女人不听话,我已把她杀了。这盒子里就是她的头!”又说:“今天可惜还是让他逃掉了,你们也太不干净利落!”姜千里听这些话,猜想妻子都已被杀,怒不可遏,想冲进去报仇,但只剩下腰间一剑。不过他忍无可忍,还是破门而入,大喝一声,挥剑乱砍。响马们碎不及防,急忙躲避。后来见是他独自一人,又转上来打斗。姜千里已杀了一个,由于身上带伤,毕竟不敢恋战,便弃剑而逃,众响马也不敢穷追。
姜千里跑了数百步,看到一处篱笆小院,就跨了进去,只见草堂中灯火未熄,主人家还在里边夜纺线。没等姜千里喘息,就听堂中主人说:“你是小偷儿么?快滚!半夜三更,我也不想再试剑了。”姜千里闻言,感到惊奇,就诉说道:“我在路中遇见响马,受伤逃命到这儿,只是为了借个宿,哪里是偷东西的呢!”主人又说:“我不怕那帮强盗。既然你是逃难来的,哪有不借宿的道理?”听主人的声音,清脆柔和,不像个男子,等开门出来,才知果然是二八少女。
她把姜千里请进草堂让坐。姜千里问她姓氏,自称名叫顾阿惜,母亲在外还没回来,因为等候才没有就寝。阿惜对姜千里说:“看你的脸,当然是人;是要看你的背,就像刚剥皮的猪。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真不容易。”姜千里把遭遇细说了一遍,气得阿惜怒气冲天,说道:“不把这伙强盗的头砍来作酒杯,活着有什么意思!”又问姜千里是干什么事的。姜千里说是“武举人”,阿惜大笑起来,说:“武举人尚且对付不了强盗!”说得他好不羞愧。阿惜又说:“本打算这就去宰了那群畜牲,给你报仇。只是我老母未回,没有奉命,不敢随便去。客人受伤太重,就请在草堂休息。我到房里去等我母亲回来。”她就请姜千里睡在虎皮上,自己拿着油灯走了。
姜千里因为疲倦已极,一躺下去就睡着了,直到天明才醒。忽然听到院子中有人说:“阿惜,快来帮我剥虎皮,这个拨毛团得我忙了一夜!”听这声音,是个妇人。这妇人走进堂屋,见姜千里睡在那里,吃了一惊,说:“阿惜这畜牲,怎么做这等事,非杀了她不可!”就厉声喊:“阿惜!”
姜千里明白这老妇疑心阿惜留人奸宿,急忙起身说明来由,并露出受伤的背让他看,妇人笑了。姜千里细看这妇人,年约四十,相貌魁梧,不像柔弱女子,但是眼睫毛又特别长。姜千里急忙向妇子行礼。妇人答礼罢,带姜千里来到院中,看见阿惜正在持刀剥一只斑毛猛虎的皮。姜千里问这虎是在哪里打到的,回说在西北山中,离此处相隔百余里。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就试探地说:“你们母女住在深山密林,虽说不怕什么,也挺寂寞!如果你们肯乔迁到山外,我家还有多余的房子,听凭你们居住。至于日常生活,你们就不用操心,都可由我承担。”那妇人微微一笑说:“你说的当然是好意,只是我女儿年纪还小,恐怕还做不好家务事。如果君子有意,我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你。”
姜千里听出妇人有嫁女与他的意思,非常激动,不觉流下泪来。他说因为昨夜听到响马说话,自己的妻子已被杀死,觉得不忍心在此时议婚。姜千里把自已听到的话对妇人说了一遍。妇人哈哈一笑:“我说你妻子没死呢!”
阿惜听了她母亲的话,红着脸滇道:“妈,罗嗦什么呀!谁愿意嫁给一个懦夫男人!我跟您过一辈子!”妇人骂道:“什么傻话!”姜千里见妇人是真意,就向她行了女婿之礼。妇人受了礼,拿了衣服给他穿,又烹虎肉给他
吃,然后催他速速回家看望,并说:“我随后就送阿惜来,你把婚礼准备好。”姜千里虽信犹疑,拜辞了妇人,就急急赶路而去。
姜千里整整跑了一天一夜,到家一看,却是平安无事。连忙问夫人在哪?都说在家中,又问在家中何处,说在闺中。姜千里来到闺中,看到夫人正和阿惜相对而坐。夫人见姜千里进来,起来迎接说:“阿惜先来一步,我就知道老爷平安无事,化险为夷,多亏了阿惜关照。”到这时,姜千里才相信阿惜母亲的话是真的。
当下,姜千里和全家商议,决心报官,先是要报官府捉拿盗匪。阿惜说:“衙门管什么用?我女扮男装去办这件事,几天就可办好。”姜千里知道阿惜有这个能力,也就没有阻拦她。果然,半夜时分,阿惜就动身了。
姜千里很高兴,就问夫人阿惜是怎么来的。夫人说:“昨日清晨,外面忽然进来两辆小车,车中人说:‘新郎未回,新娘先来了。’我出来看,原来是母女俩。母亲先说了订婚约的事,再讲了老爷的遭遇,并且说老爷马上就回来。他们到底从何而来,我实在没有搞清楚。正在疑惑之际,老爷果然就回家了。”
过了五天,阿惜回来,后面跟着两个背皮袋的童仆,阿惜走进闺房,笑道:“幸运!幸运!这两些歹徒都被我抓住了!”随即打开一个口袋,里头是吴吉、马氏的脑袋。两个书童也在旁讲述阿惜杀匪的神勇绝技,大家又惊奇又佩服。
阿惜又打开第二个皮袋,裹面装满了珠宝,一部分是姜千里进京时携带的盘缠,还有则是吴氏夫妇的钱财。
又过了几个月,姜千里和妻子经过邻县,遇到一个顾姓人家,就问起阿惜的母亲。那人说:“阿惜是我妹妹。”
姜千里听到此事,十分高兴,当即邀请这顾家兄长到家中作客,并要阿惜出来拜见兄长。阿惜也不推辞,从此之后,阿惜开始走娘家。
第328篇、头牌崔天书
旗镇曲艺团有八大台柱子,个个都有两把刷子,俗称“八大金刚”,崔天书是头牌。
崔天书四十几岁,一米八零大个儿,身材匀称,凤眉星目,标准的美男子,细看,眉宇间有一个深深的“川”字。
崔天书有三门绝技。一是评书,舌舞莲花,或悲或喜,或哀或怒,身临其境,人送对联“一壶乾坤东西南北雅俗事,两袖世界古今中外长短情”。二是口技,惟妙惟肖,招蝶引凤,精彩绝伦。三是反串,雍容华贵,端庄秀美,比女人还女人。崔天书爱扮旦角,一出《贵妃醉酒》惊艳四座,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活脱脱梅兰芳再世。
曲艺团曲目安排,八大金刚每两天轮换一次。逢崔天书的场子,剧场里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来得晚的,央求把门的给找一个马扎子,或者干脆席地而坐,撵不走,赶不动,一副不看崔天书表演就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人多,难免嘈杂,乱哄哄的,像农贸市场一样。正喧哗间,突闻“咔嚓”一声,一个惊雷从天而降,接着狂风大作,豆大的冰雹和着雨点哗啦啦倾泻下来,满场的看客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头顶,眼睛不自觉地刷刷射向屋顶,只见屋顶完好无损,再往台上看,门帘一挑,崔天书满面春风走出来,抱拳施礼。台下如梦方醒,掌声雷动。
崔天书一张嘴,看客陆续陷到崔天书的评书世界里了,如醉如痴,手舞足蹈,不能自拔。及至崔天书女人扮相粉墨登场,人们还沉浸在悠长的回味里。总之,看过崔天书的表演,浑身每个毛孔都熨帖。
平常,崔天书一身绸布裤褂、白袜、千层底布鞋,嘴里叼着汉白玉烟嘴,派头十足。
可别人不知道,崔天书外强中干腰包里瘪瘪的。
为啥?
崔天书有一个常年患病卧床的媳妇雅芳。
崔天书和雅芳是艺校同学,那时崔天书很腼腆,而身材苗条、长相俊美的雅芳则生就一副男人性格,大大咧咧。两个人在一起,真可谓珠联璧合。毕业后两人双双分到旗镇,一个进了曲艺团,一个进了剧团,琴瑟和鸣,生活倒也美满惬意。
雅芳唱旦角,没几年就隔窗吹喇叭——名声在外了,而崔天书那时还名不见经传。雅芳鼓励崔天书创新,崔天书这才和老艺人学了口技,和雅芳琢磨出反串。
灾难来得悄无声息。
雅芳三十岁那年,一次在演出时突然晕倒,脑出血,送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可从此瘫痪在床,嘴歪眼斜,生活不能自理。
晴天霹雳,这霹雳一响就是十二年。
十二年里,雅芳所在的剧团早解散了,生活的重担都压在了崔天书一个人肩上。
钱,除了钱,还是钱,崔天书看啥都像孔方兄。他平时除了练功,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赚钱。没办法,雅芳的病需要钱哪!
别看崔天书平时愁眉苦脸,可一到了台上,立马精神百倍。
恐怕这就是艺人的职业道德吧?
这一阵子,崔天书暗暗联系了一家猎头公司,去一些开业庆典、婚丧嫁娶场合演出,挣点外快。曲艺团的领导知道崔天书家里情况,也就猫头鹰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谁家还没个难处呢?
这天,崔天书给一户结婚的人家表演《贵妃醉酒》:“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一个女人听得涕泪横流,走进换衣间,拉着崔天书的手就不松开。
女人长得不算漂亮,可浑身珠光宝气,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
女人说,我是你的粉丝,我崇拜你!
女人又说,你这样是糟蹋艺术,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更好的舞台。
女人还说,放心,我绝不忽悠你。
女人说这话时,两眼神采奕奕。
两人约好在一家酒店详谈。
崔天书准时赴约,到了才知道,约好的是一家酒店客房。可既来之则安之,崔天书迈步走进电梯。
门开了,女人穿着很暴露,身上名贵香水味强烈刺激了崔天书的嗅觉,他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并从挎包里夸张地掏出一大捆钞票,十万元的样子,推到崔天书身边。
崔天书侧耳倾听。
许久,崔天书说,你是让我只给你一个人表演?
对呀。女人点了点头。
你是要我和妻子离婚然后和你结婚?才给我大把的钱、车子、房子?
没错,是这样子的。女人眼睛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这么说,你同意了?
崔天书冷起脸说,记住,艺术是大家的!还有,我反串演女人,可我是一个爷们儿呀!
崔天书把那一大捆钱扔到床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329篇、白猿传-《补江总白猿传》
注:《补江总白猿传》是唐传奇代表作之一,其中塑造了欧阳纥、白猿、猿子这三个典型形象,塑造了集神性、人性、猿性三性于一身的白猿的艺术形象。
梁朝大同末年,朝廷派平南将军蔺钦南征,到达桂林,击败了李师古和陈彻。别将欧阳纥攻城略地直到长乐,完全平定了各洞南蛮,然后深入到荒僻险阻的地方。
欧阳纥的妻子长得纤巧白皙,十分美丽。部下有人对他说:“将军为什么带着美人来这里?这个地方有神怪,善于偷走少女,而相貌美丽的更加难免,应当注意保护才行。”欧阳纥听了心中很疑惧,夜里就布置士兵在住所周围守卫,把妻子藏在一间密室,小心地把门窗关好,又用十几个女仆守护着她。
那天夜里,阴风阵阵天昏地暗,到了五更时分,仍然寂静无声。守护者都因为倦怠而开始打瞌睡,忽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惊醒了大家,等到去看时,发现欧阳纥的妻子已经不见了。门窗依然闩得紧紧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去的。门外高山险峻,咫尺之间迷蒙难辨,无法追寻。到了天亮,任何踪迹都没有发现。
欧阳纥十分悲痛气愤,发誓说找不到妻子不回去。于是推说生病,把军队驻扎下来,每天到四面很远的地方,去深险之处找寻。过了一个多月,忽然在百里之外的竹丛中,找到了他妻子的一只绣花鞋,虽然被雨水浸湿过,但还可以辨认。欧阳纥更加伤心,找到妻子的心愿越发坚定。选出三十名精壮士兵跟他一起去搜寻,手持兵器,背着干粮,食宿都在山野里。
又过了十多天,在距离驻地约二百里远的地方,向南看见一座山,葱绿秀丽,高出周围的山峦。来到山下,有一条幽深的溪流环绕着,于是就编了木筏渡过去。在悬崖绝壁和青翠的竹丛之间,不时看见红色的彩绸,听到嬉笑和说话的声音,一行人便抓着藤蔓、拉住绳索,攀登上去。上面成排栽植着佳树,其间还种有名贵的鲜花,树下是一片碧绿的草地,茂密柔软如同毯子。清远静寂,真是别有天地。东面的石洞前有数十个妇女,衣服鲜艳亮泽,嬉闹游戏又唱又笑,在石洞那里进进出出。看见他们后都慢慢站下来注视着。一行人过去了她们就问:“有什么事到这里来?”欧阳纥把事情详细告诉了她们。那些妇女一边互相看着一边叹息说:“那位夫人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生病在床,该让他进去看看。”
欧阳纥进入洞中,那门是木头做的。中间有三间宽敞如像厅堂的屋子。四面的墙边放着床,全都铺着锦缎的褥子。他的妻子躺在石榻上,铺了好几层褥垫,面前摆满珍馐美食。欧阳纥走过去看她。她转眼一看,立刻挥手叫他赶紧走开。那些妇女说:“我们跟你的妻子来到这里,其中时间长的已经有十年了。这个地方住着一个神怪,力气大能杀人,尽避一百个人拿着兵器,也不能制服它。幸好它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们应该马上离开。如果你准备美酒两斛,肉狗十条,麻几十斤,我们跟你一起设法杀死它。它回来的时候必定是正午。以后要小心,不要来得太早。我们约定以十天为期。”接着就催他离开。欧阳纥也就连忙退走了。
欧阳纥回去就准备好醇酒及麻和狗,到约定的那天就去了。一位妇女说:“那神怪喜欢喝酒,往往喝醉。醉了必定要显示自己力气大,叫我们用彩绸把他的手脚捆在床上,纵身跃起,彩绸就全部断掉。我们曾缝了三幅布捆住它,它力气用尽都没有解脱。现在把麻藏在布里去捆它,料它是不能脱身的。它遍体坚硬如铁,只有肚脐下几寸的地方,常常遮掩保护,这个部位一定不能抵挡兵器。”她指着旁边一个岩洞说:“这是它的粮仓,你就躲在里面,静悄悄地等着。把酒放在花丛下,狗就让它们在林子里,等到我的计划成功了,我招呼你,你立即就出来。”欧阳纥就照她说的那样,躲进粮仓屏住气等候。
太阳偏西的时候,有个东西像一匹白绸那样,从别的山上下来,飞一般穿过山林,直入石洞。不久,一个六尺多高的长髯男子,穿白衣拿手杖,由一群妇女簇拥着走出来,见到狗后惊奇地看着,然后将狗抓住,撕裂后,吸血食肉,直到吃饱。妇女们都争着用玉杯进酒,谐戏谈笑,十分高兴。喝了几斗酒之后,由妇女们扶着进去了。接着就听见里面传来嬉闹调笑之声。过了好久,那位妇女出来招呼欧阳纥,他便持兵器进入洞中。他看见一头大白猿,四脚被捆在床头,看见人就蹙额缩身,想挣脱又不行,目光闪闪如电光。众人竞相用刀剑去刺它,如同刺在铁石上一样。于是就刺它的肚脐下面,刀剑立即就刺进去了,鲜血喷射出来。白猿大声叹息,惊诧地说:“这是老天爷要杀我,并不是你有本事。不过,你的妻子已经怀孕,不要杀这个儿子,他将来会遇到圣明的皇帝,必定能够光大你家的祖业。”说完这些话就死了。
搜查白猿的贮藏,发现宝器极多,珍美的食品也是如此,摆满有几大桌。凡是人世间的珍奇物品,无所不有。名贵的香料有好几斛,还有宝剑一双。妇女三十多人,都是绝色佳丽。来得久的已经有十年了。她们说,如有老年色衰的必定被白猿带走,也不知被怎样处置。
还有,白猿捕捉和享用女子,都是独自一个,别无同党。每天早上它起来盥洗,戴上帽子,穿一件白袍,再披件白色罗衣,从来不知寒暑变化。
它全身长着白毛,有好几寸长。在住处它常常读木简,上面的字如像符箓或是篆体,一点也不认识。读完后,就把木简放在石阶下。晴朗的白天有时它舞双剑,那宝剑环绕身体如闪电飞过,形成的光圈圆如满月。它饮食没有一定时间,喜欢吃水果栗子,尤其喜爱狗,嚼狗肉而饮狗血。过了中午,就飞一般逝去。半天内就能往返数千里,到了傍晚必定回来,这是它通常的习惯。它想要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马上得到。夜里它就到那些床上去跟妇女纠缠寻欢,一夜之间全都玩遍,从不睡觉。它说话博识详尽旨趣华美,流利得当。但它的形状,却是猳玃一类的猿猴。今年秋天树木开始落叶时,它忽然悲伤地说:“我被山神控诉,将要遭受死罪,也曾求拜众神保护,望能幸免于难。”上个月初,石阶冒出火焰,烧了它的木简书。它怅然若失地说:“我已经活了千岁而没有儿子,现在有了儿子,死期就要到了。”于是环顾众妇女,长时间地伤心落泪,而且还说:“这座山重叠险峻到了极点,从来没有人来过,登上高处远眺,一个樵夫都看不见,而山下又有许多虎狼怪兽。
现在竟有人来到这里,这不是老天借他的手来杀我吗?”事后,欧阳纥就携带珍奇宝玉和那些妇女回去了。其中有的妇女还记得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
欧阳纥的妻子一年后生下一个儿子,容貌酷似那个大白猿。后来,欧阳纥被陈武帝诛杀。他一直跟江总要好。江总喜欢他儿子聪明过人,曾把孩子留养在家里,因此免于遭难。那孩子长大以后,果然因为有学问而又善于书法,闻名一时。
第330篇、白鸽含书奇缘
一、孤帆远影
台东,一庵堂旁百米开外的丛竹林中有一栋小屋,住着一位素玄居士。
已夜静更深了,这位已在此吃斋修行二十多年,不染尘俗,任世间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皆能淡然处之的素玄居士,整夜心绪难宁,昔日的尘缘如万丈狂潮冲击着她的心房。她再一次拿起外孙女林含从她出生地——湘江河畔的白鸽含书拍摄回的一组照片中的一张青围翠拥的黄土坟茔的照片。坟茔上方的麻石墓碑上刻着两行魏体文字:丁府玉凡挚友之墓,金生泣立于民国三十七年春。居士含泪轻轻问:玉凡,你真有幸安寝在这里半个世纪了吗?接着,左手拿起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满头白发、国字脸上满是深深皱纹的老头:“金生哥,这真是你吗?是小妹我毁了你一生的幸福啊!”说罢泪水如泉涌,伏在床头痛哭起来:“佛祖啊,我这罪孽深重的弟子该怎么办呢?”
故事还得从湘江岸边的白鸽含书说起。湘江西岸三座山嘴直抵江岸,山上茅苇蓬生。每到秋冬,芦花盛开,洁白如絮。中间那座山嘴凸出到河岸边沿,形似白鸽之头;岸下白沙滩状如一纸书笺。从江心和东岸望去,两旁山嘴像翼,宛如低翔白鸽含着一纸书信。因此有了白鸽含书的地名。白鸽两翅间的山坡按方位叫南坡北坡,旁边小镇叫含书镇。
民国年间,南坡为镇上于家染铺所有,坡内一栋茅屋供长工耕种田地居住。北坡内一座庄园住着一户丁姓殷实人家,在镇上开着一家康泰药材行。丁家小女玉凡,聪明伶俐,常让奶娘万妈带着到镇上与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游戏。
小玉凡与于家染铺的独生子金生十分投缘。凡有好吃的东西,总要留给比她大八个月的金生小哥哥吃;玩过家家娶新娘非要小哥哥当新郎才肯扮新娘,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玉凡长到十四五岁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了。父母便不再让她上小街玩耍,终日由奶娘陪伴着读《三字经》、《烈女传》和学做女红,很少外出。只是这年秋天,镇上几家有女儿的商家合伙从长沙请了位绣娘教湘绣,玉凡才得以走出北坡庄园到小街上与小姐妹们一起学刺绣,午间休息时,跑到于家小染铺去看染布,与于金生说笑打闹,或帮他抄写私塾先生布置需得默写的诗词。
绣娘餐宿在丁家药材行西楼,很喜爱聪明俊俏的小玉凡,除了教她刺绣外,还在夜间月下教她弹琵琶。于金生家与丁家虽相隔十余栋房子,但站在房后染坊晒布的阳台上,可看到玉凡西楼月下学弹琵琶的身影,听得到微弱的琵琶声。玉凡初操琵琶,音难准,时而杂乱无节拍,但在情窦初开的金生耳际,如仙乐飘悠,美妙无比;尤其玉凡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月下轻盈移动,更似仙女在琼楼轻歌曼舞,令他如痴如醉。每夜总要在阳台上站到夜深人静,玉凡师徒俩进房休息,他才恋恋不舍回房。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玉凡父母决定举家北迁武汉。因为玉凡兄长在武汉国民政府谋得一职,被市政府一要员招为女婿。武汉码头大,亲翁做官,生意好做。
别离之际,玉凡与金生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俩无机会单独相处,即使有也羞于启齿。当载着丁家北迁的大船扬帆驶离小镇码头后,送行的亲友街坊邻里纷纷返家,可金生依然靠在码头一侧的大柳树上呆呆北望。
已是孤帆远影了,金生仍痴痴凝望。玉凡奶娘万妈见状赶忙回转身来,近前低低劝道:“好侄儿,回家去吧,玉凡给你留了张便笺在我家里。”
白鸽含书奇缘(2)
二、阴阳相伴
玉凡留下的信笺上仅七个娟秀的字:悬盼白鸽含书来。金生看后心潮澎湃,当夜伏案疾书,写下情真意切的情书,并反复一改再改,直修改到自己认为字字珍珠、句句文采动人才一丝不苟地小楷誊正,然后好不容易等到码头有货船开往武汉,他恭恭敬敬托船主交到汉口北正街康泰药材行丁老板手上。
当时从小镇发货起航到武汉市,往返起码得一月余。若遇上枯水季节或特大洪水,启货和待装回运货物,得两个月以上时间。金生度日如年等待近两个月,货船才载货归来。金生赶紧跑去问船主,玉凡可否捎来回信?船主说信交到了丁老板手上,他只问了一下镇上情况,没托回信来。金生大失所望。
金生并不灰心,仍满怀激情地先后连写两封信,分别托两位船主带去,仍是泥牛入海。直到金生托去第五封信,船主才带回丁老板的话:“你去告诉小染铺那无聊小子,今后再敢来信纠缠,定不客气!”金生失望至极,竟茶不思饭不食患起病来,急得于老板老两口团团转。玉凡奶娘万妈闻听后赶来开导金生:“人家已是官宦之家,又开了大药材铺,与你们于家这小染铺确实门不当,户不对。若你真喜欢玉凡,那你就发奋读书,明年去县里考上洋学堂,日后像玉凡的哥哥丁玉辉一样混个一官半职,玉凡爹娘一定会把女儿嫁给你。”金生一听觉得有理,马上振作起来,三更夜五更鸡地发奋刻苦读书。累了倦了,月夜就站在晒布阳台上对着昔日丁家西楼观望,仿佛玉凡仍在西楼弹着琵琶在鼓舞他。月明之夜,夜夜如此。翌日又精神抖擞地投入学习,成绩进步很快,教他的私塾先生断言:只要如此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然而,就在金生准备赴考县城洋学堂前夕,正值万妈四十华诞之庆,玉凡在母亲和新婚丈夫的陪同下回故居为奶娘拜寿。两个青梅竹马暗暗苦恋的青年男女突然相见,四目相对,惊喜过后是黯然神伤。玉凡低眉垂泪哀哀叹怨:“望眼欲穿不见白鸽含书来,去冬只得依从父命了。”她不知道父亲扣压了金生一封又一封的心血之作。
夜夜贪恋明月痴望西楼的金生很难接受眼前的事实,时刻苦苦思念的心上人已成了别人的新娘,心痛得欲说无声。心直口快的万妈叹道:“你们读书人真是书呆子,既然你俩早就有心,何不在玉凡去武汉前让父母提亲订下婚约呢?”这时,玉凡的丈夫——一个富商的少爷来了,察言观色便知情,醋意大发,假惺惺上前打招呼:“你就是小染铺的于先生吧,听内人经常提起你,嘿,若早知你与她有一腿,我绝不会夺人所爱了。反正武汉三镇美女如云,要找一个做老婆就像到妓院点小姐一样容易……”玉凡忍无可忍,含泪拂袖而去。金生真想冲上去揍扁那油头粉面俗不可耐的臭小子。
翌日,玉凡不辞而别随母乘船扬帆走了,悲愤交加的金生又病倒了。爹娘亲友纷纷苦劝,媒人也殷勤上门介绍漂亮姑娘,皆无济于事。最后万妈来到床前一顿训斥:“你还像个男子汉!到外面去闯闯,闯个一官半职或发了财不就好办了吗?当什么缩头乌龟呀!给我起来!”金生老老实实起了床,信步走出小街来到白鸽含书山嘴,见湘江滔滔北去,奔流不已,终到大海,自己身为男子汉应有一番作为啊!他反复思量,最后拿定了主意,回到家挥笔写下一首绝句:白鸽含书信难达,绵绵悔恨何时休。从此无心恋良宵,任他明月上西楼。
翌日,他带上500元光洋银票乘船赶到长沙二舅家,让二舅在城里法院谋了一份书记员的差事。他想凭自己认真办事,将来混个法官也就有权有势了。然而国民党的法院里索贿受贿成风,法官中勾心斗角让他感到太可怕,只干了几个月他就辞了差事到三舅谷米行帮生意。
1948年国共两党内战已达白热化,谷米行生意风险很大,市面秩序混乱,时有偷盗、抢劫发生。三舅劝他还是回到小镇干染铺和种田安稳。于是,金生在外闯了一年多后仍回到了家。
不久,一艘货船从武汉运来了玉凡的棺柩,说是玉凡不幸失足坠湖落水香消玉殒。母亲不顾一切要满足爱女遗愿,魂归故里。丁家亲戚当天就齐心协力把玉凡棺柩埋在北坡南面的丁家祖坟内,与坡内于家茅舍相对为邻。
痛苦不堪的金生心中十分明白,挚爱他的玉凡一定是遭那无耻的纨绔子弟的虐待而投水自尽,并决心魂归故里安葬北坡来陪伴他于金生的。两心相知,何妨阴阳两界。于是,于金生卷起被席住进茅舍,与生死都爱恋他的玉凡阴阳为邻,朝夕相伴,他决心为玉凡坟茔打扫守护一生。
白鸽含书奇缘(3)
三、台东来客
举世瞩目的北京奥运会迎来了世界各地的观光游客。来自宝岛台湾的林湘、林含母女看完几场预订的比赛后,乘机南下长沙,寻访母亲常念叨的出生地——含书镇。
县对台办主任万大义亲自到机场迎接。因为从林湘母女传过来的资料中得知,她母亲就是当年白鸽含书北坡丁家的女儿丁玉凡。初看资料真让他惊骇万分,玉凡小姐不是安葬北坡丁家坟山,义祖父于金生终身不娶为她守护坟茔几十年了吗?难道是义祖父自作多情的一场可笑悲剧?老人家猛然知道丁玉凡仍健在,台东高山族人的夫家会不会……他不敢往下推想。怎么办?他几天来反复思考后决定,待林湘母女到达后问明详细情况再说。
北京飞往长沙的班机准时到达。一老一少两位穿着时尚的女旅客下飞机来到出口处,与照片一对照,没错,是林湘母女。将她俩安置到宾馆后坐下聊天。林湘女士介绍母亲1947年冬到台湾后的情况:
母亲说是舅父丁玉辉的同窗好友方副官护送她到台北的。他们生活在一起,到1950年春才得知,舅父母及外公外婆在1949年乘船匆匆逃往台湾途中,夜间船触礁沉没于海峡中全船无一生还。不久,方副官留下两根金条不辞而别。母亲到处寻找打听,一位方副官表兄家的女佣才告知实情:表兄的一位商界朋友的女儿看上了方副官,把他带到美国结婚去了。
母亲绝望中投海自杀,我父亲碰巧救了她,同情她的不幸遭遇,把她带回台东老家。父亲是高山族人,给了母亲一个安稳宽松舒适的生活环境治疗她心灵的创伤。一年后他俩结婚,翌年生下我,给我取名林湘。我婚后生下女儿,她老给命名林含。她老要我们记住,她是湘江含书镇人。
林含两岁那年,我父亲不幸遇车祸去世。母亲伤心至极,说她前世一定作孽多端,父母、兄嫂和丈夫都惨遭不幸,都是对她今生的报应,她极为固执地要出家侍佛,以赎罪孽。可寺庙、庵堂的方丈、师太都说她尘缘难绝,不宜出家,不为她剃度,最后只得在庵堂附近给她买栋小屋,让她独自吃斋念经侍佛当居士。
万大义听后长叹:“啊,原来如此。不过,她老为什么1947年就让方副官送到台湾呢?1948年又称坠湖身亡,还从武汉运来棺柩安葬祖坟里呢?”林含马上回答说,只听外婆说过湘江白鸽含书如何美好,她小时候如何贪玩,舅爷爷如何调皮,可从没提过葬坟的事。于是,万大义将义祖父于金生终身不娶,几十年来为她守护打扫墓地的情况稍作介绍。林含不待他讲完便激动地感叹起来:“天哪!这位可爱的于爷爷太痴情浪漫叫人感动啦!这才是值得天下女人爱的真正男子汉!我外婆好幸运啊!妈,我想外婆年轻时一定是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不然为什么于爷爷会如此痴情呢?万先生,快带我去看看于爷爷和外婆的墓地吧。”
万大义告诉林含母女,他很担心老人很难突然接受他守空墓几十年的事实,建议她俩去南坡暂不表明身份,拍些照片回去给玉凡外婆,看她怎么说。林含笑道:“那还用说,外婆一定会高兴得发疯,叫我赶快去买飞机票尽快赶回来与于爷爷这么优秀的初恋情人……”林湘沉下脸来训斥道:“瞎说!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不懂事的饶舌傻丫头!”然后回头对万大义说:“同意您的精心安排。也许,让这尴尬事成为永远的秘密更好。”林含一听马上反对:“妈,你不能这么做,这对于爷爷和外婆太残忍了!回去我会毫不隐瞒地全告诉外婆。”“你敢!”林湘口气十分严厉。
白鸽含书奇缘(4)
四、艰难抉择
林含生性直率,回到台东便跑到外婆家吃斋念经的小屋把在白鸽含书的一组照片往桌上一摆,笑道:“外婆,您太幸福了!太值得自豪了……”正准备打坐念经的老人轻声嗔道:“别吵,含含,又发什么洋疯呀?”林含从照片堆中抽出一位白发老人的照片递给外婆说:“还认识这位叫于金生的爷爷吗?他可对您老人家情深意重啊!几十年来一直守着您在老家白鸽含书的坟墓至今啊!”
多么熟悉的面容和名字呀!这是怎么回事?老人被外孙女连珠炮似的叫嚷弄得头昏脑胀,有些站立不住,赶紧回身扶住床头。这时林湘跑了进来,急忙一把扶住,对女儿喝道:“别胡闹了!外婆让你弄得快晕倒了。”林含一愣,回转身与母亲一起让外婆舒适地靠坐在沙发上,伸伸舌头笑道:“不要紧,这是外婆高兴得发晕。”“滚出去,给外婆收拾卫生间。”
轰走了女儿,林湘依偎在老人身边把和林含顺道去白鸽含书老家看到和听到的讲了部分给老人听,但于金生护坟的事暂没提及,然后说:“这下你可以不用牵挂白鸽含书老家了,可以放心在这里静养到终年了。”林含从卫生间走出来说:“外婆,白鸽含书老家还有您老人家的坟墓啊!于金生爷爷为您终生未娶守护坟墓到现在呢!”“有这样的事?”“含含,别说了!”“我要说,不说对不起于爷爷!”于是,拿起一张张照片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老人听罢热泪满面激动不已。“外婆,您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如果您不方便走动,我去把于爷爷接到这里与您相聚也行。”林湘再次耐心向女儿解释:“外婆吃斋侍佛当居士已二十多年了!早已看破红尘,不染尘俗,不沾尘缘了!尤其是现在已年届八十,你不要让外婆为难!”“才八十岁,人家百岁寿星还喜结良缘咧!”母女俩又唇枪舌战起来。老人低头泣着颤抖着手叫她俩别再争吵,都回家去,让她静静想想。
林含临走时仍说:“外婆,于爷爷可为您付出了毕生的真情啊!明天我来听您的决定。”于是,出现了故事开始的那一场景。老人彻夜未眠,思来想去难下决心,最后打算让庵堂的静玄师太做主。
翌日上午,老人来到庵堂,含羞忐忑叙述了难决心事求师太给她做主。师太闭目合十,听完后轻轻说道:“善哉,善哉。当年要求剃度便知你尘缘未了,今果不其然。我佛慈悲,凡事顺其自然,随心所愿吧。阿弥陀佛。”老人听罢如释重负,心态欣然。
告辞出来正逢林湘母女来接。老人强装淡然说道:“我佛让我落叶归根啊。”林含惊喜地上前紧紧拥抱:“太好了,太好了!噫,外婆,您老的心脏跳得比我还快啊。”老人羞涩地拧了外孙女一把:“真调皮!”
候机室里,祖孙三代偎在一起,林含问:“外婆,那次万先生曾问,你为什么比舅爷爷早一年来到台湾,翌年又运棺柩安葬在白鸽含书呢?”老人叹道:“哎,往事真不堪回首啊!”
原来1947年秋的一天,玉凡和丈夫大吵一架后赌气回到住在东湖边的娘家,正逢丁玉辉的同窗好友方副官在家做客。晚饭后方副官陪玉凡在湖边散步,玉凡丈夫到丁家找妻子正撞见了他俩,醋意大发,跑上去给玉凡一个大耳光后还把她推倒在湖里,方副官一见赶紧弯腰去把玉凡拉上来。那家伙在后又一脚把方副官蹬下水去,嘴里还奸夫淫妇骂个不停。方副官忍气把玉凡推上岸后,自己刚爬上来又被那家伙用石头砸破头,血流不止。高大年轻的军官一向春风得意,哪曾受过如此侮辱,尤其在俊俏的玉凡小姐面前。因此一怒之下将那家伙踢倒,然后抓住双脚像扔链球一样把他扔到湖中深水处。那家伙不会游水,待玉凡叫来家人将那家伙捞上来时已经断了气。丁玉辉知道出了人命非同小可,何况玉凡丈夫家在武汉也是户有钱有势的人家,岂肯善罢甘休?于是拿了些金条给方副官让他带着玉凡马上远走高飞躲上几年,待案件了结再回来。方副官的二表哥在台湾省政府陈诚手下当差,便乘船来到了台北。
老人叙述完后说:“1948年运棺柩回白鸽含书,我根本不知道。至于为什么得问你舅爷爷。可惜他们早已作古,这将成为永远的秘密。”“葬棺的起因可能是永远的秘密,但结果却很明显。”林含坏笑道。“什么结果?”“对您初恋情人的真情考验的结果却非常感人啊!”“又得该打!鬼丫头。”
白鸽含书奇缘(5)
五、初恋无价
万大义收到林含网上发来外婆将启程来看望于爷爷的消息后非常兴奋,只是担心老人家突然太兴奋引起心脑血管病,于是采取步步试探的方法。他首先告诉老人:“台湾来客那天告别时曾说在台湾见过叫丁玉凡的老太太。”老人说:“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翌日,他又对老人说:“今天上午接到电话,她母女找到那位老太太,那老太太承认她是白鸽含书人,还说小时候与你玩过娶新娘子的游戏咧。”老人吃惊得猛地站起来问:“真的吗?该不是逗我这老天真吧?”“咳,谁敢逗您老呀!我想很可能当年玉凡奶奶有难言的苦衷,只得借死来安慰您,请求您原谅,让您早些成家。”“唉,我与她兄妹一般,凡事我哪会责怪她啊!”大义一听放心了,接着问:“如果您老人家不怪她让您空守她的墓几十年,那我就打电话过去,让玉凡奶奶见见您好吗?”“唉,算起来她今年十一月十一日正满八十岁了,只怕也走不动了啊!何况台湾离这里又这么远,路费也不少,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善良的老人仍处处为她着想。大义决定低调让两位老人在安详平和的气氛下悄悄重逢。
这天风和日丽,万大义借了台小面包车把林含祖孙三位从机场接送到南坡。尽管于金生老人一再保证不会过分激动,但当同样一头白发魂牵梦绕的心上人眼泪婆娑地出现在眼前时,他还是克制不住地使劲用手拍打着前额:“这是不是在做梦……”玉凡老人在途中曾不断提醒自己在晚辈面前要庄重些,可事到临头却不由自主地扑向为她护墓一辈子的金生哥的怀抱,紧紧搂住他,一个劲地低泣,释放几十年来压抑的情感。
好一阵,同样泪流满面的林湘才上前悄悄递上餐巾纸提醒他俩揩泪,两位老人才猛醒过来,赶紧松开。大义妻子递上香喷喷的热茶,让二老相挨坐在沙发上。金生指了指介绍说大义夫妇是孙儿两口子。玉凡一听愣了,忙问:“你有孙子?”“是呀,这些年来全靠他俩。当年,父母见我不娶,怕日后我无人照顾,临终托孤给你奶妈,奶妈去世前托给儿子万良哥,万良哥就让儿子大义拜我做义祖父。”玉凡老人一听又泪如泉涌。金生赶紧安慰:“别哭别哭,现在我不是挺好吗?”说罢回房拿出个包扎得严实的小盒,说是玉凡娘葬坟时悄悄交给万妈的,万妈辞世前托他转交给丁家后人。
林含接过打开一看,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条上写着:玉辉、玉凡,棺内铁箱内的留给你俩。玉凡老人明白,当年兵荒马乱,盗匪猖獗,父母将家产放入棺柩运回埋坟保管,传给后代。林含笑道:“哈哈,葬坟的秘密也解开了啊,于爷爷该不会责怪外婆骗人了。”
翌日,大义将坟挖开,从棺柩石灰中掏出铁箱,开锁开箱,取出金条五十根,银元两千块,和田七等药物,共价值近百万元人民币。
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位老人在晚辈一致催促拥护下举行简朴婚礼,完结百年之约。洞房夜玉凡老人看到金生当年的诗,马上执笔和上一首:
绵绵悔恨今日休,生死鸳鸯终到头。
从此朝夕有良伴,明月情浓上西楼。
金生老人看了,偎着玉凡,轻轻吟诵,激情无限,老年洞房也春光啊。
两老将遗产的一部分兑换成人民币,捐给含书镇敬老院30万元。余下分成三份,万大义和林湘母女各得一份。敬老院将捐赠消息反映到报社,记者进行了采访报道。两位老人的苦恋传奇引起了众人关注。尤其一位正热恋中的聪明姑娘,反复细读金生“两心相知,何妨阴阳两界”的名言更是对初恋男友一份绝妙的榜样教材,于是携男友前来拜访二老,并请二老题词留念。两位老人也知趣配合,在他俩的照片上签名祝福:初恋无价。喜得姑娘乐不可支,四处宣扬。恋爱中的姑娘们纷纷仿效,带着男友到白鸽含书进行初恋忠诚的榜样教育,使得金生、玉凡老两口终日乐得合不上嘴。
第331篇、《寻秦记》之后续
话说项少龙之子,西楚霸王项羽兵败乌江。欲渡乌江无颜见江东父老而自刎。项羽刎于乌江,其子项小虎那时才十五六岁,得知父亲刎于乌江,来不及悲切伤心,即时连夜收拾行装逃往云南,云南大大小小有六十多个小数民族,山多林密易于逃命,官府也难于追辑,勿忙中,小虎只带上几件简单的行装,另外,还有几件爷爷项少龙的书籍和“玩意”。
汉朝时期云南、广东分别称作滇、粤地区,都被中原称为“南蛮”之地。初汉政权刚建立,南方地域民族部落纷争众多,各部落相互斯杀,争夺地盘,争扰不断升级,民不了生,有的地方甚至出人食人的惨剧。西楚霸王梹败乌江那年正值天灾不断,南方不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天灾,尤其是云滇地区波及方圆百里,到处一片凄凉,令人目不忍忍睹。
小虎颠簸流篱,历尽千辛万苦才到达云南照通县一个小镇。为了安全起见,小虎不敢报上真实姓名。思前想后,他回想祖先是战国时期的越国人,他就改为越小虎。
小虎到了云滇地区,终日无所事是,往昔繁华生活已成过眼烟云,当下倍感凄景。出逃时过于勿忙只带了老爷子项少龙的几件所谓的家传之“宝”,也没来得及多带盘里,安顿下来已经几个月了,盘厘也用得差不多了。虽是名门之后,项羽也不缺三宫六院,可是项羽是我国最早提出计划生育的人,提倡优生优育一孩政策!因此,小虎是独苗,贵为龙子,有点骄气也实属正常,他爹长期南北征战,战无不胜,世人称喟西楚霸王,那有空闲时间教小虎学文习武,平日也没勤加学习四书五经,更不要说有弯弓射大雕的本领了。当下,也没有一技所长,这下小虎可范了愁“小虎呀!小虎!你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大名鼎鼎的项父呀!真是猪狗不如的项小虎,呸,还敢姓项,是愧对祖先的越小虎才是!”
小虎盘川所剩无几,百无了懒自然打开爷爷项少龙的背包,包里有一本书,但里面的字体十分简陋,还有两件黑乎乎的东西,其中一件是曲尺状的,曾见爷爷使用过一两次,他隐约依稀记得如何运用,记得此曲尺扣动板机,向着的物体就会应声倒下,威力无比。此时,才注意到这东东手柄上刻着“香港皇家”反过来对称位置上同样刻着“特警专用枪。”他顺手模仿爷爷的手法依次拆枪,解枪,装弹。令外大约还有三四十颗子弹,同样有两个黑乎乎写着“特警专用手雷”,包里还有一件写着特警专用防弹衣,小虎顺手穿上防弹背心,心想“爷爷真是奇人异仕,衣服也与众不同的,何解没有“袖”子,成何体统!”,再看还有一双靴子,很有份量,同样是写着特警专用的标的。小虎顺手也同样穿上,两个多月的颠簸,布靴也快破了。感觉重重但特别暖和,行走几步,咦!又很舒服很便捷,爷爷真是神人也!背心、靴子大小刚与我合适,难道 爷爷早已料到我今天如此落难!
小虎来到南方总是觉得湿泣泣的感觉,也难受。四肢经常乏力,口味也不大合适,或者与从前王府的待遇是天渊之别吧!
次日,小虎出门。顺着市集人群溜达溜达,心中范了愁,盘川所剩无几,免强支持今天的伙食,从小在王府成长,虽说虎父无 子,但在王府毕竟是衣来伸手食来张口,如今煮个面,蒸条小鱼也会令小虎范了难。想着想着,市集两旁堆满了难民,衣衫不整,一股异味令人侄息,有卖儿卖女的,有卖身的,小虎一直生于王府,那里见过此种景象,穿过难民区,那边有卖艺的,玩杂耍的,还变法门的,有卖唱的,有卖食的,嘲杂一片,好不热闹,,,不过,与从前的长安街相比就有天渊大之别了。
眼前的凄凉景象让小虎感觉到从天堂掉到地狱也不过如此,心中暗想“我是西楚霸王之后,我要肩负拯救万民之责呀!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男耕女织,天下太平,丰衣足食,哼!我一定要仿效爹爹,这样才不愧对列祖列宗呀!”
小虎在大街上悠转着,想找份小工帮补生活,首要是先想法子填饱肚子,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到处都是难民,那有什么活干。
街尾的皇榜前堆满了围观的百姓,他凑个热闹,围了上去,小虎左看右望,半天也看不出个门道来,皆因一萝字他没认得几个。前面一个看似书生的中年男子悠然自得的读了起来:“近来岗上来了只“大虫”,已令过往客商死伤数十人,猎人捕杀也有两人丧于岗上,,,,,,重赏!”
小虎心中一喜:“真是南蛮之地,区区小虫也如此兴师动众,闻虫色变,还重赏!真是天大的笑话,即便如此,何不趁此机会我除此害虫,为民除“虫”,这或许重赏之后还有令一片天地呀!”
小虎勿勿赶回行馆,收拾好简单行装,直径向县衙走去。他不想此刻有半点犹豫,“莫说是大虫,就算是大龙,我也要去收拾它!如其虚渡余生,不如效仿当年父亲“破釜沉舟”一役,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名垂千古,流芳百世!
来到县衙门前,小虎抬头一看,衙门上方写着“通照府”,右边是个大鼓,行至鼓前,猛力雷响大鼓,有点英雄赴死的姿态,隆隆隆,,,,,,,
半晌,衙门走出两个打着呵欠懒洋洋的衙差。
“那家的乳儿,吵着大爷安睡” 衙差问道。
小虎朗声说:“本少爷报名上岗除虫,请两位官大哥命人引路,安排酒肉与我,让奄饱餐一顿,好让晚辈有力除虫。”
“哈哈!你这乳儿扰我清梦,来这想混吃混喝”说着说着,两衙差拿起杀威棒驱赶小虎,小虎来不及分辩,已被两衙差赶下台阶。
没法子,小虎只能渺无目的向前走,走到一条河边,探头洗个脸,提下神。水波轻漾,清清的倒影在水波中荡漾。本来就是瓜子口面的他,脸变得更消长了,下鄂尧起,肤色熬黑,胡须脏稀稀的,,,“难怪差役会驱赶而去”小虎心想。
小虎把心一横,把仅存的盘缠打壶酒来斤肉,酒足肉饱就上山除虫。
来到一家食栈,把剩余的一些碎银放在桌子上。“小二!尽管来酒上肉,要上等女儿红” “来哩!来哩!”小二由远而近跑过来。看看桌子上的碎银,回声道:“小兄弟!碎银吃喝还多着呢,吃喝多少算多少吧?” “不用了,我吃饱就上岗打大虫”小虎头也没有抬头,边喝边回答。 “小兄弟!勿说笑话,岗上大虫已伤数十人,有多少壮士也伤于大虫之下,你年纪轻轻还不是狼入虎口么?”小二崇了崇双肩,双手摊了摊,做了一个无奈的样子。 “呵呵!小二哥也在小看我了,我小虎此番上岗一定要为民除虫!”上虎暗下决心。 小虎手一挥,也罢也罢,“快再上两盘肉过来”。 小虎再没多说也再没抬头,只顾杯杯下肚,一饮而尽。 小虎打着间隔扶着桌子站起来说:“今天的确狼狈了,改日等俺除虫以后,一定回来不醉不归!”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在意他是什么时候离开食栈。 下了食栈,小虎就朝着山岗走去,离岗越近,官府的榜文也就越多,多是提醒过路客商要注意安全,结队过岗,可小虎跟本一萝字也没认得几个,只管前行。 小虎早已下定决心,更何况区区小虫不足为惧,大步流星疾步前行,至山脚前。抬头望处,一条盘踞弯曲的小道宛通山中,小道两旁尽是密林,树木参天苍翠,杂草丛生。令人望而生畏,小虎正想顺道而上。 “小兄弟,去那?此岗有吃人大虫,小兄弟若想过岗,可等待聚集数众之后,方可过岗”道口有两个猎户拦住上山通道。 “本少爷就是来会会此害虫,请二位壮士与俺行个方便。” “万万不可,小兄弟若在岗上被大虫伤害,我俩就要挨棒子的!” 正在僵持中,,,,, “谁敢拦这位小兄弟”一阵铜铃的声音。 两猎人一看,顿时说:“小姐,小姐啥时候过来的?” “嘿嘿!我来不行么?”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就让这位外地口音的小兄弟过去吧!” “是是是”两猎人边说边让出道来。 小虎回过头来,双手一拱:“谢谢姑娘”。蓦见面前一张芙蓉秀脸,星眼如波,姑娘大约十四五岁年纪,身形苗条,皮肤如雪,嘻嘻而笑望着他,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甚是灵动。头上乌云般的秀发,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一条金红方格丝带,早光一映,更是灿然生光。衣襟在风中轻轻飘动。……虽然年龄尚稚,可非从前宫内的美色可比,也不象滇缅地域之人,实在是生平未见的绝色,小虎呆呆地定了眼,,,,,, “呸!呸!小虎呀小虎,此时你还有心眼动儿女之情,自己是个无家可归,无国可投之人呀”小虎正想着,,,,,
“那你到底过不过岗呀,过岗那得抓紧时间,太晚了,太阳下山你也过不了岗?”又是一阵铜铃声响起,小虎简直陶醉了,,,,,
“多谢小姐,请问小姐高姓大名?”
“有缘自当知道”
“哦!那是那是,多谢小姐,后会有期”小虎一拱手转身迈着步子向山上走去。“小哥哥!你什么也没有,如何降虫?”
“没关系,什么也不用”小虎心想:“只不过是条虫而以,而且俺自幼就没学好功夫,此刻只不过是凭一时之气早些与爹爹相聚而以!”
行至半山腰,此时已过未时(14时左右),树木更加茂密,杂草更加浓厚,火辣太阳透过茂密的枝叶照晒在路上,斑白点点的,让人看着有点眼花缭乱,刚好天气不冷不热,让小虎感觉有点睡意。小虎一早出门又喝了酒,想起方才美丽的姑娘,确实有困了,就依偎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歇了起来,,, 朦胧中,“怎么我的咕噜打得像雷声一样?从前那是如此?连日来太累了?姨!不对!不是我的声音?”一惊,小虎在朦胧中一下子惊醒。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细致辨听,声如擂鼓,响得吓人,他循声寻去,慢慢弓着腰小心奕奕地朝响声的方向走过去,,,,,,, 呀!这那是什么大虫,这分明不是一只吊精白额大虎么?小虎全身冒出冷汗,一下子酒醒了,全身战斗,双腿一软,一下子双膝跪在了地上,刚想转身逃循,脑海中突然出现山下那个小姑娘的身影,想到姑娘嘻嘻而笑的样子望着他一下变得偏起嘴来,,,,,, “不不不!我是小虎,是项羽的儿子”想到如此,小虎慢慢吨了下来,观察老虎的动态和四周的环境,老虎睡在一块大石上正酐,打着雷击般的咕噜,一呼一吸喷出的气象风灶,两只虎爪如熊掌一般,虎头如圆盘,全身色彩如斑斓,甚是雄伟壮观,如此盘然大物,实属世间罕见,老虎的上方正是一块翘出来的高台,我何不摸到高台上,想法子用石头砸死这只害虫。 小虎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吸一下,粘手粘脚的爬上高台,正好有一块大石,小虎轻手轻脚走到石边,身体贴着巨石一用力,丝毫不动,刚好旁边有一条大木棍,小虎快手快脚斜斜地把木棍插在大石下方,用力一撬,动了。小虎来神了,使尽全身力气用整个身子往下撬。 “起”小虎一发力,用尽全身喝“奶”之力,巨石由慢到快一转动,到了高台边,小虎快步向前用身子一挨,“叟”得一声,大石往下掉,跟着“轰”的一声巨响,小虎探头往下一看,不看还好,一看惊呆了,大石刚好砸中老虎尾巴后半节,一小段。老虎一下子惊醒,疼痛不已,不知舍回事,一看断了虎尾,是谁敢在老虎头上叮蚊子,活得不耐烦了。 小虎在高台上看得一清二楚,此时,老虎狂吼,地动山摇,山崩地裂的,一声接一声的回音在山谷之中来回振荡,,,两只眼睛跟本就是两个小灯笼,喷出红光,全身虎毛耸起,半节虎尾血淋淋的竖起来,,,,, 小虎叟的蹲下,此时,老虎狂怒之下已经发现了小虎在石块上方,老虎忍着剧痛往后一蹲,整个宠大的身驱往后一缩,双腿一使劲,向上一跃,足足有七八尺高的高台,“叟”的一声,就跃到高台上,小虎自然往后退了两步,本能的使劲用手上的木棍向猛虎砸过去,正好砸在虎头上,一下子木棍断成两截,可猛虎丝毫没有损伤。 “这回完了!这回完了!爹!孩儿来见你了”小虎不由得心想死期将至。 老虎右爪一探,小虎上衣被撕开,防弹背心正好防着,老虎向前一顶,小虎被撞得不由自主飞了起来、重重地率在地下,只觉得胸口一热,喷出血来,腥腥的味道,这下子,老虎更狂燥地扑向小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情不自禁,脑海想到爷爷项少龙那柄香港专用枪,他猛的在怀中掏出手枪,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对准老虎,闭上双眼,一扣,“砰”的一声,同时“啊”“吼”的两声,小虎晕倒了,,, 小虎慢慢苏醒过来,,,“俺在梦中吗?奥!不是,身子稍动一下,全身剧痛,手指微微抖动,就揪心一样,筋骨象断裂似的。轻轻抬起头来,不远处,老虎在不断呻吟,一口一口大气喷出来,明显急促了很多,小灯笼的眼睛再也没有往昔霸王的气势,流露出一种无奈的恐惧,这畜生自降生以来,从没有遇到过今天的事情,面前的小兄弟可能是天上来客,使得是什么玩意?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小虎知道自己是命悬一线,老虎肯定是被爷爷的暗器所伤,而且伤得不轻,此时不忍着剧痛,不除去这“家伙”,身负重伤的我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小虎着剧痛,左手拿起断截的木棍作拐杖,一拐一腐的朝老虎走了过去,老虎望着小虎的逼近,显露出一种从来没有的恐惧,小虎每拐进一步就好象死神在逼近一步。小虎走到老虎前面三尺的地方,右手举起枪对准老虎的头颅说;“畜生你休怪我也”正要扣动板机,老虎仰起头来一声长吼:“乌乌,,,”吼声中含有粗壮而悲衰,有无奈,有绝望,更有与世道别作最后的悲鸣,,,, 地震山摇,树木翻飞,林鸟尽恐,百兽惊慌。飞禽走兽到处乱窜,乱到了极至,像世界末日一样,,, 小虎对准老虎头颅的手慢慢垂下。“今天你服不服”小虎自然自语的说。 老虎扒在地上,似懂非懂的,低下虎鄂枕在双爪上面,一只没伤的爪子在地上不断地扒,已经扒出一个小坑来,,,小虎壮着胆子试探着走前一步,用左手那根断棍砸向老虎,一下,两下,三下,老虎丝豪没动,就是转过头,眼神带着衰求,就好象小孩范了错误一样,小虎壮了壮胆,再走前一步,右手抽着虎耳向上一用力,老虎服服帖帖的,,, 隐隐约约听到由远而近传来了,“小兄弟!小兄弟!你在那呀?小兄弟,,,,,,”山谷中不断地回响着,小虎跟本再没有力气应答了。不一会儿,二三十个猎人出现在他眼前,眼前的一切,大家真是目瞪口呆,真是不敢相信小兄弟还能站在那里,而且老虎还被小兄弟抽着虎耳,这个小兄弟有如此能耐,简直不是人哪!是神呀!众猎户纷纷跪拜:“小兄弟神人也!小兄弟神人也!” 众人中闪出了一位小姑娘,姑娘露出了崇拜的神色,眼睛甚是灵动,带着期待的目光望着小虎。原来是山下那个小姑娘,姑娘关切地问:“大哥哥,,,”此时小虎既兴奋又感动,能制服大虫,此时还能见上心上人,一兴奋,胸前一热,顺势倒入姑娘怀中,晕了过去,,,小姑娘一下子急起来:“大哥哥!大哥哥,,,” 小虎轻轻地张开双眼,眼前小姑娘就坐在身旁,忧郁地疑望着他。小虎微微动了动嘴唇,伸出的手,,,但感觉疼痛如闪电一样,一阵阵一波波的袭来,,,不是身上穿着爷爷项小龙的背心,可能小虎早已是虎口下的香肉了。此时,她发现小虎终于醒来,姑娘眉宇之间慢慢舒开,紧锁多日的愁云也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不经意间嘴角轻轻翘起,细白的小牙也露面了,脸夹堆起了红云,小虎定定的盯着小姑娘,姑娘害羞地低下了头,这时候小虎才回过神来问:“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县衙门,我爹是汉室宗亲,只因爹爹忠厚,得罪了一些朝中重臣,所以,我们被贬此地!”姑娘说。 “恩!那你,,,奥!王姑娘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大哥哥,你为我们降服大虎,是我们县的英雄!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是你一直照顾我”小虎深情地望着王姑娘,仿佛世界上她是最亲的人。 “嗯!照顾大哥哥是奴家的一种福气,外面很多老百姓都想与英雄相见,我命家丁守在大门,就怕大伙对大哥哥有半点苏扰!” “太感激王姑娘和王大人”小虎说。 “那里话,我爹把你降虎的功绩上报朝延,很快就会有封赏的” 小虎心一沉:这下可遭了,上面钦差一到,俺就危已。 “大哥哥,你姓甚名谁?”王姑娘问 小虎迟疑了一下,拉开了叉子说:“老虎现在啥样,情况如何?” “老虎,爹爹早已安排兽大夫为这个畜生医治了,是英雄降服的,俺们如何敢怠慢半点”王姑娘偏起了小嘴。 小虎知道王姑娘在生气,可为了活命为了保护王小姐与王大人一家,也只能虚报假姓名了。小虎若有所思地答:“俺姓越名小虎,,,小姐是王大人千金? 王姑娘转过身子,行至窗前,远望东方:“爹本为汉室宗亲,如今被贬南方,终日思乡,大哥哥降服猛虎,这三天爹爹甚是喜欢,俺在此侍奉大哥哥,爹爹也没多加阻拦,他老人家也甚是喜欢你!”
数日后,小虎精神多许多,感觉心旷神怡,慢慢试着起来活动一下筋骨,顺道想去看看那猛虎的伤愈情况。 “你在干麻?”门开了,王姑娘捧着热腾腾的稀粥,托盘是还有鸡旦。 “今天精神多了,想去看看那畜生伤势如何”小虎说。 “大哥哥,你有什么就吩咐奴家即可,我扶你去看那虎儿,听说那虎儿也基本全愈了,在它身前部取出一黑铁珠,就是成了只断尾的虎儿”说到这,刘姑娘一下子笑了出来。跟着说:“大哥哥你这是什么独门暗器,莫说是前所未见,简直是闻者未闻! “这是家传秘技”小虎心里想,我那知是什么暗器,我也是乱打乱撞的。 刘姑娘上前去扶小虎,两人实在离得太近了,王姑娘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紫,一阵青,两人都不敢相互对视,二人的呼吸也能听到。 小虎闻到阵阵少女特有的幽香,心跳加速,呼吸时快时慢,热血在体内滚动。“小,,,小,,,有劳小姐,,,!”小虎此时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句话来。 王姑娘挽扶着小虎康复得还算顺利,由慢至快,由短至长,刘姑娘无微不至地终日陪伴着小虎,两位年轻的心,彼此深深的烙上了永不分离的烙印。 期间两人多次去看望猛虎的伤情,不过这家伙也只是听小虎的话,不过就没往昔伤人的念头,小虎也与这猛兽也建立了生死的友谊。 又休息了几天,小虎基本全愈,已无大碍。走出大院,在后堂小花园中散步。忽然,一家丁上前:“禀小英雄,知县有请小英雄堂前一聚” “好好好!俺立刻过去”小虎边说边跟着家丁顺着连廊向前走,经过荷花池,荷花芳香扑面而来,可小虎也无心细赏,心里五陈杂味,心里盘算着:“俺是朝廷通辑要犯,若事情败露,被揭穿是朝廷钦犯,那不但有杀身之窝,处理得不好,还可能招致刘大人一家老少惹上窝来,若是如此,俺之罪也,小虎之罪也,不如,,,不如,,,不如俺谢过刘大人,就早早离去,真的推却不得,那也只得来个不辞而别。这样,也不至于祸至刘家。”想到此,小虎已暗下决心。 到达堂前,小虎向刘县令深深作个揖:“王大人在上,小民越小虎前来拜见刘大人。” “免礼!免礼!小英雄无虽多礼!尔是吾县降虎大英雄,今日一见,小英雄果然年少英才,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有气轩宇宙之风采,非凡人可比也!” “不敢!不敢!小虎低头供手。 “小英雄也请勿过谦!得知小英雄已经降服猛虎,是本县之福百姓之福,十里九乡的老陌姓都要一略英雄气概,本县也已上报朝廷,不日,再为小英雄安排酒宴,让小英雄认识一下本县的资绅名仕,也好为英雄日后在这安家,,,,,”说到此处,知县刻意向着小虎微微一笑,带有心赏满意的眼光。 小虎心里盘算着:“若是拖得时间太长,就多一分危险,本来此地处在偏避临近边关,是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一时冲动,竞引起事端,多生枝节,应该想个法子金蝉脱身,方为上策” 小虎向前一步,“大人,小人本来是路过贵境,偶听大虫伤人之事,一时之怒,竟乱打乱撞除了大虫,实属侥幸!小人家有急事,不日,就离开此境,谢过大人一番心意!” “哎!小英雄不必过谦!本县多年大虫为害,百姓深受其苦,若小英雄就此而去,别说本县难以向上复命,就算地方百姓也难以宽恕本县呀!” 小虎刚想开口,屏风后面出来一个小姑娘,“爹!怎么这么多之乎所以的,不能走!也不许走!”两人回头一看,正是刘姑娘。姑娘的语调根本有点不留回旋的余地,但眼神充满了关心怜惜之情,,,,,, “哎!怎可如此无礼!都是平日老夫没好好管教你,小英雄勿怪!这是老夫独女!” “嗯!这些天有劳千金悉心照料,小人才得以如此康复!“ “知道就好!还说要走。”刘姑娘卷起小嘴,眼睛斜斜地仰视在梁上。但眼光不由自主的渺渺小虎,看到小虎呆头呆脑的样子,既心痛又怜爱,,,,,, “报!报!报!”一个差役面带慌张,匆匆忙忙急疾而来。 “如此匆忙所为何事”刘知县问。 “回禀大人,境外大批难民涌入我县,各族相互混杂,数量之多难以估算,也无法拦阻”差役气吁吁一脸无奈地说。 “缘何忽然如此之众涌入,所为何事?” “回禀大人,据报突尤(今印度)突袭我邻境周边地方,四处烧杀老略,有长驱直入之势态,请大人定夺。” 刘知县闻言,脸色大变,半晌一言不发。双手交于后背,时而低头,时而仰天长叹。全县人口也只不过两三万众,官差衙役不过百余众,加上民防也不过两佰余号人,若突尤果真长驱而入,不要说保境安民,就是吾家大大小小,老老幼幼也难逃一劫。 这时,又一衙差急疾而来:“报!大人,大人,门外尽是百姓和难民,围得水泄不通,要面见大人,望大人为民定夺。” 刘大人面如土色,无计可施,转过身:“小英雄!尔非本县民众,而且已经与我道别,尔尽快收拾行装,立刻离开,望尔与吾女暂时躲避一下,我誓与本县共存芒,若本县能逃过此劫,本县再为小英雄论功行赏!”说完,转身率众人向大门走去。 小虎全身一热,此时,刘大人也顾不过来,视己为亲生儿女一样,刘小姐急得泪珠快掉下来了,,,,,, 刘知县率众快步走出大门,放眼一望,台阶下尽是唏唏嚷嚷的民众,一望不见末端,人头涌动,吵杂宣天,人声顶沸。有老的,有少的,有拖儿带女的,有背着的,有坐着的,有站着的,,,如此景象,可能是立县以来还是头一回。
刘知县立于台阶之上,台下立时邪雀无声,只是偶尔有些民众窃窃私语,老陌姓的眼光都聚集在大人身上,两旁站立的差役民团同样是衰求的眼神看着刘大人。若突尤入侵而来,必将生灵涂炭,烧弑掳略在所难免,男女老幼都是灭顶之灾。据说突尤野蛮凶狠,一直有入侵中原之意,更对中华美女垂涎三尺,如今汉王刘邦得天下。突尤一直视楚霸王项羽为“神威将军”,听说项羽自刎于乌江,就全没顾忌,即时起兵十数万。前些日子在邻境烧杀,抢略,掠夺财物,对女人一个不留,不断在邻境制造事端,作试探汉朝处理态度。为今天大举入侵作准备。 境外难民继续不断涌入,难民何止万余众,境外更为凄惨,当时境外多是民族部落,并无统一的国号,都是各自为政的部落,也没有任何的保护和救济措施,当下突尤杀至,周边的难民故此不断涌入汉朝寻求保护。可此时,不要说保护外民,就连境内汉民也难以全身而退。 刘知县为官多年,阅历丰富,但也从没遇到此等棘手之事,是坐以待毙还是束手就擒都关乎全县百姓甚至难民的安微。六神无主之际,下面又是一阵“苏动”,一场血腥之灾在所难免。 “孙子兵法云:如今三十六策走为上策,唉!想我刘某人为官多年,虽无建树,也不至于弃城弃民而去,成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也罢也罢!”想到如此,刘知县贸首行前一步,朗声道:“本县愿与全城百姓共存共亡,死守城池,等待缓军救缓,大家休慌!”衙门广场,顿时气分凝重,连一只苍蝇飞过也能听见,站在一旁的小虎感到体内血液翻腾,胸口热血费腾,双拳紧握。不由自主地描了一眼刘姑娘,姑娘眼睛湿润,泪珠不知不觉的直往下掉,有一种生离死别的绝望。 小虎心中一怜,行前一步大声道:“大家不必惊慌,俺自小习武,有千力之力,莫说突尤十余万乌合之众,就算是百万雄兵在俺眼内也视如蝼蚁。” 台阶下又是一片杂乱。 刘知县心生一计,当下正需要树立一英雄形象,才能稳定军民同心,让境内外军民合力抵御外敌,拖延时间,用时间换取空间,待朝廷发兵救缓,不失为上策。刘知县看了小虎一眼,朗声道:“这位小英雄就是日前岗上降伏猛虎之勇士!” 台阶下停缓了数刻钟,跟着是一阵爆炸的掌声,掌声雷动之中夹杂着“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突然台下冒出一声:“除非有项羽将军显灵,才能救俺们!”台下又是一阵“苏动” 小虎一听,心生悲凉,更有视死如归的念头,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俺!越小虎就是项羽之子项小虎”。 台下刹时肃静,继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渐而喜上眉梢,,,,,, 刘知县目瞪口呆,脸上一阵子红,一阵子蓝,一阵子青,,,,,,虽他一生也崇拜项羽将军英勇无敌,眼下这位小英雄虽也是名将之后,但毕竞是前朝的朝廷钦犯,收留前朝要犯多日,不但是死罪还得株连九族。 “大人!县中有多少衙役可以调动?” “全县有衙役、壮丁、民团两佰多人可以由越小英雄调动”刘知县加重了“越”字的语音。 “如今!突尤(印度)杂狗十余众正杀奔而来,若城池失守,城内大小皆玉石俱焚,凡守城将士,民不分老幼男女,地,不分东西南北,皆有守土之责,不分何地何乡,何人何族,境内境外皆联结一起,生死与共,联合抗击外敌,收复外族同胞土地,还外族兄弟姐妹家园。”台下掌声如潮,一浪接人浪,人气高涨。 “誓死追随将军,愿与将军建功立业”众人异口同声,摩拳擦掌,都想出一口恶气。 刘县令命人牵出一匹白龙驹,吩咐小姐取出珍藏的一副银规银夹,赠与小虎,小虎也不推辞,即时顶规穿夹,很不威武,时间太仓促了。小虎亲自提出猛虎,说来也奇,小虎在此,这畜生就如家中小猫一样跟着小虎后面,犹如家将一样,坐立就后面。众人惊叹“此乃虎威将军!神人也” 时间太仓促了,必须立刻调兵遗将,小虎站于前台,猛虎立于背后,如天神下凡,真是威风八面,杀气腾腾,英气逼人,真是非凡人可比,一旁的刘姑娘更添几分陶醉,,,,,, 小虎朗声道:“本县城小墙矮,没护城河道,跟本没有屏障可守,敌大军一到,城必自破,唯今之计,城外早前藏虎之岗是本城唯一之天然屏障,敌军压城,必得先越过此岗。衙役,壮丁,民团及众同胞随我前往虎岗。” 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到达岗前,小虎似模似样的观察地形地貌,随即开始调动人马。 小虎命一队老弱难民在山背后,砍下树木,树枝,用牛用马作拖动,扬起尘土,再命一队难民多作些旗帜,多带锣与鼓,两队人马先藏先山背密林之中,只待小虎一声号令。 虎岗山高林密,两边都是矮一点的两个小山岗,三岗是合拢环抱之势,两岗的林高树密也不亚于主岗。 小虎一拍白龙驹,箭一样直上主峰岗顶,奇怪的是,猛虎紧随小虎背后,保持有两参丈距离,一前一后,简直就是天兵天将。 在岗顶上向另一方向辽望而去。还好,此山基本只有一条过岗的山径,山径以外都是非常密茂的林区,而且杂乱无章,敌人不易通过,不易造成合围之势。只要守着险要隘口,就有可能档住敌军的可能,就可以有可能争取宝贵的时间,等待缓军前来救缓。
“将军!你看,前方十几里外,尘土飞扬呀!”一个壮丁说,小虎高喊:“谁也勿慌,若胆小逃脱,扰乱军心者,立斩无舍”“愿与将军共存共笀”众人异口同声回答。 小虎立于岗顶,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命衙役壮丁民团分作两队,分别藏于两侧的山岗半腰深处,没有号令谁也不能擅自爆露身份,违令者斩。又命一队老幼,难民随同自已,在山顶加设防御,集结大石、混木之类的东西。传令后山制造扬尘的和摇旗呐喊的两队人马,也要听从号令,谁敢私自违反号令,也立斩不猺。众人见小将军如此安排得井井有条,有条不素,都有了一线生存的希望。 小虎安排妥当,回头一看,刘姑娘骑着枣红小马。原来姑娘一直跟在后背,正盯着小虎,心底对小虎的安排油充敬佩。小虎刚正开口,刘姑娘却抢在前面先开口说:“大哥哥!你什么也不用说,说了也没用,我就是跟着你,喜欢跟着你,什么也不怕,只想好好呆在你身边,侍奉将军!”姑娘说完红着脸低下了头, 小虎心中又是一阵激动,当下生死未卜,也不知说什么,也就只好默许。只是继续命众人各自隐藏起来。
风嗖嗖,树动动,人燥马动,令人感到侄息,转眼间!天色沉了下来,似天掉下来似的,也好像预兆着一场人间浩劫在此发生,在历史上留下衰痛的一笔,,,,,,
不时,大队突尤(印度)骑兵先行到达,一看上去,有几仟之众。到了山脚下,稍作整顿,后面的步兵缓慢而至,山下吵杂声,叽叽咕咕的,谁也不知道他们讲的是什么,,,只是杂声在环抱的山谷中回荡,躲藏在山岗上的人马个个都听到心胆俱裂,守军更加丝豪不动,抱缩得更加紧凑,大气也不敢吁一下,唯有竖起双耳,等待小虎的号令。
突尤步兵开始懒漫游散的顺道而上,自游散漫的,你行你的,我行我素,边行边嘀嘀咕咕,嘴里唯一模糊可辨的是“美女!美女!”高声讲大声笑,跟本就不当是回事,或者与其起兵以来势如破竹,毫没拦阻不无关,不知不觉间,突尤兵已至山半腰,声音由远而近,样貌也清晰可见。众人定眼细看,突尤兵几乎一律都是体格灰梧,红发碧眼,勾鼻,皮肤吆黑,凶神恶煞的。众人个个都目瞪口呆,额头湛出汗水,全身出冷汗,面如土色时而回望小虎,时而看看突尤,心想:“小虎呀!小虎呀!我们的生与死都由你掌握呀!”小虎此时,双手轻轻由上向下按了按,示意众人安静勿动。 嘀嘀咕咕的声音已经到了十来丈开外了,听得清清楚楚了,聋的也能听到了。只见小虎向前一推,指挥两旁的民众向山下砸大石,滚动雷木,众人眼睛早已紧张的盯着小虎,见小虎一下作出攻击的信号,众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向山中的突尤狂砸,推动滚木,一下子木块,大石,滚木像雷雨般向敌军袭击下去,还在“游山玩水”的突尤兵被突然其来的情形惊呆了,只见被砸中的,人撞人的,人踩人的,相互践踏的,乱成一团,抱头鼠吁,哭爹叫娘的滚下山去,,,一下子,突尤兵就死伤数佰人,多是相互践踏而死的。 突如其来的事件,出乎敌军意料,完全还没反感过来。一个哨兵飞报到突尤指挥中心,可突尤统帅根本不当一回事。据查,该县只不过是两三万军民,能集结的也只不过是百来号人,这个信息是发动侵略时早已查清楚,汉军跟本无力与之抗衡的。我十多万突尤兵用脚也能踏平这个小小的照通县。而且神威大将军项羽已死,那是查得千真万确,铁打的事实。 突尤立时调整部署,这回,除了在山径徒步上来以外,其余的在山岗攀爬而上,誓有踏平此县的势头,此县是通往中原的入口之一。 突尤第二轮采取漫山遍野的方式合围而来,虽速度进展缓慢,但如此势态,在一队杂排军面前,众人早已被吓得直打罗梳,勿说众人,小虎也自出娘胎以来也是头一次见到,但此时此刻,特别是在心仪的刘姑娘面前,也只能硬着头皮骑上白龙驹。
一拍白龙驹,威风林林,刚好立于岗顶之端。突尤兵抬头望去,只见山顶上一员小将,身材适中,银规银夹,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目光如炬,神采奕奕,头顶紫银规,身穿紫银夹,略显雍仲,脚穿黑色皮靴,跨下骑着白龙驹,右手手执黑色曲尺细小短兵器,左手手执黑色小圆铁,甚是新奇。更奇怪的是,后面分别跟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小姑娘和一只凶猛的花班大老虎,只是虎尾断了一截,如此阵势,突尤兵还是头一回看到。 “泰!红头碧眼的“摸罗叉”(蛮语,自此之后中华就有用“摸罗叉”来形容印度人)竟敢侵犯吾境,吾乃项羽之子项小虎也!” 突尤兵有几个胆小的即时滚下山岗而芒,个个面面相视,不敢雷行半步,半晌,岗下一阵嘀嘀咕咕,印军又开始合围过来。 小虎双手向下一挥,瞬间,滚木雷石倾盘大雨的朝突尤兵倾斜而下。同时,小虎传命后山两队伏兵制作迷阵。刹时间,沙尘滚滚,尘土飞扬,鼓声大作,呐喊声,牛马声,交织在一起,似千军万马而至。顿时,突尤兵又乱成了一团,急促回头向岗下狂奔,谁也记不了什么军规军律了,这样又造成了相互碰撞,一下子又死伤数佰号人,此时突尤已人心惶惶,人人胆战心惊,还有甚传项羽显灵。 两次,不战而退,突尤损兵折将千多号人,指挥部大为震怒,立时调整了部署,步兵在前,二仟骑兵在后督战,指挥部设在骑兵之中亲自监督,凡有后退者,一律处斩刑,这样一来,印兵峰涌而上。 小虎自出娘胎而来,也没有多少天学过武读过书,打虎是心里有寻死的念头而去,今天,都是凭一时之勇,在刘姑娘面前呈强而矣! 这时,小虎也慌了。心一慌,就乱了套,脚尖不经意地踢了白龙驹的脚皮一下,小马接到主人冲锋指令,一下子骠了出去,小虎跟本没有半点防备,身子一下子向后一仰,双手不由自主的向上抬起摜一圈。这一下就麻烦了,事情超出了想象,埋伏在山岗两旁山腰上的伏兵,见小虎双手舞动,白龙驹向岗下敌军疾驰而去,此时小虎一急:“啊”了一声,顿时伏兵以为是主帅发出冲锋指令,“冲啊!一下子岗腰上两队伏兵呐喊着涌出,犹如天兵怪将一般,有穿着整齐的衙役,有衣衫蓝柳的难民,有壮实如牛的民团,有拿刀的,拿枪的,拿铁木棍的,拿斧头的,拿叉子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似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个个心中早已别了一口闷气,个个同仇敌盖朝突尤兵直冲而去,,,此时,山后又是一阵鼓声大作,旗帜飘扬,尘土再次飞扬,喊杀连天,震耳欲聋,,,,,, 小虎身后猛虎也以为主人向前冲锋,大吼一声向突尤兵扑去,哗!这下子就不得了。山中飞禽走兽一下子也涌了出来,真是虎啸撼山岳呀!一下子地动山摇,天崩地裂,日月无光。 “死又如何,人难免一死,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小虎把心一横,与其躲躲藏如蝼蚁偷生,不如效仿项父破斧沉舟,放手一博。小虎抖首精神,纵马向突尤指挥部冲去,身子微微向前伏于马背上,伸手把枪抬起,朝着骑兵方阵边跑边扣动,,,,,, “砰”!“砰”!“砰”,,,,边跑边扣动板机,突尤兵应声跌于马下,哗!更神了!“此暗器还能穿透人体” 突尤兵惊叫:“天神下凡哪!天神下凡哪!”小虎也不知是何种原由,不知不觉中将左手的手雷向马头一按一抛。直接抛向敌军指挥部。伸手一按一抛动作连贯如行云流水,这几下动作小虎也搞不懂当时自已会如此流畅。 “轰”的一声巨响,十几丈范围的敌军被炸飞,一条气浪冲天而起,冲击波把十多丈开外的敌军都震伤,突尤兵已胆 战裂,抱头鼠吁,四处乱窜,逃的逃,跪的跪,哭爹唤娘的,只恨爹娘生少了两条腿,突尤全线溃败,人马混杂在一起,踩踏死伤没法统计,小虎率领两镖人马承胜追击八十多里,一役迁敌十多万,炸死印军大帅,缴获钱粮马匹珍宝无数。 经此一役,突尤(印度)闻汉色变,自秦汉以后再也不曾有突尤(摸罗叉)在东南亚活动骚扰之事,更不敢踏我中华大地半步,这也离不开项小虎的卓著功勋。在整个东亚地区流传一个“降虎”伏魔大将军就是说的是“越小虎”。 小虎凯旋归来之后,在当地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令当地居民渡过难关。 当时云南境外都是些自由部落,非常落后,而且外侵内夺,老百姓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小虎离开之时,沿路都是跪求的百姓,足足有十里多长,恳求小虎留下领导各大部落,这样外无入侵内里统一,减少老百姓的苦难。 在刘姑娘的建议下伏魔大将军越小虎终于愿意留下。而且接受姑娘建议:考滤汉朝方面,小虎一直沿用越小虎的名字,可能王姑娘处理得相当恰当,故此刘邦一直没有围剿。汉越和平共处。 当时各部落为各自为政,在小虎与刘姑娘的励精图治下,统一了各地。此地是汉朝东南方,而且全是“南蛮”,刘姑娘改国号为“越南”国,就是我们今天的越南了,而且姑娘为使各部最终走向团结,那时小数民族众多,在中原称之为“胡”人,越南国君越小虎赐各大族长胡姓,至此,今天的越南河内,会安,胡志明市(西贡)等主要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从汉初开始就以胡姓为大姓。. 刘姑娘聪明玲利,冰雪聪颖,知书豁达,有举一反三的知慧,充分运用了爷爷项小龙留下那本《科技与农业》来指导当时越南的农业种植生产,在汉初越南国就掌握了杂交水稻,瓜果架接技术(良种),迅速增加了农业产量,一下子就解决了越南民众粮食供给,温饱得到彻底解决,国泰民安。越南农业自汉初之后一直很发达,成为支柱产业沿至今日。另外,打虎牌也成了越南的皇室专用品牌,如今天的越南打虎牌万甘油,打虎牌铁打止痛膏,打虎牌云石散,,,,,,都是对越南国王越小虎命名,是对王恩的一种拥护和爱戴。 据史料记载,刘姑娘一直没成为皇后,与她精明能干一直协助小虎不无关系,因越南民族众多,男尊女卑的社会制度决定了当时女子的社会地位,更不用说摄政。故此,越南国当时国富民强,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掘起,万民拥戴小虎,离不开这位刘姑娘甘心献谋献策,默默支持小虎,直到小虎驾崩后,刘姑娘才以女王身份继位,她是世界上最早的一代女王,比唐朝武则天还早800年左右,这是后话,,, 小虎王姑娘源于中原,故此,汉初之后越南国一直与中华唇齿相依,睦邻友好,,,,,, 作 者:黎晓阳
通联地址:广东省肇庆市端州区信安大道行政服务中心规划局
第332篇、英雄拳
民国时期,一场由川军军长杨森首倡的川东九县武术教官选拔擂台赛,在万县钟鼓楼下已经打过四轮三十二个回合,再打一轮八个回合,朱歪人就顺利进入打铜章的轮次了。今天,擂台比武已经进入争金、银、铜章阶段。那时,南浦城江边钟楼上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仲夏的太阳蒸笼一般烤着擂台,与朱歪人交手的前两位好汉,一个被他铁拳打得脑浆迸流,一个被击中胸口吐鲜血,后来两位英雄也都倒在擂台下由江湖郎中接骨疗伤。杨森推出的这台擂台赛,规定除了不准使用暗器以外,任何绝技都可使用,死伤由参赛者自己负责。因此,打擂充满了血腥气。此时,朱歪人瞧着台下沸腾的人群和呻吟的对手。目空一切的眼睛再次露出了咄咄逼人的杀气。
“哪条好汉再敢上来送死?!”
朱歪人歪斜着嘴巴,声如震雷狂吼。按照武林规矩,凡上台来比武之人,须得先报姓名、籍贯、年龄,再签生死文书。但朱歪人上台后一不打拱作揖,二不自报姓名,说既是英雄只凭拳头说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签啥生死文书。
第一个跃上台来的好汉,擅长石磨拳,但凡与其交手,只要四手相触,对方就像粘住一般,被他在掌肘中推磨一样揉得昏头转向站立不稳,晕眩中被他剑指一点,戳瞎了眼睛踉跄下台,第二个好汉善使泼水功。英雄未栊身,便被他双手搅起的狂风摧倒在台上,小指再一抠,取了一只眼滚下擂台。胜过多少高手的好汉,前后没有两个回合均被朱歪人打败。凭啥?凭他一双铁钩手。他每每战至关键时刻,便突地来个“拔云见天”的怪招,然后使个“蟹螯钳击”,将对方双眼血淋淋地抠掉。一旦这招使出,即使铜墙铁壁,也防他不住。
凭这天下无二的铁钩手,朱歪人所向披靡,打到了最后三关。
挑战鼓擂了一遍,无人上台。再擂,无人应声。三遍响过,朱歪人振臂狂吼:“铜章归我了!”
吼声未绝,一洪钟之声悠然盖过:“且慢,是你的,抢不走,不是你的也拿不去。”
众人抬头,见人群里走出两条青年彪汉,一左一右扶了一个铁骨铮铮之人,这人身披红袍,头扎红巾,脚蹬麻耳红皂靴,一步一步缓缓登上擂台,那派头完全是一个公子哥儿。
上了擂台,两个彪汉各自退下,铁骨人也团了红袍抛下擂台,随即向前后左右深施一礼,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双膝跪地,双掌向上叩拜苍天大地,其礼尊皇天后土的斯文之举博得海潮般的掌声。掌声刚落,铁骨人便启口道:“各位父老乡亲,看我打擂,是抬爱我,为我鼓掌,是寄望于我,在下断不敢有负诸位厚望!”掌声好似暴风骤两再次响起。
铁骨人又施一礼:“是人都得报名,是英雄都得签生死文书。既不报上姓名又不签生死文书是对苍生不敬,是对天下公认的规矩不从;即使大胜,又有何脸面立于世上做人?!”
英雄拳(2)
万千观众被铁骨人的说词感动得拍肿了手掌。当铁骨人一双亮眼一动不动地盯住观众朗声报上姓名后,狂潮一般的观众齐举手臂喊着他的名字,恨不得掀翻擂台把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的头衔直接授予他。
“刘对眼,英雄汉!”
“朱歪人,滚下来!”
朱歪人到底是久经沙场的硬角!他不慌不忙向前两步将对手从上到下做了一番吃肉嚼骨的扫描:此人虽然相貌平凡,但举手投足英气逼人。手指又短又粗,一看就是在砂石器械中磨出来的。气势上不骄不狂,特别是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人是那么透骨,只觑一眼,五脏六腑连同灵魂好像都能被瞧个透心凉!面对朱歪人的轻蔑、讥讽、恶逼与挑衅,居然不显丰点惶惑、愤怒和胆怯。这是一种不因人讥而羞,不因人鄙而怒,不因人怒而惧的君临天下藐视群雄,胜券在握的大英雄神态。朱歪人明白眼前这人绝非等闲之辈!
刘对眼向着歪人一抱拳,说:“请了。”
面对挑战,朱歪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原以为凭自己的胜利会使刘对眼慌了手脚,陆场不战,没料到他元气不浮,神情不乱,脚跟不虚,一个“请”字让他心动。当下,朱歪人先慌了心神,急忙摆了个“仙人摘桃”的招式居中迎战。这个柔里藏刀的动作当即赢得了擂台一角太师椅上杨森的喝彩。但是刘对眼早已闻风出拳,摆了一个“观音摇扇”的招式又赢得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掌声。
束歪人心旌不稳。习武二十多年来他深知武林之人良莠混杂。技艺一般的,手脚并用;技艺超群的,用脚不用手;超凡脱俗的顶尖功夫,则是用眼——眼到意到手到脚到,这种功夫让人防不胜防。
一声锣响,朱歪人身子往下一沉,重又摆出“游蛇探路”专等来人上前交手,此时,他的眼睛血红,视网膜上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在爬行和撕咬,心尖上突地升起一股无名大火,火堆上跃动着数不清的英雄好汉,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和刀、枪、剑、戟,阻挡着他通向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之路,他恨不得把他们撕成碎片,扔在火堆上烧烤!而对方那双亮眼在自己逼视下不仅没躲闪,反倒镇静自如,里面似有蛟龙卧底。顿时,朱歪人怒发冲冠,话激对方:“是英雄,你上前冲,是狗熊,你就撒!”
刘对眼稳步不动,那对眼直视对方,只摆“铁头椎山”的动作蓄势以待。
朱歪人再次一惊,他极力躲避着对方的眼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意向。他不时地变换招数,摆出声东击西,指上打下的动作。但是,无论自己怎样迷惑对手,那刘对眼丝毫不为所动,有时,他干脆侧过头去,用耳朵捕捉风声,以猿猱攀枝的矫健和快捷,闪展腾挪避开他的高鞭腿和扫堂腿。刘对眼那双长满厚茧的双手,准准地以档、拈、椎、砍、劈、刺、绞、开的招式化解了那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毒招。双方你来我往斗至六个回合,朱歪人想,与其鱼死不如网破,他决定改打守机,待刘对眼攻至面前时突然给他来个鹞鹰叼鱼,迅猛地摘取他的双眼。
英雄拳(3)
静寂。这种无声胜有声的角斗,激得台下观众的心脏都怏跳出了胸膛。
一声哨响,朱歪人和刘对眼双双受到了裁判的警告。
“他奶奶的!你他妈的是走路踩了稀狗屎,喝汤卡了骨头吗?”杨森的声音雷霆一般砸在朱歪人的心窝上。假如两声哨响再不交手,自己的比赛资格将被取消,铜章、银章、金章和川军武术教官的头衔都会离他而去;杨森将军的企望也会化为泡影。面对稳如泰山的刘对眼,朱歪人忧心如焚。
好在刘对眼已经等不及第二声哨响了,他向朱歪人招了招手,意思要朱歪人上前打“冲机”。朱歪人心里叫了声“苦”,看来,今天最后一关,非得先出手不可了,后发制人的招数用不上了!在万千观众鄙视的眼光和喝倒彩的呐喊声里,在扬森军长威风凛凛的逼视下,朱歪人横下心来,他虚晃一掌,左脚跨一步,出右手,压左臂,以拔山之力来了个海底捞月,出其不意地扛起了刘对眼。
奇迹就在人们“糟”的一声惊叫中发生了。刘对眼早已捉住风声,辨清来势。乘朱歪人手臂齐出扛起自己的一刹那,他顺势一跃,双腿已经当胸骑上了对手双肩并将他颈子紧紧钳住。众人一起大喝,正要高喊赢了,却不料朱歪人将刘对眼衣领揪住,往下一拉,与此同时,他双手的中指食指齐出,以疾如电闪的速度将刘对眼双眼摘出。刘对眼倒了。
台下“哇”的一声,免不了一片遗憾。
朱歪人手上摊着刘对眼的眼珠向众人展示,却忽然发现这眼珠没有半点血迹。正惊讶,那刘对眼忽然跃起,对刚刚走到身边的朱歪人裆下来了一个仙人摘桃,只听一声“噗”,朱歪人裤子被撕破,两粒睾丸被他活脱脱摘下,朱歪人一声狂嚎,当即痛死在台上。
擂台下欢声雷动。面对欢呼的人群,刘对眼连连施礼。接着,一个更加惊人的情况出现了。刘对眼一低头,从未歪人手里取回了自己的一对眼珠,仰天一拍,重新按回眼眶。又哈哈一笑:“多谢乡友关爱!看好了,我这眼球是可要可不要的。朱歪人已除,我这眼珠也可不要了。”言毕,将手一挥,就听得擂台下“啪”的一声脆响,人们定睛细看,原来是两粒玻璃珠。
人们惊叹声中,只听刘对眼高声说道:“世上多少有眼的人,见色起淫心,见财起贪心,见利起黑心,见仇起杀心,这种人一旦有盖世武功,邪气熏心,定将祸国殃民,我四岁时就听师父讲起,这朱歪人自小就练了鹰爪功,不分男女老少,专门害人眼睛,凭这手绝技,他横行乡里,欺男霸女,作恶多端,血债累累。我刘对眼五岁时被这恶霸打瞎了双眼,从此发誓要替乡亲报仇,替自己雪,限,师父说那就只有彻底牺牲自己的一对眼。于是师父干脆剜了我的双眼,又请美国史密斯医生给我安装了一对以假乱真的眼球。从此,师父就命我独居练功房,耳不闻窗外事,眼不见世间丑,一门心思闻风练守机,循声练冲机,以至于蜜蜂飞来,我伸指即捉,麻雀飞过,我出掌即落,这些年,我练到了一手仙人摘桃的绝技,乘他朱歪人得意忘形之时,取了他的命根。师父说,要让这种恶人在世上绝种。今天,听人说他连败数名好汉,义愤之下,我特地赶来废了他,还望杨军长见谅!也望各位英雄从此放心无虑地凭自己的真功夫去摘取功名。”
言罢,刘对眼在欢呼声中飘然而去。
第333篇、绝地之狼
狼是一种群体生活的野兽,它们有着神秘的生活习性。它们出猎捕食等行为,都要听从本群狼王的指挥。公狼王是家族王国的最高统帅。
狼的死亡,除了在生存中发生意外,被天敌或人类捕杀以外,正常的生老病死,它们都要克服种种艰难险阻,到一个固定的地点去死,就是人们常说的狼死绝地。
早年我在大兴安岭做伐木工人的时候,曾碰到过狼到绝地去死的悲壮情景。
那是一个凉爽的初秋天气,我和同伴受命去勘察一个新的采伐点。我们穿过一片高耸入云的混杂林,天近正午时,我俩在林间共进午餐。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声。我们顺着枪响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一个年轻猎人正在端着枪发笑。原来他在行猎中碰到一行五匹小小狼群,其中一头老狼体态瘦弱、疲惫不堪,它在四匹壮狼的扶靠下向前行走。猎人的规矩在“小雪”节气之前。是不捕杀皮毛动物的,更何况狼这种当时皮毛并不珍贵的兽类,猎人更不会提前猎取。只因这几匹狼贪婪至极,对猎人背着的飞龙和松鸡馋涎欲滴。有两匹狼几次欲对猎人实行偷袭,猎人不得已才开了一枪。不想这一枪正好击中疲惫老狼的后腿。只见它身子一晃,险些就地栽倒。两匹壮狼不顾危险,赶紧用身体从两侧挟靠老狼,如同抬着它像坐轿一样向林中走去。另两匹狼则一个引路一个断后,用黄澄澄的眼睛瞄着猎人,不慌不忙地撤离。
猎人对我们说,这是四匹壮狼送这只老狼到“绝地”去死。不信你们顺着血迹往前走,就可以找到那块“绝地”。那地方阴风习习,令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冷。猎人最忌讳去那种地方,因为那是“绝地”。
两天以后,我们在勘察中真的误入“绝地”。那是个林深树密、松涛轰鸣的地方,几棵粗大腐朽的古松,横七竖八互相倾轧躺倒在地上,天然形成一片小小的空旷场地。场地上有一汪汪发着腐臭气味的黑水烂泥,枯枝败叶里掺着一团团乱毛和白生生的骷髅骨架。一头老狼奄奄一息地躺在烂草上,几只秃鹫蹲在不远处的石崖上,用贪婪的眼光扫描着老狼,不时发出惨然的怪叫。无数只喜鹊、乌鸦在高处的枝头上鸣叫不止。
绝地之狼(2)
我们清楚地看到,老狼的臀部和后腿粘满了已经变黑的血迹。眼睁睁地证实猎人说过的话,我们进入了“绝地”!顿时感到脊背发麻,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赶紧倒退着向后撤离。
我们撤出几十米之后,害怕这里掩藏着狼群,赶紧爬上一株直径一米多粗的古松,骑靠在枝头上,用望远镜观察着“绝地”里的情况。
老狼干瘦的肚子还在缓缓地一起一伏,中过砂弹的大腿和臀部还在隐隐渗血,稀疏的青黄色狼毛微微随风闪动。老狼身边布满密密麻麻的狼蹄印,附近却没有狼的踪影。
突然间老狼的耳朵竖了起来,随后睁开了黄澄澄的眼睛,果然四匹壮狼从林子后面钻了出来!
四匹壮狼的嘴里叼着松鸡、野兔等猎物。它们来到老狼面前,恭恭敬敬地把猎物放在老狼的嘴边。这时我们还清楚地看到,在老狼的头部附近,散落着各色翎毛,无疑这是老狼来到这里后的进餐痕迹。
可怜的老狼晃了晃双耳,用呆滞的目光看着四匹坐在眼前的壮狼,已经无力把嘴巴张开,对这些鲜美的野味只能凝视。一匹壮狼站起来,以迅疾的速度把一只野兔的皮毛扯掉,叼起鲜嫩滴血的兔肉,送到老狼的嘴边。老狼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它把舌头伸出来,用舌尖舐了舐兔血,眼里的光辉却突然消失。头部猛然晃动几下,四肢和躯体微微抽搐,棱角分明的肋骨塌陷下去再也膨不起来。老狼留恋地呼出最后一口气息,安然地死去了。
四匹壮狼似乎一阵慌乱,急速站起身子,一齐把嘴巴送到老狼的嘴边,一阵探查嗅闻之后,确认老狼已死,就把嘴巴冲地发出惨烈的悲嗥。四匹狼对地嗥了一阵之后,又仰天齐声哀号起来。
嗥过一阵之后,一只壮狼叼起老狼的耳根,只轻轻一甩就把老狼背在背上。另一只狼跟在后面向树隙间走去。我们赶紧把镜头跟在二狼后面,看它们究竟要去往何处。二狼走了不到四十米,眼前出现了一股清澈见底的溪流。壮狼把狼尸放在溪流中,一齐用嘴巴和爪子梳洗老狼的身体,把斑斑血迹一块块嘶咬下去,把泥土和脱落的狼毛洗掉。两匹狼叼起水淋淋的老狼尸体,轻轻放在一棵躺倒的树干上,让林中的秋风吹刮狼尸。
绝地之狼(3)
秋风飒飒,片刻之后狼尸被吹干,壮狼又把它背回原地。这时我们才发现,没走的两匹狼。已经在泥土地上扒了一个很深的坑。壮狼把老狼尸体放在土坑里,突然丛树后窜出二十多匹野狼!群狼对着老狼的尸体,一齐发出凄惨的哀号,那悲壮而惨烈的嗥叫声,震荡着密林余音不消,让我俩的心情也掠过一阵哀伤。
吼叫过后,群狼一齐上前用四肢扒土,顷刻间就把老狼埋得严严实实。不知是哪匹狼发出一声低吼,群狼立刻停止扒土,在狼坑边排成一行,绕着坑边走边嗥。走了几圈以后,为首的一匹狼仰天发出一声长啸,转身向密林深处走去,群狼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离开绝地……
等群狼消失之后,崖上的秃鹫,树上的鹰鸦鸟雀一齐飞下来,疯狂地啄食老狼没吃的野味。有限的野味立时殆尽,它们就开始刨扒泥土,瞬息间老狼的尸体就暴露出来,这些鸟雀们又抢啄老狼尸体。当我们从古松上爬下来时,眼见那老狼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架。
我俩怕碰到别的麻烦,赶紧提枪离开这个狼死的“绝地”。
第334篇、武松破毒蛇案
宋朝宣和年间,武松在阳谷县当都头。有一天,他奉县令之命,到东平州公干,归途中经过一个叫八里庄的村子,这时大雨如注,武松随路上遇见的一个叫何得久的人进了何家避雨。
何家一排三间北屋,何得久放下筐担和刚在集镇上买来的鸟笼。他父亲见儿子身后跟着一个身着公服、腰挂佩刀、威风凛凛的大汉进来,不禁诧异道:“久儿,这、这是为何,你犯了什么罪了?”何得久见老父惊慌,晓得他误会了,便上前笑道:“爹哎,您老莫要多言,这位公差,乃是孩儿今日在集镇上刚结识的朋友,为避雨前来咱家的。爹哎,快快泡茶,不可怠慢了客人。”何老汉听罢此言,才安下心来,笑道:“原来如此。”这时,何得久娘子听说有客人来,便从东厢房来到北屋,给武松泡茶。宾主刚要饮茶,何得久蓦地想起了鸟笼,忙提到他父亲面前:“爹哎,您瞧这只鸟笼怎样,是否中意?”
何老汉一见鸟笼,急忙起身离座,将鸟笼提起来仔细观赏,一边察看一边连声叫好,并向武松夸道:“我的儿子、媳妇,真是贤慧孝顺。春上我老伴去世后,他夫妻俩怕我烦闷,便商议着让我每日去河边钓鱼作耍,近日见我对钓鱼有些厌烦了,又托人给我买只鸟笼,让我喂只鸟儿,提着鸟笼,每日村外走走,增添乐趣。你瞧这鸟笼,做工精细异常,难为他夫妻一片孝心了。”老汉说罢,竟止不住流下了几滴热泪。
何得久见父亲当着武松的面夸他夫妻俩,不觉脸儿红了,嘿嘿憨笑着刚要说句什么,不料,这时就听得老汉哎呀一声惊叫,手中鸟笼扑哒一下落在地上,老汉也倒在地上。何得久和武松见此情景,都大吃一惊。
何得久急忙上前扶起老汉问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何老汉身颤手抖,惶恐地惊叫道:“蛇……蛇……毒……毒蛇。”
何得久和武松闻听此言,感到诧异,一看,老汉的手指上果然已鲜血直流了。
武松心想:怪事,好好的鸟笼,哪来的毒蛇他便把鸟笼提将起来,转动着瞪眼细看,在上边并没发现什么,又把鸟笼翻转过来,这才瞧见鸟笼底部嵌着一层薄薄的木板,木板一侧有一小指厚的空隙,有一条不大的蛇,正从这道空隙里把头伸出来。这条蛇被人捆绑在那层薄木板上,蛇头可以任意伸缩,身子却不能爬出来。
何得久见鸟笼底部有毒蛇,心中大怒,猛地将鸟笼提起就要摔出门外,被武松一把拦住。武松说:“慢着,你快去照顾老人家,我来除掉它。”说着,“唰”地抽出腰间佩刀,照着鸟笼底层木板空隙,用力一绞,将那毒蛇拦腰斩为两截。武松看着死去的毒蛇,心中暗暗思忖道:这事儿蹊跷,是何人在鸟笼中暗藏了毒蛇?为什么要残害何家人?难道何得久要害死他的父亲不成……武松心中正在猜测,忽听何家夫妻二人放声大哭,武松上前一看,何老汉七窍流血,已气绝身亡了。
武松破毒蛇案(2)
武松目睹此状,也不觉感伤至极,流下泪来,劝说何得久夫妻道:“你们莫要悲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俺觉此事有些奇怪,老人家不可草草入殓进土,把事儿查明后再料理后事不迟。”
何得久抽泣着点点头。
武松问道:“得久,你这鸟笼是哪里来的?”
何得久脱口道:“我的朋友许秉送的。哼,此事必定是他干的!”说罢,倏地跳起身来,怒目喷火,“俺非杀了他,让他偿命不可!”何得久顺手操起一把切菜刀,如疯子一般冲出门去,武松见状欲拦时,已经来不及了。何得久娘子大惊,急冲冲奔出门外喊道:“夫郎不可莽撞!”何得久哪里肯听,武松迎风劈面急追过去。
许秉赶集也刚刚到家,正在屋内脱换淋湿的衣服。何得久闯进许家,也不言语,举刀就砍。许秉猛然抬头,见何得久举刀砍来,不禁大惊失色,急忙闪至一旁。何得久一刀扑空,抢上前去又砍。这时,武松赶上前来,从背后猛喝一声,伸手攥住了何得久的手腕,夺下了菜刀,阻拦道:“你如此莽撞,只怕误伤了人命,待问明了情由,再作处理不迟。”
何得久顿足焦躁道:“还问什么,那鸟笼是他送我的,用毒蛇害人,不是他还能是谁?”说罢,怒不可遏,上前又要同许秉厮打。
武松喝道:“莫要再动拳脚,只待俺慢慢问来,便知分晓。”说罢,上前问许秉:“你与何得久同村居住,又是邻居,你为何在送他的鸟笼里暗藏毒蛇,加害于他,你与我实言道来。”
那许秉闻言,不禁连声叫苦,惊诧骇然,说道:“那鸟笼是我送的不假,可我哪里知道鸟笼里暗藏毒蛇呀平时,得久哥见我家境贫寒,父亲又患痨疾,时常以银资助,我报恩还来不及哩,怎会有害他之心?”
“哼,你休要花言巧语,如今我父已被毒蛇咬死,你还想抵赖不成!走,莫再口罗嗦,我与你到县衙去打官司,非让你抵命不可。”何得久说罢,上前扯起许秉就走,许秉挣扎着,连声求告道:“冤枉,冤枉!得久哥,我实在是冤枉啊!”
武松在旁言道:“那毒蛇是何人所藏?”
许秉说:“这我实在不知道。”
“你的鸟笼是哪里来的?”
“是我从鸟店里买来的。”
“这么说,你真的不知道毒蛇一事了好,你带我去鸟店。”
八里庄离镇上不足三里,这时,外面风停雨住。武松与何得久、许秉三人一起上路,不一刻工夫就赶到了鸟店。鸟店老板听说出了人命案,吓得面如土色,说鸟和鸟笼都是他收购来的,他自己决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何得久火爆性子又上来了:“哼,鸟笼是你卖的,你休想脱得干系!”
鸟店老板忙扯住武松衣服:“请老爷明鉴,我哪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武松破毒蛇案(3)
武松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好,你收购的是谁家的货清楚吧!”
老板点点头说:“老客户有四家,小的知道。”
“这鸟笼是哪家货你清不清楚?”
“不清楚,因为鸟是统一的画眉鸟,鸟笼也是统一式样,他们四家要是制式不合规范我就不收货。所以,小的也搞不清楚他们各家的货有什么区别。”
“这四家住哪里,你去把他们叫来。记住,不要告诉毒蛇之事。”武松吩咐完毕,又令何得久赶快回家把那个鸟笼拿来。
再说做鸟笼的四家人,见老板邀请,不约而同赶到鸟店。武松早摘去佩刀,打扮成一副商人模样。店老板依武松吩咐之言行事,对做鸟笼的四家主人说:“这位是京城来的客商,姓武,他看中了我鸟店的鸟笼,要现货五百只,我没有现货,他就请你们四位来,赶制一批。但是,他有个条件,你们要向他介绍自己的鸟笼制作是何特点,便于他订货时考虑要谁家的货。”
这四人一听,争先恐后谈论起来。
一个姓王的说道:“客官,我们王家做的鸟笼最讲究做工,你看,这就是我家做的。”他顺手从众多的鸟笼中拣起一个给武松看。武松很惊奇,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随便地问道:“这些鸟笼被老板排在一起,你任意拣一个说是你家做的,有什么凭据?”
“客官,你有所不知,这鸟笼是按店老板要求的统一格式做的,但我们有暗记。你看这上面,有个天王画像,对,就这么一丁点,不细心没人看得出来。”姓王的扎匠得意地告诉武松。
武松说:“好,你把你家做的鸟笼全部拣在一起,让我仔细看看再说。”
那个王扎匠不一会儿就将他家扎的鸟笼全部拣了过来。武松仔细一看,不错,每个鸟笼上面都有一个天王画像。
这时,有个姓俞的扎匠迫不及待地也将自己扎的鸟笼递给武松看,武松如法炮制,也叫他把自己的鸟笼拣在一起。俞扎匠将带有鲤鱼图案的鸟笼统统拣了过来,并且拍着胸脯说:“我敢担保,这些鸟笼如不带鲤鱼标志,我这二十年手艺算是白干了。”武松仔细一察看,何得久拿来的那只双层底鸟笼也被俞扎匠拿过来了。下面两个扎匠也急着拿鸟笼给武松看,武松说:“不必要了,俞扎匠,这鸟笼是你亲手做的?”俞扎匠定睛一看,见是一个双层底鸟笼,脸色陡变:“这不是——这不是我扎的。”
武松指着鸟笼上的鲤鱼图案说:“恐怕你是赖不了啦,好一个鲤鱼图案我问你,蛇是从什么地方放进去的?”
俞扎匠浑身打颤,头上的汗珠像豆粒一般大,扑哒扑哒朝下滴,他知道掩盖不住,便说:“大人,请恕我直言,这双层底鸟笼是我的侄儿三天前请我特制的,我只知道他丢官归家,知错不改,在乡里横行霸道,他唆使一班狐朋狗友,欺男霸女,白日抢劫,夜晚行盗,什么坏事都干,但我不知他叫我做鸟笼有何用途。”
武松破毒蛇案(4)
“你的侄儿叫什么名字?”武松紧追不放。
“他叫俞彪。”俞扎匠刚脱口,许秉从内屋冲了出来:“就是俞彪帮我拣这个鸟笼的。”
武松惊诧地问:“他怎知道你要买鸟笼的?”
许秉说:“俞彪住在我姥姥家那个庄上,我常去姥姥家,认得他。几天前,我在姥姥家无意中谈起得久哥孝敬父亲,想给他父亲买个鸟笼,俞彪不知怎的对这事感兴趣,约我今天上街,特意为我选择了这个鸟笼。”
武松说:“毫无疑问,杀人凶手是俞彪。”
何得久也从内屋出来,见武松这般说,就问:“武二哥,何以见得?”
武松说:“快跟我去抓俞彪,到时你必定知晓。”
说毕,武松让许秉引路,径直赶往俞彪家。
俞彪见有人来捕他,吓得屁滚尿流,想从后门逃走,却被武松一把抓住:“胆大恶贼,你为何谋害何家人?”
“这个……”俞彪还想抵赖。
“讲!”武松亮了亮佩刀。
俞彪吓得丢魂落魄:“是,是,我说。十天前我去赶庙会,途中在一处破庙里避雨,忽见庙中有一秀才和一位娘子也在庙中避雨。我看那娘子非常漂亮,便想抢她回家。那秀才和娘子死活不从,我便把他俩骗到院中,将他们推到水井里淹死了。谁知,何得久做买卖刚巧经过,我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生怕他告官,便想杀死他,正愁没有好法子时,听他的邻居许秉说何得久要买鸟笼,我就想出了这个主意。”
武松又问:“那毒蛇为什么到何家才出来咬人?”
俞彪回答道:“那是小人设了暗开关,不拿鸟笼杆子,毒蛇的头是没法伸出来的。”
至此,蛇案真相大白,武松将俞彪押送县衙问罪。
第335篇、美国小姐一次在英国旅游遭遇
美国小姐很喜欢吃香口牌小甜饼,并带了一盒;她对英国的绅士情有独钟;在飞往英国的飞机上,一位绅士风度十足的成年人座在小姐对面,该小姐产生了与这位绅士相识的愿望,但苦于不知如何开口;蒙胧中,两人间的小桌上出现了一盒小甜饼;小姐以为是自己带的那盒,很自然地就打开并吃了一块;那位绅士也拿了一块吃;小姐先是惊讶,后是想这是英国绅士的作风吧,又觉得很有意思;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地吃了起来;随着绅士吃的增多,小姐暗自开始不悦、气愤;剩最后一块时,小姐、绅士你看看我、我看看您,在犹豫:谁该吃这最后一块;最后绅士手快了一步,把最后这块饼拿到了手里,并分成两半,分给了小姐一半;小姐彻底失望了:“相信这次英国之游一定会坏透了,要知道英国的所谓绅士都这样,说什么也不会来英国……”
到了英国入住酒店后,小姐整理衣服时发现自己的包里有一盒甜饼……
该小姐真的相信了:“英国男士是很有绅士风度……”
第336篇、日本人的“色”道:解密武士妻子们的偷情技巧
自进入武家时代这一重视阶级的社会以来,贞操观念在日本统治阶级内部的影响越来越深,为防止下属染指自己的姬妾,将军以及一般的大名、武士在这方面也是一点都不马虎的。
在日本,不同阶级的男子,因为道德和法律对于他们和他们的家庭成员的要求不同,在性生活上的占有欲望也不同。武士阶级之所以有相对强烈的占有欲,因为他们最早实行嫁娶婚,最早建立父权家长制家庭。江户幕府制定的严酷家法《御定书百个条》中,将秘密通奸的妻子处以死罪,通奸的男子也处以死罪,这是为了保障武士家庭的稳定,为他们的冲锋陷阵解除后顾之忧。武士不仅对于通奸的妻子和她的奸夫有斩杀的特权,在调情的现场将不检点的妻子斩杀也无罪。因此江户人将偷情比做吃河豚,因为河豚虽然是美味但往往有毒,要想品尝美味就得提心吊胆。所以,当时流行有这样的歌:“偷人家的妻子,惊心动魄有美味,有如尝河豚。”
而对于同时代的町人(主要是商人和手工业者)和农民来说,他们的婚姻还接近于走访,对于新婚妻子是否为处女,妻子结婚后是否偷情,以及捉奸之后怎样对待都很实惠,他们宁愿罚取金钱而不愿失去妻子。
由于武士家庭的特殊文化,武士夫妇之间除了生育的需要之外,常常没有性生活,这可苦了武家的女人们。尽管武士的妻女们被妇道所约束,但她们还是有办法追求性享受,而且社会上也充满着各种各样的诱惑,当时的旅馆等场所像现代的“情人旅馆”一样,也为她们提供了特殊的性服务。下面介绍的若干服务方式令人们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细致和想象力。
所谓“四条通道相互贯通厕所”……有身份的寡妇,她们总有女佣、侍女及其他随从相伴,因而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贵妇人一进入这种内设叉道的厕所,便可匆匆进行男女欢会。
所谓“隐蔽柜橱”,是里面设有一条暗道的设施。事先让男人偷偷进去,再让女人去与他约会。
所谓“活动草席”,是在木条地板下面建有一条暗道的房间。如果见事不妙,就让男人从席下暗道逃跑。
所谓“装睡的恋爱外衣”,即放在隔壁的小房间柜子里的大棉帽子、带穗的念珠和白地上绘有水墨画图案的适合寡妇穿的和服等物。把这些东西事先放好,然后,让男人先于女人进入房间,首先让他换上放在柜内的服装睡在那里,谎称是某位隐士的夫人,使用人麻痹大意,男女便在室内偷偷幽会。
还有称做“男女情交隔板”的玩意儿。在小房间的角落里,事先铺好一块擦得干净平滑的隔板,女人若要寻欢乐,则在板上留有一个可使男人的阴茎通过的小孔,在薄板的一面只要留出能让男人仰面躺着的一尺左右的空隙就可以了。
还有所谓“洗澡间折叠梯”的设备,这种设备事先进行了严密的伪装,从外面看,连一只带提梁的水桶也无法通过,但是,待女人脱光了衣服进去之后,从里面把门锁上,从天花板上便垂下一个细绳软梯,女人爬上去,享受完毕之后,再顺软梯下来回到洗澡间。这些幽会的方法算在一起,大概有四十八种。
原来,精明的日本人把忍者的隐身术活用到这里了。日本建筑是一种“高床式”的架子屋,制作“活动草席”、“男女情交隔板”这类的机关很方便。中国偷情的经典《金瓶梅》所载潘金莲和西门庆的那一套伎俩简直无法和他们比,要是在日本,他们俩的行为怎会被郓哥这个小男孩看穿呢?
到了20世纪晚期,日本的“人妻”(已婚的家庭妇女)偷情就方便多了,先生早出晚归,她们可以在自己的家里接纳情人,可以纵情欢娱而无所顾虑。
对于那些偷情的男子来说,同样也不需要担当江户时代那样的风险,现在的男人即使戴上了绿帽子也能够忍受,不会轻易找奸夫拼命,“这些年来,这种情绪激昂型的丈夫逐渐减少,有些丈夫只是一个人暗地里伤心叹气,更有甚者会因此变得阳痿,那种自卑自虐内功型的丈夫的人数也有所增加。与此同
时,有些丈夫即使察觉到妻子有外遇的迹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弄清事实真相”。这也许是日本女性越来越大胆的原因。丈夫即使发现了妻子“不伦”(偷情)的蛛丝马迹,做妻子的也绝不会坦白交待。“就如同过去丈夫即便被妻子当场捉奸,也硬要说自己和那个女性没有发生关系一样,现在不管丈夫出示了什么证据,做妻子的也坚持强调,我只是和对方在一起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的关系。丈夫原本就不希望自己的妻子有外遇,所以不久也就会接受妻子那种牵强附会的辩解”。日本传统宗教和习俗文化等的沉淀除了形成日本“耻的文化”外,与此相对应的还有一个“秽的文化”,这是日本神道清洁观在现代社会的反映,在日本男人心目中,“丈夫的外遇是排出体外的一种行为,也就是说只要释放出去就结束了。与之相对,妻子的外遇是从外面迎进体内的一种行为。也就是说只有纳入和接受,这一点相当重要,一想到妻子身体(阴道)里是否还残存第三者的东西,就会让丈夫产生一种无比厌恶的感觉”。这是生理上的原因,还有一点也是日本的丈夫们非常在乎的,那就是“妻子把自己的身体给了其他的男性,那么说明妻子在精神上也非常热爱这个男人”。这与其说是男人的自私任性,不如说是日本男人通过自己的亲身体验所获得的认识,因为他们没有爱也可以和女性发生关系,“但是,女性不大可能和不爱的男人发生关系,除了那种把自己的性作为商品买卖的女性,男人对于一般的良家妇女或者他人的妻子等,只要是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好感的女性,心中就不允许她们有外遇。”江户时代以来,日本女人养成了依赖男性的心理,在经济生活上的依赖加强了精神上的依赖。“妻子的外遇精神上的因素很强,这样更会使做丈夫的深陷于抑郁的情绪当中,而且会使他们感到一种异常的屈辱和愤怒”,“妻敌讨”(杀死奸夫)就是出于这样的占有心理。第337篇、蝎子媳妇
在乡村里,很早以前,就已经有石碾了,庄里人用几块大石头把碾盘支了起来,在上面碾米啦、压东西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庄户人家,不能说天天用它吧,却得月月用碾,那时候,在一个靠山不远的小庄里,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新娶了一个媳妇,过门不久,还没有孩子,隔壁住着他一个叔伯哥哥,哥哥家有两个孩子。
有一天,小伙子临上坡前,帮着媳妇把粮食拿到了碾子上,套上牲口,才拿着镰往坡里去了。晌午的时候,他从坡里回来,肚子里是又饿又渴了,看到家门还锁得好好的,他不觉一愣站住了,心想:那点谷子,早就该碾完了啊,怎么天都晌了,还不回来做饭呢?他一面寻思着,一面向碾子那里走去。到了那里,小伙子简直惊疑极了,石碾在吱悠吱悠地响,小黑驴也在得搭得搭地走,簸箕扔在了地上,碾上的米已经都碾碎了,可是周围全看了,却不见媳妇的影子,她到哪里去了呢?小伙子简直猜不透了,他知道媳妇不是那号只顾贪玩的人,绝不会扔下牲口和米去串门子,要说回娘家吧,她是不能不跟自己说一声的;要说是偷着跑了吧,自从成亲以来,就搿合的挺好,从来也没打架吵嘴。小伙子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心焦,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动手卸牲口,牲口卸下来了,压碎的米也扫下来了,还是不见媳妇回来。小伙子急得饭也没心去做了,东邻西舍,大娘婶子家都找遍了,还是问不着媳妇的下落,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情怪,找了一块磨石,把镰磨得锋快锋快的拿着,又往碾那里走去了。
他也和女人碾碾时一样,围着碾转了起来,转了有十多圈,只见碾盘动了一动,眼见着从碾盘底下的大石缝里,伸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蝎子肚子来,弯弯的肚子顶上,长着一个一尺多长的毒针。小伙子明白了,那个伤害他媳妇的,一定是这个东西了,小伙子立刻气得头顶上似乎在冒火了,那毒针风快地向他身上刺去,小伙子一闪躲过了,胳臂一甩,镰头嗖的一直声削了过去,嘿!小伙子使镰的武艺,好像猎人使枪一样的熟练,半截蝎子肚子,连同那毒针一起被削去了。碾盘底下的蝎子精,痛得把身子一翻,碾盘被抛出了十步多远,碾砣滚的不见影子,这时候,小伙子看到了那被削去了肚子的半截蝎子身子,还像碌碡一样的大呀!他正要向它砍去,半截蝎子身子却化成了一阵黑风,起在半空里了,从风里发出了打雷一样的响声:“好小伙子,三年以后,再叫你拿命给我。”小伙子又猛力地把镰刀向那股黑风扔去,黑风翻滚滚的向西北面刮去了,小伙子低头再看时,支碾子的石头中间,有一个黑糊糊的深洞,果然,从那里面找出了他媳妇的尸骨、衣裳和首饰,小伙子哭了一阵,收拾起来埋了一个坟。
从来都是欢乐的日子好过,孤苦的日子难熬,小伙子自从媳妇死了以后,上坡回来不再有人做饭给他吃了;点起灯来,也没有人跟他拉呱说话了,小伙子整天价愁眉不展的,他变得比从前更加心慈眼软了,看到别人难过,他也暗暗伤心,听到别人哭声,他也悄悄擦泪,尽管这样,小伙子也没有忘记把镰刀磨得晶亮,而且总是随身带着。
就这样过了有半年多,有一天傍晚,小伙子从坡里回来,看到道旁一个闺女,坐在井台上哭,闺女一声爹,一声娘,哭得很是惨人。他不觉停住了脚步,心里想道:天下多少人,也有欢乐的,也有愁苦的,这闺女也不知遭了什么灾难啦,这样伤心。他着实可怜起她来了,走过去问道:“天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哭?”闺女还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说道:“大哥啊,你还是走你的路吧,我是个逃荒在外的人,爹娘在路上又都死了,我哭上一顿,就碰死算了。我这样苦命的人,还活着做什么?”闺女说完又号号啕啕地哭起来了,小伙子的眼睛里不觉也发湿了,他向四下里看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小伙子什么也没有再问,就说道:“别再哭了,跟我回去吧。”闺女擦了擦眼泪,真的跟小伙子去了。
小伙子把闺女领回了家里,他的心里犯难了:一男一女住在一个屋里多么不方便呀,要是别人再说长道短的,到了那时弄得不清不白的,怎么去分辨?小伙子想了一想,便到隔壁他叔伯哥哥家去了,屋里已经点上灯了,他嫂子正在灯底下,给她两个孩子做帽子,他嫂子手并不巧,拿着块布,横比量,竖比量,就是剪不下个帽子来,小伙子把路上怎么遇上那闺女,怎么又把她领回来,都从头到尾说了,他哥哥、嫂嫂也都是好心人,越说越觉得凄惨的慌,小伙子又说道:“哥哥!你今晚上到我家里,和我一块儿睡,叫那个闺女到你家里,和俺嫂子一块儿睡吧。”哥哥和嫂子一齐答应了。
小伙子把闺女领到了哥哥家里时,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嫂子还在灯下做帽子,拿着块布,横比量,竖比量,就是剪不下个帽子来,闺女见小伙子叫她嫂子,也就嫂子长、嫂子短地叫起来了,说话那个亲热呀,真是如同见了老熟人一样。
小伙子和哥哥走了以后,闺女说道:“嫂子呀,你要是不嫌的话,我就给你做一做吧。”说完,拿起布来,三剪两剪的,剪下了一个帽子来,又抽出那花丝线,尖尖的手指头,绣起花来,闺女做得那个快呀,真是飞针走线,不多一会,帽子就做起来了,帽子顶上绣着凤凰戏牡丹,帽子两边,绣着刘海戏金蟾,嫂子拿在手里,是越看越好,越看越俊,欢喜地说:“你这个大姐,做的这么好,这么快,你就再给俺二儿做一顶吧!”闺女高兴地答应了,没到半夜,便又做起了一顶来,嫂子看看两顶帽子,又看看闺女,喜得不知怎么好,她心里想道:这闺女人材又好,手又巧,谁要是娶上这么个媳妇,也就心满意足了。她不觉又想到小伙子身上,笑道说道:“你看俺那个兄弟怎么样?叫我说,你两个也是该当成夫妻了,要不的话,怎么会在半路相碰了,你也没家没主,俺那兄弟也没有媳妇,我给你们说合说合,成全一家人家多好。”闺女羞羞答答低下了头,扭扭怩怩地说道:“我这个丑样子,怕的是人家不愿意要啊!”嫂子听她那个口气,是已经答应了,欢喜地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尽管放心吧,保险我去一说就成。”
第二天天刚亮,嫂子饭也没顾得做,就去和小伙子说道:“兄弟,我给你说个媳妇吧!”小伙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半信半疑地问道:“哪里的媳妇?”嫂子欢天喜地的说道:“就是你领回来的那个闺女呀,又伶俐又能干,真是好呀!”小伙子没有作声,哥哥是一个细心人,他皱着眉头说道:“又不知道她是哪乡哪庄,也不知道她的来历,漫天坡地里碰到了这么个女人,怎么能要她做媳妇呀!”嫂子却不服地说道:“管那一些干什么,眼前明摆着不是一个好闺女吗,咱兄弟正用着这么个人啦,做做衣裳,做做饭的,你是不知道一个人过日子的难处啊!”嫂子这么一说,哥哥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小伙子也就这样马马虎虎地答应了。
闺女和小伙子很快成了亲,她待他是温言温语,做活上面,更是又勤快又利索。小伙子满心欢喜,街坊邻居也都夸奖,连细心的哥哥也挑不出一点不好来,这些时候,小伙子仍旧天天磨他那把镰刀,白天把它带在身上,晚上压在枕头底下。不知什么缘故,闺女看到了镰刀,脸上常常变色,有一天,她在小伙子的眼前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小伙子只以为她是想起了她死去的爹娘,正要上前去劝解一下,媳妇却猛力地把他推开了,小伙子左右为难,媳妇抹了一下眼泪,又和平时一样,收拾饭给他吃去了。当天晚上,睡下以后,媳妇埋怨地说道:“唉!我怎么能不难过呢,和你成了夫妻了,你却还把我当外人待。”小伙子不明白地问道:“我什么地方把你当外人待过?”媳妇又叹了口气说道:“你要不是把我当外人待的话,就咱两口人过日子,你怎么还白天黑夜带着把镰刀?”小伙子听了,照实说道:“我这把镰刀是防备蝎子精的呀!”媳妇听了嗤嗤地笑了几声说道:“你这么个汉子,也太小心了,那蝎子精叫你砍了这么一镰刀,它是不敢来了,我从小胆子小,就是见不得这刀呀枪呀的。”
从这以后,小伙子不再带镰刀了,媳妇也不再哭了。春去夏来,几个月的日子,都是平平安安欢欢乐乐地过去了。又有一天,媳妇笑嘻嘻望着小伙子,知心知意地说道:“咱俩在一块这多日子啦,我看出你是一个过日子的好人。实不瞒你,俺爹娘还活着的时候,逃荒到了山那面的一个庄里,寄下了一些东西,咱如今一年打的粮食还不够一年吃用的,我去把它卖掉了,也能得些钱,地太少了,添置一亩地也好呀!”小伙子听她说得贴情入理的,当时就答应了,媳妇收拾了一下,什么也没拿,他把她送到了庄外,望着她走远了。
这一天。小伙子的叔伯哥哥,在山上的大树林子里打柴,他爬在一棵高高的大树上,正想砍下一块粗大的树枝子,一抬头,看见他兄弟媳妇从山沟底下跑了上来,他心里一阵惊疑:一个女人家到这人迹稀少的深山里做什么呢?还没等他响一声的,媳妇一扭身钻进一个山洞里去了,发生了这样稀奇的事情,哥哥没心再砍柴了,他瞪眼瞅着石洞,等一会,不见那兄弟媳妇出来,又等了一会,还不见那媳妇出来,他爬下了大树,悄悄地向石洞那里走去,从石缝里向洞里只一望,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洞里没有他兄弟媳妇,看到的只是大半截蝎子身子,和碌碡一般粗,却比碌碡要长了许多,那半截蝎子,正在那里缩着身子蜕皮。哥哥看得明明白白的了,他连打好了的柴也没有顾得拿,就往家里跑去,把看到的事情,都对小伙子说了。
小伙子听了,心里也着实害怕了起来,他把镰刀又磨得锋快,隔了一天,媳妇回来了,拿回来了十吊钱,她把它全交给了小伙子,对他说道:“咱们过日子,要往长远处打算,你可不要把它零碎花了,那里的东西,我都卖了,钱还没有收齐,那些钱我已经跟他说了,等明年再去拿来。”媳妇说完,又忙着做活去了。小伙子心里想道:这么俊的媳妇,又这么会过日子,哪里会是蝎子精变的呢?他把磨快的镰刀又放起来了,过了几天,他对哥哥说道:“哥哥呀,也许是你眼花看错了吧!”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哥哥每时每刻也在为他提心吊胆的,嫂子知道了以后,也信不过去,她说:“要是她真的是蝎子精变的,怎么还能在这里和他过这么多的日子?”哥哥也没去和她分辨,只是摇了摇头。几天以后,他才想到蝎子是一年蜕一次皮的。
第二年春天,哥哥比往年上山的次数多了。不管阴天明天,他常常在那石洞周围转游。那一次,他又从石缝向那石洞里望去,不觉吓得一抖,洞里趴着那碌碡粗的蝎子,更比去年长得多了。哥哥跑到小伙子家里时,天已经要落日头了,屋里果然只有小伙子一人,哥哥没有说什么,拉着小伙子就上山去了,这时天已黑了,山上黑影影的,石洞里却是明晃晃的。小伙子从石缝里望去,蝎子精的一对眼睛,如同一对火球一样,那被他削过了的蝎子肚子上,还没有长出毒针来呢!小伙子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他搬起一块石头,正要向洞里扔去,只听得枯草树叶一阵响,便什么也不见了。
小伙子回到家里时,媳妇已经在屋里了,她又把十吊钱递给了小伙子,笑眯眯地说道:“你上坡去了,我也没跟你说一声,就要钱去了,我知道咱多年的夫妻,你也不会疑惑些别的。”媳妇有笑有说,对小伙子比从前更亲热了,小伙子看着这样花蹦蹦的媳妇,哪里还有心再去拿镰刀呢!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细心的哥哥终于想出办法来了,他把小伙子叫到自己家去,商量好了,这天夜里,哥哥找了一根铁叉烧红了,小伙子等媳妇睡沉了,也悄悄地走了过来,拿了烧红的铁叉又回到自己屋里,看到睡着的媳妇,他的心跳了,手发抖了,他没有像他哥哥嘱咐的那样做,朝媳妇比量比量,试探试探,正要退出去,媳妇却在这时醒了过来,她一见这烧红的铁叉,身子一滚,两眼又好像火球一样的闪光了。小伙子心不再发跳了,手也不再发抖了,他风快地把铁叉向那乌黑的蝎子身子插去,蝎子叫了一声,狠狠地说道:“我只要再蜕一层皮,就能长出毒针,只差一年就能把你害死。”
到这时候,小伙子明白了,蝎子精被刺死了,从这以后,小伙子做事也更加细心了。
第338篇、赔丈夫
民国年间,野山坳这个地方还没有多少人家,山上山下稀稀落落只有十几户。
有一阵子,山上老是有野猪出没,糟蹋了不少庄稼。张桂生为了护住自己手上的那几亩玉米地,在地头上挖了一个陷阱。想到活着的野猪实在难对付,他还在陷阱坑底插了许多匕首大的竹签,削得尖尖的,特别锋利。说不定今天会有野猪掉进去,要是被戳死了,还能有野猪肉吃。过不了多久,张桂生和梅红妮就要成亲了,这样一来,岂不是还能省下了买猪肉的钱?
他想得挺美,可是当他来到陷阱边的时候,往里一看,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坑里是个死人,那是村里外来户周大杭的尸体。一根大竹签从他的咽喉处直穿而过,流了一大摊血。看样子是昨晚上没看清路跌进去戳死的。
接下来的事情,张桂生也记不清了。反正有一大群人围着他,他嘴里絮絮叨叨,把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说最关键的一句:我和他没冤没仇,不是成心想害他。
其实,大家都不怀疑张桂生说的这些话。
为什么呢?因为这张桂生对周大杭不仅没有仇,甚至还可以说有点小恩。当初周大杭从外地带着媳妇芬儿来到这里落脚,是张桂生收留了他们一家人。他们住的房子在山后,原本是张桂生家的一处旧房子。现在,为了娶梅红妮,张桂生没有跟周大杭要回房子,而是自己又盖了一间新房。这旧房子他就让给周大杭住了。后来,张桂生还把周大杭请到自己的磨房里干活,给他开工钱。有了张桂生帮助,周大杭一家才在当地生活下来。
眼下,有好事的人已经把族长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几位族里的长辈。他们查看了情况,商量了半天,最后族长拿了主意:“这事儿得报官。虽说人不是你害死的,可要不是你挖那陷阱,人家芬儿也不会没了丈夫。”
旁边的人听了,纷纷附和。族长让人押了张桂生,正准备走时,芬儿披头散发地冲了过来,拦住了他们。
族长急了,这芬儿莫不是想让张桂生给周大杭偿命吧!丈夫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她和孩子以后的生活没了着落,这事儿是挺让人同情。可眼下,张桂生的“罪行”还不至偿命,可不能让她闹起来。因为芬儿平时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而且是个哑巴。
族长正要让人把芬儿拉开,谁料芬儿却一下子给族长跪下了。她一把扯住族长的手,用清清楚楚的声音说道:“族长,千万别报官!”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哑巴芬儿,什么时候能讲话了?她不让报官,心里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清这是咋回事。芬儿继续哭着说:“族长,我求您了,您千万别把张桂生送官家去。”
族长毕竟见多识广,比一般的村民脑子转得快。他说道:“你是不是想让这事私了?”
芬儿赶紧点头。
其实,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新鲜。毕竟人死了,就算是把张桂生送到县长老爷的警察署,花点钱打通门路也救得回来,最多蹲上几年大牢就又放出来了,可芬儿毕竟还要过日子,这样的处理结果对她也没有什么好处。若是选择私了,让张桂生赔她一笔钱,她们孤儿寡母的生活也就有了着落。而张桂生马上就要成亲了,也不会因为此事耽误梅红妮一辈子的幸福。
族长和几个长辈一商量,大家也都认为私了是最合适的办法。只是,让张桂生赔芬儿家多少钱合适呢?
族长想了想说道:“周家媳妇,我说个数,要是你觉得钱少,咱们再商量。你看给你家十八块大洋怎么样?”
大家都静悄悄的,谁也没吭声。其实,族长还留着余量呢,他想好了,若是芬儿嫌少,就再往上涨涨,给她二十块大洋。再要多了,张桂生家也拿不出来。
可谁知芬儿牙一咬,大声说:“我一文钱也不要。”
芬儿的话,把大家吓了一跳。有人心想,她男人死了,一时接受不了,被气糊涂了吧?怎么可能一文钱不要呢?
族长也吃了一惊,可他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断了这起官司啊。族长想了想,说道:“你不要,不等于我们不给。要是不给钱,就等于欺负你这个外来人了,这不符合规矩。我就做一回主,让张家凑够十八块大洋拿来,我再当个证人把钱拿给你,咱这事就算结束了,你看成吗?”
芬儿没吭声。族长便让人叫来师爷,拿来毛笔和纸,写了一张条子。
条子的大致内容是:张桂生赔给芬儿家二十块大洋,此事就算了结,双方不能因为此事再生纠纷。
之所以再加两块大洋,是族长的意思,张家的人也同意了。可当张家往纸条上按了红手印之后,芬儿却拿起那张纸,一把撕个粉碎。
芬儿再次跟族长说道:“以后,让张桂生经常给俺家帮帮忙,干干体力活儿就行。别的俺真的不要。”
芬儿说完,转身走了。
大家看着她的背影,个个摸不着头脑,有人甚至说:“这傻娘们儿,脑子受刺激了。”可族长叼起一根烟说道:“这小媳妇聪明着呢,她这是想让张桂生自己贴上去,赔她一个新丈夫啊!”
接下来的几天,由张桂生家出钱,体体面面地给周大杭办了一场葬礼。芬儿在葬礼上哭得挺伤心,可就是不改主意,只字不提赔偿的事。
张桂生也摸不准芬儿的心思,想想毕竟是因为自己让人家没了男人,无论如何也得好好补偿一下。于是,他接二连三地往芬儿家里跑,送米送面送油,还给娘俩送了一些日常用的物品,捎带着把房子替她们重修了一下,让娘俩住得更舒心。
虽然芬儿没要赔偿,可张桂生却开始四处借钱,他准备凑够二十块大洋给芬儿家送去。人家虽说不要,可他也不能欺负孤儿寡母的呀。可山里人都不富裕,他走了许多亲戚,最后也只是凑了十多块大洋。张桂生心想,前些天刚给梅红妮家送了十块大洋的彩礼,这钱若是能要回来,眼前的事不就解决了吗?
可谁知他刚跟梅红妮一提,她便立刻跳起来吵嚷道:“你做梦!就算这亲事不结了,钱也不会退给你家!”
一听这话,张桂生的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梅红妮的妈,更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她冲着张桂生嚷嚷:“你手上有命案,过几天被抓进大牢里,不是坑了俺家闺女吗?趁着大家都在这儿,这门亲事就算断了,以后咱两家各不相欠。”
张桂生一听就恼了。患难见人心啊,这话说得真是不假。既然梅家想断了亲事,张家老爹便叫来媒人,准备了结这件事。媒人觉得既然是梅家先提出来的,彩礼就应该退给张家。可是梅家认为是张家先犯的事,来要彩礼钱,分明就是想退亲……两家吵来吵去,硬是没有一个结果。
最后,族长再度出面,让梅家退了五块大洋的彩礼钱,这事儿总算做了了结。张桂生的亲事,就这样泡了汤。
原本,张桂生还以为是自己做事有欠考虑,可没过几天,就听人说梅红妮和外村的一个小伙子定了亲,很快就要过门了。听说这俩人私下里早就好上了,只不过梅红妮她妈不同意。后来那家小伙子送了钱去,她这才松了口。
张桂生听说了这件事,更是寒了心,索性也就断了对梅红妮的那份念想,往芬儿家去得更勤了。
说来也怪,芬儿的男人死了之后,她好像并没太伤心,整天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的,家里地里的活儿,一样儿都没有落下。张桂生还帮她开了菜地,教她种起菜来。
以前芬儿见了村里的人,从来都不敢打招呼,更不敢聊天。现在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见了谁都很热情。村民们忍不住私下里议论:这芬儿,究竟搞得什么鬼把戏,男人没了,反倒过起快活日子了。
渐渐地,人们发现张桂生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挺不讲究的,因为长年累月在磨房里干活,身上总是落着一层白灰似的东西,脏得像个泥人。可现在芬儿每天都帮他洗衣服,还捎带着帮张家父子收拾家,眼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在村民的眼中鲜亮了起来。而芬儿也一改先前蓬头垢面的样子,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村人们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女人。
就在人们议论这对孤男寡女的事儿,寻思着他们能否凑成一对时,突然有一天,县衙门的人真的进了村子,把张桂生从芬儿家绑走了。
因为这事,芬儿急得差点变成疯子,她跟着一直跑了几十里地,硬是追到了县长大人的警察署,脚上磨了许多泡不说,一只鞋都跑丢了。
进了大堂,张桂生和县长大人说了没几句话,竟然就被放了出来。原来,有人告张桂生杀了人,县长老爷正在调查此事。随后的几天里,县警察署的人顺藤摸瓜,还真的调查出来了一桩人命案。
只不过,这杀人犯不是别人,正是芬儿的丈夫周大杭。
原来,周大杭以前是土匪,可以说是无恶不作,前前后后一共杀了六个人。为了躲避追捕,他逃到了深山里,芬儿是他进山前拐骗来的。软硬兼施,他才让芬儿做了他的老婆。有一次,他喝醉之后说了自己杀人的事儿,芬儿听到了,害怕极了。周大杭怕芬儿说出去,就天天打她,一旦发现她开口和别人说话,周大杭就会往死里打她。周大杭有个毛病,他打老婆的时候,专门挑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打,这样一来,就算是挨了打,芬儿出门的时候,别人也不会看出来。
芬儿被打得受不了,就干脆整天一句话也不说,装起了哑巴。
后来,周大杭带着芬儿逃到了这里,被张桂生收留,就住了下来。村里人见芬儿不说话,就真的以为她是个哑巴。
那段时间,张桂生对周家照顾有加。从晚上点的灯油,到砌鸡窝用的树枝石头,没有一样是他不操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次他撞见周大杭打芬儿,总是二话不说就冲上去,用力扯开周大杭,并且劝周大杭住手,不要再闹了。
张桂生平时话不多,可他心思细。两口子打架的事,他没对任何人讲,怕大家笑话芬儿。可是私下里,他却买了治跌打损伤的药悄悄塞给芬儿,这让芬儿很感动。
有好几次,芬儿萌生了自杀的念头,都是因为张桂生对她的好,让她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
那天晚上,周大杭去外村赌钱,回来的时候喝了酒,摇摇晃晃走到张家地头儿时,跌进陷阱里死了。说心里话,芬儿感谢张桂生挖的那口陷阱,让她摆脱了这个恶魔,因此,芬儿在心里怎么肯要张桂生的补偿金呢?
后来,张桂生从县警察署的人那里得知,告自己是杀人犯的人,竟然是梅红妮。她想着从张桂生身上捞最后一把,以为自己揭发了这个杀人犯,县老爷会发一大笔赏钱呢!
梅红妮的做法,让张桂生下了最后的决心。当他和芬儿走到村口,看到乡亲们的那一刻时,张桂生大大方方地宣布:过几天我和芬儿办喜事,请大家都过来喝喜酒!
第339篇、美国头号通缉犯的黑道生涯
最近,詹姆斯·巴尔杰,这个曾经的FBI线人,一手制造19起谋杀案的黑帮老大终于落网了,结束了他16年的逃亡生涯。他的一生堪称美国黑道“传奇”。
想当“老大”的爱尔兰少年
现年81岁的巴尔杰出生在美国南波士顿的爱尔兰人聚居区。他从小就喜欢在街头打架、在巷子里飙车。他渴望冒险,梦想统领整个街区的孩子,当他们的“老大”。由于巴尔杰发色灰白,当地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白头翁”,但没人敢当面这么称呼他,否则得到的回应准是一记重拳。
不过,当地也有人怀念巴尔杰,认为他是罗宾汉式的侠盗。巴尔杰是当地最慷慨的人,不仅自掏腰包为贫穷的小贩装潢店面,还在感恩节给乡亲们分发火鸡。在南波士顿做了大半辈子店主的布朗一直记得这样一件事。一天,十几岁的巴尔杰走进他的冰激凌店,看到3个小孩子站在柜台前,眼巴巴地盯着冰激凌却没有钱买。巴尔杰立即给他们一人叫了一个甜筒。其中一个名叫约翰·康诺利的孩子怯怯地说:“我爸妈不让我要陌生人的东西。”巴尔杰一把将这个孩子提了起来,放在柜台上,盯着他说:“小鬼,我不是什么陌生人!你父母从爱尔兰来,我的父母也是。别啰唆,快说,要什么口味的?”蛮横的语气中透出一股保护神般的力量。这件事也一直印在约翰·康诺利的脑海中,他长大后当了FBI的探员,却一直将巴尔杰视为精神偶像。
美国人麦肯齐曾经写过一本书《街头斗士》,描写的正是巴尔杰控制下的南波士顿,称“居民们将他视为具有无穷力量的带头大哥,可惜他带错了方向”。成年后的巴尔杰把“犯罪”当成自己的工作:持枪抢劫银行,打劫货车司机,对企业施行恫吓和诈骗,几乎无恶不作。为了躲避追捕,巴尔杰把头发染成黑色,甚至不惜整容。尽管如此,他还是在1956年的一个深夜被警方逮捕了。
在狱中,巴尔杰持续的挑衅和蛮横激怒了狱警,再加上曾试图越狱,他被转移到“恶魔岛”——一座位于旧金山湾且面积仅0.0763平方千米、四面都是峭壁深海,被美国政府用来关押重刑犯的监狱。巴尔杰在这里被实施了最严厉的“单独监禁”——只准穿着内裤,待在没有暖气的铁笼子里。但他发明了一项“技术”,蹲在铁笼里,只用胳膊肘、膝盖和指尖支撑身体,尽量少挨着冰冷的铁笼,就这样挺过了寒冷的冬天。1963年,“恶魔岛”监狱被美国政府关闭,巴尔杰被转移到堪萨斯州的莱文沃思监狱,1965年他被假释。
《无间道风云》的原型
出狱后,巴尔杰回到了老地盘南波士顿。20世纪70年代初,他由人引荐加入了臭名昭著的黑帮组织“冬山帮”。这个帮派从贩毒到倒卖军火无恶不作,还和包括爱尔兰共和军在内的许多北美及欧洲的犯罪组织有联系。因为性情暴虐、心狠手辣,巴尔杰很快在“冬山帮”站稳了脚跟。
这时,他收到了FBI伸来的“橄榄枝”。跟巴尔杰接头的正是当年在冰激凌店里偶遇的小男孩、如今FBI波士顿分局的探员约翰·康诺利,康诺利说服巴尔杰成为FBI的一名线人,巴尔杰负责为FBI通风报信,提供波士顿地区犯罪团伙的动向,也借此排除异己、扩大地盘;康诺利也向巴尔杰提供消息,通知他适时改变行动计划,避免和警察撞车。
20世纪80年代初,凭着这种“默契合作”,FBI成功抓捕了“冬山帮”前帮主豪伊·温特。巴尔杰随之成为老大,控制了整个波士顿的黑社会。巴尔杰的这段传奇往事还被好莱坞著名导演斯科塞斯搬上银幕,以巴尔杰为原型创作的警匪片《无间道风云》,在2007年获得第79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和最佳剪辑四大奖项。
在权力的膨胀中,巴尔杰变得愈加嚣张和残暴。戴维斯的妹妹就是巴尔杰的刀下冤魂。30年来,戴维斯一直重复一句话:“我祈求上帝让我找到那个恶魔,然后把他活活掐死,就像他对我妹妹做的一样!”戴维斯的妹妹曾是巴尔杰手下一名心腹的女友。1981年,她和男友刚分手,巴尔杰就将她骗到了一个偏僻处,把她的手指掰断,卡住她的脖子,看着她窒息而死,然后将尸体扔进一个阴暗的坟场。“她知道的太多了。”巴尔杰跟手下谈起这件事时,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一句。 巴尔杰想得到的东西,谁也不能违抗。1983年年底的一天,巴尔杰在南波士顿飙车,突然看中了一家刚粉刷一新的酒店。一个月后,他出现在酒店老板的家中,把一袋钞票扔在餐桌上。“这是6.7万美元,店是我的了,你必须马上滚蛋。”店主连连讨饶,称不想卖掉赖以生存的酒店,但当他一抬头,便立刻改变了主意——巴尔杰把他2岁的女儿抱到自己腿上,掏出手枪给她玩。不懂事的孩子张开小嘴就去吮吸枪口,巴尔杰则慢慢将手指搭上扳机,目光像冰刀一样直指这位爸爸。 不过,巴尔杰的鼎盛时期转瞬即逝,他和FBI的“蜜月期”随着康诺利的退休而走到了尽头。20世纪90年代初,FBI以敲诈、诈骗、谋杀和毒品交易等罪名批捕巴尔杰。从康诺利那里得到消息的巴尔杰,带着比他小21岁的情妇凯瑟琳·格雷格逃离波士顿,开始了逃亡生涯。 老去的杀人恶魔 FBI根据情报判定,巴尔杰曾在美国各州出现,此外,他还至少到过25个国家。虽然FBI悬赏200万美元要取其项上人头,但是这个黑帮老大狡兔三窟,长期逍遥法外。 2011年5月拉丹被击毙后,FBI将巴尔杰提到十大通缉犯名单的榜首,对他展开了强大的追捕攻势,包括在网上发布消息,以及在14座城市播放针对格雷格的30秒广告,要求民众提供线索,这样大范围、高密度地撒网果然有了回音,FBI特工在6月21日晚上收到关键消息,锁定了巴尔杰和格雷格的藏身处:两人化名在圣莫尼卡租了两室一厅,卧室内有80万美元现金,还有一个为迅速出逃而准备的日用品包,书房里藏着二十多把手枪。 巴尔杰和格雷格被捕后,周围的邻居都不禁后怕。住在他们对门的莫拉说:“男主人爱养狗,常年戴墨镜,有时在电梯间碰上了,他只是点点头。他的生活作风很严谨,看到酒鬼喝得酩酊大醉会嘟囔不休,会因为服务生的内衣带子外露而冲人家大喊大叫。我们家的小孩子还去他们家玩过,老俩口像慈祥的祖父母,劝孩子们少看暴力片。” 邻居卡塔丽娜称自己与格雷格一直关系不错,“她是个很美的女人,也很友好,老头穿着很绅士,看上去像个退休的大学教授。他们从没有买过新家具,也没有车,去哪里都是步行。老头心脏有问题,前不久还有了轻微的老年痴呆症症状。”第340篇、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
1992年10月9日,西非国家几内亚比绍普拉亚国际机场,一位健壮的黑人小伙和一位东方女孩手牵手从一架法航国际航班走下舷梯,前来接机的亲友们围着两人跳起了舞,他们用当地最高礼仪欢迎远嫁比绍的中国女孩殷杰。
这位黑人小伙叫卡林通,4年前到中国的北京大学留学。在一次朋友的生日派对上,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北京姑娘殷杰。殷杰皮肤白皙,明眸皓齿,娇小靓丽,卡林通一下子被迷住了。此后,他把殷杰当成了心中的维纳斯,每天都打电话给她,殷杰被这个黑人小伙的热情吓住了,不再接听他的电话。
卡林通不死心,就找到殷杰,诚恳地约她到一家咖啡厅坐坐。殷杰带着两个女友前去赴会,她想用这种办法向卡林通表明,自己对他并没有意思。执着的卡林通当着殷杰女友的面,竟不管不顾地表白:“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要对你说,我喜欢你!”
卡林通的大胆把殷杰的两个女友吓跑了,殷杰觉得这“老黑”挺可爱的,并被他的坦诚所感动,此后,两人开始了交往。
卡林通大殷杰七岁,殷杰称他老卡。与老卡在一起的日子,殷杰很快乐,老卡很宠她,连上楼都要背着她,吃饭恨不得喂她,他在殷杰耳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爱你!”
殷杰被老卡“忽悠”得无比甜蜜,就不再纠葛于他的国籍和肤色,认定他就是能给自己幸福的人。起初,父母对殷杰的选择持反对意见,殷杰领着老卡上门后,两位老人也被老卡的可爱、真诚所打动,母亲对殷杰说:“路是你选的,你想走下去考虑好就是了!”就这样,殷杰和老卡办理了结婚手续,并远嫁几内亚比绍。
来到了丈夫的祖国,尽管有着充足的心理准备,殷杰还是被这里的贫困、落后吓住了。几内亚比绍属于热带国家,只有140多万人口,当地的穷困就像平时电视里看到的一样,街上到处是赤身裸体、营养不良的儿童,因为医疗条件落后,比绍的男人、女人寿命大都不超过50岁。
在比绍定居后,留学归来的老卡到政府部门上了班,殷杰找不到工作,只能待在家里,每天眼巴巴地盼着丈夫回家。
让殷杰失望的是,老卡回国后的表现与在北京大相径庭。老卡每天上午9点上班,下午两三点下班,然后就自由了。殷杰本想让丈夫多陪陪自己,没想到老卡下班回到家,先冲个澡,换身漂亮衣服,再往身上猛喷一通香水,就要出去找朋友玩。
殷杰很不高兴,追问丈夫去哪儿?没想到老卡不耐烦地说,在我们国家,男人去哪儿,妻子是不能过问的。殷杰气愤地说:“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我们国家男女是平等的,你怎么能这样!”没想到老卡将了她一军:“这里是比绍,你要入乡随俗!”
老卡的话让殷杰气愤而又无奈,眼前这个在北京对她呵护备至的老卡是如此陌生,让她难以接受。半夜里醒来,殷杰想到自己的处境就默默地流泪。
让殷杰更难过的是,老卡挣的钱也从不交给她,说这也是比绍的国情。殷杰和老卡吵过好多次,老卡始终不让步。两国的文化差异让殷杰难以接受,她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这桩跨国婚姻来。
考虑再三,殷杰决定和老卡谈谈,并提出和老卡分手然后回国的打算。看到殷杰不像是开玩笑,老卡顿时慌了,他心里一直很爱殷杰,亲朋好友也都羡慕他找了个漂亮的中国姑娘,想想在中国的恩爱岁月,老卡反省了自己的过错,觉得自己没能体贴关心妻子。于是,老卡跪到殷杰面前,承认自己对妻子关心不够,并要殷杰看他以后的表现。
此后,老卡果然收敛了许多,殷杰怀孕后,老卡对她更是呵护备至。1994年6月,殷杰预产期到了,老卡把妻子安排到当地医院待产。分娩那天,殷杰胎位不正,又遇上大出血,医生们手忙脚乱,总算把殷杰抢救过来,女儿也保住了,但婴儿的臂神经受损,留下了终生残疾。
听医生说,抢救她们母女的时候,老卡哭得像个泪人,再三央求医生一定要救活他的妻子女儿,殷杰听后非常感动。
出院后,老卡给女儿取名妮娜。37岁升格为父亲,妻子生产遭遇大出血,女儿胳膊被医生弄残,老卡非常怜惜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此后,他对家庭的责任感彻底迸发出来。每天下班,他都按时回家照料妻女,殷杰觉得有老卡在身边的日子就是幸福,也很满足这样的日子。
几内亚比绍战乱频仍,1998年3月,一场军事暴动再次引发内战,大街上不时响起激烈的枪声,为了不让妻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老卡让殷杰带着女儿回中国,殷杰恳求老卡和她一起回去。老卡坚定地说:“这里是我的祖国,我不能做逃兵,你们先走吧!”
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2)
在机场送别妻女时,老卡哭成了泪人,殷杰更是柔肠寸断,与丈夫这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回到北京后,殷杰和年逾古稀的父母住到了一起。在比绍生活这几年,她没有任何积蓄,回家后,她们首先面对的就是生存,父母退休金加起来也就一千多块钱,殷杰也不想靠父母养活,她必须把自己和女儿的生活费挣出来。
有一天,殷杰中午出小区买东西,看到附近那所职业高中的学生正挤在学校门口买快餐,卖快餐的有附近居民,也有外地人。殷杰心里一动,她在比绍就开过餐馆,自己也可以卖盒饭挣钱啊!
说干就干,第三天,殷杰就推着餐车出现在职高门口,别人一个盒饭卖五块钱,她卖三块五一盒,而且里面放三个鸡腿、三样青菜。4岁的妮娜在妈妈旁边大声吆喝:“盒饭,盒饭,三块五一份!”学生们一看,这个黑人小姑娘真可爱,就聚拢了过来。
只要有学生来买盒饭,殷杰就告诉他们,如果你们喜欢我做的饭,可以到对面这个大院X号楼X单元我家去吃!
殷杰做的饭好吃,而且量大、实惠,渐渐地,学生们都被她吸引到父母那套三室一厅的家里,人多的时候,家里的桌子、凳子都不够用了,学生们还得分批吃。这样一天下来,殷杰每天都能赚到近50元钱,这些钱刚好够她和女儿的生活费。
盒饭价钱卖得低,为了降低成本,殷杰每天都要骑车到北京新发地批发蔬菜、鸡肉。为了不耽误中午准时开饭,她每天凌晨四点就要起床,然后骑车往新发地赶,备好货后,再往回赶。有一次,在冒雨回家的路上,为了躲避迎面开来的汽车,殷杰车把一晃,一下子摔倒在地,车上的蔬菜也被甩出去好远,殷杰被摔得半天才爬起来,回到家里,她忍痛还得赶紧炒菜。
带着女儿艰难度日的同时,让殷杰内心煎熬的是,由于比绍处在内战状态,她和远在非洲的丈夫始终无法取得联系,丈夫是死是活也无从得知。这种夫妻离散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年,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炮火连天的比绍以及生死未卜的丈夫,殷杰常常泪湿枕巾。
更让殷杰难堪的是,周围人的风言风语以及异样的眼光让她和父母都备感压抑。
有一天,殷杰带女儿妮娜到一个做服装生意的女友家去玩,女友家有个和妮娜一样大的孩子,两人玩得很开心。
正在这时,一位中年妇女敲门进来,看到殷杰的女儿妮娜,她就嚷起来:“就是这个小黑孩吧,听说她的妈妈被黑人把肚子搞大了,然后把她甩掉回国了,真可怜,啧啧!”
殷杰一听肺都快气炸了,她当即对那个妇女说:“我就是这个小黑孩的妈妈,你从哪里听说我被人甩了?”中年妇女这才明白,小区里传得沸沸扬扬被甩的那个北大毕业的女人就是殷杰,她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是听别人说的,您别往心里去!”
殷杰回到家,越想越生气,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小区邻居竟是这样看待她和女儿的。没有老卡在身边,她就是想辩解也没有证据!
殷杰越想越委屈,甚至感到屈辱。然而,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自己就要走下去,怪不得别人。那天夜里,殷杰哭了大半夜。她多么盼望老卡能突然出现在面前,用宽厚的胸怀给她温暖啊!
带着对丈夫的刻骨思念,殷杰和女儿艰难地生活着。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两年,2000年6月的一天,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殷杰随手接了起来,这时,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是殷杰吗?我是老卡!”
远嫁非洲的北大才女(3)
听到老卡声音的那一刻,殷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颤抖着声音问:“你真是老卡?这两年你怎么样?怎么不和我们娘儿俩联系?”万里之外的老卡电话里憨憨地笑着:“我也很想念你和妮娜,可国内动荡不安,实在不想让你们担心,现在局势稳定了,才敢给你打电话!”
殷杰和老卡在电话里诉说着两年来的离别之情,动情处,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老卡安慰着她,又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我被政府派驻中国公使馆任职,咱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听到这里,殷杰欣喜若狂。
一周后,老卡乘坐的国际航班在北京国际机场降落,殷杰让6岁的妮娜给爸爸送上了鲜花,一家三口紧紧拥抱在一起。
老卡到公使馆上班后,殷杰想到自己两年来在小区受到的误解和委屈,特意乘坐老卡的红旗轿车在小区里兜了两圈。很快,邻居们都知道了殷杰不但没有被老外骗,她的丈夫还成为驻中国的外交官。明白真相后,大家都对殷杰交口称赞。
那一刻,殷杰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老卡到中国任职后,殷杰得以和丈夫朝夕相处,2002年春天,她在北京协和医院又生下了儿子乐乐。这时,老卡由于工作能力强,处事果断,被提升为几内亚比绍驻中国公使。双喜临门,怎不让殷杰喜上眉梢。
过日子久了,老卡的很多生活习惯让殷杰不适应。老卡酷爱吃中国的臭豆腐,连吃米饭都要弄块臭豆腐拌一拌。臭豆腐好吃,气味却很难闻,家里又常来客人。于是,殷杰只要看到老卡买臭豆腐回来,第一时间就给他藏起来,弄得老卡干着急没有办法。
在两个孩子的成长中,殷杰和老卡也没少发生冲突。老卡有位在北京定居的阿拉伯朋友,他看到妮娜非常可爱,就邀请她第二天到家里去玩,殷杰了解到老卡这位朋友30多岁,单身一个人居住,坚决不同意妮娜去他家里玩,老卡说不能失信于人,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看着老卡不可思议的神情,殷杰说,在中国,没几个妈妈会让十多岁的女儿到一个30多岁的单身男子家里玩,这是出于保护孩子的考虑。如果你非得让妮娜过去,就让咱家的保姆跟着,这样我才放心。老卡瞪大眼睛说,哪怎么能行?夫妻为此争执不下,最后以殷杰获胜而告终。
而在教育孩子的理念方面,殷杰和老卡的分歧更多。
2012年5月的一天,乐乐从外面回来,脸上有块明显的抓痕,衣服也破了。殷杰仔细一问,原来儿子和院里的一个小朋友打架了,殷杰严肃地教育儿子,和小朋友要友好相处,不能打架。
这时,老卡也回来了,看到儿子脸上被抓出了血,他弄清情况后,就把乐乐拉到一边说着什么。殷杰以为丈夫会像自己一样,教育儿子要温良谦让,不能打架。谁知她走过去一瞧,老卡对着儿子一招一式比划上了,敢情他是教儿子怎样打赢别人呢!
殷杰哭笑不得,儿子却蹬蹬跑过来问她:“妈妈,我到底该听你的,还是听爸爸的呢?”殷杰一时也无法回答儿子。
一晃,殷杰和老卡的婚姻走过20载。用老卡的话说,他和殷杰的感情经历过战火洗礼,变得像中非友谊一样牢不可破。而殷杰则更喜欢和老卡过吵吵闹闹的烟火日子。她觉得吵吵闹闹也是爱,有老卡和孩子的日子对她来说就是天堂!
第341篇、丘吉尔的生日宴会
1943年11月30日这一天,是英国首相丘吉尔的六十九岁寿辰。第二次世界大战进入了十分微妙的阶段,为了彻底摧毁世界法西斯联盟,丘吉尔以庆祝生日的名义,邀请了美国总统罗斯福和苏联统帅斯大林等34位贵宾,前往埃及开罗聚会,以便共商大事。
贵宾们陆续辗转来到处于战时紧急状态下的开罗,纳粹的特务们也迅速眉集这座古城。
丘吉尔的侍卫长汤普森负责这次具有特别意义的庆祝会的安全工作,他命令情报机构开足马力,仔细调查每一个来宾的详细情况。遇有可疑之处,再重点调查,他对情报机构的头头说:“即使疑点出现在罗斯福总统或斯大林元帅身上,你们也要紧追不舍,一点也不能放过。” 那位头头反问道:“如果疑点出在丘吉尔首相身上呢?” 汤普森果断地说:“那也毫不犹豫地追下去!这么复杂和危险的国际形势,谁能保证纳粹不偷换丘吉尔首相,借此机会干掉罗斯福和斯大林呢?!” 当然,调查的重点还在那些来宾身上。
不久,情报机构的头头悄悄找到汤普森,对他说:“我们将34位来宾的情况都细细筛了两遍,最可能出问题的是罗斯福总统新聘的私人秘书霍克,这人虽然年轻有为,但他的经历太复杂了。我们查到,他在瑞士曾与盖世太保的特务有过接触。来到伦敦后,他又两次单独上街,把我们派去盯梢的特工也甩掉了。我想,你是否能……” 汤普森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去找丘吉尔首相,对他说:“我建议,明天的庆祝会不让罗斯福的新任秘书参加……” 丘吉尔皱着眉头,放下粗大的雪茄烟,说:“那怎么行呢?!你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在这个年月里,谁能保证自己没跟盖世太保的特务打过交道呢?你们能凭这一点,就不让他参加这么重要的聚会吗?” 汤普森还是不死心,他改口说:“我们可以制造交通事故,或在他的咖啡里放安眠药,让他错过庆祝会的时间……” 丘吉尔听后,猛地将雪前掀灭,大声吼道:“不行!如果你们搞错了,这对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来说,将是多大的损失!我绝不允许这么搞!” 汤普森低下头,露出一筹莫展的愁容,这时,丘吉尔换了一种比较缓和的口气说:“或许,你可以暗示一下罗斯福总统的侍卫长,让他们美国人自己处理内部问题。” 顿时,汤普森觉得眼前有了一线光明。
他很快找到罗斯福的侍卫长鲍杰,把他拉到密室,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他。谁知,这位大名鼎鼎的保镖却大大咧咧他说:“你太神经过敏了!霍克先生常在罗斯福左右,他的口袋里常放着手枪,如果他真是纳粹的人,美国总统早就没命了!” 汤普森告诫他说:“很可能以前没有直接联系,而这一次,盟国的领袖都在这里,纳粹对他下了很大的赌注,重金之下,你能保证他不动心吗?” 但是,鲍杰仍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说:“明天,霍克先生一定要参加丘吉尔首相的生日庆祝会,而且,他跟我们一样,也带着枪。” 汤普森简直有点生气了,他没料到美国总统的侍卫长也像花花公子那样,一点也不考虑别人的担心。
他又找到斯大林的卫队长米雅夫,婉转地告诉他说,明天的庆祝会要格外小心,可能有人要谋害盟国的领袖们。
米雅夫十分紧张,反复追问,但汤普森又不敢和盘托出,只能说:“小心点吧,尽力保护好大元帅,庆祝会的安全工作,主要由我们来做。” 第二天,丘吉尔首相的生日庆祝会准时举行了。汤普森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那位霍克先生。他是与罗斯福总统同车到达的,他的手上拎着一只精致的小包。
不一会儿,霍克先生小心翼翼地拎着那只精致小包,把它放在礼品桌上,又顺手取过一束鲜花,放在小包上面。这一举动,惊得汤普森的心吊到了嗓子眼上。
他想,包里一定有枚爆炸力很强的定时炸弹!如果不及时排除,时间一到,这里将出现震惊全世界的大悲剧! 他趁霍克在寻找座位时,快步走过去,将精致小包夹在胳膊下,旋风似地离开大厅,在花园里小心地把包打开。
包里是一只金钟,钟面上镶嵌着钻石,显得十分昂贵。汤普森看了一下制造厂家,那是瑞士一家世界闻名的钟表厂生产的,后面还刻着一行祝辞:生命与时间并存。
他仔细察看了闹时钟的位置,发现它指在8小时后的地方,但还是小心地将金钟拆开,看清内部没有任何异物,才放心地将它装好,塞进小包,又送回大厅。
这时,餐桌上已经燃起69支生日蜡烛,丘吉尔首相春风满面,跟罗斯福总统快活地交谈着。在他的左右,坐着首相的女儿和美国大使,斯大林坐得稍远一点,显得有点心事重重。那个米雅夫神色更是紧张,他的右手插在裤袋里,不停地在斯大林周围转来转去,仔细打量着每一个走近的人。
汤普森知道,米雅夫右手正握着枪,他会随时开枪射击的。
与米雅夫相反,罗斯福总统的侍卫长鲍杰却一脸馋相,吃完这个吃那个,仿佛已有一千年没上宴席了。
汤普森摇摇头,又在人群中寻找起那个令人不安的霍克来了。
这时,霍克正和那些秘书们坐在一起,显得安份而又不惹人注意。但是,汤普森注意到,每当有侍者在门口出现时,他都要抬起头,仔细端详一番。
汤普森敏感到,他那种眼神,不是在弄清上的是什么菜看或点心,而是在辨认人!他要在侍者中辨认什么人呢? 这么一想,汤普森有点儿毛骨惊然:如果纳粹在侍者中安插了杀手,那可不得了啊!虽然每道菜肴或点心送上去之前,都由负责安全的人员先品尝、检验一番,但是,来宾很多,菜点十分丰盛,忙乱中,谁能保证不出差错呢? 正在这时,他发现霍克先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桌子,轻轻走到餐厅最后一道门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汤普森心中一愣,他断定霍克在等人,立刻快步走过去。
这时,餐厅的南门突然开启,一个侍者手托一只大盘子出现在门口。盘子里放满布丁和盛有冰淇淋的杯子,看上去堆得很高,也很重。汤普森还来不及思索,却发现那个侍者脸上露出了惊恐痛苦的表情,脚步踉跄,摇晃着要跌倒下来。那个霍克先生似乎也发现了异常,他站起来,双手抖动着,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那个吊儿郎当的鲍杰也挤了过来,像是要挑些什么可口的东西。突然,侍者摇晃着倒在他的身上,盘子里的布丁和冰淇淋也跟着倾倒在鲍杰身上,弄得他浑身上下白一块红一块,像是电影里的滑稽明星。
来宾们听到侍者栽倒的响声,看见鲍杰浑身涂满冰淇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但是,刹那间,餐厅里断电了,四周一片漆黑。汤普森立刻叫道:“抓住那个侍者!当心他的盘子!” 这时,枪声响起来了,碗碟的碎裂声、桌椅的翻倒声和来宾的惊叫声混成一片,保卫人员很快亮起了备用手电筒,他们发现,丘吉尔、罗斯福和斯大林三人安然无恙,就紧紧围在他们四周,向餐厅的北门转移。
汤普森赶上前去,发现美国总统的新秘书头部中弹,鲜血淋淋地倒在椅子上,他的身旁掉落了一把手枪。那个待者也死了,他的喉管上被人吹中了一根毒针。
汤普森捡起那个盘子,发现底部被装上一枚小型定时炸弹,指针指在12点上。汤普森倒抽一口冷气,迅速看了下表,发现离爆炸时间还有三分钟。
他擦了擦鼻子上的汗,拔出炸弹的引信。这时,大家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霍克先生不是自杀的,打中他脑袋的那颗子弹出自另一支手枪。汤普森估计是那个装作吊儿郎当的鲍杰,但他摇摇头否认说:“我怎么敢杀自己的同行?不过,我得提醒你,他坐的那扇门旁,有控制整个餐厅电源的开关,你们的保卫人员疏忽了……我还得提醒你一句,用毒针杀人的方法,好像是东方式的。” 说完,他又使劲地扑起身上沾着的冰淇淋来了。汤普森悦,“我看得清清楚楚,侍者跌倒时,他身边只有你和霍克,斯大林的保镖都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他们不可能既开枪又吹毒针,我想……” 这时,鲍杰摇摇手,制止他说:“别找麻烦了,只要首脑们安然无恙,就把这件事当作事故处理吧,不过,你们应该查查霍克先生在瑞士银行是否新存了钱。” 很快,英国情报机构想方设法查清了霍克先生在瑞士的银行帐户上新增加了五十万英镑,这笔钱,一定是纳粹收买他时付给的。
后来汤普森一直希望在鲍杰的回忆录里弄清是谁杀死了纳粹的这两名奸细,但是,美国总统恃卫长的回忆录一直没有问世,至少,它没有公开出版。
但是,汤普森从此一直十分欣赏表面上吊儿郎当,实质上干练潇洒的这位美国同行。
第342篇、怪人比特
故事发生在1941年德国法西斯进攻苏联的这段时间里。
且说苏联某区梅得委多夫卡村里,有一个怪人,名叫比特。比特是个五十上下年纪的矮个儿,两只鼻孔奇大,一头稀稀朗朗的红头发。他出身地主,本人也被判过10年刑,村里都当他是个刺头儿。
这年秋天,德寇的坦克成单行爬进了他们村。村里的年轻人都打游击去了,留下来的全是些老弱妇幼,只有比特一家人没走。当坦克隆隆驶来时,比特就跳到靠窗的那条长凳上,将鼻子贴在玻璃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冷笑。他的老婆虽说出身贫穷,只是嫁鸡随鸡,一直是丈夫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这天见她的丈夫眯着眼睛在笑,她就试探着说:“我说,比特,德国人一进来,兴许咱们家翻个个吧?”比特没吱声,只是指头叩了几下桌面。中午时光,他老婆又说开了:“我说,比特,他们已经将村苏维埃的牌子摘下来了。兴许,咱家早年充公的那幢房子能还给我们了吧?听说,附近村子里几个劳改犯当上了村长,德国人给了他一幢屋子和一匹马……你吃够了苏维埃的苦头,眼下尔总多少能得到一点好处吧?”比特冷冷地说:“你少噜苏几句不成吗?没有人当你哑巴,你这个大傻瓜!” 第二天,德国法西斯军队已在他们村里住下来,他们将司令部安在原来属于比特家的那幢铅皮屋顶的漂亮房子里。还贴出了布告,要俄罗斯人按他们说的去做,不服从命令的,刑罚有一条——处死。德国士兵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见什么抢什么,吓得比特的老婆只好将家里一切的食物和值几个钱的东西,全藏进了地窖,上面还铺上厚厚的草灰。但是他们家逃过了这一劫——德寇竟没上他家来搜查、抢劫。
第二天,两个带着来福枪的士兵来了,他们说:“你是比特吗?司令有请!”比特戴上帽子,一声不吭地上德军司令部去了。德军司令是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说得一口流利的俄语。他对比特说:“比特先生,你的历史我们一清二楚,你过去是苏维埃政权的仇敌,我们希望你能继续往下干。我任命你为这个村里的村长,你只需干两件事:一是将全村居民的情况,尤其是与游击队联络的情况,向我们报告;二是赶这批懒惰成性的混蛋去干活。……好吧,就这些,干得好,我们亏待不了你;干得不好,那就只好怨你自己命苦了。明天一早,我们将处决两个游击队员,你要把所有村民赶到场。”比特将帽子放在膝盖上,眯着眼睛认真地听着,一声不吭。
回到家里,比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蒸汽澡,喝足了茶,然后躺下睡觉。
黎明前,他从家里出发向树林走去。离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游击队司令部。
司令部就坐落在湖沼中心一个小岛上。这天清晨,两个身穿湿漉漉紧身上衣、短裙子和高统皮靴的姑娘出现了。她们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将比特领进来。
比特的眼睛用头巾蒙着,双手高举过头。比特眼睛上的蒙布被解开了。比特说:“对不起,我有点事要找你们。”游击队参谋长冷冷地说:“难道德国鬼子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吗?”比特说:“恰恰相反,德国鬼子要我为他们干活,你知道,我因破坏罪被判过10年刑。” 参谋长说:“是呀,那么,你这次来有何贵干?”比特坐下来,把两只手交叉在肚子上,说:“是呀,我也知道你们信不过我,只是没办法,昨天他们来找我,要我当伪村长,明天,他们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杀两个游击队员……”话来说完,游击队队长“霍”的跳了起来,骂道:“你说什么,你这个瘟神!”参谋长劝道:“队长,请坐下,咱们先听他说。比特,你往下说。”比特咕噜道:“首先,我要说,我确实是一个破坏分子,当时我一念之差,曾向一个农业专家要了点毒药想去毒杀牲口,临到下手了,转而一想,牲口有什么罪,干吗平白遭罪?就把毒药扔了。可是那个农业专家被捕后却供出了我……只是我是个俄罗斯人,我不会出卖我的良心,我不能眼看他们这批畜生污辱、杀害咱们俄罗斯人……眼下苏维埃政权武装了人民,领导人民在抗击这批畜生,我感谢你们。我早已将旧日的仇恨一笔勾销了,我请求你们允许我为你们做点事。”比特越说越激动,他用手将羊皮便帽的帽檐拉下来盖住了自己的前额,继续说:“好吧,现在请你们下个决定:要不将我带出去枪毙了,当然这使我很难过;要不就相信我,让我去当你们的情报员,我自会将德国鬼子的所有情报一古脑儿送给你们。你们放心,我不怕死,不会出卖你们的。” 队长和参谋长听罢,走进隐蔽所去了,在那儿,他俩作了一次小小的争论,一个说要相信这么一个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一个说游击队眼下缺少的正是这个眼线,失去这么一个好机会未免太愚蠢了。最后,队长爬出了隐蔽所说:“比特,我们相信你。只是,你记住我的话,万一你骗了我们,那么,你小心着,即使你钻进了地狱,我们也要将你揪出来!”比特满脸放光,“刷”的站起,脱下帽子,深深鞠了一个躬。他在交代了以后送情报的方法后,两个姑娘又将他蒙上了眼睛,送他出了丛林。
星期一的一大清早,一个淅淅沥沥下着细雨的阴沉天,德国鬼子吆喝着将所有居民全赶到广场上。广场上新近架起了一副单杠,单杠上挂着两条打着活结的细绳。他们是要绞死阿列西和一个小学女教师。阿列西被德寇打伤,这名姑娘企图背着他逃走,遗憾的是他俩一齐被捕了。两个人坐在一辆卡车的车厢里,姑娘被剃光了头发,小伙子被打得犹如一袋面粉似的倒在车上。卡车倒退着驶。单杠下,两个士兵跳上车去。突然,姑娘强睁开了眼睛,开口了:“同志们,我就要死了。记住吧,杀死这些德国鬼子……”一个士兵一巴掌堵上了她的嘴,将活扣套在她的脖子上。蓦地,半死不活的阿列西不知哪来的力气,用他吵哑、刺心的声音喊道:“同志们,杀尽这帮鬼子,为我们报仇!”另一个士兵打了他一拳,也将活扣扣上他的脖子,当卡车倏的一下开走的时候,人们的哭声越来越响。唯有这个比特村长不露声色地站在一边,冷冷地打量着这一切,就像这一切都是习以为常似的。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参谋长亲自站在一个小山谷的橡树林里,原先约定由比特沉默寡言的女儿来送情报,可是来的竟是比特本人。他平心静气他讲了两个游击队员被杀的经过,然后说了几条对游击队来说甚为重要的情报,最后,从帽子里取出一张地图来,上面用十字标着德军在村里的汽油库和弹药库。参谋长看了一眼,说:“比特,听着,为了你的安全,今后再不准你写东西了,一切都得记在心里才对;还有,以后,你得派你的女儿来,你本人别再冒险了。” 比特走后,游击队去核实了他的情报。对,他的情报十分的准确。于是,随之而来就有好戏看了,德军装载弹药和士兵的列车被炸,德军的弹药库屡屡飞上天去,德军的汽油库烧起来照亮了半爿天。
比特的女儿叫安娜,这个姑娘也是好样的。她长得苍白瘦削,但是干什么事都从不激动。她隔三差五地送来情报,说的时候总是那么有条不紊、不慌不忙,就像在背诵一篇枯燥乏味的课文似的。有一天,她又来了,说:“我爹说的,德国鬼子新到一批汤姆枪,存在仓库,仓库钥匙他有一把。你们明天夜里去取最好,对哨兵只能动刀子,千万别动枪。” 在德国鬼子的眼里,比特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他对主人绝对的恭顺和驯服,冷酷而有急智。只是苏联游击队太神出鬼没了,他们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才运的枪支,隔了一个晚上就被抢走了,还搭上了两条哨兵的命;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游击队突然袭击了德寇司令部,一颗手榴弹砸碎玻璃扔进了司令的房间,要不是他的运气好,那天他正好上了一趟厕所的话,连他自己的这条狗命也送上了。只是等到天一亮,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昨晚刚送来的那只装有绝密文件的小箱子。倒是比待抖颤颤地来了,他送来了一只公文箱和一只小提箱,还有一件涂满了烂泥的制服,他说他是在菜地里捡到的。
看来,是游击队丢下的。当然,那份绝密文件早已不翼而飞了。
然而,终于有一天,比特被敌人看出了破绽而被逮捕了。这是他求功心切的缘故。出于对德寇的刻骨仇恨,他自作主张偷出了德军的一颗橡皮图章和一张公用信笺,还从仓库里背出了一架德文打字机。他跑到邻村,要一位懂德语的校长为他打一张能进得了城市军区司令部的通行证。不料这位校长在公文中还是出了点语法错误,以致被敌人看出了纰漏,把他连同这张事先伪造的通行证一起送到了村里。以后的几天当然是够比特受的了。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并不怕死。
幸好几天后苏军反攻了,德军兵败如山倒,他们丢下许多尸体,海水退潮一般地退走了。苏军和游击队冲进了村子。在村口,安娜叫住了参谋长。
她的头发上沾满了尘土,衣衫褴褛,人像一下子老了10岁,但还是很沉着。
她问道:“参谋长,你们是在找我的爹吗?”参谋长说:“是呀是呀,他在哪里?还好吗?”安娜口齿很清楚地说:“德国鬼子烧光了我家的屋子,枪毙了我的妈妈和弟弟,并且拷打了我爹足足4天。不过,他一个字儿也没说。
他好像还活着。你们跟着我看看去!”她居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流。
他们飞步冲到了比特的祖宅里,也就是那间铅皮盖顶、做过德军司令部的那间屋子里,看见比特只穿一条短裤,被挂在牛棚的横梁上。他的两腿犹如两条发青的丝瓜,胳膊被捆在背后,浑身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一个吓人的大铁钩钩住了他的肋骨…… 当游击队员们流着眼泪托住他的身子救他下来时,他竟迷迷糊糊地说:“没事儿,我们是俄罗斯人!” 唉,这真是个怪人!
第343篇、慧眼识骏马
唐朝时陕西省南郑县有个人名叫李幼清,他有一个特长就是善于识别马的好坏。他的这个本事远近闻名。空闲的时候,李幼清便到卖马的市场去转转,散散心,看看市场上是不是有宝马良驹。有一天,一匹烈马被牵到马市场来。那匹马被主人用笼头绊得死死的,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拉住马笼头,还有三四个仆人举着鞭子跟在后面,可那匹马依然乱叫乱踢,看上去像是要踢开人逃去,市场上的人看到这匹烈马都躲得远远的,唯恐被它尥上一蹶子,更没有人愿意去买这匹烈马,而远远地围观这匹马的人却越来越多了。这时,在市场上闲逛的李幼清看到这边人声喧哗,急忙跑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看见是李幼清来了,赶紧让开一条路,还有人对他说:“李爷,你快来看,那匹马,喷,性子这么烈,样子也这么难看,还好意思牵到市场来卖,自己杀了吃算了,真是丢人现眼。”旁边那烈马的主人听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李幼清什么话也没说,走到那马跟前,仔仔细细地端详那匹马。周围的人看到相马能手李爷在看马,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一个个都不再说话了。李幼清看了好一会,然后又向马主人询问这匹马的情况,马的主人立即回答道:“不瞒您李爷,这马没法说,好处一样也没有,坏毛病样样都有,干什么活都派不上用场,留着它占着我的马厩,吃了我的草料,所以只好卖了它。我也不想讲什么价钱,哪位爷看中了,随便给个价就行了。”李幼清听完了,当即出了300贯的价,对马主人道:“这匹马我看中了,既然你说随便给个价,这些钱您就跟我到家里去拿吧。”那马的主人看李幼清出这么多钱买他的这匹烈马,十分吃惊,以为李幼清跟他开玩笑,忙道:“李爷,我这破马哪值这么多钱呢,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吧。”他还想说什么,边上的人嚷开了,纷纷说:“今儿李幼清是怎么了,市场上放着那么多好马他不买,偏偏出了这么多钱去买匹没人要的劣马。”“没准李爷今天又多喝了两盅黄汤。”听了这些,李幼清微微一笑,指着那匹烈马对众人道:“你们光看到这匹马性子烈,样子也不好看,其实这只是它的外表,再说它的主人又不懂马,把它和其他劣马放在一起喂养,马槽又脏又乱,没有人给它洗刷鬃毛,没有上好的饲料喂养。像这种养法,是匹劣马倒也罢了,吃粗粮干粗活,倒也适得其所。可这马……”讲到这儿,李幼清故意顿了一顿。周围好奇的人赶紧问道:“这马怎么啦,难道是匹千里马不成?”这时李幼清才接着说:“这确实是一匹不平常的马,你们看这马的气色不同于一般马匹,有一股神骏之气,这匹马的骨骼清奇。用养劣马的法子来喂养这么一匹好马,这马又怎么能够表现出它的特长呢?再说让它天天跟那些劣马泡在一起,就像有才的人被埋没在一群庸人之中一样,郁郁而不得志,于是这马的性情就变得暴躁起来,久而久之就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围观的人听了这番话,半信半疑。李幼清又说道:“你们要是不相信的话,一个月之后,我再把马牵来给你们瞧瞧,你们一定会说我李幼清又得了一匹好马。”说完,他抚了抚马的鬃毛,低声对马说道:“你是匹好马,别人不知道,走,让我帮你去洗洗身上这些脏东西。”说完便牵着那马向外走去。说来也怪,刚到市场上又是叫又是踢的烈马,听了李幼清的这番话,便垂下了耳朵,抬起了头,显出一副驯服的样子,跟着李幼清向外走去。刚才还是半信半疑的人们,这时已经信了一大半了。李幼清给这匹马换了副新笼头,凭着他多年的养马经验,给这匹马配上了干净的马槽,定时为它洗刷鬃毛,给它吃上好的饲料,才过了几天,这马就大变样了。过了一个月,李幼清又牵着这匹马来到马市场上,只见那马昂头挺胸,步履轻盈,毛色发亮,嘶呜起来好像龙鸣一般。大家一看,果然是一匹难得的千里良驹。市场上的人对李幼清佩服得五体投地,富贵大贾们争着出高价买这匹马。从此李幼清的名气更响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344篇、杨太真外传
杨太真外传卷上
杨贵妃小名叫玉环,祖上本是弘农华阴人,后移居蒲州永乐的独头村。她的高祖叫杨令本,曾任金州刺史;父亲杨玄琰,为蜀州司户。
杨贵妃生于蜀州,曾不小心掉入水池中,后人便将这池称为落妃池,池在导江县前(就像王昭君生在峡州,现今便有昭君村之名;绿珠生于白州,现今有绿珠江之名一样)。杨贵妃年幼时,父亲便死去,她寄养在叔父河南府士曹杨玄珪家。开元二十二年十一月,嫁给寿王李瑁。二十八年十月,唐玄宗驾幸温泉宫(从天宝六年十月开始,又改名为华清宫)。令高力士将杨贵妃从寿王宫邸收取宫中,先度为女道士,道号太真,住在大内太真宫中。天宝四年七月,册封左卫中郎将韦昭训的女儿,并将她许配寿王。就在这一月,在凤凰园册封太真宫女道士杨氏为贵妃,衣饰器物的待遇同于皇后的一半。杨贵妃进宫朝见玄宗之日,宫中演奏《霓裳羽衣曲》。(《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登上三乡驿,观望女几山而作。因此刘禹锡有诗道:恭读玄宗皇帝望《女几山诗》,小臣有感:开元天子万事足,惟惜当时光景促。
三乡驿上望仙山,
归作《霓裳羽衣曲》。
仙心从此在瑶池,
三清八景相追随。
天上忽乘白云去,
世间空有秋风词。
再有《逸史》载:“罗公远天宝初年侍奉玄宗,八月十五日夜晚,在宫中赏月,说:‘陛下能跟从臣下到月中一游吗?’他便摘取一支桂枝,向空中抛去,桂枝化为一桥,颜色如同白银般洁白。公远请玄宗一同登桥,走了约数十里,便到了有大城阙之处,公远说:‘这就是月宫。’但见数百名仙女,白带宽衣,在广庭中飘然而舞。玄宗上前问道:‘这是何乐曲?’有人回答说:‘这是《霓裳羽衣曲》。’玄宗把此曲的声调暗记在心,便转回桥上,回头一看,身后的桥随之而消失。次日清晨,诏令伶官,模仿在月宫中听到的声调,创作了《霓裳羽衣曲》。”这两种有关《霓裳羽衣曲》的说法不同,因而备录于此)。这一晚,玄宗授予杨妃金钗钿合,又手拿丽水镇库藏的紫磨金琢成的金步摇,来到贵妃的妆阁,亲手插在贵妃的鬓上。玄宗欢喜异常,对后宫人说:“朕得杨贵妃,如获至宝。”便又创作一支曲子叫《得宝子》,又称做《得琫子》。
先前,在开元初年,玄宗后宫有武惠妃、王皇后。王皇后没有生育子女。武惠妃生有一子,人又长得漂亮,玄宗对她的宠爱超过后宫诸妃。到开元十三年,王皇后被废,后宫嫔妃没有谁能同惠妃相比。开元二十一年十一月,惠妃去世,后宫中虽有良家女子,但玄宗都瞧不上眼,内心常感凄凉。到他获得了杨贵妃,对他的宠爱又超过惠妃。杨贵妃有姐妹三人,都长得丰满、修长、端正,善于戏谑调笑,不拘礼数,往往能巧妙应会皇上的旨趣。每次入宫,总是到很晚的时候方才出来,宫中称贵妃为娘子,礼数与皇后相同。在册封杨贵妃这一天,赠贵妃的父亲杨玄琰为济阴太守,母亲李氏为陇西郡夫人,又赠杨玄琰为兵部尚书,李氏为凉国夫人,叔父杨玄珪为光禄卿银青光禄大夫。再又是她的堂兄杨钊拜为侍郎,身兼数使,兄长杨铦位列朝班,堂弟杨锜又娶了太华公主。太华公主为武惠妃所生,因为母亲受到玄宗的特别宠爱,玄宗对她的念顾又超过其他的女儿,所以,赐予他们的府第与皇宫相连。从此,杨氏一门权倾天下,只要他们有所嘱托,从中央的台、省到地方的府县,就如同奉行圣旨一般,四方珍奇宝货、僮仆、驼马,每天都送进他们的府第之中。当时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皇上对他恩宠极深,称他为儿子,玄宗曾同贵妃在便殿宴乐,禄山每次入座,不拜皇上而跪拜贵妃。玄宗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拜朕而拜妃子?这是什么意思?”禄山回奏玄宗说:“胡人不知晓父亲,只知母亲。”玄宗大笑,赦免了他。玄宗又命杨铦以下杨氏诸人,与安禄山结拜为兄弟,往来之间,必以酒宴相迎送。当初,他们结义的情分很深,但后来权势相当,关系就不和谐了。
天宝五年七月,贵妃因妒忌发横,冒犯玄宗,玄宗让她乘坐单车,令高力士送还杨铦的宅第。才到中午,玄宗便想念贵妃不已,竟至食不下咽,动不动便发怒。高力士探明了玄宗的心意,奏请将贵妃接回来,并先行送去宫、衣物以及司农寺所辖的米面、酒肴百余车。贵妃被遣回家之初,贵妃诸姐妹及杨铦惧怕灾祸来临而全家聚集哭泣,及到帝恩降临,又送来御馔酒食,大家才稍感宽慰。贵妃被遣出宫之初,玄宗无聊,从他身边走过的太监,有些竟遭到鞭打,以至于有因惊恐而死亡者。高力士见此情状,便请奏召还贵妃。到了夜禁之时,便打开安兴坊门,让贵妃从太华公主的宅第进入宫中。到了清晨,玄宗便于内殿召见贵妃,满心喜悦,贵妃跪拜,哭泣谢过。玄宗诏令召来京西两市的杂戏班子进宫演戏,让贵妃欢快,贵妃的姐妹们也进献了食物,与她一同作乐。从此之后,玄宗对她的宠幸一日深似一日,后宫之中再没有人能得到玄宗的宠爱。
天宝七年,加封杨钊为御史大夫、京兆府尹,赐名国忠。封大姨为韩国夫人,三姨为虢国夫人,八姨为秦国夫人,她们同一天接受封命,每人给月钱约十万,作为她们扮妆脂粉之用。但,虢国夫人不施脂粉,为炫耀自己的美艳,常常不施脂粉便去朝见玄宗。当时杜甫就有诗写道:虢国夫人秉承皇上宠恩,清晨上马进入皇宫大门。
却嫌脂粉玷污娇美容颜,
随意梳妆便去朝见至尊。
玄宗又赐给虢国夫人照夜明珠,秦国夫人七叶冠,国忠锁子帐,这些都是稀世之宝,玄宗对他们的恩宠竟是如此之深。玄宗又授杨铦银青光禄大夫鸿胪卿,出行时前列棨戟仪仗,又特授上柱国,一日之内,接连三次下诏令。她们与国忠五家府第建造在宣阳里,大门洞开,超过臣下建造府第的规定,隐然与皇宫相似,车马仆从,照耀京城。他们每每互相炫夸奢华,每建造一堂,费用超过数千万;看见别人府第的建置比自己的雄壮宏伟,便将自己的毁掉而重新建造,大兴土木工程,简直不分昼夜。玄宗赏赐御食以及外方进献之物,都要颁赐五家。自从开元以来,豪贵们的荣盛,没有谁可以与之相比。
玄宗不论去哪里,必与贵妃同行,如果乘马,则是高力士为她执辔授鞭。宫中掌管贵妃所用刺绣织锦的有七百人,雕镂器物又有数百人,供贵妃生日及各时节庆典使用。玄宗又接连派杨益出使岭南,当地官吏每日搜求新奇物品进奉。岭南节度张九章、广陵长史王翼,因为端午节进贡给贵妃的珍玩衣服,同其他各郡不一样,张九章便加封银青光禄大夫,王翼提拔为户部侍郎。
天宝九年二月,玄宗原置有五王帐,长枕大被,与他的兄弟们共处帐内。不久,贵妃便悄悄地将宁王的玉笛拿来吹奏。于此,诗人张祜有诗道:“静寂的梨花院落无人观见,闲来只把宁王玉笛横吹。”因为此事,贵妃又违忤圣旨,被放逐出宫。当时吉温与宫中太监头目很友善,国忠害怕,向吉温求计,然后进宫面奏玄宗,说:“贵妃,只是一位妇人,没有智慧识见,现今她违忤圣上,罪该当死。但她既曾蒙受过圣上的恩宠,只该死于宫中。陛下何必爱惜一席之地,使她就戮于宫内呢?
难道忍心见她在外受到凌辱吗?”玄宗说:“朕任用爱卿,并不是因为贵妃的缘故。”当初,玄宗令中使张韬光遣送贵妃回去,贵妃哭泣着对韬光说:“请奏圣上:贱妾罪该万死,衣服之外所有的东西,都是圣恩所赐,只有头发、肌肤是父母所生。现今我就要死了,没有东西向皇上表示感谢。”说完,便拿起剪刀剪下一束头发,交给张韬光,让他献给皇上。贵妃被放逐出宫后,玄宗内心怅然若失。到这时候,张韬光便将贵妃铰下的头发搭在肩上,向玄宗奏明。玄宗非常惊叹惋惜,立刻派遣高力士召贵妃回宫,从此之后,对贵妃更加宠爱,并又加封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
天宝十年上元节,杨氏五府之人夜游街市,与广宁公主的随从争从西市门出入,杨家的奴仆挥鞭打人,不注意碰上了公主的衣服,广宁公主堕马,驸马程昌裔急忙去搀扶公主,也被鞭击。广宁公主哭泣着向玄宗奏明此事,玄宗诏令斩杀杨家奴仆一人,令程昌裔停职在家,不许上朝。于是,杨家更加骄横,出入宫门,无人敢问,京城长吏,对他们只有侧目而视。因此当时民谣说道:“生女不要悲伤,生男不要喜欢。”
又说:“男儿不封侯女子可作皇妃,你看那女子却可光大家庭门楣。”当时天下的人对贵妃受到的宠爱是如此的羡慕。
一天早晨,玄宗御驾勤政楼,安排了盛大的乐舞。当时有位叫王大娘的艺人,善于头顶百尺竿,这百尺竿上安放木山,形状像瀛州、方丈仙山,王大娘叫小孩手持红色竹节,在木山中进出来往,而自己舞蹈不停。当时刘晏因中神童举而任秘书省正字的官职,方才十岁,聪慧颖悟超过常人。玄宗召他来到楼中,贵妃抱他坐在自己的膝上,给他施粉画眉,戴巾梳头,然后,令刘晏作诗歌咏王大娘顶竿,刘晏应声吟道:楼前百戏竞争奇新,只有长竿奇妙入神。
谁想女子反而有力,
还嫌竿轻上面站人。
玄宗与嫔妃们都欢笑不已,笑声远扬于外。玄宗于是命令将象牙笏、黄纹袍赏赐给他。
玄宗又宴请诸王于木兰殿,当时木兰花盛开,那天玄宗心中不很愉快。贵妃酒醉中欢舞《霓裳羽衣》一曲,玄宗龙颜大悦,方知如回雪流风般的舞姿,可以回天转地。玄宗曾梦遇见十仙子,便制作了《紫云回》乐曲,(玄宗曾经梦见仙子十余人,驾青云从天而下,她们各自手执乐器,在半空中弹奏,乐曲音律清越,真是仙府的音乐。有一位仙人说:“这是神仙音乐《紫云回》,现今传授给陛下,作为正始之音。”玄宗满心喜悦,接受了这支仙曲。醒来,仙曲的余响犹在耳边。清晨,玄宗便令伶人以玉笛练习,完全与梦中乐曲的节奏相合。)以及《梦龙女》,又制作了《凌波曲》(玄宗在东都,曾梦见一女,容貌惊艳,梳着交心髻,大袖宽衣,在玄宗的床前礼拜。玄宗问:“你是何人?”这女子回答道:“妾是陛下凌波池中的龙女,卫宫护驾,小妾确实有功。当今陛下洞晓天界之音,乞请赐予一曲,使我的族类也感到荣耀。”玄宗便在梦中为她弹奏胡琴,并选取新旧曲调,制作新曲,名为《凌波曲》。龙女再拜离去。玄宗醒来,梦中一切完全都在记忆之中。玄宗便会聚宫中乐工,自弹琵琶,演习梦中新曲,写成曲谱。玄宗召来文武臣僚,在凌波宫临池演奏新曲,池中波涛涌起,有神女出现在池心,这神女便是玄宗梦中所见之女。玄宗龙颜大悦,将事情原委告诉宰相,便在池上建立一座寺庙,诏令每年进行祭祀)。这两支乐曲制作完毕,玄宗便将曲子赐予宜春院及梨园弟子以及诸王。
当时,新丰献进一位女伶,名叫谢阿蛮,善于舞蹈。玄宗与贵妃钟爱新制的乐曲,便接受了谢阿蛮。玄宗令她在清元小殿进行表演,并让宁王吹玉笛,玄宗亲自击羯鼓,贵妃弹琵琶,马仙期敲方响,李龟年吹觱篥,张野狐弹箜篌,贺怀智击打拍板,从清晨至中午,君臣欢乐融洽无比。当时唯有贵妃妹妹秦国夫人在旁端坐观赏。乐曲演奏完毕,玄宗开玩笑说:“阿瞒(玄宗在宫禁中多自称阿瞒。)为梨园弟子,今日有幸为夫人演奏,请一缠头作为赏钱。”秦国夫人说:“岂有大唐天子的阿姨没有钱用?”便出三百万作为一局的赏钱。他们演奏的乐器都非世间所有,刚一吹奏,只如清风习习而来,乐声远荡天际之外。贵妃琵琶用逻逤檀木制成,是寺人白季贞出使蜀地还归时所献,木质温润如玉,光彩耀人,犹如镜子可鉴人影,琵琶上还有如金缕般的红色纹彩,攒聚成双凤之形。琵琶弦是末诃弥罗国永泰元年进贡的渌水蚕丝,其光洁晶莹,犹如一串玉珠。紫玉笛是嫦娥旧物。安禄山曾进献三百种各式管乐,都用美玉制成。诸王、郡主、贵妃的姐妹们都以贵妃为师,作为她的琵琶弟子,每一乐曲演奏完毕,都有众多的献赠。这日,贵妃对阿蛮说:“你很贫穷,没有东西可以献给师长,让我给你办此事。”便命侍儿红桃娘取来红粟玉臂支赐给阿蛮。贵妃善于击磬,敲击出的声音如山泉般的清越,并且大多是新的乐曲,虽是那朝廷太常署的梨园乐妓,也无人能赶得上。玄宗曾命采集蓝田绿玉,雕琢成磬,再制作挂磬的木架,配以流苏,用金钿珠翠来装饰,又铸造两尊金狮子,作为架座,但见纹彩绚丽,一时无比。
先前,在开元年中,宫中看重木芍药,即现今的牡丹。(《开元天宝花木记》说:“宫中称呼木芍药为牡丹。”)宫中得数株红紫的、浅红的、纯白的,玄宗命移植在兴庆池东面的沉香亭前,正值牡丹花盛开之时,玄宗乘坐照夜白宝马,贵妃以步辇相从于后。玄宗诏令挑选梨园弟子中艺技最精之人,得乐工十六人。李龟年以善歌名盛一时,他手捧檀板,率领众乐工来到,正要歌唱,玄宗说:“赏名花,对爱妃,哪能用旧的乐词?”急命李龟年手持金花笺,宣翰林学士李白马上进献《清平乐词》三篇。李白承旨,苦于昨晚的酒醉未醒,便提笔写下三首歌词。第一首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第二首道:
一枝红艳露凝香,
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第三首道:
名花倾国两相欢,
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
沉香亭北倚栏干。
李龟年手捧词章进上,玄宗命梨园弟子略调词调,手抚丝竹,便催促李龟年歌唱,贵妃手持玻璃七宝杯,酌上西凉州的葡萄酒,微笑着领受乐歌,觉得很是惬意。玄宗调弄玉笛来倚和乐曲,每当一曲快完而将换阙之时,玄宗则放慢节拍,以取悦贵妃。贵妃饮完酒,整理好绣巾,向玄宗再次拜谢。从此之后,玄宗眷顾李白超过其他翰林学士。
恰恰高力士始终把为李白脱靴当作耻辱,他日,贵妃重吟李白所作之词,高力士假意说道:“臣下开始以为贵妃怨恨李白,深入骨髓,为什么反而对他如此顾念不舍?”贵妃一惊,说:“李学士哪会这样来侮辱人?”高力士说:“李白的歌词中将赵飞燕来暗指贵妃,把贵妃您看得极为低贱。”贵妃听罢,深以为意。玄宗曾多次想命李白为官,最终因遭到后宫阻拦而作罢。
玄宗在百花院便殿阅览《汉武帝内传》,当时贵妃后到,用手给玄宗整理一下衣领,说:“看什么文书?”玄宗笑着说:“别问,你知道了,则又纠缠不清。”贵妃把书找去一看,见书上写着“汉成帝获得赵飞燕,飞燕身体轻盈,几乎经受不住风吹,成帝害怕她飘扬飞去,特地造了个水晶盘,令宫人以手托着,让飞燕在上面歌舞。成帝又制作七宝避风台,间隔着将各种品贵香料放在上面,担心飞燕的四肢经受不住风吹”。玄宗对贵妃说:“你呀,任随风吹多少都不怕。”因为贵妃体态丰满,所以玄宗便以这话来戏弄贵妃。贵妃说:“《霓裳羽衣》一曲,可以掩盖前人。”玄宗说:“我才开开玩笑,你就要生气?朕记得宫中有一座屏风,应该还在,等查访到,将它赐给你。”这座屏风以虹霓为名,上面雕刻着前代美人的形状,每人长约三寸左右,房间中的玩赏之器、美人的衣服,都用众多的珠宝拼聚而成,用水精作为地板,外面以玳瑁水犀作为帘轴,帘子以珍珠编连而成,连接精妙,恐非人力所能制作。这座屏风为隋文帝所造,赏赐给义成公主,又随义成公主嫁往胡地。贞观初年,消灭北胡,这座屏风便同萧后一道押归中国,玄宗便将它赐给了贵妃。(贵妃回卫国公杨国忠家,将此屏风带去,安放在高楼之上,没有来得及将它带回宫中。杨国忠中午在楼上休息,走到床前,看见屏风在床的旁边,头刚着枕,便见屏风上的女子全都从屏风而下,来到床前,各自通报名号,说:“我是裂缯人。”“我是定陶人。”“我是穹庐人。”
“我是当墟人。”“我是亡吴人。”“我是步莲人。”“我是桃源人。”“我是斑竹人。”“我是奉五官人。”“我是温肌人。”“我是曹氏投波人。”“我是吴宫无双返香人。”“我是拾翠人。”“我是窃香人。”“我是金屋人。”“我是解佩人。”“我是为云人。”“我是董双成。”“我是为烟人。”“我是画眉人。”“我是吹箫人。”“我是笑躄人。”“我是垓中人。”“我是许飞琼。”
“我是赵飞燕。”“我是金谷人。”“我是小鬓人。”“我是光发人。”“我是薛夜来。”“我是结绮人。”“我是扶风女。”杨国忠虽然圆睁双目,清清楚楚地目睹这一切,但是身体不能动弹,口不能发声。诸位女子各用座具列次而坐,接着,便有细腰乐妓十余人前来,说:“我们是楚国章华宫里的踏谣娘。”说完,就手挽手唱起歌来,歌词说:“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杨造得小杨收。”又有两三个乐伎前来,说:“我们是楚宫里的弓腰娘。你们难道不见《楚辞别序》说:‘绰约花态,弓身玉肌?’接着,便依次表演她们最擅长的艺技,表演完毕,又一一回归屏风之上。杨国忠刚醒来,便觉得非常惶恐,赶快跑下楼,急忙令人把楼门封锁。贵妃知道后,也不想再见。安禄山叛乱平定后,此物还存在,在当时宰相元载家,从这以后就不知它在哪里了。”
杨太真外传卷下
当初,在开元末年,江陵进献乳柑桔,玄宗把十枚种在蓬莱宫,到天宝十年九月秋,结出了果实。玄宗宣旨将它们赏赐给宰臣,说:“朕近年来在宫内种柑子树数株,今秋结下果实一百五十多颗,与江南及蜀地所进献的没有区别,这也可算是有些奇异了。”宰臣们上表祝贺道:“臣下以为上天所培育的东西,不能改变它们正常的本性,出现旷古未有的东西,便可称之为有异常的感应。由此而知圣人统御万物,以天地元气遍布祥和,大道乘时运行,那么各方都会协调一致。那桔柚的栽种,南北方有不同的名称,这实在是造化初始的本意,不是阴阳有所改变。陛下崇尚天道,纲纪真淳,使天地四方合于一家,雨露均洒,混成天宇而遍受滋润,草木有性,凭借地气而默默相通,因此这江南的珍果,成了宫禁中的佳品。它绿色的果蒂含着晨霜,它的芬芳流播在绮丽的殿堂,它金色的外衣,像日光一样地灿烂,绚丽的色彩比过了红色的院庭。等等。”玄宗将此果颁赐给大臣。另有一枚合欢果,玄宗与贵妃互相把玩不已。玄宗说:“这果好像知晓人的心意,朕与爱卿确是形同一体,所以称之为合欢。”于是两人促膝而坐,共同进食,并诏令宫人画成图画,意欲传之后世。
贵妃生长于蜀地,非常喜爱吃荔枝。南海所产荔枝,超过蜀地所产,因此,每年都要由驿站的快马从南海飞驰传送至京城,进献给贵妃。但荔枝正好是在暑热的时候成熟,经过一夜,便失去它的鲜味,这一点,后人多不知道。
玄宗曾与贵妃以博采为戏,玄宗将要败北,只有骰子掷出一对四点才能转败为胜,玄宗连连叱喝,骰子不停地转,居然转出一对四点,玄宗异常高兴,便命高力士赐给骰子的四点为红色,民间风俗便承袭至今,不作改变。
广南进贡了一只白鹦鹉,能听懂人的言词,人们称它为雪衣女。
一天早上,它飞上贵妃的妆镜台,自言自语地说:“雪衣女昨夜梦见被恶鹰追杀。”玄宗便令贵妃将《心经》教给鹦鹉,鹦鹉竟能记诵精熟。
之后,玄宗与贵妃在别殿游玩,把雪衣女放在车的竿上一同前往。忽然见有一只鹰直冲下来,将鹦鹉啄杀而死。玄宗与贵妃叹息了许久,把它埋葬在宫苑中,称呼为鹦鹉冢。
交趾进贡的龙脑香,形状就像蝉蚕一样,共有五十枚。波斯人说老龙脑树长出枝节才有这种香,宫中称呼为瑞龙脑。玄宗赐给贵妃十枚,贵妃私自派遣明驼使(明驼使胸腹下有毛,夜晚能发出光亮,白天能跑五百里)带去三枚赠送给安禄山。贵妃又常常送给安禄山金平脱装具、玉合、金平脱铁面碗等物品。
天宝十一年,李林甫死,以杨国忠为相,身兼四十多个官职;天宝十二年,又加封杨国忠为司空。杨国忠长男杨暄,先娶延和郡主为妻,后又拜为银青光禄大夫、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小儿杨朏,娶万春公主为妻。贵妃堂弟秘书少监杨娶承荣郡主为妻。杨氏一门出贵妃一人,娶二位公主、三位郡主,并有三位诰封夫人。天宝十三年,重新赠封杨玄琰为太尉、齐国公;贵妃母亲重封梁国夫人,朝廷为他们建造祠庙,皇上御制庙碑并亲自书写碑文。贵妃的叔父杨玄珪又拜工部尚书;韩国夫人的女婿秘书少监崔珣之女被选为代宗妃子;虢国夫人的儿子裴徽娶代宗之女延光公主,女儿嫁给让皇帝李宪的儿子。秦国夫人女婿柳澄的儿子柳钧娶长清县主,柳澄的弟弟柳潭娶肃宗的女儿和政公主。玄宗每年冬十月,都要驾幸华清宫,经常要过完冬天才还归宫阙,去时即与贵妃同车而行。华清宫内有端正楼,是贵妃梳洗之所;有莲花汤,是贵妃沐浴之处。皇上赐给杨国忠的府第在皇宫东门的南面,与虢国夫人的府第相对;韩国、秦国两夫人的府第又是屋脊栋梁相连,玄宗驾幸他们的府第,必定是经过五家,都要赏赐宴乐。他们随从护驾之时,每家之人编为一队,每队穿着一色的衣服,五家之队聚合在一处,相互映照,犹如百花争艳。妇女们丢遗的金钿、鞋子、珠翠,在路边灿然发光,可以捡拾一捧。曾有人俯身窥视他们乘坐之车,满身的香气竟然数日不绝。每当他们出行,有驼马千余头,以剑南节度使的旌节器仗为前驱,外出有饯别的饮宴,归来有慰劳的酒席。远近各处赠送的珍玩狗马、侍者歌女,在道上一望皆是。待到秦国夫人去世后,虢国、韩国夫人及杨国忠更加豪盛。虢国夫人又与杨国忠乱伦,毫不顾及礼仪,不加检点。每次入朝谒见,杨国忠与韩、虢两夫人连辔而行,挥鞭跑马,一路任情嬉戏,随从官员、侍女百余骑,手持蜡烛,光耀如同白昼,他们身着艳丽的服装在道上行走,不用一点遮蔽,路上观看的人群,排成人墙,无不为之惊骇、叹息。皇室十宅诸王的男女婚嫁,都要借助韩国、虢国两夫人的介绍,每人交一千贯钱,玄宗方才准允婚事。
天宝十四年六月一日,玄宗驾幸华清宫,这天是贵妃的生日,玄宗诏令召来小部乐舞队,(小部,是梨园法部所设置的乐舞队,共有三十人,都是十五岁以下)在长生殿演奏新曲,这新曲还未命名,此时正逢南海来进献荔枝,便将此曲命名为《荔枝香》,左右之人欢呼,声音震动了山谷。
这年十一月,安禄山在幽陵反叛(安禄山本名轧荦山,是杂种胡人,母亲本是一名巫师。安禄山晚年更加肥胖,肚子下垂,竟超过膝,体重有三百五十斤。他曾在玄宗面前跳胡旋舞,快得如风一般。玄宗曾于勤政楼东间设置一架大金鸡屏障,安放一间大床,把帘子卷上,令安禄山坐在一旁,下面摆设百戏,玄宗与安禄山共同观看。肃宗劝谏道:“历观今古,从未听说过臣下能与君主同坐观戏。”玄宗私下说:“他长有异相,我只是借此消灾而已。”玄宗又曾同安禄山夜宴,安禄山醉后睡去,身体化为猪形而头为龙首。左右急忙向玄宗禀告,玄宗说:“这是猪龙,不会有什么作为。”终究不杀安禄山,结果导致中国的混乱)。以诛杀杨国忠为反叛之名。朝廷官员们都认为杨国忠、虢国夫人、贵妃是三位罪魁,但没有人敢把这种话讲给玄宗听。玄宗想让皇太子监国,想传位给皇太子,自己亲自领兵出征。玄宗同杨国忠谋划此事,杨国忠大为恐惧,归家对他的姐妹们说:“我们死在旦夕,现今东宫皇太子监国,我们与娘子都没命了。”杨氏姐妹们便去向贵妃哭诉。
贵妃口衔土块,请求赦免死罪,事情才就此作罢。
天宝十五年六月,潼关失守,玄宗驾幸巴蜀,贵妃跟从。来到马嵬坡,右龙武将军陈玄礼害怕发生兵乱,就对军士们说:“当今天下崩离,万乘震荡,难道不是那杨国忠欺害天下百姓,才落到这样的地步?如若不将他诛杀,拿什么向天下百姓谢罪?”众军士说:“我们早就有这样的念头了。”当时,正值吐蕃和好使在驿站门外拦住杨国忠诉说事情,军士们齐声呼喊:“杨国忠与蕃人谋叛!”军队就把驿站四面包围起来,将杨国忠及其儿子杨暄等人一并诛杀。(杨国忠旧名杨钊,本来是张易之的儿子。武则天天授年间,张易之受到武后无比的宠幸,他每次回归家中,武则天都要诏令他居住在楼中,并把楼梯撤去,用一束束的荆棘将楼四面围住,他身边不再有女奴侍立。张易之的母亲害怕张氏断绝了子嗣,把女奴嫔姝暗藏在楼上墙壁的夹层中,于是此女有了身孕,生下杨国忠。之后,此女嫁给杨家。)玄宗走出驿门来慰劳六军,六军并不解围,玄宗顾视左右责问是什么原因还不撤兵。高力士回答说:“国忠身负大罪,诸将惩罚了他,贵妃是国忠之妹,还在陛下的身边,群臣们哪能没有忧虑恐惧?乞请皇上圣虑裁断。”(另有一种版本上说:“贼根还在,兵士哪敢解散?”这是在指斥贵妃。)玄宗回身走进驿站,驿门内旁有一条小巷,玄宗不忍心回到行宫,便在小巷中倚杖斜首站立,神情黯然,默默无语,久久不动。京兆司录韦锷(韦见素的儿子)进言道:“乞请陛下割舍恩爱,忍下决断,以保国家的安宁。”迟疑良久,玄宗才进入行宫,手抚着贵妃走出厅门,到马道北墙口与贵妃诀别,令高力士赐死。贵妃流涕呜咽,语言不能表达她内心之情,就说:“愿皇上万岁,臣妾确实辜负了皇恩,死而无憾,只乞请允许臣妾拜拜佛。”玄宗说:“愿贵妃在佛门善地转生。”高力士便将贵妃缢死在佛堂前的梨树下。贵妃刚刚绝命,而南方进献的荔枝便送到,玄宗看见荔枝,长声号哭,多次叹息,对高力士说:“给我祭奠贵妃。”祭奠之后,六军还没有解围,玄宗令以绣被覆盖在停尸床上,放在驿站的庭院中,诏令陈玄礼等人进入驿站审视。陈玄礼用手抬了贵妃的头,知其已死,说:“对了。”于是众军才解围。贵妃葬在向西一里多远路北面的坡坎之下,时年三十八岁。玄宗手持荔枝,在马上对张野狐说:“此去剑门,一路鸟啼花落,水绿山青,无一不是引起朕悲悼妃子之缘由。”
当初,玄宗在华清宫时,乘马出宫门,意欲驾幸虢国夫人的府第。
陈玄礼说:“没有向臣下发布命令,天子不可随意出门。”玄宗只好回转马头。第二年,又在华清宫,接近上元日,玄宗意欲夜游。陈玄礼奏道:“宫外就是旷野,必须有所戒备,如若要夜游,请回到城里。”玄宗又不能违背这样的进谏。到这次马嵬坡诛杀贵妃,都是平素敢于进言带来的便利。先前,术士李遐周曾作有一首诗,诗中道: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
若逢山下鬼,
环上系罗衣。
“燕市人皆去”,是说安禄山即来自蓟门之士;“函关马不归”,是说哥舒翰兵败潼关;“若逢山下鬼”,山下鬼,即“嵬”字,即指马嵬驿;“环上系罗衣”,贵妃小字玉环,她的死,是高力士用罗巾勒死的。另外,贵妃常常用假髻作为首饰,而又喜欢穿黄色的衣服。天宝末年,京师有童谣说:“义髻抛河里,黄裙逐水流。”到这时候,都一一应验了。
当初,安禄山曾经在玄宗面前应答对话,常夹杂嬉戏调笑之话。
贵妃常常在座,安禄山对她动了心。待听见贵妃在马嵬的死讯,安禄山多日叹惋不止。安禄山之反,虽说是李林甫培育了他,杨国忠激怒了他,但或许另有他内在的动机。
玄宗入蜀避难之时,虢国夫人已先到了陈仓的官店。杨国忠被诛杀的讯息传到此地,县令薛景仙率领属下去追寻虢国夫人等人。虢国夫人一行正走进一座竹林中,见追兵到,以为是安禄山的叛军,虢国夫人先把儿子裴徽杀掉,又把女儿也杀掉。杨国忠的妻子裴柔说:“娘子何不也给我行个方便?”于是将裴柔及其女儿一并杀了,之后,虢国夫人便自刎,但没有立刻死去。她被押送至监狱中,还问人说:“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叛军?”狱吏回答说:“两者都有。”虢国夫人因血凝在咽喉而死。于是将她们都埋在东城外十几步远的路北杨树底下。
玄宗从马嵬驿出发,走到扶风,道路旁边花开着,又见寺院旁的石楠树长得团圆,喜爱地赏玩之后,把它称为“端正树”,这是玄宗心中有所思念。走到褒斜谷口,正值连绵不断的秋雨下了十来天,在雨中的栈道上,听见铃声隔山相应,玄宗思念贵妃不已,便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怨恨。
唐肃宗至德二年,收复西京。十一月,玄宗从成都归还长安,经过马嵬,让人祭奠贵妃,之后,又想将贵妃改葬别处,李辅国等人都不听从。当时,礼部侍郎李揆上奏道:“龙武军的将士因为杨国忠谋反,所以将其诛杀。现在要改葬已故的贵妃,恐怕龙武军将士会疑惧不安。”
唐肃宗便制止了这件事。已为太上皇的玄宗却密令宦官暗地将贵妃迁葬在其他地方。当初贵妃下葬时,曾用紫色被褥裹着尸身,等到迁葬时,肌肤已经腐坏殆尽,只有胸前的锦香囊还完好存在。宦官将贵妃安葬完毕后,把锦香囊带回献给玄宗,玄宗将它置于怀袖之中,又令画工画了贵妃的肖像放在别殿,早晚观看,歔欷叹息不止。
玄宗被安在兴庆宫中,一天深夜他登上勤政楼,依凭着栏杆向南眺望,但见满目烟月笼罩在夜色之中,玄宗不由自主歌唱道:“庭前琪树已堪攀,塞外征人殊未还。”歌声停歇时,听见外面街坊中隐隐有人在唱歌。玄宗看着高力士说:“该不会是旧时梨园中的人吧?待到天明,为我把他寻来。”第二日,高力士私下在街坊中访寻,召其同去见玄宗,果真是原来的梨园弟子。这之后,玄宗又同贵妃的女侍红桃在一起。红桃歌唱《凉州》之词,这是贵妃所制作的,玄宗亲自吹笛,给她伴奏。乐曲演唱完毕,相视之下,无不掩泣。玄宗因此把此曲扩展,所以现今流传于世的《凉州》曲,比原先的又有所增加。唐肃宗至德年间,玄宗再次驾幸华清宫,跟从的官员、嫔妃,大多不是原来的人,玄宗在望京楼下命张野狐演奏《雨霖铃》曲,才演奏一半,玄宗四望,只觉满怀凄凉,不觉流下泪来,左右之人也为之感到哀伤。
新丰有位女伶人,名叫谢阿蛮,善舞《凌波曲》,先前曾出入宫禁,贵妃待她很厚。这天,玄宗令她作舞,舞蹈完毕,阿蛮献上一只金粟装臂环,说:“这是贵妃赏赐给臣妾的。”玄宗手拿着环,满心凄然,流下泪来,说:“这是我祖天皇大帝击破高丽国时所获得的两件宝贝:一是紫金带,一是红玉支。岐王进献了《龙池篇》,朕便将紫金带赐给了他,红玉支赐给了贵妃。后来,高丽国知道这两件宝贝归我,便上言说:‘本国因失去此宝,风雨不时,百姓流离,兵力软弱。’朕当下认为得此宝不足为贵,便命将紫金带归还他们,唯此环不还。你既从贵妃那里得到,朕今天再看见它,只令朕兴起悲哀之念。”说完,又泪流不止。
到了干元元年,贺怀智又上奏说:“从前,上皇与亲王下棋,令臣下独自弹奏琵琶,(这琵琶以石为槽,以鹍鸡筋为弦,用铁拨来弹奏。)贵妃站在棋盘前观看,上皇数棋子,看来将输,贵妃放开康国进贡的巴儿狗,跳下棋盘把棋局搅乱,上皇满心喜悦。当时风吹贵妃的领巾搭在臣下的头巾上,过了很久,她回转身,领巾方才落下,等到归家,只觉满身香气。臣下便卸下头巾,贮藏在锦囊之中。今天则进献上臣下所藏的头巾。”玄宗打开锦囊,说道:“这是瑞龙脑香,朕曾经把它放在暖池的玉莲花朵上,再来观赏时,尚觉香气宛然犹存,何况把这香施放在丝缕这一类温润细腻的东西上。”说完,更觉凄怆不已。自此之后,玄宗一直耿耿于怀,只是吟唱道: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
须臾舞罢寂无事,
还似人生一世中。
有位道士叫杨通幽,从蜀地而来,知道玄宗思念贵妃,便自荐说:“有李少君的法术。”玄宗大喜,诏令他招来贵妃的精魂。这位道士用尽他的法术去招寻,贵妃的精魂竟然不至。这道士又能神魂游荡,驾驭云气,便越出天界,深入地府探求,竟然也不见贵妃的精魂。道士又旁求四方上下,到最东边,渡过大海,跨越蓬莱仙山,忽见最高山峰上,有许多楼阁。来到它们的面前,只见西厢下有一洞门,朝东,门关着,门额上写着“玉妃太真院”几个字。
方士抽下发簪敲门,有双鬟童女出来开门,方士觉着冒昧,还未及说话,双鬟童女便转身回去。一会儿,有位碧衣侍女出来,问方士从何处来。方士便称自己是天子使者,并告诉碧衣侍女自己前来的使命。
碧衣侍女说:“玉妃刚刚睡下,请稍待片刻。”过了一个时辰,碧衣侍女请方士进入,并指点说:“玉妃出来了。”但见玉妃头戴金莲冠,披着紫绡佩巾,佩着红玉佩,踏着凤鞋,左右侍女七八人。玉妃向方士拜揖过后,便问讯皇帝是否平安,又问天宝十四年以来之事。说完,现出满心的忧郁,指着碧衣侍女,叫她取来金钗钿合,折成两半,将一半交给使者,说:“为我感谢太上皇,谨献上这些东西,望它能寻回往日相爱的情意。”方士将告辞离去,脸上现出并未满足的神色,玉妃便征询他的心意,方士便又上前跪下说:“请求告诉一件当时与太上皇相关之事,这事别人不知道,回去好让太上皇验察。不然,恐怕金钩钿合,反会使我担上新垣平那样欺诈的罪名。”玉妃茫然退步而立,若有所思,然后慢慢地说道:“在天宝十载的那一年,我侍奉太上皇在骊山宫里避暑,正值七月之秋,是牛郎织女相会的那天晚上,太上皇依靠着我的肩膀远望,因仰天感叹牛郎织女之事,我俩遂相互吐露心中誓言:‘愿世世为夫妇。’说完,我俩拉着手各自呜咽不已。这件事只有君王自己知道。”
接着,玉妃又悲伤地说:“由于有此念头,我又不得在此居住,又将堕入下界,并要再结后缘。或升入上天,或再世为人,我都决意要同太上皇相见,像从前一样地相依相爱。”又说:“太上皇也将不久人世,唯愿他自己珍重,不要自己苦自己。”
使者回来,将事情一一向太上皇奏明。太上皇内心受到极大的震动,感到非常悲伤。等到被迁移到大内中的甘露殿,没有一天不在悲悼贵妃,于是便拒食谷物,以吸气养生。张皇后进上樱桃蔗浆,太上皇也不吃。他常常玩弄一支紫玉笛,只要吹奏几声,便有双鹤从天而下,立于庭院之中,徘徊而后飞去。太上皇曾对侍女宫爱说:“我奉上帝之命,为元始孔升真人,在此期间,可以同贵妃再次相会。这笛不是你所看重的,可将它送给大收。”(大收,代宗的小字。)说完,即令人准备热水沐浴,并说:“我若就枕而卧,慎勿惊动我。”后来宫爱听见太上皇在床上有响动,惊骇间去观视,太上皇已经驾崩。
杨贵妃死的那天,马嵬坡一位老妇曾拾得锦筒袜一只,相传过往客人赏玩一次,要付百钱,这老妇人因此前后获钱无数。
可悲啊,玄宗在位太久,对日理万机感到厌倦,又常要同大臣们讨论国事,检查他们的政绩,很难满足个人的私欲。自从得到李林甫,便将政事全部委托给他。故而断绝了逆耳的忠言,肆意恣行饮宴作乐,衽席之间,没有尊卑之别,不以为耻,这都是由李林甫促成的。到玄宗避难西蜀,朝廷陷没,百官被俘,妃王被戮,兵祸满天下,叛毒流四海,这都是杨国忠招来的祸患。
史臣说:“礼,是用来定尊卑,治家国的。国君不像国君,那怎么能享国久远?父亲不像父亲,那怎样能端正家风?只要有此一事,没有不败亡的。唐明皇有此一误,便给天下留下了他的羞耻。所以安禄山叛乱,天下指认有罪魁三人。现今作这篇外传,并非仅仅只是拾取杨贵妃的故事,而且是要借此来惩治祸乱的阶源罢了。”
第345篇、迷楼记
隋炀帝晚年,特别沉迷于女色。有一天,他对身边的侍从说:“人主享有天地间的所有财富,也应该尽情享受年轻时能享受到的快乐,使自己称心如意。我的天下安定富庶,没有外患,使我能满足享乐的愿望。我的宫殿虽然壮丽宽敞,但遗憾的是没有曲房小室,幽轩短槛。
如能得到这些,那么我就希望终老其中了。”
近侍高昌上奏说:“臣有一位朋友项升,是浙江人,自称能建造宫室。”第二天,召来项升询问。项升说:“臣请求先让我献上宫室的图纸。”过了几天,把图纸进献上来。炀帝披览之后,十分高兴。当天就诏令主管官员,要他们供应用料木材。总共役使民工数万,经过一年时间才建成。但见楼阁高低参差,门窗相互掩映。幽深曲折的房间,白玉的和朱红色的阑干,互相连接,回环四合,弯弯曲曲的房屋相互连通。千门万户,上下金碧。金龙伏于梁栋之下,玉兽蹲踞于门户两旁,墙壁和台阶映射光彩,镂花的窗户透过阳光,巧夺天工达到极点,是自古以来所没有的。耗费钱财金玉,使国库为之一空。如有人误入其中,即使转上一整天也不能出去。炀帝游幸之后,大喜,对身边的人说:“让真正的仙人游览其中,也会迷路的。可把它命名为‘迷楼’。”
诏令赏赐给项升五品官,还赐给他内库的绢帛一千匹。诏令挑选后宫中良家女子数千名,让她们在迷楼内居祝炀帝每去游幸一次,有时一个多月都不出来。
这个月,大夫何稠进献御童女车。车子的尺寸规格非常小,只能容纳一人,车中装有一种机关,用这机关锁住女子的手脚,丝毫不能动弹。炀帝以处女进行尝试,非常欢喜。召来何稠,对他说:“你的巧思,怎么会如此神妙?”就赐以千金,以表彰他的巧思。何稠出来后,对人谈起车子的机巧。有明白人就说:“这可不是合乎道德的东西。”何稠又进献一种转关车,用人来拉它,可以升楼阁如行平地。在车中与女子交合,女子会自动摇摆,炀帝更加高兴。他对何稠说:“这车叫什么名字?”何稠说:“我是任意造成的,没有名字,希望皇上赐给佳名。”炀帝说:“你任你的巧意造成此车,我得到后,任我的心意来取乐,可把它命名为‘任意车’。”何稠再三拜谢而去。
隋炀帝又命令画工绘制了几十幅男女交合的图画,把它们悬挂在阁楼中。那一年,上官时从江南被替调回来。他用乌铜铸造了八面门扇,每面门扇高五尺、宽三尺,将它们打磨光滑,成为铜镜,作为屏风,可以环立在寝室里。他带了这些屏风到皇宫中进献。炀帝把这些屏风放进迷楼内,在屏风里与女子交合,人体的最细微处都显现在铜镜中。炀帝大喜说:“绘画只能得到人的大致相貌,这种屏风能得到人的真实面容,要超过绘画万倍哩。”又以千金赏赐上官时。
炀帝整天沉溺于迷楼里荒淫享乐,把自己的精力都耗尽了,感到十分疲惫。他望着近侍说:“我回忆初登帝位时,十分辛苦却不想睡觉,要得妇人枕着方能合眼。刚像是入梦,又马上醒过来。现在一睡下去就昏昏糊糊地醒不过来,一接近女色就感到疲惫,是为什么呢?”
改天,矮人王义就上奏说:
臣是乡野间一个残疾人,做什么事都赶不上别人。出生于偏僻辽远皇恩难及之地,有幸因为入贡,得以留在后宫做扫除的工作。陛下对臣特加宠爱厚遇,臣曾经自施宫刑以求侍奉陛下。从此出入陛下的卧房内室,来往于各宫室之间,方今陛下的亲信,没有比得上臣的。臣因此得以阅览宫中图籍,反复玩味,略有所得。臣听说人有精气便耳聪目明。陛下尚未登基之时,先帝勤俭,陛下也很少亲近声色,每天接近的都是有德之士。陛下精气充实于内,清朗的神貌便表现于外,所以白天晚上都不想入睡。陛下这几年来声色无数,充盈后宫,陛下日夜游宴于其中。不是吉庆节日,陛下何尝亲临前殿?其余时候也多不上朝。偶尔接见远方宾客,或接受不定时的庆贺,也很晚才坐朝,不到片刻,就圣驾起身进入后宫。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尽的欲望中,臣早就料定陛下会疲惫的。臣听说古时候有位山野老叟在盘石上独自歌舞。
有人问他说:“你为什么独自一人会如此快乐?”老叟说:“我有三乐,您知道吗?”人问:“哪三乐?”老叟说:“人生难遇太平盛世。我现在不见兵革,这是一乐。人生难得肢体完全。
我现在不残疾,这是二乐。人生难老寿。我现在八十岁了,这是三乐。”这人听后,叹赏而去。陛下享有天下的富贵,圣貌轩昂飘逸,有龙凤之姿,却不自己珍重爱惜,陛下所想的确实赶不上那山野老叟。臣是微不足道的一介小民,难于报效圣上恩德,不知忌讳,实在冒犯龙颜。
于是俯伏在地,流泪哭泣。炀帝就命人将他搀扶起来。
第二天,炀帝召来王义对他说:“我昨晚思考你的话,极有深理。
你是真正爱护我的人。”就命令王义在后宫选择了一间静室,炀帝住在里面,宫女都不得进入。呆了两天,炀帝很气愤地出来,说:“怎么能郁郁寡欢地居住在这里呢?如是这样,虽然寿命有千万岁,又有何用。”
于是又再次进入迷楼。
迷楼中宫女无数,后宫不能侍寝于皇帝的也极多。后宫宫女侯夫人有美色,有一天,悬梁自尽了。她的手臂上挂着一个锦囊,里面装有文章,左右将它取出来进呈皇上,原来是一些诗。有《自感》三首说: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科。
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
欲泣不成泪,悲来翻强歌。
庭花方烂熳,无计奈春何。
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
不及闲花柳,翻承雨露多。
《看梅》二首说:
砌雪无消日,卷帘时自颦。
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春。
香清寒艳好,谁识是天真。
玉梅谢后阳和至,散与群芳自在春。
《妆成》说:
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
不及杨花意,春来到处飞。
《遣意》说:
秘洞扃仙卉,雕窗锁玉人。
毛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自伤》云:
初入承明日,深深报未央。
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王。
春寒人骨清,独卧愁空房。
飒履步庭下,幽怀空感伤。
平日新爱惜,自待聊非常。
色美反成弃,命薄何可量?
君恩实疏远,妾意徒彷徨。
家岂无骨肉,偏亲老北堂。
此身无羽翼,何计出高墙?
性命诚所重,弃割良可伤。
悬帛朱栋上,肝肠如沸汤。
引颈又自惜,有若丝牵肠。
毅然就死地,从此归冥乡!
炀帝读了她的诗,止不住地伤感。他又前往看她的尸体,说:“她已死去,容颜还像桃李花那般美丽。”于是紧急召见中使许廷辅说:“我过去派你到后宫选择女子进入迷楼,为什么单单不要这个人?”就命令将许廷辅投进监狱,赐他自尽,用厚礼殡葬侯夫人。炀帝每天吟诵侯夫人的诗,酷爱其文,就命令乐府配乐歌唱。炀帝又到后宫亲自挑选百名女子进入迷楼。
大业八年,方士□千进献大丹,炀帝服用后,荡思愈发不可抑制,一昼夜与数十名女子交合。到了夏天,炀帝感到内心烦躁,每天要喝几百杯水,还不能解渴。医官莫君锡上奏说:“皇上心脉烦盛,真元太虚,多喝水,就会生大玻”于是进献方剂治疗。并请求放一个冰盘在皇帝面前,使皇帝能早晚都看见它,也算治疗烦躁的一种办法。从那以后,各院美人都去买冰来做冰盘,希望以此让皇帝光临,京城里的冰因此而价格飞涨,藏冰之家,都获利千金。
大业九年,炀帝再次游幸江都。有迷楼宫女静夜高声歌唱道:河南杨柳谢,河北李花荣。
杨花飞去去何处?李花结果自然成。
炀帝听见这歌声,就披衣起身细听,召来宫女问她说:“是谁让你这样唱的?还是你自己这样唱的?”宫女说:“臣妾有个弟弟,他从民间听到了这首歌,说‘道途儿童多唱此歌’。”炀帝沉默了很久,说:“是上天在启示他们,还是有人在启示他们!”炀帝于是要了一杯酒,自己唱道:宫木阴浓燕子飞,兴衰自古漫成悲。
他日迷楼更好景,宫中吐艳变红辉。
唱完后,不胜其悲。近侍奏道:“皇上无缘无故地悲伤,又歌唱,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炀帝说:“休问,它日自会知晓。”后来炀帝游幸江都。唐帝统兵号令进入京都,看到迷楼,大惊说:“这都是老百姓的膏血建造成的啊!”就下令将它烧毁。过了一个月火都未熄,前面的歌谣和诗歌中所说的都显验了。方知世代兴亡,并非偶然。
第346篇、盗不开的墓
古代,帝王将相和达官贵人千方百计把墓穴建造得坚固,其目的是为了防备盗墓者,可事实是,许多墓穴仍然被挖被盗,有的被洗劫一空。
河南上蔡有座古墓,建造于春秋时代。2005年考古工作者发掘时发现,古墓上被挖开了大大小小17个洞,说明盗墓者不知光顾过多少次。但至今,里面的藏品仍保存完好。
难道这座古墓有什么特别的防盗措施吗?
其实,在建造方法上,它与其他古墓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大部分墓穴砌筑完后都是用土回填,而这座墓穴是用沙回填。17米深的墓穴,上面回填了11米深的细沙,表层再填土封盖。细沙里放置了1000多块形状各异、大小不同的尖利石块。
当盗墓者挖洞时,旁边的细沙会向洞里流动,掩埋刚挖好的洞。当挖的洞很深时,极易造成塌方,轻则把挖开的洞掩埋,重则会把洞里的人埋掉,更可怕的是藏在细沙里的石头,随着垮塌的沙子坠落,成了打击盗墓者的武器。
这座古墓被后人称为流沙墓,这就是它防盗的秘密。
第347篇、吃煨豆老爷“放狗屁”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邻县有一个县官,好独断专行,不论什么,总是一人说了算。谁要是见他说错了话或做错了事,去劝告他,他都要骂别人是“放狗屁”。那些在县衙办事的人经常挨打受训,心里别着一股气,想找机会报复他这个县官。
徐苟三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在这个县当差。有一天,徐苟三到朋友们那里去玩,朋友们求徐苟三想办法当面也骂骂县官“放狗屁”。徐苟三点头答应了。
次日,徐苟三和朋友换了衣服,混在当差的中间,进了衙门。
这时,来了两个告状的人,县官令击鼓升堂,差役们排立在两旁。
县官坐定,拍了拍惊堂木,还未曾开口只听得“哧—哧—哧”,县官连放了三个响屁。徐苟三赶紧上前禀道:“启禀老爷,您的屁股下坐着一只蛤蟆吧?”县官听了,立起身子左寻右寻,并不见什么,便勃然大怒:“放狗屁!”
“是,老爷——放狗屁。”徐苟三大声答应着,差役们在一旁听了直想笑。
后来,朋友们才知道,徐苟三事先和厨师商量给县官做了一碗煨豆吃了。因为,吃了煨蚕豆,最易放屁哩。
第348篇、传奇大盗
清朝乾隆年间,崇德县有个县令叫章清,读书人出身,满腹经纶,为官清正廉洁,在百姓中名声极佳。章清到崇德县没几年工夫,便将县城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这时,恰逢临县盗案不断,闹得人心惶惶,上峰一纸文书,将章清调往邻县当县令,整治那副烂摊子。章清只身前往邻县,烧起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说来也怪,自章清上任后,那些盗贼便销声匿迹了,再无盗案发生。很快,整个县城便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局面。
数月后,章清将家人接来一起居住。三年任期满后,章清雇了条船,率家人离任返乡。
百姓自愿聚集在码头,为章清送行。章清辞别众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章清架在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竟不翼而飞。章清大吃一惊,险些跌入河中,幸亏船夫机警,一把将他拉住。
眼镜的不翼而飞,使章清百思不得其解,说被盗吧,这眼镜又不值几个钱,盗它干啥?说丢了吧,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他不由得连连摇头,深感奇怪。好在行李中还带有备用眼镜,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于是,他挥挥手,吩咐船夫开船。
当天晚上,船停靠在一个与邻县交界的小镇上过夜。第二天一早,章清忽然发现放在船舱中的十只大木箱全都无影无踪了。这可是章清的全部家产呀,他不由惊得目瞪口呆:好大胆的窃贼,我人尚未出县境,窃贼便立马出现了,还偷到了我的头上,真是可恶!如此看来,昨天那副眼镜肯定也是被偷走的。
怎么办?章清考虑半晌儿:那些窃贼得手后肯定已远走高飞,上哪儿去找他们呀,唉,自认晦气算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吩咐船家开船。
船行三天,终于平安抵达章清的家乡。章清远远望去,只见码头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只大木箱,看上去十分熟悉,仿佛就是自己被盗走的木箱。章清十分奇怪,连忙跳上岸,匆匆赶过去一看,天哪,果然是自己的箱子,那箱子顶上还放着一封信,压信之物正是那不翼而飞的眼镜。
章清又惊又喜,当即拆开信,只见信上写道:
章大人:
我们是一伙盗贼,你在任时,我们慕你清正廉洁的名声,从未在你管辖的县境内行窃。但是,你离任时竟带走十只沉重的大木箱,不由得使我们对你这位清官表示怀疑。于是,我们先窃眼镜再盗木箱,给你点颜色看看。可翻遍所有木箱,你的财产除了书还是书,所有尚不足三十两纹银。人们常说:“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你当了多年的县令,仍一贫如洗。看来你的确是个清官,老百姓没有看错你。我们先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故特将窃走之物完璧归赵,还望大人海涵。
几个自以为是的窃贼
原来如此!章清感叹万千,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嘿!真是盗亦有道呀!”
第349篇、书生与和尚同宿 进士和尼姑完婚
初刻拍案惊奇卷三十四书生与和尚同宿 进士和尼姑完婚
[ 明] 凌濛初原著
吴越改写
诗云: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不是三生应判与,直须慧剑断邪思。
世间齐眉结发,多是三生份定,尽管也有那挥霍金银,千方百计图谋成就的,
到底还是落个空。有那一贫如洗,家徒四壁,似司马相如的,份定的时候,不要
说寻媒下聘和那人见面交谈,就是异俗另类,素昧平生,所意想不到的,却能够
成了配偶。古话说:“姻缘本是前生定,曾向幡桃会里来。”可见婚姻大事,非
同小可。只看从古至今,有那昆仑奴、黄衫客、许虞侯那一班惊天动地的好汉,
也只为从艰难险阻中成全了几对儿夫妇,至今万古流传。奈何平人见个美貌的女
子,就要偷鸡摸狗,滚热了又妄想永远做夫妻。奇奇怪怪,用尽机谋,讨得些小
便宜,玷辱人家门风。直到弄出事儿来,十个九个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问:“依你如此说,怎么如今世上也有偷期的倒成了正果?也有奸骗的,
到底无事,怎见得个个都死于非命?”看官,听我说,你却不知,一饮一啄,莫
非前定。夫妻自不必说,就是些闲花野草,也都是前世的缘份。偷期的成了正果,
前缘凑着,自然配合;奸骗的保身没事,前缘偿了,就可收心。为此也有这一辈,
自与那痴迷不转头,送了性命的不同。
如今且说一个男假为女,奸骗亡身的故事。
苏州府城有一豪家庄院,很是宽广。庄侧有一尼庵,名叫功德庵,就是豪家
所造。庵里有五个后生尼姑,其中只有一个出色的,俗家姓王,是云游来的,又
美丽,又风月,年可二十来岁。她年纪最小,却是豪家主意,推她做了庵主。
原来那王尼有一身本事:第一件,一张花嘴,数黄道白,指东话西,专一在
官宦人家打踅,那女眷们没一个不被他哄得投机的。第二件,一副温存性格,善
能休察人情,随机应变地帮村。第三件,一手好手艺,又会写作,又会刺绣,那
些大户女眷,也有请她到家里去教的,也有到她庵里来学的。又不时有那来求子
的,来做道场保禳灾悔的;她又常去富贵人家及乡村妇女诱约到庵中作会。庵里
有净室十六间,各备床褥衾枕,要留宿的极为方便。所以她庵中没一天没女眷来
往。或在庵里过夜,或停留几天。又有一辈妇女,赴庵一次过后,再不肯来了的。
至于男人,一个也不敢上门见面。因有豪家出的告示,禁止游客闲人。就是豪家,
除了妻女,男子也躲嫌疑,恐怕罪过,不敢轻来打搅。所以女人越来得多了。
有个常州理刑厅,随着察院巡历,盘查苏州府的,姓袁,因盘查公署就在察
院相近,有所不便,而且天气炎热,要个宽敞所在歇足。县间借得豪家庄院,送
理刑去住在里头。
一日天色将晚,理刑在院中闲步,见有一小楼极高,可以四望。随步登楼,
见楼中尘积,蛛网蔽户,是个久无人登的所在。理刑喜他微风远至,心要纳凉,
不觉迁延,伫立许久。遥望侧边,对着也是一座小楼。楼中有三五个少年女娘,
与一个美貌尼姑,嘻笑玩耍。理刑躲过身子,不让那边看见。偷眼在窗里张看,
只见尼姑和那些女娘或是搂抱一会儿,或是勾肩搭背,偎脸接唇一会儿。理刑看
了半晌,摇着头想:“好生作怪!若是女尼,缘何作此等情状?事有可疑。”放
在心里。
第二天,唤皂隶来问:“此间左侧有个尼庵,是什么用的?”皂隶说:“是
某爷家功德用。”理刑问:“是男僧在内?女僧 在内?”皂隶说:“只有女僧五
人。”理刑问:“可有香客和男僧来往么?”皂隶说:“因为都是女僧在内,有
某爷作主,连男人都等闲不敢进门,何况男僧?多只是乡宦人家的女眷们往来,
这是天天不绝的。”理刑心疑不定,恰好知县来参。理刑把昨晚所见跟知县说了。
知县吩咐兵快,随着理刑,抬到尼庵前来,把前后密地围住。
理刑亲自进庵来,众尼慌忙接着。理刑一看,只有四个尼姑,昨天所见的却
不在内。就问:“我听说这庵中有五个尼姑,缘何少了一个?”四个尼姑说:
“庵主外出了。”理刑问:“你庵中有座小楼,从哪里上去的?”众尼姑支吾说:
“庵中只是几间房子,没有什么楼。”理刑说:“胡说!”领了人,各处看一遍,
众尼卧房多看过,果然不见有楼。理刑说:“可又作怪!”就唤一个尼姑,另到
一个所在,故意把闲话问了一会儿,带了开去,却叫带这三个来,发怒说:“你
们还敢在我面前说谎!方才这个尼姑,已经招了。有楼在内,你们却怎说没有?
这等奸诈可恶,快取拶子来!”众尼姑慌了,只得说出:“确实有一楼,从房里
床侧纸糊门里进去就是。”理刑说:“既然如此,为何瞒我?”众尼姑说:“不
是要瞒爷爷,实在是还有几个乡宦家夫人小姐在内,所以不敢说。”
推官就叫众尼姑开了纸门,带了四五个皂隶,弯弯曲曲,走了进去,方才是
扶梯。听得楼上嘻笑之声,理刑站住,吩咐皂隶:“你们去看!有个尼姑在上面,
就给我拿下来!”皂隶领旨,一拥上楼去。只见两个闺女、三个妇人,和一个尼
姑,正坐着饮酒。见那几个公人蓦地上来,吃了一惊,四分五落地要想待躲避。
众皂隶一齐动手,把那个娇娇嫩嫩的尼姑,横拖倒拽,捉了下来。拽到当面,问
了她卧房在哪里,到里头一搜,搜出白绫汗巾十九条,都有女子元红在上免。又
有簿籍一本,开载明白,多是留宿妇女的姓氏、日期,细注“某人是某日初至,
某人是某人荐至。某女是元红,某女元系无红”,一一明白。理刑一看,怒发冲
冠,连四个尼姑都拿了,带到衙门里来。庵里一班女眷,见捉了众尼姑去,不知
什么事发,一齐出庵,雇轿各自回去了。
理刑到了衙门里,喝叫动起刑来。坚称“身是尼僧,并未犯法”。理刑又叫
稳婆进来,逐一验过,都是女身。理刑没做理会处,思量着:“要是如此,这些
汗巾簿籍,如何解说?”唤稳婆密问:“难道毫无可疑?”稳婆说:“只有年小
的这个尼姑,虽不见男形,却和女人有些两样。”理刑猛醒:“听说江湖上有缩
阳之术,大既这个有些两样的,必是男子。我记得一法,可以破之。”命取油涂
其阴处,牵一只狗来舔食,那狗闻了油香,伸了长舌舔之不止。原来狗舌最热,
舔到十来舔,小尼热痒难煞,打一个寒噤,腾地一条肉棍子直捅出来,且是坚硬
不倒,众尼和稳婆掩面不迭。理刑怒极,说:“如此奸徒!死有余辜。”喝叫拖
翻,重打四十,又夹一夹棍,叫他从实招供来踪去迹。那假尼姑只得招认:“我
是本处游僧,自幼生相似女,从师学得采战伸缩之术,可以夜度十女。一向聚集
妇女奸宿。云游到此庵中,有众尼相爱留住。因而说出能会缩阳为女,就充做本
庵庵主,多与那些夫人小姐们来往。来时诱到楼上同宿,人多不疑。直到引动淫
兴,调得情热,方才放出肉具来,多不推辞。也有刚正不肯的,有个淫咒可以迷
了他,任从淫欲,事毕方解。所以也有一宿过后再不来的。其余尽是两相情愿,
指望永远取乐,不想被爷爷验出,甘死无辞。”
正在招供,只见豪家听了妻女之言,说是理刑拿了家用尼姑去,写书来嘱托
讨饶。理刑大怒,
理刑判云:
审得王某系三吴亡命奸徒。倡白莲以惑黔首,抹红粉以溷朱颜。教祖沙门,
本是登岸和尚;娇藏金屋,改为入幕观音。抽玉笋合掌禅床,孰信为尼为尚?脱
金莲展身绣榻,谁知是女是男?譬之鹳入凤巢,始合《关雌》之好;蛇游龙窟,
岂无云雨之私!明月本无心,照霜闺而寡居不寡;清风原有意,入朱户而孤女不
孤。废其居,火其书,方足以灭其迹;剖其心,刳其目,不足以尽其辜。
判毕,吩咐行刑的,百般用法摆布,备受惨酷。那一个粉团也似的和尚,怎
生熬得过?登时身死。四尼各责三十,官卖了,庵基拆毁。那小和尚尸首,抛在
观音潭。闻得这事的,都去看他。见他阳物累垂,有七八寸长,一似驴马的一般,
尽皆掩口而笑:“怪道内眷们喜欢他!”平日和他往来的人家内眷,听说假尼姑
事败,吊死了好几个。这和尚奸骗了多年,却死无葬身之所。要是及早回头,自
想不是久长之计,改了念头,或是索性还了俗,娶个妻子,过了一世,可不正应
着看官们说的“被骗的也有没事儿”这句话了?只是人到此时,得了些滋味,昧
了心肝,直等到死方休。所以凡人一走了这条路,鲜有不做出来的。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这是男装为女的故事,如今再说一个女装为男,偷期后得成正果的故事。
洪熙①年间,湖州府东门外有一儒家,姓杨,老儿亡故,一个妈妈同着小儿
子和一个女儿过活。那女儿年方一十二岁,一貌如花,而且聪明。只是从小有些
小病。老妈妈没一处不想到,只要保佑她长大,随你什么事也去做。
一天,妈妈和女儿正在那里做绣作,见一个尼姑走了进来,妈妈欢喜接待。
原来那尼姑,是杭州翠浮庵的庵主,跟杨妈妈来往有年。那尼姑是个花嘴骗舌之
人,平素只贪些风月,庵里收拾下两个后生徒弟,都是通同和她做些不伶俐勾当
的。她拿了一包南枣,一瓶秋茶,一盘白果,一盘栗子,到杨妈妈家来探望。叙
了几句寒温,那尼姑看杨家女儿,生得如何:
休态轻盈,丰姿旖旎。白似梨花带雨,娇如桃瓣随风。缓步轻移,裙拖下露
两竿新笋;含羞欲语,领缘上动一点朱樱。直饶封陟不生心,便是鲁男须动念。
尼姑见了,问:“姑娘今年尊庚多少?”妈妈答:“十二岁了,诸事倒多伶
俐,只有一件没奈何:因她身子怯弱,动不动三病四痛,老身恨不得把身子替了
她。为这一件上,常是受怕担忧。”尼姑说:“妈妈,可曾许个愿心保禳保禳么?”
妈妈说:“咳!哪一件没做过?求神拜佛,许愿祷告,只是不能脱身。不知是什
么晦气星进了命,再也退不去!”尼姑说:“这多是命中带来的。请把姑娘八字
给小尼推一推看。”妈妈说:“师父原来还会算命,一向不得知。”就把女儿年
月日时,对她说了。
尼姑装模作样地算了一会儿,说:“姑娘这命,只不要在妈妈身边就好。”
妈妈说:“老身虽然不舍得她离开眼前,如今只要她病好,也顾不得了。除非过
继到别家去,却又性急里没一个合适的。”尼姑说:“姑娘可曾受聘么?”妈妈
说:“不曾。”尼姑说:“姑娘命中犯着孤辰,要是许了人家,这病一发了不得。
除非这个着落,方合得姑娘贵造,自然寿命延长,身体旺相。只是妈妈自然舍不
得的,不好启齿。”妈妈说:“只要保得没事儿,随着哪里去都行,又有何妨?”
尼姑说:“妈妈要是割舍得下,把姑娘送进佛门做个世外之人,消灾增福,此为
上着。”妈妈说:“师父的话很好,这是佛天面上的功德。我虽然不忍抛撇,譬
如多病多痛死了,没奈何,就走了这一着吧。也是前世有缘,得和师父厮熟。倘
若不弃,就送小女给师父做个徒弟。”尼姑说:“姑娘是一点福星,若在小庵,
佛面上也增多少光辉,实是万分之幸。只是小尼怎做得姑娘的师父?”妈妈说:
“不要这样说!只要师父抬举她一分,老身也放心得下。”尼姑说:“妈妈说哪
里话?姑娘是何等样人,小尼敢怠慢她!小庵虽然贫寒,靠着施主们看顾,身衣
口食,不至淡泊,妈妈不必挂心。”妈妈说:“要是这样,等我选个日子,送到
庵里就是了。”妈妈一头看历日,一头不觉簌簌地掉泪。尼姑又劝慰了一番。妈
妈拣定日子,留尼姑在家,住了两日,雇只船叫女儿随了尼姑出家。母女两个抱
头大哭一番。
女儿拜别了母亲,同尼姑来到庵里,与众尼姑相见了,拜了师父,择日给她
剃发,取法名叫做静观。自此杨家女儿就在翠浮庵做了尼姑,这多是杨妈妈没生
意,有诗为证:
弱质虽然为病磨,无常何必便来拖?
等闲送上空门路,却使他年自择窝。
你说这尼姑为什么要撺掇杨妈妈叫女儿出家?原来她日常要做些不公不法的
事,全要那几个后生标致的徒弟做牵头,引得人动。他见杨家女儿有十分颜色,
又且妈妈只要保扶她长成,有什么事儿不依了她?所以她将计就计,借推命唆使
她把女儿送入空门,做了她的徒弟。那时候杨家女儿才十二岁,不大懂事,也不
以为意。要是再大几年的,就抵死不从了。
杨姑娘自从做了尼姑之后,每常或同师父,或自己一人到家来看母亲,一年
也往来几次。妈妈本是爱惜女儿的,在身边时节,身子略略有些不爽利,一分就
认做十分,所以动不动,忧愁思虑。离了身畔,就是有些小病,反正不在眼前,
倒省了许多烦恼。而且常见女儿到家,身子健旺;女儿怕娘记挂,口里只说旧病
一些不发。为此,那妈妈一发相信女儿该是出家的人。倒也不十分悬念了。
话分两头。湖州黄沙巷里有一个秀才,复姓闻人,单名一个嘉字,面似潘安,
才同子建,年十六岁。祖贯绍兴人氏,因公公在乌程处馆,超籍过来的。堂上有
四十岁的母亲,家贫未有妻室。为他少年英俊,又且气质典雅,风流潇洒,朋友
中没一个不爱他敬他的。所以时常有人资助他。至于邀游宴饮,一发少他不得。
凡是朋友们相聚,多以闻人生不在为歉。
一天,正是正月中旬天气,梅花盛发。一个后生朋友,唤了一只游船,拉了
闻人生往杭州耍子,就便往西溪看梅花。闻人生禀过了母亲同去,一日夜到了杭
州。那朋友说:“咱们且先往西溪,看了梅花,明天再进去。”具就叫船家把船
撑往西溪。不上个把时辰,到了。泊船在岸,闻人生和朋友步行上岸,叫仆从们
挑了酒盒,相挈而行。约有半里多路,只见一座松林,都是合抱不交的树。林中
隐隐一座庵院,周围一带粉墙包裹,向阳两扇八字墙门,门前一道溪水,很是僻
静。两人走到庵门前闲看,那庵门掩着,里面却像有人窥视。那朋友说:“好个
清幽的庵院!咱们扣门进去讨杯茶吃,如何?”闻人生说:“还是趁早去看梅花
要紧。转来再进去不迟。”那朋友说:“有理,有理。”拽开脚步就走,顷刻间
走到,两人看梅花,但见:
烂银一片,碎玉千重。幽馥袭和风,贾午异香还较逊;素光映丽日,西子靓
妆应不如。绰约干能傲冰霜,参差影偏宜风月。骚人题咏安能尽,韵客杯盘何日
休?
两人 看了,闲玩儿了一会儿,就叫拿酒盒来开怀畅饮。天色看看晚了,酒已
将尽,两人吃个半酣,取路回舟中来。那时天已昏黑,只要走路,也不及进庵中
观看,怠怠下船,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在松木场上岸。
闻人生和朋友看见的那个庵,正是翠浮庵,就是杨家女儿出家的地方。那时
候静观已经十六岁了,更长得仪容绝世,而且性格幽娴。日常有些俗客往来,也
有注目看她的,也有言三语四挑逗她的。众尼姑就嘻笑趋陪,殷勤款送。他只淡
淡相看,分毫不放在心上。闲常见众尼姑干些勾当,只当不知。闭门静坐,看些
古书,写些诗句,再不轻易出来走动。也是机缘凑巧,刚才闻人生在庵前闲看,
恰好静观偶然出来闲步,在门缝儿里窥看。只见那闻人生逸致翩翩,有出尘之态。
静观注目而视,看得仔细。见闻人生去远了,恨不得赶上去饱看一番。只得无聊
无赖地进房,心想:“世间有这般美少年,莫非天仙下降?人生一世,但得这样
一个,就把终身许他,岂不是一对好姻缘?无奈我已经堕入此中,这事休提了。”
叹口气,噙着眼泪。正是:
哑子漫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
凡是出家人,必须四大皆空。自己发誓,死心塌地,做个佛门弟子,早晚修
持,凡心一点儿不动,才算得有道行。像如今的世上,小时候凭着父母的蛮做,
动不动许在空门,哪晓得起头容易,坚持到底难。到得年纪大来,得知了情欲滋
味,就是强制得来,也不是他本心所愿。为此就有那不守本份的,污秽了禅堂佛
殿,正叫做“作福不如避罪”。奉劝世人再休把自己的儿女送上这条路来。
闲话不题,却说闻人生自杭州归来,茬苒间又过了四个多月。那年正是大比
之年,闻人生已经从道间取得头名,此时正是六月天气,却不很热,就打点束装
上杭州。他有个姑妈在杭州关内黄主事家做孤孀,要去她庄上寻间清凉房舍,静
坐几时。看了出行的日子,又得到朋友们资助些盘缠,安顿了母亲,雇了只航船,
带了家僮阿四,携了书囊前往。
才出东门,正行之际,岸上一个小和尚说着湖州话叫喊:“船是上杭州的么?”
船家说:“正是,送一位科举相公上去的。”和尚说:“既然如此,可带小僧一
带,舟金依例奉上。”船家说:“师父,到杭州去做什么?”和尚说:“我在灵
隐寺出家,到俗家探亲,如今要回去。”船家说:“要问舱里相公,我们不敢自
主。”阿四听见,就钻出船头上来,嚷着说:“你这不识时务小秃驴!我家官人
正去乡试,要讨彩头,撞将你这一个秃光光不利市的东西。你走不走?不走我用
水兜舀上一兜水,替你洗净了那光头。”和尚说:“载不载,问一声也不冲撞了
什么?何必如此叫嚷?”闻人生在舱里听见,推窗看那和尚,生得很是清秀、娇
嫩,觉得可爱,又见说是灵隐寺的和尚,心想:“灵隐寺的山水最胜,我带了这
和尚去,跟他做个相知往来,到那里做下处也好。”慌忙出来喝住:“小厮不要
无理!乡里间的师父,既然要上杭,就下船来做伴同去何妨?”船家得了此话,
就把船扰岸。
那和尚见了闻人生,吃了一惊,一头下船,一头瞅着闻人生只顾看。闻人生
心想:“我眼里也从不见这般美丽的长老,容色绝似女人。假使是女身,岂非天
姿国色?可惜是个和尚。”和他施礼罢,进舱里坐定。正值风顺,拽起片帆,船
去如飞。
两人在舱中,各问了姓名,知是同乡,说着一样的乡语,一发投机。闻人生
见那和尚谈吐雅致,心想:“简直是个唐僧。”只见他一双媚眼,不住地把闻人
生上下只顾看。天气暴暑 ,闻人生请他宽了上身单衣,和尚说:“小僧生性不十
分畏暑,相公请自便。”
看看天晚,吃了些夜饭,闻人生就让和尚洗澡,和尚只推“不消”。闻人生
洗了澡,觉得困倦,搬倒头自己睡了。阿四也往后梢上去睡。那和尚见人睡静,
方才灭了火,解衣和闻人生在舱里同睡。却翻来复去,睡不安稳,只是叹气。见
闻人生已经睡熟,悄悄儿坐起来,伸只手在他身上抚摸。不想正摸着他那件翘尖
尖、硬帮帮的东西,捏了一把。闻人生正好醒来,伸个懒腰,那和尚赶紧放手,
轻轻地倒头睡去。闻人生已经知觉,心想:“这和尚倒来惹骚!这般一个标致的,
想是师父也不饶他,大概是惯家了。我就兜他来个男风一度也使得,如何肉在口
边不吃?”
闻人生正是少年高兴的时节,就爬过来跟和尚做了一头,伸手去摸时,和尚
做一团儿睡着,只不做声。闻人生又摸去,摸着胸前软团团的两只奶儿。闻人生
心想:“这小长老,又不肥胖,怎么有这般一对好奶?”再去摸他后庭,那和尚
却像惊怕似的,翻转身来仰卧着。闻人生要想从前面抄过去,才下手,却摸着前
面高耸耸馒头似的一团肉,却无阳物。闻人生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说的?
你实说,是什么人?”和尚说:“相公,不要出声,我其实是女尼。因怕路上不
便,假称男僧。”闻人生说:“这样一发有缘,放你不过了。”不问情由,跳上
身去。那女尼说:“相公,可怜小尼还是个女儿身,不曾破肉的,从容些吧。”
闻人生此时欲火正高,哪里还管?掰开两股,就将阳物直捣。无奈那尼姑含花未
惯风和雨,怎当闻人生兴发忙施雨和风。迁延再四,方没其身。那女尼只得蹙眉
啮齿忍耐。
霎时云收雨散。闻人生说:“小生无故得遇仙姑,知是睡里梦里?必须说清
详细,好图后会。”女尼说:“小尼不是别处人氏,就是湖州东门外杨家之女,
为母亲所误,将我送入空门。今在西溪翠浮庵出家,法名静观,那里庵中也有来
往的,都是些俗子村夫,没一个看得上眼。今年正月间,正在门口闲步,看见相
公在门口站立,仪表非常,觉得神思不定,仰慕已久。不想今日不期而会,得谐
鱼水,正合夙愿,所以不敢推拒。不是小尼淫贱。愿相公不要认做萍水相逢,须
为我图个终身才好。”闻人生说:“尊翁尊堂还在么?”静观说:“父亲亡故已
久,家中还有母亲与兄弟。昨天看望母亲回来,不想遇着相公。相公可曾娶妻?”
闻人生说:“小生也未有室,今幸遇仙姑,年貌相当,正堪作配。况是同郡儒门
之女,岂可埋没于此?须商量个长久之计。”静观说:“我身已托君子,必无二
心。但是今日匆忙,一时未有良计。小庵离城不远,且是僻静清凉,相公可到我
庵中作寓,早晚可以攻书,自有道人在外面打扫,不烦薪水之费,亦且可以相聚。
日后相个机会,再作区处。相公意下何如?”闻人生说:“如此很好,只怕同伴
不容。”静观说:“庵中只有一个师父,已经是四十以内的人。只是色上很是要
紧,两个同伴多不上二十来年纪,她们都不是清白的人。平日跟人来往,都在我
眼里,哪有及得你这样仪表?若见了你,定然相爱。你就结识了她们,以便就中
取事。只怕你不肯留呢,哪有不留你的事儿?”闻人生听罢,欢喜无限说:“仙
姑高见极明,既然这样,明天一早到了松木场,连我家那小厮也打发他随船回去。
小生和仙姑同去就是了。”说了一会儿,两人搂抱有兴,再次欢娱起来。
事毕,只听得晨鸡乱唱,静观恐怕被人知觉,连忙披衣起身。船家忙起来行
船,阿四也起来服侍梳洗,吃罢早饭,赶早过了关。阿四问:“哪里歇船?好到
黄家 去问下处。”闻人生说:“不消找下处了。这小师父寺中有空房,我们就到
松木场上岸吧。”
船到松木场,只说要到灵隐寺,雇了一名脚夫,把行李一担儿挑了,闻人生
吩咐阿四:“你可随船回去,对安人说一声,不消记挂!我只在这师父寺里看书。
完了场,我自会回去,也不须叫人来讨信。”打发了,看他开了船,闻人生才与
静观雇了两乘轿,抬到翠浮庵去。跟脚夫说过,叫他跟来。
霎时间到了,还了轿钱脚钱,静观引了闻人生进庵说:“这位相公要在此做
下处,是科举赴试的。”众尼姑见了,笑脸相迎。把闻人生看了又看,愈加欢爱。
殷殷勤勤的,陪过了茶,收拾一间洁净房子,安顿了行李。吃过夜饭,洗了浴。
少不得先是庵主起手快乐一宵。此后这两个,你争我夺轮番伴宿。静观恬然不来
兜揽,让他们欢畅,众尼无不感激静观。混了月余,闻人生觉得支持不过。他们
又将人参汤、香薷饮、莲心、圆眼之类,调养闻人生,无所不
至。闻人生倒好受用。
不觉又值七月半盂兰盆大斋时节。杭州年例,人家做功果,要点放河灯。那
天还是七月十二日,有一大户人家差人来庵里请师父们去念经,做功果。庵主应
承了,众尼进来商议:“我们大众去做道场,十三到十五有三日停留。闻官人在
此,须留一个人相陪才好。只是忒便宜了他。”只见两个小尼姑你也要住,我也
要住,静观只不做声。庵主说:“人家去做功果,自然推不得。不消说,闻官人
原是静观引来的,你们两个讨他便宜多了,今天只该着静观在此相陪,也是公道。”
众人说:“师父处得有理。”静观暗地欢喜。众尼自去收拾法器经箱,连老道人
都往家去了。
静观送她们出门,进来对闻人生说:“这里不是久恋之所,怎生作个计较才
好?如今试期日近,要是迷恋此地,不但攀桂无望,而且身躯难保。”闻人生说:
“我难道不知道?只为难舍你,故此勉强和她们交欢,不是本意。”静观说:
“从前初次和你相会,不是不想立即跟你作脱身之计,因为我从家中来,中途不
见了,庵主必定到我家里要人,所以不便。如今既然在此多时了,乘现在没人在
庵,和你逃走,她们都是跟你有染的,心头病怕露出来,料不好追你。”闻人生
说:“不是这样讲,我是个秀才,家中有老母。如果同你逃到我家,不但老母惊
异,也未必相容。如果被你庵中追寻着了,惊动官府,我前程也难保,你身子也
不知如何着落。此事行不得。我意要等赴试之后,如得及第,娶你不难。”静观
说:“就是中了举人,也没有娶个尼姑的道理。况且万一不中,又怎么办?这不
是长久打算。我自从出家以来,给人写经写疏,得的衬钱,积有百来两银子。我
撇了这里,拿这些银子做盘缠,寻一个寄迹地方,等你名成了,再从容嫁过去,
可不好?”
闻人生想了一想说:“此言有理,我有个姑妈,嫁在这里关内黄乡家家,如
今守寡,极是奉佛。家里庄上造得有小庵,晨昏不断香火。那庵中管烧香点烛的
老道姑,就是我的乳母。我如今把你的情景告诉姑妈,领你去放在她家庵中,托
我奶娘相伴你。她是衙院人家,谁敢来盘问?你留头长发,待我得意之后,以礼
成婚,岂不妙哉?倘若不中,等头发长了,就到处无碍了。”静观说:“这个主
意好,事不宜迟,作急就去。要是三天之后,就做不成了。”
当下闻人生就奔姑妈家去,见了姑妈,道罢寒温,姑妈问:“我在此久望你
该来应科举了,如何今天才来?有下处了么?”闻人生说:“好叫姑妈得知,小
侄因为寻下处,做出一件事 头来,特求姑妈周全。”姑妈问:“什么事?”闻人
生造个谎说:“小侄那里有个业师杨某,亡故多时,他只有一女,幼年间就与小
侄相认。后来被一个尼姑拐了去,不知所向。小侄为贪静寻下处,却在这里西溪
地方的翠浮庵里撞着了她,且是生得人物十全了。她不愿出家,情愿跟着小侄去。
也是前世姻缘,又是故人之女,推却不得。但小侄在此科举,怕惹出事儿来要是
带她回家去,又是个光头,实有不便;如果当官告理,场前又没闲工夫,而且没
有闲钱使用。我想姑妈此处有个家庵,是小侄奶子在里头管香火。小侄想送她来
到姑妈庵里暂住。就是万一她那庵里晓得了,也不过在女眷人家香火庵里,不算
大害。要是没人跟寻,等小侄乡试完毕,就跟她完成这段姻缘,望姑妈作成。”
姑妈笑着说:“你寻着个陈妙常,也来求我姑妈了。既然是你师长之女,怪你不
得。你既然有意要成就,也不好叫她在庵里住。你跟她都是少年心性,若要往来,
恐怕玷污了我清静佛地。我庄中自有静室,我收拾一间让她住下,等她长起头发
来。我打发个丫环服侍她,你也可以长来相处。要是你不来,叫你奶子伴宿,实
为两便。”闻人生说:“要是能这样,真是姑妈的再造之恩,小侄就去领她来拜
见姑妈。”
别了姑妈出门,就在门外叫了一乘轿子,竟到翠浮庵里。进庵跟静观说了姑
娘的话。静观大喜,连忙收拾,将自己所有,尽皆检了出来。闻人生说:“我只
把你藏过了,等她们回来,我不妨仍旧再来走走。让她们不疑心我。我的行李且
不要带去。”静观说:“难道你和她们的孽根还未断么?”闻人生说:“我专心
为你,岂是恋她们?只要做得没个痕迹,如金蝉脱壳方妙。如果被她们坐定说是
我拐走了你,可就没得可辩了。正是科场前的厉害关头,万一被她们官司绊住,
不得入试,可怎么好?”静观说:“我平日时常独自一个回家去的,她们问起,
你只推偶然不在,不知我哪里去了,支吾她们。她们定然疑心我回到娘家去了,
未必会追寻。等到后来,晓得我不在娘家,你的科场也完毕了,我和你别作计较。
离了此地,你是隔府人,们哪里去寻你?寻着了也可以白赖。”
计议已定,静观就上了轿,闻人生把庵门掩上,随着步行,竟到姑娘家来。
姑娘一见静观,青头白脸,桃花般的两颊,吹弹得破的皮肉,心里也十分喜欢。
笑着说:“难怪我家侄儿看上了你!你只在庄上内房里住,此处再无外人敢上门
的,只管放心。”又对闻人生说:“我庄上房中,你可以和她同住。但如果你长
住在这里,恐怕有人跟寻,反而不美。况且要进场,还须别寻下处。”闻人生说:
“姑娘所见极是,小侄只可偶尔来走走。”从此,静观只在姑娘庄里住。闻人生
当夜也就同房宿了,明日别了去,另寻下处。
翠浮庵的三个尼姑,做了三天功果回来。到了庵前,见庵门虚掩,走进去,
静悄悄地不见一人,惊疑说:“他们到何处去了?”她们心上要紧的是闻人生,
静观倒是第二。赶紧到闻人生房里去看,行李书箱都在,又放心好些。只不见了
静观,房里又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知什么缘故。正委决不下,只见闻人生踱了进
来。众尼姑笑逐颜开地说:“来了!来了!”庵主一把抱住,来不及问静观的去
向,笑着说:“一别三日,心痒难熬。如今且到房中一乐。”也不顾这两个小尼
姑眼馋,径自行事去了,闻人生只得勉强奉承,酣畅一度,老尼才问:“你和静
观在此,她哪里去了?”闻人生说:“昨天我到城中去了一日,天晚了,来不及
回来,就在朋友家宿了。直到今天回来,不知她哪里去了。”众尼姑说:“想必
是见你去了,独自一个没情绪,自 回湖州去了。她在这里此独自受用了两天,也
该让让我们,等她回来再说。”大家都贪着闻人生快乐,把静观的事儿倒丢在一
边了。谁知闻人生的心,却不在此处。鬼混了两三天,推说要到场前寻下处。众
尼姑不好阻拦,只得让他把行李挑了去。众尼姑千约万约:“得空还到这里来住。”
闻人生满口应承,自去了。
过了几天,庵主不见静观消息,放心不下,叫人到杨妈妈家去问。说是不曾
回家,吃了一惊。恐怕杨妈妈着急,反倒不敢声张,只好密密探听。又见闻人生
一去不来,心里方才有些疑惑,待要去寻他盘问,却不曾问得下处,只得忍耐着,
指望他场后还来。
只见三场已毕,又等了几天,闻人生的影儿也不见。原来闻人生场中很是得
意,出场来竟到姑妈庄上,和静观做一处了,哪里还想着翠浮庵中?庵主和两个
尼姑望他不到,发恨说:“天下有这样薄情的人!静观未必不是他拐去了。不然,
这样长久不回来,也没法解说。”思量着要告他拐骗,又碍着自家洗不清白,怕
惹出祸来。正商量到场前去找他,或是到他湖州家里去抄他,却又撞出一场巧事
儿来。
几个尼姑正商量间,忽然门外有人敲门,众尼姑疑心说:“敢情是闻人生回
来了?”走出来开门一看,见一乘大轿,三四乘小轿,在门口歇着。敲门的家人
报说:“安人到了。”庵主却认得是下路来的某安人,慌忙迎接。只见大轿里安
人走出来,旁边三四个养娘出轿来,拥着进庵。坐定了,寒温过,献茶已毕,安
人打发家人们:“到船上等候。我在这里过午下船。”家人们各自去了。安人走
进庵主房中来,说:“自从我家主亡过,我就不曾来这里,已经三年了。”庵主
说:“安人今天贵脚踏贱地,想是完了孝服才来烧香的。”安人说:“正是。”
庵主说:“如此秋光,正好闲耍。”安人叹了一口气说:“有什么心情游耍?”
庵主有些明白,挑她说:“敢是因为没了老爹,冷静了些?”安人起身把门掩上,
对庵主说:“我一向拿你当心腹看待,你不要见外。我和你说句知心话:你方才
说我冷静,我想我只隔得三年,尚且心情不耐烦,何况你们终身独守,如何过得
了?”庵主说:“谁说我们独守?不瞒安人说,全亏得有个把主儿相伴一相伴。
不然冷落死了,如何熬得?”安人说:“你如今现有何人?”庵主说:“有个心
上妙人,是在这里科举的小秀才。这两天一去不来,正在这里商量找他。”安人
说:“你且丢开此事,我有一件好事作成你。你尽心帮我去办,管教你快活。”
庵主问:“什么事儿?”安人说:“我前天在昭庆寺中进香,下房头安歇。这房
头有个未净头的小和尚,生得标致异常。他上来送茶,自以为年幼不避忌,软嘴
塌舌的,很是可爱。我瞒你不得,其实隔绝此事多时,忍不住动起火来。我一时
迷了,遣开众人,抱他上床要试他做做此事看。谁知这小厮深知滋味,比起大人
来更是雄健。我实在是心吊在他身上了,舍不得他了。我想了一夜,想要带他回
家去。可是我是个寡居的人,要防生人眼,恐怕坏了名声。再说拘拘束束,躲躲
闪闪的,怎能够满意?我如今和师父商量,把他带来师父这里,净了头,他面貌
娇嫩,只认做尼姑。我回去以后,师父带了他到我家来,就说是师徒两个来投我。
我把他供养在家里庵中,连我全家人,只认做你的女徒,我就好随意做事了。这
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么?所以今天特地到此,要你做这大事。你若依得,你也落
得些快活。有了此人,随你什么心上人也放得下了。”庵主说:“安人高见妙策,
只是小尼也沾了手,恐怕安人吃醋。”安人说:“我要你帮衬做事,怎好自相妒
忌?到了我家里, 我还要牵你来做一床睡,好让外人永不疑心,方才是妙哩。”
庵主说:“我知心的安人!这样说,我死也替你去办。我这里本有三个徒弟,前
天不见了一个小的。如今恰好拿来抵补,一发好瞒生人。只是如何得他到这里来?”
安人说:“我约他来此。他许我背了师父,随我去的,敢情就来了?”
正说话间,一个小尼敲门进房来说:“外边一个拢头小伙子,在那里问安人。”
安人忙说:“就是他了,快唤他进来!”只见那小伙子往内就走,两个小尼姑见
他生得标致,个个眉花眼笑。安人见了,点点头叫他进来。他见了庵主,作个揖。
庵主一眼不霎,估定了看他。安人拽他手过来,问庵主说:“我说的如何?”庵
主说:“我眼花了,见了善财童子,身子都软瘫了。”安人笑了起来。庵主就到
灶下准备斋饭,就便把这些话和两个小尼姑说了。小尼姑咬着指头说:“有这样
妙事!”庵主说:“我多半要随他去了。”小尼姑说:“师父撇了我们,自去受
用。”庵主说:“这是天赐我的衣食,你们在这里,料也不会空过。”大家耍笑
了一会儿。庵主再进房中,见安人搂着小伙子,正在那里说话。见了庵主,忙在
扶手匣里取出十两一包银子来给她说:“这是定金,我留这孩子在这里,我开船
先去了。十天之内,望你两人到我家来,千万别误了!”安人又叮瞩那小伙子几
句话,出到堂屋里,吃了斋,上轿去了。
庵主送走了安人,关上大门,进来见了小伙儿,真是黑夜里拾得一颗明珠,
就来搂他亲嘴。又用手摸他阳物,捏捏掐掐,后生家火动了,直直地挺了起来。
庵主忙解裤子就他,弄了一度,喜不可言。对他说:“今后我和安人合用的了,
只是这几夜,且让让我吧。”事毕,就取剃刀来给他落了发,仔细一看,笑着说:
“倒也和静观差不多,到那里少不得要个法名,仍旧叫做静观吧。”当夜就同庵
主一床睡了,急得两个小尼姑咽干了唾沫。明天收拾了,叫个船,竟到下路去,
吩咐两个小尼姑说:“你们暂且守在这里,我到那里看看,光景如果好,捎个信
给你们。如果不来,随你们散伙,回家去吧。杨家有人来问,只说静观随师父到
下路人家去了。”两个尼姑也巴不得师父去了,大家好散伙,连声答应说:“都
理会得。”从此,老尼和小伙子一同下船来,人面前认为师徒,晚上只做夫妻。
不多几天,到了那一家,充做尼姑,进庵住好。安人不时请师徒进房留宿,
常是三个做一床睡。尼姑又教安人许多取乐的方法,三个人只多得一颗头,尽兴
恣淫。那少年男子不敌两个中年老阴,几年之间,得病而死。安人哀伤郁闷,也
不久亡故。老尼被那家寻她事故,告她偷盗,监了追赃,死于狱中。这是后话。
翠浮庵自从庵主去后,静观的事一发无人提起,安安稳稳住在庄上。只见揭
了晓,闻人生已中了经魁,喜喜欢欢,来见姑妈。又私下与静观相见,各自快乐。
自此,白天在城中,完这些新中式的世事,晚上到姑妈庄上,和静观一起歇宿,
密地叫人去翠浮庵打听。知道庵主到了他处,两个小尼姑各自归俗家去了,庵院
空锁在那里。回复了静观,掉下了老大一个疙瘩。闻人生事体完毕,想要回湖州,
来和姑妈商议:“静观的头发还不长,娶回不得,仍留在姑妈这里。待我去会试
了再说。”静观又嘱咐他:“连我母亲处,也不可让她知道。我出家是她的生意,
如何蓦地还俗?且等我头发长了,和你双双归去,她才拗不得。”闻人生说:
“这是有见识的话。”别了姑妈,回家拜过母亲,静观的事儿,并不提起。
到了十月底,闻人生要去会试,来见姑妈。这时候静观的头发已经齐肩 ,可
以梳得个假蝍了。闻人生想带她去会试,姑妈劝他说:“我看此女德性温淑,堪
为你配。既要做正经婚姻,岂可私下带来带去,不像个事体。仍旧留在我庄上住
下,等你会试得第荣归,她头发已经长了。这时候只认作是我的继女,迎归花烛,
岂不正气!”闻人生见姑娘说出一段大道理来,只得忍情和静观别了。进京会试,
果然一举成名,中了二甲,礼部观政。《同年录》上先刻了“聘杨氏”,就起一
本“给假归娶”,奉旨:准给花红表礼,以备喜筵。
闻人生驰驿还家,拜过母亲。母亲闻知归娶,问:“你自幼未曾聘定,今娶
何人?”闻人生说:“好教母亲得知,孩儿在杭州,姑妈家有个继女许下孩儿了。”
母亲说:“为何我不曾听见说?”闻人生说:“母亲日后自知。”选个吉日,结
起彩船,花红鼓乐,竟到杭州关内黄家来,拜了姑娘,说了奉旨归娶的话。姑妈
大喜,说:“我前者见识如何?今天何等光彩!”先与静观相见了,执手各道别
情。静观此时已经是内家装扮了,又说黄夫人待她许多好处,已经认为干娘了。
黄夫人亲自给她插戴了,送上彩轿,下了船。船中赶好日,结了花烛。
到了家里,双双拜见了母亲。母亲见媳妇生得标致,心下喜欢。又见她是湖
州口音,问:“既然是杭州娶来,如何说这里的话?”闻人生方才把杨家女儿错
出了家,从头至尾的事,说了一遍。母亲方才明白。
第二天,闻人生同静观到杨家来。先拿子婿的帖子给丈母,又一个内弟的帖
给小舅。杨妈妈只说是错了,再四不收。女儿只得走了进去,叫一声“娘!”杨
妈妈见是一个凤冠霞帔的女眷,吃那一惊不小。慌忙站起来,一时认不出。女儿
说:“娘休惊怪!女儿就是在翠浮庵出家的静观嘛。”杨妈妈听了声音,再看面
庞,才认得出:只是有了头发,妆扮异样,若不仔细,也要错过。杨妈妈说:
“有一年多不见你面,又没音讯。后来听说你同师父到那里下路去了,好不记挂!
今年着人去看过,庵中鬼影也没一个,正自思念你,没个是处,你因何得到这地
位!”
女儿才把去年搭船相遇,直到此时奉旨完婚,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喜得个杨
妈妈双脚乱跳,口扯开了收不扰来,叫儿子快去请姊夫进来。儿子是学堂中出来
的,也晓得礼节,就拱了闻人生进来,一同拜见了杨妈妈。此时真如睡里梦里,
杨妈妈说:“早知你有这一日,为什么要把你送到庵里去?”女儿说:“要不是
送到庵中,也不能有这一天。”当下就接了杨妈妈到闻家过门,同坐喜筵。大吹
大擂,更余而散。
此后,闻人生在宦途上时有蹉跌,不甚得意。年至五十,方得腰金而归。杨
氏女得封恭人,林下偕老。闻人生曾遇着高明相士,问他宦途不称意之故。相士
说:“少年时犯了风月,损了些阴德,故会如此。”闻人生也甚悔翠浮庵少年盂
浪之事,常与人说尼庵不可擅居,以此为戒。这不是“偷期得成正果”的话么?
若不是前生份定,如何得这样奇缘?
「简评」故事曲折生动,很可能有事实作素材,但是最后归结为“姻缘前定”,
特别是“少年犯风月”所以仕途不得志,就落了旧套了。
第350篇、借刀传奇
借刀
清乾隆年间,镇东县县令叫龚加标,年逾四十,肥头大耳,小眼稀须。他自夸是官场老手,能把上下摆平。对上面压下来的摊派搜刮,他大多敷衍应付,拖黄了事。
近日,他却遇到个坎儿,愁得茶饭无心。原来,江淮巡抚袁世俊要亲来镇东县巡视,临行前派人透话,要两千两银子的路资。他明白这是冲着刚收的税银来的。今年的收成不好,四乡百姓都给榨得差不多了,再榨就没活路了。怎么办?
这天傍晚,他正在后堂愁闷着,衙役来报,说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来求见老爷。他心烦不想见,可一转念:莫不是有事相求?那可就有进项了。他吩咐会客。
来人二十多岁,虽是书生装束,却一脸凶相,两眼血红。龚加标有些发憷,可一瞅见那人抱着的装名贵字画的长木匣,他立马来了精神。哈哈,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人有来头。他便请来人就坐喝茶。那人毫不客气,坐下端碗就喝,然后用袖口擦擦嘴,说明了来意。 “我是来向县令大人借样东西的。”
龚加标一听跳了起来,手指抖动着指着来人问:“你……说什么?” 他本以为是来送东西的,怎么也没想到反倒是借东西。一个平民百姓竟敢向堂堂县太爷借东西,不是疯了就是不想活了。他正要喊人拿下这人,却不防被这人出手锁住了喉咙,“这东西我借定了!”
龚加标这才明白遇到了强人,不就范就得丢命。他发不出声,只好哆嗦着点头。那人松开掐他喉咙的手,告诉他要借他那把御赐的腰刀。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身后墙上的一幅画。那人过去扯下画,打开隐藏在画后的暗厨,取出刀来,再拔刀出鞘,对准桌上的铁烛台挥刀劈下。只听清脆的“嚓——”的一声,铁烛台从上到下齐刷刷裂成两半,再看刀口,丝毫无损。“名不虚传,果真好刀!”那人感叹,将刀装进他的长木匣里,道声“搅扰”,拂袖而去。
当年皇上来镇东县巡视时到郊外打猎,为追一只野兔单人独骑进了树林。龚加标见无人护驾就跟了上去,在后面看到一条蛇绕树窜下扑向皇上。他慌乱拔刀朝蛇猛砍,刀在树节上砍卷了刃。皇上嘉奖他护驾有功,把随身腰刀赐给了他,刀上刻着“御用八号”字样。想不到,今日却被强人掳去。
龚加标琢磨,强人嘴说是借,哪里还有归还的可能!也不知他用这刀去干什么,要是出了涉刀命案,那么刀上的“御用八号”就会让他脱不了干系。再说,被上面查出丢了御赐物也是要治罪的……想到这,他的前后襟一下子全湿透了。
惴惴不安地挨过几天,一天早上,他一进大堂,就见案台上放着颗人头。他哆嗦着凑前细看,认出人头正是江淮巡抚袁世俊的,他当即两眼发黑晕倒了。他醒来后,衙役禀告,经勘查,巡抚大人的头颅切口甚是整齐,凶器必是削铁如泥之刃。他听了差点又晕过去。可衙役的一句提醒让他不敢再晕了。衙役说,如不尽快将案情上报刑部,就有包庇凶犯之嫌,县令大人的亲眷和属下都要受牵连。他一骨碌爬起来,赶紧写了案情呈文,派人火速送往京城。
借刀(2)
其实,刑部已接到逃脱的袁世俊随从的报告,说是巡抚大人一行到达镇东县地面时遇到劫匪,护卫都拥到前面与众劫匪交手,不提防被一劫匪钻空子溜进了轿子,割下巡抚大人的首级带走了。那个劫匪临走朝随从们亮了亮刀。朝廷命官在地方被害,刑部震动,而今,镇东县令又报袁世俊首级在镇东县衙出现,刑部感觉此案大有蹊跷,马上派出勘查大员前往镇东县查案。这名大员名叫马见奇,脸庞浮肿,笑面虎模样。他查看了随从带回的袁世俊的尸身,又问询了袁世俊一路上的所作所为,然后赶往镇东县。
见到龚加标,马见奇满脸堆笑,说他来时勘查了案发地,好似在镇东县界以外,袁巡抚遇害案理应与龚县令关系不大,龚县令大可不必忧虑遭朝廷处罚。这一番话让龚加标如释重负,他对马见奇磕头作揖,感激涕零,奉上见面礼白银千两。本来他是舍不得出这笔钱的,可如今命案牵扯到了他,他也只好花血本消灾了。马见奇望着银子,笑容僵住了,随后像化冰似的,笑容一点一点消退。龚加标见了心头揪紧,暗骂:马见奇这狗官表面和善,下刀子可是毫不留情,一千两还嫌少,要多少才能填饱他啊。他只得挤笑作揖,连说今日不及准备,只凑这些,明日另有孝敬。
第二天,马见奇以查案为由,带人满县城转,见到店铺和富户人家就闯进去,说是有人举报那里藏了杀巡抚的凶犯,搜、翻、打、砸,搞得鸡飞狗跳,直闹得当家人拿出五百两银子做“担保金”才罢手。临了,在街上随便抓了几个无辜穷人当嫌犯,扔进县衙大牢。
晚上,马见奇踱着闲步,转进了县衙后堂。龚加标早已又备好一千两银子,白花花的堆在桌上。马见奇瞥了一眼银子,似笑非笑,阴阳怪气地说,今天搜查很有收获,有人说见过一个人从县衙借出了一把刀。龚加标听了惊出一身冷汗,他猜测定是马见奇暗地里逼问过衙役,问出了强人借刀的事。
而这时马见奇又步步紧逼,说袁巡抚的头明显是被非凡利器所割,在镇东县有这种非凡利器的,恐怕只有龚县令您了。龚加标哭天抢地,连呼冤枉,说他怎敢,又为何要害巡抚大人呢。马见奇冷笑道,袁巡抚一路收取路资,斩获颇丰,盆满钵满,难免惹人眼热,生出谋财害命之心。他不容龚加标喘气,逼问皇上御赐宝刀何在,如拿不出,他龚县令就只好以涉嫌谋害朝廷命官罪去刑部说话了。龚加标瘫了,他正要向马见奇彻底服软,答应用全部家资买命,忽听门外衙役通报,有一客商求见。
马见奇听了跳脚嚷叫:“他……他怎么进院来的?我那些护卫在干吗?我不是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这当儿门被推开,一个衣着华丽,年轻魁梧,满脸凶气,手捧一个长木匣的人跨进屋内。他朝马见奇拱拱手,嘲弄似的道:“马大人的护卫都守在前门,很是尽职。可我没走门,翻墙进来的。”他又转向龚加标拱手道:“在下特来向县令大人借取一物。”龚加标早认出这正是上次来借刀的那个强人,他心里恨道:上次你掳走了御赐宝刀,害得我受命案牵连,又受马见奇勒索,这番又想怎样害我!
借刀(3)
来人道:“这物在镇东县只有县令大人有,就是御赐宝刀。”此语一出,龚加标和马见奇都惊得目瞪口呆。见他俩傻愣着,那人就自己动手了。他过去扯下墙上的画,打开暗厨,从里面取出一把刀来。拔刀出鞘,刀面上刻着的“御用八号”字样赫然入目。那人还把刀递到龚、马二人面前,让他俩辨认了一下,然后插刀入鞘,装进长木匣里。这时护卫们蜂拥进来,那人却一矬身蹿到窗户上,回头道声“搅扰”,飞飘而去。
龚加标做梦也没想到,上次被掳走的刀竟然还在暗厨里,准是那强人偷送回来的,可他送后又借,意欲何为呢?马见奇更沮丧,本以为从衙役嘴里逼问出的宝刀已被人拿走的话千真万确,不曾想宝刀就在县衙里,却又在他眼皮底下被强人掳走,护卫们又在节骨眼上进来见证了这一幕,正好给了龚加标把丢刀责任推到本官头上的借口,眼看到手的万贯钱财就这样泡汤了。更可怕的是,那强人掳刀究竟要干什么,莫不是又要刺杀朝廷命官?他感到脖颈上生出一阵寒气。
瞅见自己的那些剽悍护卫,马见奇又像吃了定心丸。这些人可不像袁世俊手下那帮饭桶,这都是他花大价钱训练出的高手,赫赫有名。刚才那强人见了他们就跑定是被他们的威名吓怕了。只要加强戒备,就可高枕无忧。果然,数天过去,一切平安。
这天,马见奇又带人上街勒索钱财,正在物色店铺,从后面走过一个富商打扮的人,手捧个黄灿灿的金佛像,匆匆进了一家酒楼。马见奇被金佛像引出了哈喇子,忙命一护卫跟进去窥探。一会,护卫出来禀告,说那富商在包间里见了另几个商人,都很诡秘的样子。富商给他们看了金佛像样品,说明天有一辆马车到达西山树林,车上装着与样品相同的十几尊金佛像。他们谈妥明日在那里交易。马见奇听了哈喇子流得更长,无心再去勒索小钱,回驿馆琢磨了半天,召集护卫面授机宜。
第二天,他与护卫们穿黑衣戴面罩,天不亮就赶到西山,爬上树顶埋伏。太阳出山后,果然见到一辆篷罩马车驶来,几个商人跟随其后。另一伙商人从山下迎上来,想必是昨天酒楼里的买家。马见奇一挥手,护卫们从树上飞跳而下,将马车和商人团团围住,喝令交出金佛像。那伙买家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而远来的商人互相望望,表情茫然。一个领头模样的站出来应话,说他们是去镇东县办事的,没带什么金佛像,赶快让开路。
听这人的口气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马见奇恼火了,嚷叫:“做了他们,去车里拿东西!”可交起手来才发现,这伙商人竟个个武功高强,护卫们使出浑身解数也伤不了他们,更靠近不了马车。马见奇火冒三丈,切齿道:“奶奶的,非要让老子亲自动手!”他一个恶鹰冲天蹿起,腾空跃过打斗的人群,双拳齐出,对着马车篷罩使出个双锤贯顶。篷罩被砸得破碎四散,露出车里一个抱头蜷缩的中年男人。商人们见此全吓白了脸,惊叫:“救驾!”
马见奇听到“救驾”二字,细看中年男人脸面,顿时傻愣了。可他马上醒悟:事已至此,只有痛下杀手才有可能活命。他乘着商人们仍被他的护卫缠斗,挥掌往那人头顶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又一个黑衣人从一棵树上疾风般荡落,手中寒刃飞刺马见奇的头颅,电光石火,血花四溅,马见奇便身首异处。黑衣人双脚在马车上轻轻一点,他的身体反弹而起,又飞升上树。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刀却脱手坠落,刀尖扎到车板上,刀身颤抖铮鸣。他弃刀不拾,穿越树林而去。中年男人拔刀一看,惊呼:“这不是朕的刀吗?”
借刀(4)
这人就是当今的乾隆皇帝。堂堂天子为何要扮作商人到这偏僻之地冒险呢?原来,皇上就是为龚加标而来。龚加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在朝廷里却名声响亮。每年各州县都给朝廷的各部官员送礼,均是黄白硬货,唯独吝啬成性的龚加标只送来一纸,写着礼金数额,却长久不见兑现。于是,这种打白条蒙骗京官的做法就在朝廷里成了笑谈。本来可以轻而易举摘了他的顶戴花翎,但一来这人已名声在外,谁出头整治他谁就显得小肚鸡肠,二来京官们想看看他要把骗术玩到何种程度。就这样,龚加标一直稳坐在县令的交椅上。后来袁世俊打算借巡视之机狠狠敲他一笔,不想钱没敲到却把小命扔在了路上。消息一出,朝廷里炸了锅,疯传龚加标是个黑白通吃、官匪全来的混世魔王。这事也传到了乾隆帝的耳朵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想看看龚加标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以及刑部是怎么审理这个案子的,便去微服私访。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他差点让刑部的贪官给整驾崩了。
此时,他见扮作商人的皇家护卫已将刺客悉数宰杀,便扯下要掌毙他的那刺客头颅的面罩,一看之下大吃一惊。朝廷命官竟扮匪剪径,听到了“救驾”也还敢弑君灭口,真是贼胆包天,丧心病狂!他望着那把刻着“御用八号”的刀说:“幸亏当初赐了龚爱卿这把刀,使他衷心地爱朕护朕,派人救朕于危难。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得知朕的行踪的,看来这老小子神通广大啊。”
大驾光临县衙,不明就里的龚加标听说了马见奇扮匪行刺之事,惊得直翻白眼。这当儿,“当啷”一声,御赐宝刀被扔到了面前,“妈呀,完了,这刀说不定参与了行刺皇上……”龚加标当即吓瘫在地。皇上却呵呵笑著称赞他救驾有功,要提升他为江淮巡抚。他被搞得晕头转向,糊里糊涂,却不敢多问,只得翻转身子叩头谢恩。他心想:难道是我常吹嘘自己左右逢源的话感动了神明,不可能啊!
坐在巡抚的位子上,他时刻想着那个借刀的神秘人物,预感到那人有一天还会出现。他猜出两个狗官都是这人杀的,力保自己也必有其目的,只是这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终于有一天,这人又来了,不过没带前两次装刀用的长木匣。龚加标松了口气。来人向他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此人以前是个皇家护卫,因看不惯宫廷糜烂脱身而去,隐身江湖。但民众的苦难又让他义愤填膺,他流窜各地刺杀贪官污吏,可杀了一批再上来一批还是贪赃枉法。他明白官场黑暗了,贪官是杀不完的。他想或许有一个好官起示范作用的话,就会逐渐净化官场,使百姓得以喘息。他观察了好多当官的,只发现龚加标对百姓还算有怜悯心,也相对清廉,就决定用他做实验。他得知了龚加标有御赐宝刀及袁世俊要去敲诈龚加标的事,便向龚加标借来御赐宝刀,联系了一伙绿林好汉杀掉了袁世俊。他此举的目的,一为龚加标传扬嫉恶如仇的名声,让他受这个名声的牵制,不敢做坏事;二使皇上对龚加标另眼相看,得到重用。可事后他仔细一想,皇上是不会容忍杀命官的官员的,除非这官员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这时,以前的生死弟兄又传给他马见奇来镇东县查案和皇上微服私访的信息。马见奇来后的表现,让他觉得这狗官更该杀。他便送刀再借,替龚加标解围,再诱使马见奇劫杀皇上,他出手杀贼救驾,将御赐宝刀留在救驾现场,造成是龚加标派人救驾的效果。这一招数果然见效,龚加标得到了皇上的器重。
获知了真相,龚加标后怕得脊背直冒凉风:幸亏自己没大贪,不然也早成了这强人的刀下之鬼了。他始终也没敢问来人的姓名。
“你记好了,哪天我听说你压榨百姓了,我会再来找你借刀。”
第351篇、南海亮剑
团指挥所里,裴参谋将桌上的六份文件扔给对面的六名战士。接下来,他的讲述让六名战士感到万分震惊,并感到无上光荣。
两周前,我国一艘渔船在我领海内被P国武装分子绑架,我国政府通过外交斡旋未果。P国国内武装派别林立,P国政府军有名无实,一直未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
“你们的任务就是把我方被扣船员解救回国,可以说难度大,风险高,同志们有没有信心?”“有!”响亮的回答在团指挥所内回荡。
“海航组建了一支后备队负责接应你们,一小时后出发。”说到这里,裴参谋突然放缓了语速,“现在给大家半小时,给家里写封信吧。”
一小时后,六名战士整装登上直-9运输机。裴参谋手握六封遗书,庄严地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
两小时后,直升机在位于南海海域的“黄岩岛”号驱逐舰上着陆。舰长开始向战士们部署作战计划。
根据我方无人侦察机发回的数据,六名船员现被关押在一个名叫“朗戈”的三面环海的小渔村。当地居民与武装分子混居于此,我方决定迂回至朗戈西侧,从丛林潜入。
“田耕。”舰长把目光转向身旁的海军少校,“他通晓当地语言,熟悉该片海域,所以由他协助你们。”连长范震等六人立刻起立敬礼,谁知田耕不但不还礼,反而语带嘲讽地道:“早听说你们特种作战大队神勇无比,这次我倒是要领教一下。”面对他的挑衅,范震不卑不亢道:“田少校客气了。要说领教,恐怕去年的联合军演,你们已经领教过了。”“你……”田耕脸一红竟然语塞,舰长连忙岔开了话题。
休息室内,柳涛一脸坏笑地对郭新道:“那次咱们不是把蓝军的师指挥所包了饺子吗?那个田少校就是俘虏之一。”谜底被揭开,众人都来了精神。“闹了半天是个俘虏。”张猛一脸不屑。范震挥手阻止道:“这次任务,他是我们生死与共的战友。刚才我一时气急才驳了他的面子,都不准再提这事了!”连长说得在理,大家忙收敛了笑容。
凌晨一点,不速之客悄然登岛。七个人浑身湿漉漉地扎进了灌木林。行动指挥官范震命令杨凯和柳涛前行三十米布下警戒线,余下的人则在隐蔽地点短暂休整。
“露脸的买卖全让你们特种作战大队给占去了……”田耕小声嘟囔着。张猛刚要说话,范震按住他道:“这次任务是各军种协同作战,功劳不会是特种大队一家的。以前若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多多担待。”“我直话直说好了。”田耕扭头看向范震,“以后别光顾着自己出风头,给兄弟部队多少留点脸面……”田耕话没说完,杨凯跑了过来:“报告连长,前方500米发现敌情。”
月夜下,一个肥硕的身影正在不断靠近。范震做了个手势,大家纷纷散开隐蔽。胖子一直走到距离张猛不足5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把挂在胸前的冲锋枪甩到身后,解开裤子正要撒尿,斜刺里蹿出的黑影一把将其扑倒在地……
根据胖子的供述,六名中国船员现被关押在渔村东侧的一间茅屋内,由两名武装分子看押。该组织有成员一百多人,渔村里有三十几个,其余大部分都在十里外的另一个据点。情况已经清楚,凌晨两点十分,小分队正式展开营救行动。
渔村规模不大,二十几间茅屋杂布其间。队员们很快就锁定了人质所在方位,解决掉看守的两名武装分子。众人冲了进去。
靠墙边一排倒着六个人,正是我方被绑架的六名船员。短暂的安抚过后,范震下令立刻原路撤离。虽然经受了半个月的折磨,好在船员们体魄强健,走路不成问题。但就在他们走出茅屋时,几声枪响划破夜空,我方行踪被敌人察觉了。
张猛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大步上前做尖刀引导,连续几个点射把附近茅屋里钻出的黑影打哑了火,四周立刻恢复了寂静。但不到三秒钟,爆豆般的枪声再次响起,在小分队的归路上形成了交叉火力网。
“改用B计划!”范震立即作出决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左前方大约两百米处有一个浅水湾,十几艘渔船一字排开,大家顿时明白了连长的用意。田耕也不由得暗暗赞叹范震处变不惊的应变能力。
小分队成员立刻把船员们拖拽着往一艘渔船奔去。待小分队成员悉数上了船,渔村里的武装分子这才涌出来,分乘三艘渔船追赶上来。
南海亮剑(2)
“田少校,你熟悉附近海域,有什么建议?”范震注视着后面的追兵问道。“两个选择,”田耕手抓围栏高声说道,“要么一直向北,两小时后可与我方鱼雷快艇会合;要么向偏东方向行驶,一个半小肘后到达蓬贝岛,那里是我国领土——不过,P国人可不这样想。”
“去蓬贝岛!”范震迅速决定,“我们要在自己的国土上,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田耕爽朗地大笑道:“你小子又要出风头啊!”一路过来,特种作战大队的强悍作风令田耕折服,他心中的成见早已消除。
凌晨3点55分,小分队弃船登岸。队员们把船员安置在一个天然溶洞,随即返回岸边组织布防。
“同志们。”范震清了清嗓子,开始作战前动员,“作为和平时期的军人,能够为国土而战,这是我们的荣幸!无论对手是谁,只要他们敢侵犯我国领土半步,妈了个巴子的就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简短的动员引来群情激奋,大家叫嚷着士气高涨。“连长,是否请求后方支援?”郭新问道。范震摆了摆手:“清理战场的时候再通知也不迟。”
三艘敌船很快登陆,二十几个手持武器的武装分子冲了上来。一阵密集的火力过后,沙滩上多出十几具尸体,余下的掉头就跑。范震带领大家追了上去,而冲在最前头的竟是田耕。战斗很快结束了。范震拍着田耕的肩头笑道:“要说出风头,我看你比谁都不差呀。”队员们都笑了,田耕也叉着腰大笑起来。
“连长你听,什么声音?”杨凯的问话打断了众人的笑声。直升机旋翼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由远及近,与此同时,海面上星星点点又出现了十几艘渔船。“他奶奶的,后援这么快就到了。”柳涛笑骂道。
形势不容乐观,范震很快做出了人员调整:田耕、郭新、李威锦三人返回溶洞保护人质,其余四人立刻向海岛纵深撤离,牵制敌人火力,转移敌人视线。命令下达,田耕马上提出异议:“作为海航的代表,我要求加入掩护小组!”范震眉头紧锁,几秒钟后,他同意了田耕的请求,让杨凯和田耕做了对调。
为避免空中打击,队员们分散撤离。跑出去不足百米,敌人的武装直升机就到了。一颗导弹从天而降,炸得沙石乱飞。“是英法合造的‘小羚羊’。”田耕边跑边通报敌情,“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货色,不禁打!”说完,他抬手就是一梭子。
此刻,敌船已陆续登陆,粗略估计有六七十人,无疑是从另一个据点赶来增援的敌兵。情况十分危急。此刻,郭新等三人已经返回了溶洞,将目前的处境和坐标方位及时向后方进行了通报。
凭借空中优势,敌人的增援部队肆无忌惮地追杀过来。所幸队员们已经进入密林,借助热带植物的掩护且战且退。直升机在密林上空反复逡巡,子弹如飞蝗般倾泻下来,队员们疲于应付。范震怒喝道:“妈的,先把这只羊给我打下来!”
话虽如此,但地面上的追兵又不能不防,队员们的处境十分被动。柳涛突然甩开步子拼命向密林深处跑去,不顾一切地追着敌机打。大家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打算激怒这只“羊”,把空中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为战友们争取反击的时间。范震、田耕、张猛三人顿感体内有热流涌动,他们要抓住战友以生命为赌注换回的战机,给这帮猖狂的追兵迎头痛击。
失去空中支援的敌军,被我方的精准射击打得连连后退,战局很快发生了可喜的变化。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柳涛狙击敌机的枪声也戛然而止。“柳涛!”范震大喊一声,转身向远处硝烟升腾的地方看去,泪水倏然滑落。
直升机的轰鸣声再次由远及近,有利局面似乎又要反转。大家眼含热泪仰望天空,却意外地发现“小羚羊”的尾翼拖着黑烟,在空中像醉汉一般摇摆不定。
“啊!”范震突然大喊一声,转身一边射击一边高声吼出战友之歌:“战友战友亲如兄弟……我们要并肩战斗夺取胜利!”歌声盘旋在海岛上空,久久不散。
机枪子弹已经打光了,三名队员纷纷换上手枪。枪声的变化立刻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他们很快便组织起来发动了反扑。一片血雾突然在田耕的身前升起,范震和张猛急忙赶到近前。子弹打穿了田耕的右侧颈动脉,鲜血汩汩流淌。田耕脸色苍白道:“这次老子比你们风光,老子是烈士了……”田耕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但他仍旧盯着天空,双眸中居然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顺着田耕的目光,范震和张猛看到天空中有朵朵伞花绽放。两架直-10直升机呼啸着飞临头顶上方……
我方六名船员安然无恙,登上了前来接应的鱼雷快艇。为保护他们的安全,负责留守的郭新同志阵亡。范震、张猛、杨凯、李威锦四人登上另一艘鱼雷快艇,在他们的身旁,并排安放着三位烈士的遗体。
正前方,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回首望,鲜艳的五星红旗在蓬贝岛上迎风飘扬。
第352篇、一件人命案
话说印度德里城外的一个乡村里住有一家姓杜基的庄户人家,这户人家父母早亡,就兄弟两个。兄弟两个都已成亲。大媳妇长有一张酱色的扁脸,浓眉如刷,又宽又密,眼睛细长,扁鼻朝天,配上一张又阔又大的凹嘴,丑八怪似的,偏生脾气又异常暴躁。弟弟的媳妇叫琼德拉,这是个娇憨美貌的少妇,虽说外表清秀,然而内秉风雷之性,这两人犹如一对铃铛,不碰上也罢,碰上了总要了当作响。不是我挖苦你几句,便是你抢白我几句。一个讲话锋利尖酸,另一个抓尖要强。逐日价你一榔头我一扁担的,两个鸡争鹅斗地使性较量着,闹得家翻宅乱、人嚎鬼哭的。兄弟两人常常各自劝自己妻子别这么斗嘴斗舌的,可是说了也等于白说,只要兄弟两人不在家,她们还是照吵不误。
这天一大早,兄弟两个吃了早饭,就手提砍刀干活去了。兄弟两个前脚才出门槛,妯娌两个的早功课后脚就开场了。隔壁邻居对于她们的相骂声早已司空见惯,也不在意,只是说了句“嘿,又干起来了!”任她们扬铃打鼓地瞎折腾去。其实,这类事,在他们家里已是家常便饭,所以她们的两个丈夫也并没放在心上。
且说这天傍晚,兄弟两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来。一进家门,发现家里冷冷清清的。
这时屋外还是闷热异常,青蛙在屋后牛栏附近的洼地里“呱呱呱”嚷个不停。宁静的空气中弥漫着蛐蛐的叫声。
中午的一场暴雨就像从天上倾倒下来似的。山上洪水暴发,大水淹没了黄麻田和稻田,冲毁了许许多多的农田。农民们都赶忙到水里去收割已经成熟了的稻子和黄麻。唯有兄弟俩被地主的狗腿子拖了去修理地主家的帐房,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到手的庄稼泡在黄黄的脏水里发芽发霉。帐房屋的屋顶裂了两条缝隙,地主逼着他们淋着大雨将它抢修好。兄弟两个攀高爬低,淋得像只落汤鸡似的,这才算修理完毕,可是自己家的庄稼却因整整泡了一天而已成了一堆烂草,这怎么不叫他们伤心呢?一年辛苦又落了空,今后拿什么来填自己的肚子?拿什么来养活老婆孩子?
当兄弟俩垂头丧气地回到屋里的时候,只见小媳妇沉着脸坐在地上。她与大媳妇从早上吵到傍晚,各显其能,各不示弱地斗了一整天,早已舌干口焦,神倦力竭,只是坐在地上将息。大媳妇铁青着一张丑脸,眉间犹如罩着一层黑云。她坐在阳台上还在呕气,她的那个一岁半的儿子已哭得睡着了,扎手舞脚仰卧在阳台地上。
弟弟还未跨进门,听见屋后的牛在哞哞大叫,连忙上屋后喂草去了。
哥哥则走进屋来,看见这幅情景,也不理睬,他劳累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一进门,就嚷嚷道:“饿死我了!快拿饭来!”
大媳妇虽算不上是穷嘴笨腮,但还总是及不上小媳妇的伶牙俐齿,这一天争斗下来,她少不得吃了不少口舌亏,这口恶气正没处出,见丈夫进门来,不先向她陪话,反大声粗气的,就像火药桶里给扔进了一颗火星。
她一跳跳起来,双手一叉腰,大声吼道:“你这天杀的,发什么清秋大梦?你要吃饭,叫我上哪儿弄饭去?你带回来米了吗?莫非还要我出去为你挣米不成?”
哥哥这一天辛苦下来,不仅拿不到一文工钱,反被那个刁钻刻薄的地主家帐房贼头鼠脑、臭短臊长地骂了一天,更何况自家的庄稼已泡了汤,一肚子的怒火正没气出,听了妻子的话,一时急怒攻心,眼露杀气。
他怒发如狂,咆哮道:“你,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他手抄起砍刀,一刀向她头上砍去,这一刀砍个正着,大媳妇应声倒地,正仆在坐在地上的小媳妇身上,这时,大媳妇已脑破骨裂,血汩汩地流出来,早已一命呜呼了。
小媳妇当时正脸侧在一边,只听见他们在吵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大媳妇“咕咚”一声倒在她身上,她忙随手一推,不料竟染了一身一手的血。
她大叫起来:“这是怎么啦?”
哥哥一见闯了大祸,吓得丢下了砍刀,双手捂脸,傻傻地坐在地上。
孩子被响声惊醒,吓得又大哭起来。
这时,弟弟正从牛棚回来,看到这一惨景,忙不迭一步上去,一把捂住了自己妻子的嘴,悄声道:“别嚷嚷!”
天色已黑下来,牧童们在赶着牛回村,村民们也运了收割下来的稻谷划了船回家去,人们各自在头上顶着三四捆稻谷打他们家的门口走过。
地主拉姆洛琼在村邮局寄走信后,正坐在屋里悠闲地抽烟,忽然想起杜基兄弟还欠着他一笔债,说好今天还他一部份的,想来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回家来了,于是他把围巾在肩上一搭,带了一把雨伞,走出家门来。
当他一脚跨进杜基家的门槛,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只见屋子里黑灯瞎火地也没点一盏灯,漆黑的阳台上,隐隐绰绰中有几个人影在晃,从角落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啜泣声,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哭。
拉姆洛琼一颗心突突乱跳。他吸了一口气,问道:“屋里有人吗?”
老大正目眩神昏,心乱如麻,像一尊石菩萨似地呆着,猛然听到屋外有人进来,禁不住剧烈发抖,眼泪一连串挂下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弟弟慌忙一个箭步跨出来,遮住哥哥及死了的嫂子,来到拉姆洛琼面前。自从事情发生后,做弟弟的真是心头塞了一团乱丝。他脸如死灰,慌慌张张,头脑中主意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决定先保住哥哥的命再说,一等天黑透了,就将嫂子的尸首搬出去掩藏起来。谁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竟来了个外人。
拉姆洛琼问道:“怎么啦,两个女人又在闲磕牙?”
弟弟只好应付道:“……是呀是呀,两人老对嘴对舌的。”
拉姆洛琼闪过一边,打算朝阳台方向走去,边说:“妇道人家吵归吵,要你哥哥哭什么呀?”
弟弟一拦没拦住,知道迟早躲不过,只好随口说:“不瞒老爷说,是我女的在火头上动了器械,在我嫂子的头上剁了一刀……”
拉姆洛琼听了吓了一跳,站住道:“有……有这等事……刀伤不重吧?”
弟弟只好说:“唉,这一刀砍在要害上……看来是活不成了。”
说着他蹲下身来一把抱住了拉姆洛琼的大腿。
拉姆洛琼吓得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口里一个劲地念“罗摩”(注:印度人遇到不幸时,常叨念的一位下凡神仙),半天才说出话来:“倒霉!倒霉!今晚债讨不到手,还撞上了这样的糟心事,往后光去法院作证人,都要跑断我的两条老腿呢。”
弟弟怎么也不肯放开他的大腿,一个劲地说:“尊敬的老爷,救救吧,救救我的老婆,救我老婆一命吧!”
拉姆洛琼是全村最熟悉诉讼案的师爷。他说:“你放开,我好生想一想……”
他想了一阵,道:“有了,我看这样吧,你现在即刻上警察局去,就说是你的哥哥,你的哥哥下了工回家来,向你嫂子要饭吃,谁知你嫂子反恶言恶语相加,他气不打一处来,就将砍刀扔了过去,误出了人命。我敢说,你这么一说,你那个冒冒失失的媳妇就有命了,而你的哥哥也不会判重罪。”
在印度,妇女的地位低下,他的主意倒也不是信口开河。
弟弟听到这里,背上多了一层寒意,额头汗水涔涔而下,站起来,道:“多谢老爷了。只是老婆死了还能再讨一个,哥哥死了可再没有了。老爷这主意好是好,只怕行不通……”
拉姆洛琼叹了口气,道:“唉,老弟,实话实说,两全其美的主意是没有的。要保全你哥哥,你就只好老老实实说出来。”
他叹着气离开了杜基家。不消一顿饭功夫,这个吓人的消息已飞遍了全村:妯娌俩嘴嘴舌舌的,小媳妇一气之下将她的大伯嫂子砍死了!
于是,警察随即便进了村。
且说小媳妇琼德拉虽说要与大嫂蝎蝎蜇蜇地天天斗口齿,可是与弟弟小夫妻俩却是情投意合,两人的日子过得很和美。这天亲眼看见大伯砍死了妻子,这女人的尸首倒在她的身上,喷出来的血糊了她一身。她毕竟是一个年才十七八岁的小媳妇,哪里见过这场面?一时间犹如饱醉醇酒,耳朵里嗡嗡直响,呆在那里,半晌作声不得,一心指望亲爱的丈夫能帮助她快点儿摆脱这尴尬的境地。谁知丈夫非但没帮助她,反而为了救他的亲哥哥,将罪名胡乱加在她头上。顿时,她心头一阵迷糊,剧烈的晕眩,使她犹如在空中飘浮飞舞一般,头脑中一个声音在说:“瞧他,瞧他,这个驴心狗肺的人,我……我这般全心全意爱他、怜惜他,把一切都交托给他,而他……他为了救杀人的哥哥,竟将我像一块抹布样丢弃,去作替罪羊,去作挡箭牌……世上最最亲爱的人都这般对待我,我活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她一下昏死过去。
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丈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附着她的耳朵,在与她说悄悄话:“……琼德拉,琼德拉,别怕,别怕……你一口承担……承担下来好了,就说……就说嫂子拿了刀子来杀你,你……你出于自卫,只好也用刀子抵挡……你放心,我们会马上……马上救你出来。到了法院里,你……你就说……”
琼德拉心如死灰,对丈夫的话一句也听不懂,只是泥塑木雕似的,呆呆坐在地上。她真的不想活了。
警察已着手开始调查了。然而先入为主,村里人众口一词,都说是她们妯娌两人一天到晚口口舌舌的,小媳妇在一气之下就杀了她。
当警官审问琼德拉的时候,她回答得很干脆:“不错,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怎么办都可以。”
警官问:“你干吗要杀人?”
她大大咧咧地说:“我看她不顺眼。”
警官惊异地问:“是不是她先动的手?你为了自卫,才杀死了她?”
琼德拉白了他们一眼,说:“她没动手,是我动的手。”
警官仍不甘心,启发她说:“大概是她平日老欺负你,所以你怀恨在心?”
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不,她没欺负我。是我一刀杀了她。你们干吗老问个没完?!”
这些话,叫听的人都吃惊得张开嘴巴,再也合不上。
他丈夫更是眼睛发黑,身子摇晃,耳朵嗡嗡作响。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再也沉不住气,说:“她……她说得不对。是我大嫂先动的手。”
警官喝住他:“闭嘴,没问你!”
警官又用各种方法反反复复地审问她,她执拗得像头公牛,一口咬定说自己是主动杀了人,她简直是拼命地把自己的头往绞刑架上套。
几天后,弟弟已深深地后悔了。他疾首痛心,连肠子都悔青了。他拔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耳光,下决心到时候将什么都抖出来。
法院审问的那一天,他双手合十,哭着道:“法官,法官,我可以向您起誓,真的,人不是我妻子杀的,真的……”
他将这事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都说了。
可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拉姆洛琼咳嗽一声,说:“别信他的话,这个小伙子什么谎都撒。杀人的那天,我正好有点事上他们家去,亲眼看见这个女人一身一手的血,凶器就在她的身边。推到他哥哥的身上,说什么他哥哥是因为他嫂子不烧饭,他一怒之下就砍了她一刀,等等等等,大家别相信他的话。”
结果是有39个证人证明,人确系小媳妇琼德拉所杀。
最后,法官说:“琼德拉,你所供认的罪会受到什么惩罚,你知道吗?”
琼德拉摇摇头。
法官说:“你将被判绞刑。”
她听了一点也不惊慌,反而很坦然地说:“行,大人,就这么办吧,只是,我求求你们,你们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这时,她的丈夫进来了。他哭得言不得,语不得,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说:“法官,……法官,人……人是我杀的……我……我要吃饭,……大嫂不给……我火头上……举起了刀……”
他的哥哥当作证人被传进来。他听到弟弟自认杀了人,一下就昏了过去。好一会,才醒过来。他的眼泪滚滚而下,说:“法官大人……我从实招了……人是我亲手……亲手杀的,千万别冤枉了好人……”
又经过了反反复复的审问,可是,法官们一致认定,弟弟承担罪名是为了想拯救他亲爱的妻子;哥哥承担罪名是为了拯救他的弟弟。更何况,琼德拉固执地坚持自己的供词:她是真正的杀人犯。
就这样,这个娇憨漂亮的小媳妇竟被送上了绞刑架。
第353篇、人狼斗
老家在辽西山区,过去多狼。我从小听着人跟狼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长大,不过,能真正念念不忘、铭记在心的,也就那么几个。
爱听戏的狼
按辈分算,石头是我爷爷辈上的人,从小我就叫他石头爷。
石头爷打小就爱音乐,把一种类似“二人转”的家乡小戏“劳子”唱得有腔有调、有滋有味,在邻近几个村子里小有名气。有人索性就叫他“傻乐石头”。
说是那天,年轻的石头爷从十八里外的刘庄赶集回来,一手拎着个给他娘补好的旧铜脸盆,一手挥着根随手捡的细柳枝棍儿,迈开大步唱着“劳子”往回赶。天高地广,路远人稀,石头爷索性高一声低一声男一声女一声地将戏文唱了个周全,唱到兴头上还“咣”一下敲响铜脸盆伴奏。微微的小凉风呼溜溜地吹着,敞开的衣襟像大鸟翅膀一样翻飞,石头爷美气得像个戏文中风流倜傥无所不能的翩翩公子哥,无限陶醉间,扮了一个娇羞少女的回首动作,却让他顿时毛骨悚然:不知何时,一只老狼已经无声无息地跟在他身后。
石头爷懵了,想不到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竟也被狼跟踪,而此刻手中除了一个旧铜脸盆,竞无一自卫防身之物。他便使劲敲打放声吆喝,不料狼毫不为其所动,不仅不惧怕,反而摇头摆尾,似乎听得很入迷。石头爷无可奈何,敲打着,喝唱着,防备着,提心吊胆地往前走着,而那狼亦步亦趋地往前跟,既不逼近,也不离远,像是护送,又像是在聆听。
石头爷的胆子渐渐也大了,索性把拿手的戏文唱了个遍,自觉从来没有唱得那么出色过。十八里路竟不知不觉走完了。村里人听到高亢入云的唱腔,争相出来看,却见石头扯着嗓子敲着铜脸盆在嗷嗷地唱,那狼早不见了踪影……
老人们坐在炕头上,叩着烟袋锅子说,是狼见石头年轻,身强力壮,又不胆怯,扑不敢扑,走舍不得,便相随了十八里。
而石头爷则脸红脖子粗地赌咒说,那是只爱听戏的狼,常听乡里的“劳子”听成了戏迷,只因他唱得好,字正腔圆,便舍不得走,跟着听的。
这件事真的说不清楚。不过我回乡听石爷爷唱了几嗓子“劳子”戏后,马上断定:那一定是只爱听戏的狼,而且是当时没饿得前胸贴后脊梁。
扮女人的狼
老家人把那顶小的称作“老”,小舅称为“老舅”。
那年,我妈生我大姐。出嫁的女儿生头一个孩子是大事,姥姥、姥爷备了许多礼物要亲自前往,不料行前姥姥突然肚子痛得不能成行,情急之下13岁的老舅挺身而出,说他去。姥姥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不让去。姥爷再三思量,觉得那条路虽远却还安全,也曾带老舅走过一次,便做主答应了。
老舅兴高采烈地赶着小毛驴走上大道,70里路平安到达,住了一宿,见大姐母女皆好,惦记着家里我姥姥的病,执意回去。路走一半多,到了一处三岔路口,他忽地站住,心想也不知家中老人病得如何,需尽快赶回,何不走小道,可少绕十多里路。
说走就走,胆大包天的老舅鞭子一甩便将小毛驴赶上了小路。小路曲曲折折、细细长长、忽隐忽现,老舅一半是出于自豪一半是为了壮胆,扯着细嫩的嗓子唱起了小调,虽竭力装出个大老爷们儿样,可那声音怎么听着也像小羊羔子叫。老舅便挥起鞭子为自个添威严,把小鞭子抽得放鞭炮一样贼响,活像个凯旋的大将军。
真是越怕越有事。小毛驴突然死活不走了,还直往后缩,浑身哆嗦,像大难临头似的。老舅一激灵,攥紧鞭杆四下寻找,骤见前面路边草棵子中坐着一位扎花头巾的大嫂,正觉得奇怪,再一细看,顿时目瞪口呆:哪是什么大嫂,分明是一只顶花头巾的老狼!
老舅早听老人们说过,这种通人性的狼最难斗,连好些精明强悍的汉子都不是它的对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又一想,不就是一只狼嘛,不信我一个小伙子斗不过它。顿时抖擞起精神,一手牵紧缰绳,一手挥起长鞭对准装神弄鬼的老狼劈头就是一鞭。老舅的鞭法得我姥爷真传,不但准得出奇,而且还特快特狠,一触即起,不仅扯掉了狼头上那块阴阳怪气的花头巾,还卷掉一撮狼毛。狼恼羞成怒,一声号叫扑了上来,老舅又是一鞭退敌。那老狼久经沙场,志在必得,只以为扮成人样便会一下子将眼前这个小毛孩吓瘫在地,消消停停地当点心吃了,谁想到老舅会有这一手,而且又是那么准那么狠,便一声哀号,蹿出老远。它再也不装假斯文了,张牙舞爪地冲着老舅扑来。老舅看得分明, “刷”的又是一鞭子,把老狼逼到路边的草棵子堆里,牵驴便走,闯过了封锁线。老狼撕下一切伪装,疯狂追扑,把小毛驴惊得又蹦又跳,差点挣脱缰绳。老舅一看这形势,顺势放开缰绳,在驴屁股上猛击一掌,让驴遁去,自己稳住阵脚,挥鞭猛抽,不容狼再进半步……
那头毛驴极仗义,一口气奔回家,冲着姥爷又踢又叫,姥爷正在暗自担心,一见便知情况有异,忙招呼众人呼啸而去……
救下和狼相持的老舅后,人们说那狼准是吃了一个妇人又来害人的,都成精了。
顶住了一只狼
老舅却说,成精不成精不知道,但咱只要多长个心眼,硬气点,就不怕它。这话,一时成了三乡五村人口中的经典。
一场及时好雨,漫山遍野的秋庄稼就呼呼啦啦一日三新地长起来了,掩没了往日所有干巴巴的黄土地,挤小了山,挤瘦了河。
初秋,给庄稼人带来了希望和喜悦,也带来了难挨的艰辛和苦涩——陈粮早已和着野菜、树叶吃光了,而新粮登场仍遥遥无期。
这时,也是山里野物最活跃的时候。
二愣子爷的老丈人家托人捎信来,说已断粮三天了,让二愣子爷设法送点救命粮去。二愣子爷在老婆抹泪连天、一再哀求声中,跑遍了全村筹集了两升高粱、玉米、黄豆杂合粮,给老丈人扛去,没敢吃晌午饭,又汗淋淋地赶回来。
人走在山地里,一眼能看老远,胆气还足些;一下子山陷入无边的庄稼地,胆气就小了、没了——一人多高的高粱棵子,把小道夹成一条线,几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二愣子爷平常胆子并不小,可现在独自一人,肚里无食,身上没劲,两手攥空拳,心慌慌的没个着落,唯有迈开大步,想快一点回家。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可他总觉得身后隐隐约约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动静。他正想是不是自个儿吓自个儿,要不要回头去瞅瞅,两个肩膀一下让人挺有劲地按上了,还有听不出是谁的打招呼声。他想看看是谁,可猛地想起老人们叮嘱的在野外独行不能轻易回头的嘱咐,便先用眼角瞄了瞄两肩。不得了,坏了,是两只毛茸茸的狼爪子!他一激灵,好像想也没想,两手同时一下攥扯住那两只爪子,身子往下一缩,猛地一扯:一只扒在他身后,等着他回头好咬断他喉咙的狼,被他扯住两只前爪,头顶着脖子,动弹不得了。二愣子爷两手死命往前往下拽,脑袋死命往后往上顶,一步也不敢停地驮着狼往村里走,他知道自个儿一下子整不死这只狼。狼动弹不得,两个后爪就死命穷挣乱扒,扒得二愣子爷背上的衣裳、皮肉“嘶嘶啦啦”响……
没人,就是没人。大晌午的庄稼地里,没有一个人。高高的起起伏伏的庄稼地里,多远也看不见还有一个大活人和一只狼正在殊死搏斗。
背上火烧火燎刀割斧砍地痛,可狼挣扎的劲儿也越来越小了,二愣子爷明白那只狼给拽得也够受,只要坚持,只要再加一把劲准成。可惜,肚子无食,再也使不出更大一点劲来了。
走,只有快点走,快到庄上,快碰上人。
狼不傻,觉察到了致命的危险.闻到村子罩飘来的炊烟味,听到了村子里驴叫的声音了,便疯狂地进行最后一次挣扎,差一点挣脱。二愣子爷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猛吼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使出吃奶的劲儿拽着狼爪,摇晃着往前迈步,一步,再一步。
遇上救星了!村东头的老孙晌午断炊了,拎着空袋子出门想到地里挖点野菜,一见此情景,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和劲头,用袋子一下兜住了老狼的头,抽出别在腰里的镰刀冲着狼脖子就抹……
二愣子爷泥一样瘫在地上:两条胳膊不能动弹了,脖子不会打弯了,背上没一块好肉了……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气来。
狼肉很香,二愣子爷说。
在野地里走道有话就说,千万别拍人家肩膀。老人们一遍又一遍地对晚辈们说。
狼皮被二愣子爷剥下来当褥子,毛早掉光了,还一直用着。
人们告诉我,赤手空拳顶住一只大活狼,二愣子爷是我们那个庄上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
第354篇、道士怕鬼剪掉头发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徐苟三能说会道,玲珑乖巧,街坊的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张罗。这天,李家送葬。道士做罢道场,吃得酒醉饭饱,惴了银两,由苟三陪送回家。
徐苟三见道士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醉意,送到小桥石上,关切地对道士说:“我看道长今日用酒略有过量,在这石桥上歇歇再走吧?”
道士说:“有理有理。”便慢慢地坐下身来。
“道士先生,你朗真不怕鬼吗?”苟三问。“我是专收鬼魂的,还怕鬼?”道士满不在乎。
“天色这晚,你朗也不怕?”
“不怕,不怕。”
徐苟三很有礼貌地说:“道长既是收鬼的,恕不远送!”
“好,你快回去。”那道士哪里坐得住,见苟三离去,也匆匆起身。
道士行了几步,突然听到后面有呼呼的响声,心里作疑,脚步放慢,那呼呼的响声时有时无,慢步改为快步,哪知越快声音越大,又由快步改为跑步。这时,呼声轰轰不休,道士先生连忙口中念咒,身后响声仍没有消除,还越来越大。道士赫得浑身汗毛直炸,法已使尽,全然无效,只好快步跑回家门,急唤妻子:“开门!”
妻子打开门,道士先生刚一拱进门里,反手把门关紧,头发被扣在门缝里了。他气喘吁吁地对妻子说:“有鬼在我后头,还把我的头发抓着,快拿剪子来!”妻子见丈夫吓成这样子,立即拿来剪刀帮丈夫剪掉头发。道士方才脱身。
第二天,道士先生起床后,见头发还夹在门缝里,以为鬼还没走,快唤妻子开门。妻子说:“我从没看见过鬼,今天看鬼象么样。”说着开门。唷——,原来是一根绳子系着荷叶,妻子不知何故,道士先生想起昨日石桥上徐苟三送客时说的话,这才领悟:“徐苟三哪,是你干的好事!”
第355篇、痴女来莺儿
来莺儿是东汉末年洛阳“芳泽阁”的头牌舞伎。曹操在朝做典军校尉时常常到“芳泽阁”欣赏其舞技。拿今天时髦的话讲,曹操当时是来莺儿的“粉丝”。
东汉灵帝驾崩后,“十常侍”作乱,并州牧董卓以救驾之名进兵洛阳,废少帝立献帝,独断专行。曹操对董卓败坏朝纲的举措很不满意,一天夜里他逃离洛阳后即联络渤海太守袁绍,举兵讨伐董卓。
董卓一看曹袁联军势大,便一面挟持献帝西迁长安,一面下令兵丁纵火焚烧古都洛阳……
洛阳的大火烧得正旺时,曹操带兵赶来了。
“来莺儿是逃走了,还是被烧死了?”曹操在指挥自己的军队救火时,首先想到了来莺儿。
“王图,你带人到芳泽阁找找来莺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命!”羽林郎将王图领命后边走边想,奋武大将军身边美女多得数不清,他干么要救来莺儿这个舞伎呢?
王图来到芳泽阁,正好碰到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在院内用鞭子抽打一个女子——
“将军救我!”这女子一见王图带兵来到,像溺水的人遇到了一根稻草一样,满眼充满着希冀。
王图一看这女子,眼睛一下子直了——这女子虽被这个丑男人鞭打得衣衫不整,芳容失色,但其近乎完美的身材容貌活脱脱一个赛貂蝉!貂蝉他可是见过的。
“住手!”一股英雄救美的豪情在王图心中迸发出来,他对丑男人大吼了一声。王图心想,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英雄,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呀!
丑男人被王图的气势镇住了,他支支吾吾地对王图说:“将军,我在打自家的贱女人,她……”
“胡说八道!”王图知道这丑男人在撒谎!芳泽阁是什么地方,他还不知道吗?这里哪儿会有他的女人呢?一问,果然,这丑男人是这儿的龟奴,他乘芳泽阁火起,老鸨被烧死的机会,想带着“花魁”来莺儿逃走,可来莺儿死活不同意跟他走,于是,他便恼怒地鞭打了起来。
“他娘的,趁火打劫!真不是个好东西!”王图勃然大怒,抽出随身宝剑,“哧”地一下刺进了龟奴的胸膛……
世上的事情就这么巧,王图没想到自己救下的就是来莺儿,便皱着眉对她说:“你随我走吧。”
“不,我不去!”来莺儿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时,王图猛然想到,自己知道了来莺儿是谁,可来莺儿还不知道他是谁呀,她怎会糊里糊涂地跟着一个陌生人走呢?便抿嘴笑着解释说:“我是奋武大将军曹操手下的羽林郎王图,是曹将军让我接你来的!”
“哦——”来莺儿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她记起了过去常来芳泽阁听歌捧场的典军校尉曹操,想不到他如今做了大将军了,更想不到他还记着她,还派兵来找她!如今兵荒马乱的,芳泽阁又被烧了,来莺儿心想自己已经无处安身了,既然曹操派兵接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随这位年轻将军去吧。
曹操一见来莺儿就笑着说:“呵呵!来莺儿,我想在军中成立一个歌舞班以鼓舞士气,你是这方面的人材,所以我派王图把你找来了。”
“谢大将军还记着我!我一定好好干,决不辜负大将军的厚爱!”来莺儿一听曹操找她为这事儿,立即高兴得蹦跳了起来。
王图那天一见来莺儿,实际心里就看上了她。可曹操让他找寻来莺儿,他便以为曹操早已相中了来莺儿,借他一百个胆儿,他也不敢和曹操争风吃醋呀!所以他只有把口水往肚子里咽了。
可事情完全出乎王图的意料。他没想到曹操找来莺儿并不是为她的美色,而只是为了她的艺术才华。他不由暗自笑了:嘿!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大将军帐下美人堆成了山,哪里会在乎一个歌伎?于是,王图闲暇时便有事没事总爱去和来莺儿套近乎。来莺儿因王图曾从龟奴手中救下了她,加之王图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一来二去,她也喜欢上了曹操身边这个近侍小将军。
可是,这时候曹操迎献帝、迁许昌,已经做到了魏王、丞相,他给军中的歌伎定了一条规矩:三十岁以前不准嫁人,更不准和军中将士有私情,违者一律斩立决!曹操这样做的目的是想让这些歌伎保持最良好的容貌和体态,更为了保证士兵的战斗力。可这条规定却害苦了在感情上正如火如荼的王图和来莺儿。王图更是难以自持,几次夜晚偷偷跑去和来莺儿相会,但二人情到深处时,却都被来莺儿婉拒了:“我一个小小的舞伎自然没什么,可我担心害了将军啊!”心情受到压抑的王图虽怅然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不久,曹操提拔王图做了前军校尉,准备让他带兵前去荆州刺探军情,为大将军曹仁攻打荆州做准备。占据荆州的是刘备手下大将关羽。王图害怕自己一去不复返,为国捐躯,再也见不到来莺儿,岂不枉和她相识一场吗?这实在是太冤枉了!不行,我在临行前一定要和来莺儿见上一面,乐上一乐,就是死了也是个风流鬼啊!王图这样想着就跑去找来莺儿。
“关羽是有名的虎将,这回我去他的地盘窥探军情,恐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王图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我想……”王图把来莺儿拥在怀里,终于憋足劲说出了自己思量已久、一直想说而没敢说的话。
来莺儿看着面前的心上人,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宽衣解带,抱住了王图……
常言说,欢娱嫌夜短,一刻值千金。鸡叫第三遍,王图才猛然惊醒:“糟糕,误了点卯时间了!”
大战在即,王图竟然误了卯,不杀他如何服众?曹操当即下令:将王图押入大牢,待大军出征前斩首祭旗。
“丞相,贱妾有罪在身!贱妾愿替王图去死!”来莺儿急急来到丞相府中,苦苦哀求,并说出了二人之间的私情和王图误了军中点卯时辰的原因。
曹操睁圆眼睛,看着面前的来莺儿,暗想:呵呵,世上自古有英雄救美人,没想到还有美人救英雄啊!你来莺儿不讲我不知道,一讲就是二罪并罚啊!可你来莺儿死了是小,我军中的歌舞班今后无以为继可就是大事了啊!你这一死,让我到什么地方再找你这样的歌舞人才去呢?
曹操沉吟了一会,对来莺儿说:“你只要在军中给我训练出一个新的歌舞班,将你平生所学全部授给歌舞班中你的那些徒弟,待本相验收满意后,就答应你的请求,赦免王图不死!”
曹操自然是不想让来莺儿死的,他心里想的是:你来莺儿现在是头脑发热,等你冷静下来,就不会寻死了。
然而,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来莺儿竟真的尽其所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组建起一支似模似样的歌舞队,还把自己的本事全部传授给了这些徒弟们。曹操看完了“汇报演出”,情不自禁大声喝起彩来。
“丞相,我现在可以替王图去死了吗?”曹操没想到,来莺儿替心上人赴死的决心竟丝毫没有改变。
“呵呵,”曹操对来莺儿笑着说,“本相念你为我新训练了这样好的乐舞班,正想着如何赦免你,让你不死呢?”
“丞相,”来莺儿跪在曹操面前,不卑不亢地说,“丞相的大德大恩贱妾心领了!可贱妾不死,王图就得死,否则,有令不行,丞相今后如何统领属下呢?”
“这?”曹操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他做梦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舞伎如此明事理,还真让他无话可说。
“王图,如果本相赦免了你和来莺儿,你能娶来莺儿为妻吗?”曹操亲自来到大牢问王图。
王图摇着头说:“不能。”
“为什么?”
“她是歌伎呀!”
“歌伎怎么啦?你明知她是歌伎,还不是和她偷着好了?”
“我那是逢场作戏!因她长得到实在太美了,是男人就想着爱她!她这样的女人只能做情人,不能做妻子啊!”
“你真是个混蛋!”曹操气得破口大骂,转身就走了。
回到相府后,曹操将王图的话说给来莺儿听,想让她打消死的打算,可来莺儿竟一点表示也没有。
“丞相!”第二天一大早,相府里的一个近侍急匆匆地拿着一封信跑来禀报曹操说,“昨天夜晚,来莺儿自缢身亡了!”
曹操听了大吃一惊,忙展开那封信——
丞相:
贱妾心知您不忍心杀我,但贱妾不死,王图就得死。望丞相在贱妾死后,践言放了王图,贱妾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丞相对贱妾的天高地厚之恩……
看着来莺儿的遗书,曹操的眼眶也不禁湿润了,他的相府里有上千个女人,却找不出一个像来莺儿那样心甘情愿慷慨赴死的红颜知己!
“丞相!末将谢丞相不杀之恩!”刚从牢房中被放出来的王图来到曹操面前,大礼参拜。
“王图,救你的人是来莺,而不是本相。”曹操说完一摆手,让侍卫们将王图用乱棍打出了相府,从此永不录用。
第356篇、雕龙绝技
在古代,大户人家房屋里的柱子非常讲究,上面往往雕刻着精细的花纹,既气派,又非常美观。鲁一手是个非常有名的雕匠,他专门替人家在柱子上雕龙。从他手上雕出来的龙纹柱,可说是美轮美奂,自然工价也非常高。鲁一手徒弟众多,但都学不到他的本领,这是因为他立了许多奇怪的规矩。雕龙工序繁多:首先要刨光木料,之后要在木料表面画出龙纹,接着再用斧子照着龙纹不差分毫地砍出龙形,最后才是雕刻。除最后的雕刻,之前的每一道工序都由鲁一手的徒弟完成,而每个徒弟都是从第一道工序学起,再一道道学来,光学一道工序便要花上一年半载。然而,却从来没有人能学到最后那道工序——雕刻,因为鲁一手根本不教。鲁一手从不让他的徒弟看他雕刻,即便有徒弟反复央求,他也只是在其雕刻时指点一二。长此以往,没有一个徒弟能学到鲁一手的真本事,因此一个个都离开了。这些徒弟流散四处,大多数都沦为二流的雕匠。
这些徒弟之中有个叫“大板斧”的,他跟了鲁一手多年却一直没有离开。之所以叫他大板斧,是因为他常年只做一道工序——在木柱上照着龙纹用斧头砍出龙形。大板斧为人老实,甚至看起来有些呆,别的徒弟挖空心思都想从鲁一手那里讨教雕刻绝技时,他却只顾操着斧头认真地砍着,干起活来比谁都卖力。连鲁一手都觉得,大板斧有些过于听话了。大板斧多年来做着“砍龙”的基础工作,久而久之,竟练出了绝活:别人是照着龙纹在木柱上砍,他却用不着任何笔画、纹路,凭着感觉直接能在木柱上砍出一条龙来!
不过,大板斧的“绝活”,并没有被鲁一手放在眼里。随着大板斧跟师的时间越来越长,鲁一手心里生出了一块疙瘩:别的徒弟顶多跟他两三年就主动离开,为什么这大板斧却赖着不走呢?更让鲁一手捉摸不透的是,别的徒弟都想尽办法要学到点雕刻的技巧,而大板斧跟了他十几年,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事儿,莫非他深藏不露,有什么别的企图?怀着疑虑和不安,这一天,鲁一手终于把大板斧赶走了。
鲁一手赶走大板斧后不久,忽然听到消息:邻县竟然出了一位雕龙大师。传言说,这位大师正是鲁一手的徒弟——他不但龙雕得好,而且工价便宜,因此当地的大户人家争相请他雕龙。
雕龙绝技(2)
鲁一手不禁奇怪:他从来没有教给过任何一个徒弟真正的绝活,那这人究竟是谁呢?当鲁一手亲自跑到邻县,看到那位大师雕的龙柱之后,他惊呆了:那些柱子上的龙初看略显粗糙,没有经过什么精雕细刻,但细看后却能体会到一种古拙的韵味——那龙虽不经刻意雕琢打磨,但纹路一气呵成,龙的体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让鲁一手大感惊奇,不得不折服。而当鲁一手见到这位雕龙大师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人竟然就是被他赶走的大板斧!
大板斧告诉鲁一手,其实那些龙并不是雕的,而是他用斧头砍出来的。鲁一手听了死活不信,大板斧便提着斧子在一根木料上砍了起来。不一会儿工夫,只见一条龙形显现。之后,大板斧把木屑剔除,再略着些颜色,一条张牙舞爪,仿佛要腾空而起的苍龙便呈现在鲁一手眼前,直惊得他合不拢嘴!
鲁一手这才明白,这大板斧原来是个奇才。于是,他便以师徒之情来说服大板斧,希望他同自己回去。鲁一手还说,只要大板斧把这“砍龙”的绝技教给他,他也愿意把自己从不外传的雕龙绝技授传给大板斧。大板斧禁不住师父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最终同意了鲁一手的请求。
此后,大板斧便大度地教起鲁一手“砍龙”绝技。这天,大板斧正在一根木柱上给鲁一手做示范,他告诉鲁一手,只要脑袋里有一条龙的样子,就不需要事先画什么纹路,力由心发,便能砍出一条龙来。大板斧说完,鲁一手提出要亲自试一试。他接过大板斧手中的斧头,急急忙忙在木柱上砍了起来,却似乎总不得要领。大板斧见状,连忙制止鲁一手,伸手在鲁一手砍过的痕迹上指点着。鲁一手还没听完大板斧的指点,就又着急地举起斧头往柱子上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大板斧一声惨叫,鲁一手那一斧子下去,一个不小心,竟重重地砍到了大板斧的手上!
鲁一手赶忙找来郎中,然而郎中看到大板斧的手,摇了摇头。大板斧右手有三根手指的手筋已断,他的右手算是废了。看着大板斧那垂下的右手,鲁一手拿来一包银子,塞了过去,叫他用这些银子回家娶妻生子,并说这银子就算是师父赔偿给他的。大板斧无奈地接过银子,辞别了鲁一手。
雕龙绝技(3)
大板斧这位身怀“砍龙”绝技的大师,犹如昙花一现,日子久了,逐渐被人们忘却,鲁一手依然是首屈一指的雕龙大师。
然而,没过两年,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邻县又出了一位雕龙大师。鲁一手听说后,亲自跑去观摩那位大师的作品。当鲁一手看到那位大师制作的龙柱时,他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这分明就是大板斧的手法啊!鲁一手不禁诧异:大板斧的右手已经废了,难道这两年他又用左手练成了绝活?
为了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鲁一手不辞辛苦,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处深山找到了隐居在此的大板斧。面对鲁一手的询问,大板斧笑了笑,说:“我并没有练成左手的绝活。你看到的那些龙柱,不是我雕的。”鲁一手听后并不相信:“不是你?那是谁啊!”
大板斧语重心长地告诉鲁一手,其实当年他就知道,鲁一手那一斧子是故意往他手上砍的。因为对鲁一手来说,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他一定要废了大板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到现在我还会叫你一声师父。”大板斧说,“但我想告诉你,你一直沉浸在名利之中,从来不肯把真正的手艺教给徒弟,这是不对的。难道雕龙的手艺还能带到棺材里去吗?我右手废了之后,收了几个徒弟,把自己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他们,其中有一个学得最好,就是你听说的那位雕龙大师。我只是觉得雕龙是件美好的事情,想让它流传下去。”鲁一手听完,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第357篇、鄙视贪官的妻子
明代正统年间,工部尚书吴中,山东武城人,贪污受贿,喜好声色,有宠妾数十人,他非常害怕自己的妻子。其妻十分正派。
吴中曾经接受皇帝的封赠诏书,他的妻子让他诵读给她听,听完后,她问吴中:"这篇诏文,是天子自己写的,还是儒臣代为草拟的?〃
吴中回答说:"是儒臣代为草拟的。〃这位妻子说:"代拟的文字,非常恰当,从头读到结束,没有一个‘清’字,也没有一个‘廉’字。你身为朝廷命官,不清不廉,何以为人?〃她的丈夫吴中,没敢发怒,默然而退。
为官不清廉,竟连妻子也鄙视,真够羞耻的了。
第358篇、阿古登巴
产生故事中这个人物的时代,牦牛已经被役使,马与野马已经分开。在传说中,这以前的时代叫做美好时代。而此时,天上的星宿因为种种疑虑已彼此不和。财富的多寡成为衡量贤愚、决定高贵与卑下的标准。妖魔的帮助使狡诈的一类人力量增大。总之,人们再也不像人神未分的时代那样正直行事了。
这时世上很少出现神迹。
阿古顿巴出生时也未出现任何神迹。
只是后来传说他母亲产前梦见大片大片的彩云,颜色变幻无穷。而准确无误的是这个孩子的出生却要了他美丽母亲的性命,一个接生的女佣也因此丢掉了性命。阿古顿巴一生下来就不大受当领主的父亲的宠爱。下人们也尽量不和他发生接触。阿古顿巴从小就在富裕的庄园里过着孤独的生活。冬天,在高大寨楼的前面,坐在光滑的石阶下享受太阳的温暖;夏日,在院子里一株株苹果、核桃树的荫凉下陷入沉思。他的脑袋很大,宽广的额头下面是一双忧郁的眼睛,正是这双沉静的、早慧的眼睛真正看到了四季的开始与结束,以及人们以为早已熟知的生活。
当阿古顿巴后来声名远播,成为智慧的化身时,庄园里的人甚至不能对他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的表现有清晰的记忆。他的童年只是森严沉闷的庄园中的一道隐约的影子。
“他就那样坐在自己脑袋下面,悄无声息。”打开门就可以望到后院翠绿草坪的厨娘说。
“我的奶胀得发疼,我到处找我那可怜的孩子,可他就跟在我身后,像影子一样。”当年的奶娘说。
“比他更不爱说话的,就只有哑巴门房了。
还有许多人说。而恰恰是哑巴门房知道人们现在经常在谈论那个孩子,记得那个孩子走路的样子,沉思的样子和他微笑的样子,记得阿古顿巴是怎样慢慢长大。哑巴门房记起他那模样不禁哑然失笑。阿古顿巴的长大是身子长大,他的脑袋在娘胎里就已经长大成形了。因为这个脑袋,才夺去了母亲的性命。他长大就是从一个大脑袋小身子的家伙变成了一个小脑袋长身子的家伙,一个模样滑稽而表情严肃的家伙。门房还记得他接连好几天弓着腰坐在深陷的门洞里,望着外面的天空,列列山脉和山间有渠水浇灌的麦田。有一天,斜阳西下的时候,他终于起身踏向通往东南的大路。阿古顿巴长长的身影怎样在树丛、土丘和苯波们作法的祭坛上滑动而去门房都记得清清楚楚。
临行之前,阿古顿巴在病榻前和临终的父亲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我没有好好爱过你,因为你叫你母亲死了。”呼吸困难的领主说,“现在,你说你要我死吗?”阿古顿巴望着这个不断咳嗽,仿佛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在呼吸尘土的老人想:他是父亲,父亲。他伸手握住父亲瘦削抖索的手:“我不要你死。”“可是你的两个兄长却要我死,好承袭我的地位。我想传位给你。但我担心你的沉默,担心你对下人的同情。你要明白,下人就像牛羊。”“那你怎么那么喜欢你的马?父亲。”“和一个人相比,一匹好马更加值钱。你若是明白这些道理,我就把位子传袭给你。”阿古顿巴说:“我怕我难以明白。”老领主叹了口气:“你走吧。我操不了这份心了,反正我也没有爱过你,反正我的灵魂就要升人天堂了。反正你的兄长明白当一个好领主的所有道理。”“你走吧。”老领主又说,“你的兄长们知道我召见你会杀掉你。”“是。”阿古顿巴转身就要走出这个充满羊毛织物和铜制器皿的房间。你走吧,父亲的这句话突然像闪电样照亮了他的生活前景,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了将来的一切。而他挟着愤怒与悲伤的步伐在熊皮连缀而成的柔软地毯上没有激起一点回响。
阿古顿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和他那副滑稽形象十分相称的讥讽的笑容。
“你回来。”苍老威严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阿古顿巴转过身却只看到和那声音不相称的乞求哀怜的表情:“我死后进入天堂吗?”阿古顿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笑声。笑声有些沙哑,而且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你会进入天堂的,老爷。人死了灵魂都有一个座位,或者在地狱,或者在天堂。”“什么人的座位在天堂?”“好人,老爷,好人的座位。”“富裕的人座位在天堂,富裕的人是好人。我给了神灵无数的供物。”“是这样,老爷。”“叫我父亲。”“是,老爷。依理说你的座位在天堂,可是人人都说自己的座位在天堂,所以天堂的座位早就满了,你只好到地狱里去了!”说完,他以极其恭敬的姿势弓着腰倒退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许多时间里,他都坐在院外阴凉干爽的门洞里,心中升起对家人的无限依恋。同时,他无比的智慧也告诉他,这种依恋实际上是一种渴望,渴望一种平静而慈祥的亲情。在他的构想中,父亲的脸不是那个垂亡的领主的脸,而是烧炭人的隐忍神情与门房那平静无邪的神情糅合在一起的脸。
他在洁净的泥地上静坐的时候,清新澄明的感觉渐渐从脚底升上头顶。
阿古顿巴望见轻风吹拂;株株绿树,阴凉水一样富于启迪地动荡。他想起王子释边牟尼。就这样,他起身离开了庄园,在清凉晚风的吹拂下走上了漫游的旅程,寻找智慧以及真理的道路。
对于刚刚脱离庄园里闲适生活的阿古顿巴,道路是太丰富也太崎岖太漫长了。他的靴子已经破了,脚肿胀得难受。他行走在一个气候温和的地区。一个个高山牧场之间是乎整的种植着青棵、小麦、荨麻的坝子,还有由自流的溪水浇灌的片片果园。不要说人工种植的植物了,甚至那些裸露的花岗岩也散发出云彩般轻淡的芬芳。很多次了,在这平和美丽的风景中感到身躯像石头般沉重,而灵魂却轻盈地上升,直趋天庭,直趋这个世界存在的深奥秘密,他感到灵魂已包裹住了这个秘密。或者说这秘密已经以其混沌含糊的状态盘踞了他的脑海,并散射着幽微的光芒。阿古顿巴知道现在需要有一束更为强烈的灵感的光芒来穿透这团混沌。但是,饥饿使他的内视力越来越弱。那团被抓住的东西又渐渐消失。
他只好睁开眼睛重新面对真实的世界,看到凝滞的云彩下面大地轻轻摇晃。他只好起身去寻找食物,行走时,大地在脚下晃动得更加厉害了。这回,阿古顿巴感到灵魂变得沉重而身躯却轻盈起来。
结果,他因偷吃了奉祭给山神的羊头被捕下狱。他熟悉这种牢房,以前自己家的庄园里也有这样的牢房。人家告诉他他就要死了。他的头将代替那只羊头向山神献祭。是夜无事,月朗星疏,他又从袍子中掏出还有一点残肉的羊齿骨啃了起来。那排锋利的公羊牙齿在他眼前闪着寒光,他的手推动着它们来回错动,竞划伤了他的面颊。他以手指触摸,那牙齿有些地方竞像刀尖一样。他灵机一动,把羊齿骨在牢房的木头窗根上来回错动,很快就锯断了一根手腕粗的窗棂。阿古顿巴把瘦小尖削的脑袋探出去,看见满天闪烁的群星。可惜那些羊齿已经磨钝了。阿古顿巴想要是明天就以我的头颅偿还那奉祭的羊头就完了。他叹口气,摸摸仍感饥饿的肚子,慢慢地睡着了。醒来已是正午时分。狱卒告诉他,再过一个晚上他就得去死了。狱卒还问他临死前想吃点什么。
阿古顿巴说:“羊头。”“叫花子,想是你从来没吃过比这更好的东西?”狱卒说:“酒?猪肉?”阿古顿巴闭上眼,轻轻一笑:“煮得烂熟的羊头,我只要。”他得到了羊头,他耐心地对付那羊头。他把头骨缝中的肉丝都一点点剔出吃净。半夜,才用新的齿骨去锯窗棂,钻出牢房,踏上被夜露淋湿的大路。大路闪烁着天边曙色一样的灰白光芒。大路把他带到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
那时,整个雪域西藏还没有锯子。阿古顿巴因为这次越狱发明了锯子,并在漫游的路上把这个发明传授给木匠和樵夫,锯子又在这些人手头渐渐完善,不但能对付小木头,也能对付大木头了。银子后来甚至成为石匠、铜匠、金银匠的工具了。
这时,阿古顿巴的衣服变得破烂了,还染上了虱子。由于阳光、风、雨水和尘土,衣服上的颜色也褪败了。他的面容更为消瘦。
阿古顿巴成为一个穷人,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在一个小王国,他以自己的智慧使国王受到了惩罚。他还以自己的智慧杀死了一个不遵戒律、大逆不道的喇嘛。这些都是百姓想做而不敢做的。所以,阿古顿巴智慧和正义的声名传布到遥远的地方。人们甚至还知道他以一口锅换得一个贪婪而又吝啬的商人的全部钱财加上宝马的全部细节,甚至比阿古顿巴自己事后能够回忆起来的还要清楚。人们都说那个受骗的商人在拉萨又追上了阿古顿巴。这时,阿古顿巴在寺庙前的广场上手扶高高的旗杆。旗杆直指蓝空,蓝空深处的白云飘动。阿古顿巴要商人顺着旗杆向天上望,飘动的白云下旗杆仿佛正慢慢倾倒。阿古顿巴说他愿意归还商人的全部财物,但寺庙里的喇嘛要他扶着旗杆,不让它倒地。商人说:只要能找回财物,他愿意替阿古顿巴扶着这根旗杆。
阿古顿巴离开了,把那商人的全部钱财散给贫苦百姓。又踏上了漫游的道路。
那个商人却扶着那根稳固的旗杆等阿古顿巴带上他的钱财回来。
他流浪到一个叫做“机”的地区时,他的故事已先期抵达。
人们告诉他:“那个奸诈但又愚矗的商人已经死在那根旗杆下了。”他说:“我就是阿古顿巴。”人们看着这个状貌滑稽,形容枯槁的人说:“你不是。”他们还说阿古顿巴应有国王一样的雍容,神仙一样的风姿,而不该是一副乞丐般的样子。他们还说他们正在等待阿古顿巴。这些人是一群在部落战争中失败而被放逐的流民,离开了赖以活命的草原和牛群难以为生。这些人住在一个被瘟疫毁灭的村落里,面对大片肥沃的正被林莽吞噬的荒地在太阳下捕捉身上的虱子。他们说部落里已经有人梦见了阿古顿巴要来拯救他们。
阿古顿巴摇头叹息,他喜欢上了其中的一个美貌而又忧郁的女子。
“我就是你们盼望的阿古顿巴。”始终沉默不语的女子说:“你不是的。”她是部落首领的女儿。她的父亲不复有以往的雄健与威风,只是静待死亡来临。
“我确实是阿古顿巴。”他固执地说。
“不。”那女子缓缓摇头,“阿古顿巴是领主的儿子。”她用忧郁的眼光远望企盼救星出现的那个方向。她的语调凄楚动人,说相信一旦阿古顿巴来到这里就会爱上自己,就会拯救自己的部落。叫人吃上许久都未沾口的酥油,吃上煮熟的畜肉。
“我会叫你得到的。”阿古顿巴让她沉溺于美丽的幻想中,自己向荒野出发去寻找酥油和煮肉的铜锅。他在路旁长满野白杨和暗绿色青绿树丛的大路上行走了两天。中午,他的面前出现了岔路。阿古顿巴在路口犹豫起来。他知道一条通向自由、无拘束无责任的自由。而另一条将带来责任和没有希望的爱情。正在路口徘徊不定的阿古顿巴突然看见两只画眉飞来。鸟儿叽叽喳喳,他仔细谛听,竟然听懂了鸟儿的语音。
一只画眉说那个瞎眼老太婆就要饿死了。
另一只画眉说因为她儿子猎虎时死了。
阿古顿巴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一些自由了。听着良心的召唤而失去自由。
他向鸟儿询问那个老太婆在什么地方。画眉告诉他在山岭下的第三块巨大岩石上等待儿子归来。说完两只画眉快乐地飞走了。
以后,在好几个有岔道的地方,他都选择了叫自己感到忧虑和沉重的道路。最后,他终于从岭上望见山谷中一所孤零的断了炊烟的小屋。小屋被树丛包围掩映,轮廓模糊。小屋往前,一块卧牛般突兀的岩石上有个老人佝偻的身影。虽然隔得很远,但那个孤苦的老妇人的形象在他眼前变得十分清晰。这个形象是他目睹过的许多贫贱妇人形象的组合。这个组合而成的形象像一柄刀子刺中了他胸口里某个疼痛难忍的地方。在迎面而来的松风中,他的眼泪流泻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叫道:“妈妈。”阿古顿巴知道自己被多次纠缠的世俗感情缠绕住了。而他离开庄园四处漫游可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又有两只画眉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啁啾不已。
他问:“你们要对我说些什么?”“喳!喳喳!”雄鸟叫道。
“叽,叽叽”雌鸟叫道。
阿古顿巴却听不懂鸟的语言了。他双手捧着脑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后来哭声变成了笑声。
从大路的另一头走来五个年轻僧人,他们站住,好奇地问他是在哭泣还是在欢笑。
阿古顿巴站起来,说:“阿古顿巴在欢笑。”果然他的脸干干净净的不见一点泪痕。年轻的和尚们不再理会他,坐下来歇脚打尖了。他们各自拿出最后的一个麦面馍馍。阿古顿巴请求分给他一点。
他们说:“那就是六个人了。六个人怎么分三个馍馍?”阿古顿巴说:“我要的不多,每人分给我一半就行了。”几个和尚欣然应允,并夸他是个公正的人。这些僧人还说要是寺里的总管也这样公正就好了。阿古顿巴吃掉半个馍馍。这时风转了向,他怀揣着两个馍馍走下了山岭,并找到了那块石头。那是一块冰川留下的碛石,石头上面深刻而光滑的擦痕叫他想起某种非人亦非神的巨大力量。那个老妇人的哭声打断了他的遐想。
他十分清楚地感到这个哭声像少女一样美妙悲切的瞎眼老妇人已不是她自己本身,而是他命运中的一部分了。
她说:“儿子。”她的手在阿古顿巴脸上尽情抚摸。那双抖索不已的手渐渐向下,摸到了他揣在怀中的馍馍。
“馍馍吗?”她贪馋地问。
“馍馍。”“给我,儿子,我饿。”老妇人用女王般庄严的语调说。她接过馍馍就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馍馍从嘴巴中间进去,又从两边嘴角漏出许多碎块。这形象叫阿古顿巴感到厌恶和害怕。想趁瞎老太婆饕餮之时,转身离去。恰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晴空中一声霹雳,接着一团火球降下来,烧毁了老妇人栖身的小屋。
阿古顿巴刚抬起的腿又放下了。
吃完馍馍的瞎老太婆仰起脸来,说:“儿子,带我回家吧。”她伸出双手,揽住阿古顿巴细长的脖子,伏到了他背上。阿古顿巴仰望一下天空中无羁的流云。然后,一弓身把老妇人背起来,面朝下面的大地迈开沉重的步伐。
老妇人又问:“你是我儿子吗?”阿古顿巴没有回答。
他又想起了那个高傲而美丽的部落首领的女儿。他说:“她更要不相信我了。不相信我是阿古顿巴了。”“谁?阿古顿巴是一个人吗?”“是我。”适宜播种的季节很快来临了。
阿古顿巴身上已经失去了以往那种诗人般悠然自得的情调。他像只饿狗一样四处奔窜,为了天赐给他的永远都处于饥饿状态中的瞎眼妈妈。
他仍然和那个看不到前途的部落生活在一起。
部落首领的女儿对他说:“你,怎么不说你是阿古顿巴了。阿古顿巴出身名门。”说着,她仰起漂亮的脸,眼里闪烁迷人的光芒,语气也变得像梦呓一般了,“……他肯定是英俊聪敏的王子模样”。
真正的阿古顿巴形销骨立,垂手站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幸福无比。
“去吧,”美丽姑娘冷冷地说,“去给你下贱的母亲挖几颗觉玛吧。”“是,小姐。”“去吧”。
就在这天,阿古顿巴看见土中的草根上冒出了肥胖的芽。他突然想出了拯救这个部落的办法。他立即回去找到首领的女儿,说:“我刚挖到一个宝贝,可它又从土里遁走了。”“把宝贝找回来,献给我。”“一个人找不回来。”“全部落的人都跟你去找。”阿古顿巴首先指挥这些人往宽地挖掘。这些以往曾有过近千年耕作历史的荒地十分容易开掘。那些黑色的疏松发出醉人的气息。他们当然没有翻掘到并不存在的宝贝。顿巴看新垦的土地已经足够宽广了,就说:“兴许宝贝钻进更深的地方去了。”人们又往深里挖掘。正当人们诅咒、埋怨自己竞听了一个疯子的指使,他们挖出了清洁温湿的泉水。
“既然宝贝已经远走高飞,不愿亲近小姐,那个阿古顿巴还不到来,就让我们在地里种上青稞,浇灌井水吧。”秋天到来的时候,人们彻底摆脱了饥饿。不过三年,这濒于灭绝的游牧部落重新变成强大的农耕部落。部落首领成为领主,他美貌骄傲的女儿在新建的庄园中过上了尊贵荣耀的生活。阿古顿巴和老妇人依然居住在低矮的土屋里。
一天,老妇人又用少女般美妙动听的声音说:“儿子,茶里怎么没有牛奶和酥油,盘子里怎么没有肉干与奶酪呀?”“母亲,那是领主才能享用的呀。”“我老了,我要死了。”老妇人的口气十分专横,而且充满怨愤。“我要吃那些东西。”“母亲……”“不要叫我母亲,既然你不能叫我过上那样的好生活。”“母亲……”“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想说什么?”“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那你,”老妇人的声音又变得柔媚了,“那你就叫我过上舒心的日子吧,领主一样的日子。”“蠢猪一样的日子吗?”阿古顿巴又听到自己声音中讥讽的味道,调侃的味道。
“我要死了,我真是可怜。”“你就死吧。”阿古顿巴突然用以前弃家漫游前对垂亡的父亲说话的那种冷峻的腔调说。
说完,他在老妇人凄楚的哭声中跨出家门。他还是打算替可怜的母亲去乞讨一点好吃的东西。斜阳西下,他看见自己瘦长的身影先于自己的脚步向前无声无息地滑行,看到破烂的衣衫的碎片在身上像鸟羽一样凌风飞扬,看到自己那可笑的尖削脑袋的影子上了庄园高大的门楼。这时,他听见一派笙歌之声,看见院子里拴满了配着各式贵重鞍具的马匹。
也许领主要死了。他想。
人家却告诉他是领主女儿的婚礼。
“哪个女儿?”他问,口气恍恍惚惚。
“领主只有一个女儿。”“她是嫁给阿古顿巴吗?”“不。”“她不等阿古顿巴了吗?”“不等了。她说阿古顿巴是不存在的。”领主的女儿嫁给了原先战胜并驱赶了他们部落的那个部落的首领。以避免两个部落间再起事端。这天,人不分贵贱都受到很好的招待。阿古顿巴喝足了酒,昏沉中又揣上许多油炸的糕点和奶酪。
推开矮小土屋沉重的木门时,一方月光跟了进来。他说:“出去吧,月亮。”月光就停留在原来的地方了。
“我找到好吃的东西了,母亲。”可是,瞎老太婆已经死了。那双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睁得很大。临死前,她还略略梳洗了一番。
黎明时分,阿古顿巴又踏上了浪游的征途。翻过一座长满白桦的山岗,那个因他的智慧而建立起来的庄园就从眼里消失了。清凉的露水使他脚步敏捷起来了。
月亮钻进一片薄云;“来吧,月亮。”阿古顿巴说。
月亮钻出云团,跟上了他的步伐。
第359篇、杀你个回马枪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的金牛河有一伙盗匪,为首的四十多岁,名叫洪三,苏州人氏,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洪三。
这天午后,有手下人来报,说从南边缓缓驶来一只官船,已到金牛塘。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洪三一声呼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接近大船时,洪三一个箭步飞上大船:“谁是船主?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人,神情肃然,来到洪三面前,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洪三冷冷一笑,说:“什么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来人,给我绑起来!”“慢着,”站在船头的船夫这时接过腔来,拦住了洪三,“好汉,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曹大人一向清廉,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洪三冷笑道:“清廉?这条船吃水这么深,怎能瞒过我?给我搜!”
“我曹菜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只有银子三十两,你们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
这时,搜查的手下人来报:船舱里有两箱衣物,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三十两,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舱底里放了一堆石头,舱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洪三眨了眨眼,盯着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刀指着石头,说:“你运这么多石头干什么?”
船主忙道:“好汉,因为曹大人所带的东西太少,船在河里直打转,无法前行,我才搬些石头增加重量,把船稳住。曹大人清正廉洁,只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辞官回乡,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洪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和船上的东西,抱拳向曹大人深施一礼:“大人,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几年来,我们劫官船无数,船上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玉器。大人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我洪三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曹大人忙扶起洪三:“壮士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曹某为官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曹某志在回苏州卖红薯而已!”“大人也是苏州人?”洪三惊喜道。曹大人答:“正是!我的老家就在望亭西街上。”“噢?”洪三浑身一震,“曹世植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壮士也认识家父?”“什么?曹世植是你的父亲?”洪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十分吓人。
看着洪三的变化,曹大人惊异地问:“你是——”
“洪谦的儿子——洪三!”曹大人听了如雷轰顶,脸都白了。
二十五年前,曹世植与洪三的父亲洪谦同在朝中为官,曹世植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害得洪谦被罢了官,被满门抄斩。那年洪三才十六岁,在家人的帮助下,冒死逃了出来。为此,他戳瞎了自己的右眼,发誓要报仇雪恨,没想到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夕阳从洪三的头顶徐徐滑落,他的独眼里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曹大人脸色惨白,他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洪三的面前:“壮士,家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常言道,父债子还,我今天愿偿还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罢了,”洪三伸手拦住了他,好一会才冷冷地说,“如今,你的父亲也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了。”曹大人感慨万千:“壮士,你……”洪三跳上小船:“曹大人,一路保重,好自为之。”说完,小船像离弦之箭,向远处飞去。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洪三他们远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地探过身子说:“大人,好险呐!”曹大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想跟我玩?还嫩了点。管家,立即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晚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八条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突然,一声哨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河面灯火通明,十几只小船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去路。
洪三站在最前面的小船上,手上的钢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杀气腾腾。见此情景,曹大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船驰到近前,洪三哈哈一阵大笑:“曹大人,戏演得不错呀。这回你还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清正廉洁的吗?”曹大人用手指着洪三“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洪三又一阵大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个回马枪吗?是那鸽子泄的密。别人可能以为它是一只观赏鸽,但骗不了我,那鸽子名叫‘雨点鸽’。是世上最好的信鸽之一啊!我派人截获了它,又放了它,这不,在此恭候曹大人。”
曹大人愣了半天,然后一头栽倒在船上……
第360篇、蔡锷与小凤仙
大时代背景下的一段短暂情感,就这样在旁人的过多关注、文士的过度抒情中逐渐演变为一个伟大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里,小凤仙没有红拂的好结局,而成了痛失眷侣的小乔。
谈论蔡锷和小凤仙的故事之前,不妨先来看看刘半农与赛金花的一桩旧事。
1934年,北大教授刘半农六次登门,深度采访名妓赛金花,一时成为人文界一件大事。结果当年刘半农染病去世,《赛金花本事》由他的学生商鸿逵完成。据台湾老报人赵效沂回忆,刘半农与赛金花初会于交际饭局,谈及“床上救国”往事,赛不免满嘴火车,在座的胡适、傅斯年等大佬听得很HIGH,“均有欣然之色”。最终,不知是否大佬们商议的结果,《茶花女》译者刘半农,决定去做中国第一名妓的口述实录。
小凤仙故事为什么能流传多年?刘半农采访赛金花,是一个背景和参照。女性解放是五四运动,乃至民国思想演进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当时能走上前台的女性不多,革命家群体本身就殊少女性,新时代的女知识分子还在成长,大家难免去风尘人物身上找传奇。此外,女性地位确实在急剧提升——北大教授访一代名妓,事件本身就具备了相当的传播价值和象征意义。
赛金花相当擅长自我包装,与“传播界”又来往密切,除刘半农外,曾繁、齐如山、张恨水都写过她的故事或见闻。在没有电视的时代,这些报纸文霸,影响力远超《非诚勿扰》。而小凤仙,以及她和蔡锷的传奇爱情,则完全是另外一种故事——关于她,猜测、旁观的居多,殊少客观记载。
蔡锷与小凤仙的精彩故事,更多的应该来自于人们的想象。战乱年代,国家危急,英俊潇洒堪为栋梁的青年将军,沦落风尘出淤泥不染的真情青楼女子;有身份反差,有冲突,有恩怨,这样的故事太符合中国人的审美了。人们内心衷心希望乱世不但出豪杰,也出情侣;前者拯救民族,后者感动中国。就像有人会以岳飞之名填一阙《满江红》一样,那词填得太好了,也完全符合我们想象中的岳飞本人——但它确实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文人的角色扮演游戏。我们的文化里,好和真这两件事,总是容易被含混等同。
中国人心目中的好故事,从少年得志开始。
蔡锷17岁后,两度赴日留学,先读商科,次攻军事。22岁回国,督练新军。1911年,蔡锷29岁,在云南响应武昌起义,被公推为领袖,后任云南军政府都督。如日中天的少年将军深得袁世凯赏识,蔡锷也在公开通电中称袁“宏才伟略,群望所归”,欣然赴京任北洋政府高官。袁世凯甚至还让袁克定拜蔡锷为师——“太子首辅”的意义,大家都懂。
蜜月期结束于袁世凯决意称帝的1915年。革命出身的蔡锷完全不能容忍洪宪闹剧,他誓言“以武力为四万万人争人格”,奔回云南,通电起义,发动著名的护国战争。以上,均属史实,也是情感传说的基础题材。
而小凤仙,就出现在蔡锷和袁世凯决裂的这个时间点上。
两人相逢于风尘之中,据当时的一些小报说,最终情感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蔡锷身为高官,为什么要流连八大胡同?一是狎妓完全是中国名士的经典作派,并不是反道德之事;二是解放年代,性情开放,刘半农的故事可作参照。在那时,这基本是个正当交际。倒是演绎故事里,有人说蔡锷流连妓馆是为了迷惑袁世凯;在这样的观照和想象中,足见《三国演义》故事深入人心,蔡锷成了种菜的刘备,袁世凯成了青梅煮酒的曹操。
无论是为了排遣愁苦,还是暂敛锋芒,蔡锷和小凤仙确实携手于斯时。最优美的故事说,蔡锷在小凤仙的策划和协助下逃出京城。此后,蔡锷忙于国运,未能践行倒袁成功接走小凤仙的诺言,两人再未相见,最终生死相隔。
尽管无法证明真伪,但这个故事确实有一定合理性——蔡锷逃出北京是1915年。次年春,他率军在四川击败袁军,袁被迫取消帝制,旋即羞愤而死;秋天,蔡锷患病东渡日本,终于不治。与对手死在了同一年。从时间上来看,蔡锷的人生顶点就在此时,太多大事要做,没时间也没能力去北京接小凤仙——如果他确实想接的话。
蔡锷英年早逝后,小凤仙的挽联是:“谁识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而传说中蔡锷也曾经写对联给小凤仙:“不信美女终薄命,从来侠女出风尘。”这两幅对联完全可以拿来做故事注脚,特别是李靖红拂,风尘侠女的比喻,确实比较恰当——古有红拂助李靖逃出京城,这个传奇,在当时就投射到了蔡锷和小凤仙身上。
但必须注意的是,第一副挽联不是小凤仙本人所作,而是请文士代撰——由文人来考量双方身份,斟酌语调和情感表达。除了确实哀痛,这里面能有小凤仙自己的几成想法?当然,这对联确实写得相当不错,因此顷刻传遍全国。后一副对联,更十有八九又是文士的抒情创作,以配合挽联传播,而且时间应在蔡锷身后。
大时代背景下的一段短暂情感,就这样在旁人的过多关注、文士的过度抒情中逐渐演变为一个伟大爱情故事。这个故事里,小凤仙没有红拂的好结局,而成了痛失眷侣的小乔。而他们的情感生活,肯定没有那么伟大和美好。
蔡锷去世后,关于小凤仙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从此不知所踪”。这个结局更像是《三国演义》里对貂蝉下落的处理。另一种说法是,小凤仙重操旧业,晚年又数度改嫁,终老于沈阳。有后面这个世俗故事做参考,“不知所踪”确实更具美感,但那显然不是事实。
除了死人,谁会真正不知所踪呢。只不过大家失去了继续关注一个风尘女子的理由。
许多年后,大家突然重新发现了这个故事。因为中国人永不磨灭的才子佳人情结。
第361篇、恩仇芍药号
亳州东街的信记芍药号建于民国年间,是当时本县第一家销售白芍的药店。可是现如今,信记芍药号原址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一代的主事人罗一手仍旧从事中药这一行,曾经担任过西南药材协会的会长。
本县的宣传部门为了宣传白芍的功效,特联合北京一家文化公司,准备拍摄一部反映亳州药商传奇的电视剧《恩仇芍药号》。
制片方聘请国内的名导欧阳鹤执导,该剧组为了复现信记药店的原始风貌,还不惜血本,在罗家占地几亩的院子里,复建了罗家信记芍药号的二层药店。
罗一手本不同意制片方这样大兴土木,可是制片方找到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帮忙劝说。论辈分,罗主任是罗一手的长辈,罗一手只得答应了。
重建信记芍药号尚需时日,欧阳鹤便领着演员先拍室外戏。这天,欧阳鹤执导拍摄了信记芍药号老掌柜罗蛮子在自家院子里,追打痴迷赌博的少掌柜罗斌的戏。接着,欧阳鹤便准备开拍罗斌挣脱罗蛮子,蹿进院内的芍药花丛逃走的一场戏。
罗一手家的院子里种着几十株芍药花,现在正是芍药花盛开的季节,可是他种的芍药花不仅花株矮小,而且只有白色的一种。
罗一手听欧阳鹤说这场戏要从芍药花丛中逃走,果断地拒绝了,他说:“我的一株芍药花价值10万元,你们要是踩坏了怎么办?”
欧阳鹤一听,顿时气坏了,他认为罗一手言过其实了。这时,他身后有个声音说:“欧阳导演,罗先生的芍药花值这个价!”
欧阳鹤回头一看,来的人竟是才来剧组报到的严百味。严百味是北方中药协会的会长,他是剧组聘请的文化顾问。他和罗一手在中药界都是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但两人暗地里互不买账,谁也不服谁。
严百味说:“这可是最原始的芍药花,一株10万元的价格都被严重低估了!5年前,罗一手费尽千辛万苦,在四川的荒山中,寻找到一株纯野生芍药原花。他经过多年的培育,这才有了几十株的规模。这些珍贵的芍药花,还保存着最原始的状态,一旦用之于亳州的芍药花杂交,便能培育出更为优质的药用芍药花来。我在几年前曾经标价30万元一株,高价收购这种芍药花,可是却始终未能如愿。”
欧阳鹤听完,只得吩咐剧务到外面去买了100盆普通的芍药花,埋到院内的土地里,用于拍摄。
当天晚上,罗一手在家摆了一桌酒席,给严百味接风洗尘,欧阳鹤也被请过来作陪。
酒过三巡,欧阳鹤聊起了明天那场戏的剧情。他说,明天那场戏的剧情是,罗斌经过罗蛮子的严加管教,终于开始走上正路。罗蛮子觉得自己年事已高,想在自己的三个儿子中,挑选一个药店的接班人。罗蛮子设计了一个考试的题目,即仅凭观察,在两块带着外皮、形状相同的芍药根中,分辨出哪块是赤芍,哪块是白芍。胜者就将成为信记药店的接班人。
罗一手和严百味相视一笑,说:“赤芍是野生芍药的根,入药一般为生用,其功用长于凉血逐瘀;白芍是栽培品种,经刮皮、水煮、切片、晒干而成,入药为熟用,功效长于补血养阴。赤芍和白芍切片后,不仅颜色不同,芍片的花纹也不一样,很容易分辨。但两种芍药根没切片之前,如果带皮辨别,确实有难度。但这道考题难不住我俩,因为两块模样相同的芍药根,赤芍总会比白芍重一些。”
欧阳鹤见自己精心设计的考题,竟被两位中药大师轻易破解,他眼珠一转道:“看来剧本这么编还是太简单了,我这就去修改剧本,让赤芍和白芍不能轻易地被辨别出来!”
欧阳鹤回去后,很快就完善了剧本,第二天一早,这场分 辨白芍和赤芍的戏就开拍了。
现在,信记药店基本建成了,这场戏要在药店的一楼拍摄。罗一手和严百味也赶到了现场,只见楼内的药柜上放着一只银盘子,里面装着肉眼难辨的赤芍和白芍。
罗一手和严百味用手掂量了一下,发觉两根芍药根的重量相当,都不敢轻易下结论。
戏中罗蛮子的两个儿子在这道考题面前,也纷纷败下阵来,而轮到罗斌辨药的时候,他竟回到药柜,取过一块磁石来!原来,为了使得两块芍根重量相当,白芍根中已经被道具师钉进了一根铁钉。罗斌用磁铁,很轻易地就分辨出了被钉入铁钉的白芍,剩下的那根自然就是野生的赤芍。罗斌胜出后,成了信记芍药号的大掌柜。
这场戏拍完,严百味带头鼓掌,说:“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的戏应该是说罗斌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开始在制药和卖药过程中弄虚作假,糊弄顾客!”
欧阳鹤惊奇地问:“严老师,您看过我的剧本吗?”
欧阳鹤说,接下来的剧情是,罗蛮子又一次撤了罗斌的职,罗斌准备到外面去闯荡,可是他爹已经发下了除名帖,罗蛮子向天下的各大药商,说明了儿子弄虚作假的经过,并叮嘱天下的药商,都不要再和罗斌做生意。
罗斌穷困潦倒,他在社会上流浪了3年,最后在一所客栈中得了重病,他用仅有的一点银两拜托店家去买治病的草药,可买回的竟是自己在3年前卖出的假药,就在罗斌奄奄一息的时候,罗蛮子找到了他……当然,这部戏是罗斌改邪归正作为大结局。
欧阳鹤讲完了后面的剧情设计,严百味一个劲地喊好鼓掌,可罗一手却气呼呼地说:“什么烂戏,别拍了!”接着便离开了拍摄现场。
欧阳鹤一问周围知情的人,这才知道罗一手生气的原因,原来,罗一手有一个儿子,名叫罗峰,是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回到亳州后,做的是白芍的生意。可是他在经营炒白芍时,竟为了节约成本,用蔗糖对生白芍进行染色……罗一手发现后,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亳州药城。他自认教子无方,便辞去了西南药材协会会长的职务,随后,他还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通知全国各地的药材行,不让他们与自己的儿子做生意。《恩仇芍药号》的剧情正好揭了罗一手心中的伤疤,怪不得他这么生气。
欧阳鹤抹了一把冷汗,问道:“这可怎么办?”
严百味拍着胸脯说:“没事,明天中午,咱们以信记药店落成为由,请罗一手喝酒庆贺,我有办法让他消气,继续支持我们拍戏!”
第二天中午,几十名剧组人员在信记药店摆上了酒席,亳州办公厅的罗主任亲自相邀,罗一手只得赴宴。严百味殷勤地将罗一手让到主座,然后说:“我今天想跟你比试一下,看看咱二人水平的高低,不知道你是否敢应战?”罗一手说:“请严先生出题!”
严百味推开信记药店二楼的楼窗,指着罗一手邻居家院子里的一大片芍药花田,说:“这片芍药花的中间,还夹杂着种了牡丹花,请问这是什么原因?”
罗一手笑道:“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芍药和牡丹一为花相,一为花王,种在一起会因为彼此争奇斗艳而生长得更好。二是因为,芍药和牡丹是亲缘很近的花卉,它们同属芍药科,两种花卉互相授粉,取长补短的同时,有可能会孕育出一个绝佳的新品种。”
严百味听后,叹道:“严某甘拜下风!”
罗一手赢了严百味,开心极了。他兴奋地说:“你们的电视剧继续拍吧,拍成了,也可以让罗峰这小兔崽子长个记性!”
半个月后,《恩仇芍药号》杀青,剧组为了感谢本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又一次设宴宴请罗一手、罗主任以及一干政府官员。罗一手在严百味的殷勤劝酒中,又一次喝醉了,他被罗主任扶回到后面的卧室,罗主任给罗一手沏了一壶浓茶,说:“看你得意的狂劲,我都懒得说你,其实你和严百味比试,失败的是你,你的心胸是最狭小的一个!”罗主任从公文包中取出了《恩仇芍药号》的合同,投资人赫然写着——罗峰两个大字。
罗峰当年犯错,被罗一手清理出了药材市场。罗峰现住北京,开了一家花卉公司,他们就是在用芍药和牡丹,经过夹植,来繁育新的花卉品种。罗峰因为经营有方,已经成为国内花卉市场上的一匹黑马。他为了检讨自己的过错,首先用瞒天过海之计,在罗家老宅复建了信记药店,这也是完成了他父亲罗一手多年的一桩夙愿,接着拍摄了以自己为原型的《恩仇芍药号》,想以此向业内人士证明自己浪子回头的决心。
严百味拜托罗主任转告罗一手,草本的芍药和木本的牡丹种在一起,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相互扶持,才能走更远的路。牡丹主要是四月中上旬开花。而芍药主要是四月下旬到五月上旬开花。两种花种在一起,可以观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罗峰准备在亳州投巨资,策划一个芍药花茶厂的大项目,相信花厂建成后,将会使亳州的药商们团结起来,使本地的经济更上一个台阶。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听到儿子的良苦用心,罗一手觉得,也该到原谅儿子的时候了……
第362篇、墓碑里面有个人
吉姆以前是个摔跤手,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他在小镇上开了一家专门制作混凝土制品的作坊,帮别人做一些门柱、浴缸之类的东西。
这天早上,他坐在店里,等着顾客亨利先生来检查他订做的门柱。表面上看,吉姆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他的心里,正盘算着一次惊人的复仇计划。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吉姆养了好几年的猎狗亨利自个儿跑到了公园里去,正好遇到了在那里打猎的亨利先生。猎狗亨利见到生人,突然兽性大发,猛扑上去,亨利先生出于自卫,开枪打死了那条狗。消息传到吉姆耳朵里,简直就像挖去了他的心肝一样。他没有结婚,与这条大狗相依为命,感情深厚。所以他发誓要杀了亨利先生,给自己的狗报仇。
偏偏亨利先生不知好歹,杀了吉姆的狗,还敢来他的店里订制门柱。这不是送命上门么?
九点刚过,亨利先生就来到了吉姆的小院。和吉姆相比,亨利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比亨利足足矮了一个头,身体单薄,弱不禁风。
吉姆看见亨利,立刻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亨利先生,来看看您订做的浴缸的柱子吧!”他把亨利先生领到了后面的院子里,空地上有两根一模一样的水泥柱子,每一根都有两尺见方,一尺多长,一端封闭,另一端开着口。亨利疑惑地问:“有人订做了和我一样的柱子么?“吉姆摇了摇头,嘿嘿地笑,意味深长地说:“不,但是我觉得这种柱子不错,就多做了一根,给我的狗做墓碑。”亨利上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柱子的表面,铸着一行大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他不好意思地说:“吉姆,没想到你和这条狗的感情这么深。我向你保证,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它是你的狗,并且和我同名,要不,我一定不会朝它开枪的……”
吉姆大手一挥,说:“好啦,事情都过去了,就不必说了,来看看你的柱子吧!”
他把亨利领到另一根柱子旁,唾沫横飞地说:“瞧,这根柱子不错吧?我打算在它的底部再增加一些分量,然后封住口。这样可以立得更稳一些。明天中午我就把这根柱子运到你家,帮你装上。”
亨利满意地说:“你想得真周到啊,吉姆!”一边俯身细看。
就在这时,吉姆突然目露凶光,像一只豹子一样猛扑上去,狠狠掐住了亨利的脖子,嘴里喊道:“你这个狗杂种,我要你给我的狗偿命,然后在它的墓前守护一辈子!”可怜的亨利哪是他的对手,手刨脚蹬,挣扎了几下,很快一命呜呼了。
吉姆刚把亨利的尸体放下,就听见外面有卡车喇叭的声音。他一惊,赶忙把尸体藏在一堆水泥板的后面,然后跑到门口。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和吉姆差不多一样高大的壮汉,他叫卡特,是个卡车司机,经常帮吉姆运送货物,这天碰巧路过,下来看有什么活儿干。
吉姆看见卡特,不自然地打招呼:“卡特,你通常都是下午才来啊。”卡特似笑非笑地答应着:“是呀,今天来得早一点,怎么啦?难道有什么事不该让我看到吗?”吉姆听出了他话中有话,吓得心里一跳。卡特却不理他,大步走进院子,往那堆水泥板前一站,说:“我需要一万美金,银行不肯借给我,我想你会借给我的。”吉姆心虚地说:“我……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啊?”卡特瞟了他一眼:“借不借随你,不过,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掐死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墙不太严实,上面有道缝隙,所以刚才的事我全看见了!”
吉姆张大了嘴,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我知道你够朋友,卡特,你帮我一把,一万美金不成问题。”说着,他拖出了亨利的尸体,示意卡特过来帮忙,把尸体塞进那个做狗墓碑的水泥柱里。卡特吃惊地问:“你打算把它竖在你的狗墓前?”吉姆咬着牙说:“是的,这样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两个人把尸体塞进了墓碑,又拌上水泥准备把口封住。这时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吉姆跑去接电话,一会儿回来说:“是亨利太太打来的电话,问她丈夫过来没有。”卡特问:“你怎么说的?”吉姆说:“我说她丈夫来过这里,可是已经走了。”卡特大声说:“坏了!今天亨利回不了家,他太太肯定会报警的,警察会来这里查,这些水泥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干,今天一定会被发现的!”吉姆一拍脑壳,说:“对呀,那可怎么办?”卡特眼珠一转,说:“你不如再打个电话给亨利太太,就说亨利走之前说他要出城一次,要明天晚上才会回来。就算那时亨利太太报了警,你的狗墓碑早竖起来了,没人会怀疑里头会藏着亨利的尸体的。”吉姆听了连声叫好,可他马上想起来:“亨利太太家的电话坏了,刚才她是到邻居家打的电话。不如我现在去她家一次,亲口告诉她吧。你在这里,把两个柱子的口都封上,越快越好,做得干净点,明白了吗?”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第二天一大早,卡特到了吉姆家。他的卡车上装着起重机,可以吊装水泥柱。他们先把狗的墓碑运到了吉姆特意为狗做的墓前,吉姆操纵起重机,卡特在下面用手牵着,把墓碑稳稳地安在墓前的一块空地上。做完以后,两人站在墓前,细细打量着他们的杰作,都得意地笑了起来。卡特擦着手,念着墓碑上的字:“纪念亨利,一只真正的狗!吉姆,你这个双关语想得太好了,你可别忘了我的一万美金。”吉姆淡淡地说:“忘不了,我们现在就把亨利订做的柱子送到他家去吧。”
两人开着车,把水泥柱运到了亨利家。亨利太太恰好出去了,两个人就盘算着如何把水泥柱安上。卡特打量着四周,若有所思地说:“他家的这个位置可不太好,正在大路边,如果把柱子竖在门口,万一有车路过,一不小心撞坏了就不好了。”亨利撇了撇嘴:“这有什么,撞坏了更好,亨利太太还会向我们再订做的,让我多赚点钱!来,我们开始干吧,还是我来开起重机。”卡特看了他一眼:“你小心一点,可别让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嘿嘿地笑了几声:“这哪能呢?你放心吧!”说着他跳上起重机,但是这次,他并没有马上发动机器,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旧的销钉,几乎全都裂开了,吉姆把起重机绞车上的一个销钉拔下来,然后换上了这个旧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卡特说得对,他是准备把柱子砸在卡特身上。卡特是个出了名的无赖,他一定会拿这件事做要挟,没完没了地向他要钱。吉姆必须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让这个心头之患永远闭嘴。他把柱子吊起来,慢慢朝卡特头上移了过去。卡特在下面伸着手,托着水泥柱,朝浴缸的基座上引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慢着慢着,开稳一点……”
水泥柱吊到卡特头顶的时候,吉姆的手用力一抖,“啪”地一声,那枚销钉断了。吉姆的手指从绞车的把手上滑落下来,把手疯狂地反转着,沉重的水泥柱重重地砸了下去。卡特猝不及防,哼也没哼一声,就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下面。同时,水泥柱的一头磕到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碎了开来。
声音惊动了附近巡逻的警察和周围的邻居,他们聚拢过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吉姆装着惊慌失措的样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疾步冲到卡特跟前,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警察上前看了看,摇着头说:“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说着他又爬上起重机检查了一遍,下来的时候说:“是起重机的问题,销钉旧了,卡特没有及时换新的,崩断了,这不能怪你……”突然,他的眼睛滑向了破碎的水泥柱,“那是什么?”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有眼尖的人先叫了起来:“天呀,那是一只脚!”人们七手八脚地从水泥柱里拖出了一具尸体,正是失踪的亨利先生!
吉姆吓傻了,他以为自己是把两根水泥柱搞错了,定眼一看,没错啊,这就是给亨利先生订制的柱子啊!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他的心里掠过一道闪电,想起卡特刚才说的话:“你小心一点,可别把柱子砸到了我身上,不然你会后悔的。”吉姆顿时恍然大悟:卡特怕把尸体藏在了狗的墓碑里,被吉姆日后调包,失去了要挟他的证据。所以趁着吉姆去亨利太太家的时候,偷偷地把尸体藏到了另一根水泥柱里密封了,这样既不会有人发现,又可以一直用来威胁吉姆。
这时候,警察回过头来神情威严地看着吉姆:“吉姆先生,你必须马上跟我到警局,把这些解释清楚!”说完,拔枪向吉姆走了过来。
吉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第363篇、夺命灶王爷
1。命案
明朝永乐年间,科考在即,大批举子从各方涌入京城。一时间,悦来客栈客满为患,老板金奎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天中午,众举子都已起床,只有程不凡的房间没动静。金老板去叫了半天,里面无人应声,他用小刀撬开门闩,推门进去,发现程不凡躺在床上,满脸肿胀,早已没气了。
金老板连滚带爬跑下楼梯,嘴里高叫死人啦。坐在下面大堂喝茶的举子们被惊动,有几个跑上楼查看,吵吵嚷嚷建议报官。其中有一人名叫高攀,认为最好能弄清那位同科的死因,再报官不迟。另有一个叫蒋渊的举子说他学过医。
蒋渊查看了尸体后,对众人说:“尸体面部肿胀,左颊有两个小孔。应该是毒蛇牙印,他应该是中了蛇毒!”
金老板连忙说:“客栈开在城内,哪来的毒蛇?”蒋渊沉吟片刻,说有可能是住店的人下的手。
高攀有些紧张:“要真是杀人案,咱们这些人都会成为疑犯。”蒋渊点点头,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死者枕边有一个木刻的灶王爷雕像,拳头大小。雕像底部有一个洞,里面是空的。
蒋渊恍然大悟地说:“会不会有人将这个灶王爷送给死者,他睡觉时放在枕头边,谁知里面藏有一条毒蛇,半夜出来咬了他?”
高攀摇摇头,道:“这个灶王爷这么小,哪能装得下毒蛇?”
蒋渊却说,一般的蛇是装不下,但有一种小蝮蛇很小,可以装得下。
客栈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彼此还达不到相互赠礼的程度。这个灶王爷雕像如果是别人送的,一定会引起程不凡的怀疑。所以,大家经过分析,一致认为是程不凡将蛇作为宠物,养在灶王爷雕像里,谁知蛇半夜溜出来将他咬死了。
确定这是个意外事故后,金老板才跑去顺天府报告。府尹委派手下李中前来查看。李中很快赶到了悦来客栈,他调查过后,问了金老板一些情况。金老板把众人的分析告诉了李中。李中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只是那条蛇跑到哪里去了呢?
衙差搜索房内,发现墙壁有缝隙,足够一条蛇逃走了。李中见状,便认定这是一起事故无疑。
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第二天中午,高攀房间的门一直未开。金老板只得再次用小刀撬开门,结果发现高攀也死在了床上,跟程不凡一样,尸体面部肿胀,枕边有一个灶王爷雕像!
这下,举子们说什么也不相信是意外了。金老板见状,只得赶紧再次去向顺天府报案。
李中急忙带着手下赶了过来。仵作验过尸体后,认定高攀也是被毒蛇咬死的。
李中皱眉道:“两人死得竟然如此相似,看来,杀死程不凡和高攀的,应是同一人。两人应该都是被蛇咬后毒发身亡,可这是什么蛇呢?”
仵作说应该是一种筷子大小的小蝮蛇。
李中听后有些想不通:“小蝮蛇能有多大的毒性?就是最毒的五步蛇咬了人,也不至于让人不哼一声就立刻身亡吧?为何他们都没有开门呼救呢?”
2。调查
李中把所有住客集中到楼下大堂,命衙差们进入各个房间搜索,结果却并无所获。接着,李中把楼上一个房间作为他临时问案的公堂,大堂中的举子挨个被叫上去问话。
蒋渊是第三个被叫上去的。李中问道:“你是哪里人?”
蒋渊答:“苏北宿迁乡下。”
“你跟前次死的程不凡,还有昨夜死的那个高攀,以前认识吗?”
蒋渊摇摇头说:“程不凡是山东人,高攀是河北人,我们以前从未见过,就是这次进京赶考,同在此客栈住宿,萍水相逢而已。”
李中缓缓地说:“刚才我第一个问话的,是店主金奎。据他说,发现程不凡死后,本来他想立即报官,但高攀却认为有必要先弄清死因,当时是你站出来的,确定死者是死于蛇毒。那么你对此案有何看法?”
蒋渊说:“我自小生在乡下,又跟外祖父学过医,对蛇伤略知一二。我一看程不凡的伤势就确认是蝮蛇所咬。只是大人刚才说,蝮蛇咬人后,伤者应该疼痛惊醒,我也觉得很有道理。可为何两名死者都不醒,这我就想不通了。”
李中说:“这也正是我不解之处。还有,如果灶王爷是藏蛇之罐,凶手是怎么在不让他们发现的情况下放在他们枕边的呢?”
蒋渊说:“依大人的意思,这个灶王爷应当是他们睡熟以后,被某人放置的吧?”
“应该如此。但是,住客房间的门都可以在里面闩住,如果有人在外面想进入,只能用小刀撬门闩,这样势必发出明显的声响。里面的人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不被惊醒。”
蒋渊点头道:“那么大人有何高见?”
李中说他暂时也没有头绪,还要询问其他人,争取尽快找到线索。
到中午时分,所有住店的举子都被询问了一番,案件却没有什么进展。李中一筹莫展,只好命人将高攀的尸体带走,回去向府尹汇报。
当晚,蒋渊吃完饭后就回到房间睡觉,却一直睡不着。半夜时分,忽然他听得梁上有响动。他点燃油灯一看,发现梁上有一只猫。
他没有在意,熄了灯准备再睡时,又听到了响声,原来那只猫沿着柱子蹿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沿着柱子上去了。
蒋渊发现,身旁的床下多了一个东西,接着便感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吓了一跳,急忙用毛巾将那东西裹了起来。接着,蒋渊立刻收拾行装,便出了门。
蒋渊悄悄离开了客栈后,终于长嘘了一口气。他在无人的街头急匆匆走了一阵,突然发现旁边的弄堂里闪出几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中间的一个官员冷冷地说:“蒋举人,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要不辞而别?”
蒋渊认出那人正是李中,不禁惊问道:“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李中说:“我就知道这两桩杀人案发生后,会有人在夜里逃跑。我守在这儿,就是为了抓住逃跑之人。你这么慌着逃跑,说明你就是杀人的嫌犯!”
蒋渊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辩解道:“大人,我并不是杀人凶手,我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有人要杀我。”
“谁要杀你?”
“我已经知道是谁,还请大人明察。”
李中当即带着蒋渊回到客栈,要蒋渊说说是怎么回事。
蒋渊指着自己房间的横梁说:“我半夜听到梁上有响动,点亮灯一看原来是只猫。我突然明白过来,程不凡和高攀房里的灶王爷到底是怎么来的。”
李中眼睛一亮:“你是说,是猫叼来的?”
蒋渊点点头:“客栈里老鼠很多,半夜常会满室乱窜,所以有只猫在半夜出没捕食并不会引起人们的警觉。这灶王爷雕像正是那只猫叼来的。大人你猜,那个灶王爷的肚子里装着什么?”
“是小蝮蛇?”
“不光有蛇,还有瘴气。底下的孔是被软塞子塞住的,猫将塞子咬走,瘴气就朝着床上睡觉的人脸上冲。瘴气能让人昏迷,而真正置人于死地的,还是小蝮蛇。”
“既然凶手能训练猫做这些事,为什么不训练猫将灶王爷雕像叼走,要留下证据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只有问凶手才行。”
3。真相
蒋渊从床下拿出一个被毛巾包裹的东西,揭开一看,正是灶王爷,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还窜出一条小蝮蛇。
李中觉得很吃惊,问蒋渊凶手到底是谁。蒋渊附在李中耳边细语一番。
李中拿了那个灶王爷,跟蒋渊一起到了楼下柜台前,果然发现柜台上伏着一只猫,正在打盹。
李中将手里的灶王爷扔到地上。那只猫立刻跳下柜台,上前将灶王爷一叼,就冲进了里屋。
李中和蒋渊跟着跑进去,只见金老板正从猫嘴里接过灶王爷!
李中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给我搜。”几个衙差冲进来,翻箱倒柜地搜索,很快便从一个水箱子里搜出了几个灶王爷。
证据面前,金老板没有任何辩解,他只是狠狠地瞪了蒋渊一眼,骂了一句:“恶贼,本来死的应该是你。”李中下令将他们都押回审问。
顺天府尹公务繁忙,此案全权交由李中负责。李中开堂审理,先命人将金老板带上堂来,问道:“金奎,举人程不凡和高攀是不是你杀的?你是怎么杀他们的?快快招来。”
金老板承认是他杀了这两人。他使用的手法,正如蒋渊所说,是使用训练过的猫叼着灶王爷雕像,先把房客熏昏,再用蝮蛇咬死。
李中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是不是谋财害命?”
金老板指着旁边的蒋渊骂道:“真正谋财害命的,是他们几个贼子。我是在替我的妻儿报仇!”
李中大惊:“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清楚。”
金奎声泪俱下地说,他原本是洪泽湖中一个无名岛上的渔民。三年前,程不凡、高攀和蒋渊去京城赶考途中,来到岛上游玩,就借宿在金奎家。
程不凡三人见金奎家中有一尊田黄石雕成的灶王爷雕像,起了贪念,便趁金奎白天出门捕鱼,准备偷走灶王爷,不料被金奎的妻儿撞见,他们就残忍地杀害了金奎的妻儿。
李中闻言大怒,对蒋渊怒斥道:“金奎所言是否属实?” 蒋渊顿时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低头认了罪。
李中问道:“那灶王爷如今在哪里?”蒋渊坦白说,灶王爷早在三年前就被卖掉了,三人平分了钱款。
金奎说,这三年里他一直在追寻他们三个恶贼。他预料到这三人有可能会上京参加科考,便来到了京城。正好悦来客栈的原店主是他的亲戚,听了他的哭诉,十分气愤,就让他假冒店主,对三人下手。这些年,他学会了一点易容术,所以三人才没有认出他。
案情水落石出,但李中还是有一点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猫把灶王爷雕像叼走呢?这不是留下了证据吗?”
金奎惨然一笑道:“我这样做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恶有恶报,他们为了灶王爷杀死了我的妻儿,如今灶王爷来取他们的命了!”
第364篇、土匪之师
土匪,贼寇也。何师之有?不然,行有行规,匪有匪道。土匪,自有其为匪的学问。但是,土匪好做,匪师难求。穷极了眼的爷儿们,抄起家伙,打家劫舍,一夜之间,便可称匪。可匪师何来?除非你本身就是土匪,传授其为匪之道。可,那又称不上匪师,顶上天,算个匪首、草头王而已。真正的匪师,要有文化、有涵养,要注重为人师表,还要甘愿在土匪窝里教匪。这样的人选,哪里找?
民国十几年,盐河入海口处,盘据在太阳山上的匪首钱三爷,偏偏就弄来那样一位温文尔雅的匪师。
此人姓赵,名广德,白净净、矮胖胖的一个小老头,挂一副绣琅镜,留几根稀如冬草似的山羊胡子。他原为盐区一家私塾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一日傍黑,赵广德连同他教的几个学生娃,一同被匪徒们押上太阳山。打开眼罩以后,赵广德首先看到了一双鹰一样阴郁的眼睛,正直丁丁地盯住他。当下,赵广德就猜到他被土匪绑架了,并意识到眼前这位鹰一样眼神的大胡子匪首,就是那个恶贯满盈的钱三爷。
“干什么的?”钱三爷冷冷地问。
“教书的。”
钱三爷眉头一皱,半天无话。想毕,他已经意识到,盐区,连年战乱,民贫如洗!有数的几家大户,如同秃子头上蓖虱子,全被他手下的弟兄们一而再、再而三袭击过了。否则,今儿怎么会弄个教书的先生来呢。
可就在这时,旁边一间耳房里,忽而传来一阵娃娃的哭泣声!钱三爷拧眉一声高吼:“什么人!?”
旁边一个小匪徒,立马上前一步,禀报道:“回三爷,是赵先生的学生。”
这时,赵广德才知道,土匪们绑架他的同时,连他教的几个学生娃也一起带上山了。赵广德想,这下完了,他无法向那几个学生家长交待了。
可,钱三爷听到娃声后,如获至宝。他当即让人放出那几个学生娃,并立马变了个人似的,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蹲到那几个孩子跟前,指着满脸儒雅之气的赵广德,问孩子们:“他可是你们的先生?”
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一齐抹着泪眼,说:“是!”
钱三爷默默地点点头,起身走到赵广德身边,轻拍赵广德肩膀一下,说:“你可以回去了!”但,钱三爷随之伸出右手,张开五指,在赵广德眼前左右晃了晃,恶狠狠地说:“你回去报信吧,每家拿五十块现大洋来赎孩子。否则,就别怪我钱三爷不讲情面了!”说完,钱三爷转身欲走,赵广德却大声哀求道:“三爷留步,我有话要说。”
钱三爷驻足停步,背后扔过一个字:“讲!”
赵广德说:“三爷,你把孩子放了。”
钱三爷转过脸来,问:“为什么?”
赵广德说:“我教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言外之意,他们中,谁家也拿不出五十块现大洋。
钱三爷抬手一记耳光,“叭”的一声,打在赵广德的脸上,骂道:“奶奶的,你懂不懂山寨的规矩?”
赵广德眼含热泪,说:“三爷,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正规的教书先生。”也就是说,他赵广德没有中过什么举人、秀才,他仅仅是乡间一个没有功名的教书匠。
赵广德还告诉钱三爷,说盐区真正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全都送到城里大学堂里读书去了。他所教的那几个学生娃,个个都是穷人家的孩子。
钱三爷冷冷地盯住赵广德,原本是铜铃一般的一对大眼睛,瞬间眯成了一道韭菜叶宽的缝儿,他威逼赵广德,道:“这么说,今天弟兄请你上山来,是白忙乎一趟了喽?”
赵广德说:“不,我身为一介书生,虽然不懂你们山寨的规矩,但我不想坏了你们的规矩。这样吧,你们把孩子们放了,我留下。”
钱三爷冷笑一声,说:“你说得轻巧。留下你,顶个屁用,你有现大洋?”
赵广德脖子一挺,说:“有!”
赵广德告诉钱三爷,他平时教学生时攒下的洋钱,一分都没舍得动,他想写封家书,让孩子们带回去,叫他儿子把钱送来。
钱三爷大拇指一伸,说:“有种,就按你说得办!”随后,钱三爷吩咐左右:“纸墨伺候!”
赵广德挥笔写下了一封声声泪、字字血的家书,让他的儿子见信后,务必把家中现存的洋钱,统统送上太阳山。
可,数日过后,仍不见赵广德的儿子送钱来。
钱三爷料定其中有诈,拿刀抵住赵广德的脖子,质问道:“你儿子送来的钱呢?”
赵广德额下触刀,一时间,如同一只被勒紧长脖的鸭子,两臂垂落,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吱唔道:“三爷,我儿不孝。那王八糕子,一定是见钱忘父了,求你杀了我吧,三爷!”
钱三爷说:“我杀你,不如杀条狗!”随即一脚把赵广德踢开,大声吼道:“老子要的是钱,不要你的狗命。拿钱来!”
赵广德“扑嗵”一下,给钱三爷跪下了,且,声泪俱下地跟钱三爷说:“三爷不想杀我,我儿又不孝顺,肯请三爷收我入伙吧!”赵广德向钱三爷自荐说,把我留在山上,可教弟兄们认些常见的字儿,将来他们下山打家劫舍时,没准还能用得上。
钱三爷想想,这主意倒也不错。于是,就把赵广德留在山上,做起了土匪们的老师。
赵广德教书认真,教起土匪来同样认真!他从“天、地、人、和”开始教他们认字儿,慢慢地教他们背诵《百家姓》、《三字经》。等到赵广德跟土匪们讲解“人之初,性本善……”的含意时,他已经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告诉土匪们一些简单的为人之道了。土匪们,大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听到动情处,常常是一片雅雀无声……
忽一夜,雷电交加。天亮后,虽雨过天晴,可山寨里匪去窟空,弟兄们,听了赵广德的说教,全都趁雨夜逃跑了。
遗憾的是,解放后,盐区人民政府镇压匪首钱三爷时,把赵广德的脑袋也给砍了。原因是,他跟着钱三爷当过土匪。而且是土匪的老师!
第365篇、宿舍楼趣闻
故事发生在县城滨阳路供销合作社宿舍楼。上午十一点,一个身穿牛仔服的青年撬开了101室的房门。他轻轻地推门闪进去,嘿,吓了一大跳,门口地板上睡着一个小孩。
小偷蹑手蹑脚地正想退出门去,那孩子醒了。孩子看上去只有三岁左右,大概睡觉前大哭过一场,所以脸上污迹斑斑。孩子倒也不见生,看到他,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你找谁?”
牛仔服四下里一看,没见大人影,就堆上一脸笑,试探地说:“小朋友,不认识我啦?我是你爸爸的同事阿呀,你爸爸在家吗?”
孩子一听,说:“找爸爸?”小手一指,“我爸爸在卫生间。”
牛仔服一听,房里有大人,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放低声音说:“你爸爸上厕所就算了,叔叔现在有急事,下次再找他。”说完,“蹬蹬蹬”逃命似地冲出门,窜下楼去。
“他妈的,晦气!”小偷逛荡在大街上,正暗自叹气,突然一想:不对!如果大人在家,怎么会让小孩哭成那个样子,而且还睡在地板上?哼,差点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吓破了胆。于是他转身飞速上楼,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果然没什么动静,于是便迅速撬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只见那小孩又在地板上睡着了,于是,牛仔服从这间房窜到那间房,从这个抽屉翻到那个柜子。收获倒真是不小,光现款就拿了将近五千元。牛仔服兴奋的两眼直放光,他心想:若不是自己洞察入微,还能有这好果子吃么?
就在这个时候,孩子醒了,揉揉眼睛看着他,奇怪地问:“叔叔,你不是走了吗?”小偷灵机一动,说:“我办完了急事,等你爸爸。”孩子还是小手一指,说:“我爸爸在卫生间里。”牛仔服“嘿嘿”笑了一声:“你这小鬼头,还骗叔叔。”孩子说:“我不骗人,爸爸说骗人不是好孩子。”说着,一骨碌从地板上爬起来,抓过扔在一边的的小皮球,“咚咚咚”朝屋后的小院子奔去。牛仔服一看孩子倒院子里去玩了,赶紧找了个包,把钱和劫得的“战利品”装进去。正要返身离开,突然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有人在他背后猛击了一拳。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孩子的爸爸,叫陆峰。
牛仔服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两只手被反绑着,面前站着个人高马大的铁塔汉,心里不觉暗暗叫苦:“你,你怎么......”
“你想知道?”陆峰瞪了他一眼,“告诉你,我是孩子的爸爸,今天无意擒贼,没想到你会主动送上门来。听说最近这一带出了个‘日月偷’,白天夜晚都作案偷东西,恐怕就是老兄你吧?”
牛仔服没吱声,看来是默认了。不过,他挺疑惑的地问:“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呢?”
陆峰得意地拍拍儿子的脑袋,哈哈笑了起来:“这得归功于我的儿子。你没提防吧?我们这房子装修时,我叫人把卫生间挪到了院子后面。今天我妻子上早班,儿子在外面水龙头下玩水,我骂了他几句,他不听,就趁我上厕所时,在外面把卫生间的插销给拴上了。刚才你真以为我儿子到院子里去玩?嘿嘿,他是给我去开门哩!要知道,当你利令智昏的时候,你的智商还不如一个三岁孩子哪!”
“唉——”小偷耷拉下了脑袋。
第366篇、神奇女匪
女匪
民国十几年的时候,豫东一带活跃着一支女匪。队伍里多是穷苦出身的姑娘,而匪首却是位大家闺秀。至于这位小姐是如何沦入匪道的,已无从考究。她们杀富济贫,不骚扰百姓。打舍绑票,也多是有钱人家。
女匪绑票不同男匪,她们大多是“文绑”,极少动枪动刀。先派一位精明伶俐的女匪徒,化妆一番,潜入富豪之家当女仆,混上半年仨月,看熟了道儿,定下日期,等外围接应一到,便轻而易举地抱走了人家的孩子。然后托中人送书一封,好让主家准备钱财。
这一年秋天,她们又抱了陈州一富商之家的独生子。那富商是城里的首富,已娶了七房姨太太,方生下这一后嗣。七夫人很有学识,见娇儿被绑,悲痛欲绝,几经思索,便给女匪首写了一封信:
我愿意长跪在您面前哀求,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把孩子安全地还给我,免除我的痛苦。我以一个母亲和你同属女性的身份,请你三思你所做的事对我全家造成的伤害。我要回孩子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来换回我的儿子,请你告诉我你的条件。
女匪首看了这封感人至深的信,很是欣赏,一时来了兴致,便回信一封:
我不愿跪在任何人的面前,我也不愿别人跪在我的面前。我只请求你看在上帝的面上,把我所需要的东西安全地送给我,免除我的人生之苦。我以一个女性的身份,请你理解你我命运的不同!一哲人说:谁都希望不跟着命运走,到头来,命运却又主宰着那么多人!由于命运之神把我推上了匪道,因而我需要生存和向一切富人报复的愿望比要世界上任何东西都强烈!我愿意为你保全你的儿子,请你拿出三千大洋来,于本月×日在我随时通知你的地点换回你的儿子!为保险起见,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那夫人接到女匪首的信,颇为惊讶!她万没想到女匪首竟也如此知书识礼,文采照人!她产生了见见那才女的心情,当下准备三千大洋,等到匪首的通知,亲自坐船去了城东的芦苇荡里。
女匪首并不失约,等观察四下无动静后,便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一只小船上。大红斗篷,迎风招展,于碧绿的青纱帐中,犹如一朵硕大的红牡丹,映衬出眉目的秀丽和端庄。七夫人惊愕片刻,才发现那个曾在她府上当过丫环的女匪正逗着她的孩子玩儿,她那颗悬挂的心才落了下来,忙让人亮出大洋,让女匪首过钱。女匪首笑笑,打出一声呼哨,芦苇荡里旋即窜出一叶小舟,上面有女匪二,各佩枪刀,接过大洋过了数,又箭般地驰进芦苇荡的深处,淹没在一望无际的绿色里。这时候,只见女匪打了一下手势两船靠拢。那女匪递过孩子,交给夫人。可万没想到,孩子竟不愿找他的生身母亲,又哭又嚎,紧紧地搂抱住了女匪的肩头。
夫人惊诧万分,痛心地流下了泪水,对女匪说:“万没想到,你们首先绑走了孩子的灵魂,令我颤栗!”
女匪首大笑,说:“孩子毕竟是孩子,每一个女人向他施舍母爱,他都将会得到温暖!尊敬的夫人,这些是用金钱买不到的!常言说:生身没有养身重!你想过没有,当你抱走你儿子的时候,我的这位妹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夫人抬起头,那女匪正在伤心地抹眼泪,好似有着和她同样的悲哀!
夫人感动了,对女匪首央求:“让这位妹子还回我府当丫环吧?”
女匪首望了夫人一眼,说:“由于她已暴露了身份,我认为不太合适!你若想让你的儿子快乐地回去,夺回那用金钱买不到的东西,可以在我们这里住上几日!”
七夫人秀眉紧蹙,迟疑片刻,毅然上了匪首的小舟……
第367篇、山村的天谴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初的东北农村。
在黑龙江的东南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就因为这个村子太小,只有几户人家错落在四面环山的小山岙里,所以很久以来谁也没给这个村子取个正经名来。在那条出村的山间小路旁,住着一户姓柳的人家,两间小土房,因为久不修葺而已经开始墙体走型,每逢雨季,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出来进去的只有夫妻两。男的已年近五十,双眼失明多年,因此一直被妻子爱怜地称为“老瞎子,”既称他老,其妻张氏自然要比他小很多,今年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是,自嫁进门来十多年,艰难的日子加之长期的营养不良,面黄肌瘦和一身的破衣烂衫,使她比实际年龄要显得苍老的多。
话说这年初夏,虽说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同村的别人家里,因有壮劳力,或上山采山货卖、或出去打零工,贴补家用日子到也说的过去。“老瞎子”家因没有这些收入,不要说一日三餐,就是两餐温饱也成了问题,眼见渐渐见底的米缸面缸,张氏心中的大石头越来越重。
这天她借口说去屋后的菜地割点韭菜好做午饭了,却一个人躲起来掉起了眼泪。张氏想着自己和“老瞎子”的这两条命,真是中药铺里的抹布‘苦’到家了。想当年,和家人逃荒来到关东,忍受着亲人一个又一个死在路上的痛苦,坚持到最后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过上安稳日子。嫁给“老瞎子”后,虽说他人好,心地好,但毕竟他眼瞎年纪又大,就靠着老辈儿留下的那点积蓄,能撑到今天已是不易。“真是两间东倒西歪屋,四面溜空墙啊!……”张氏越想越伤心,眼泪就好比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难怪张氏如此伤心,她本是个好强得人,就因为丈夫上山采不回山货,下地耕不得田,家里家外连个保护的杖子都没有,喂到半大的猪竟生生被几只饿急了的狼给抬走了。
屋子里,忽然传来“老瞎子”的咳嗽声。张氏这才止住了眼泪,强打精神,抬头看看天空,火辣辣的太阳预示着,晌午到了 ——该做午饭了。于是张氏麻利地割了一绺韭菜,起身回屋去了。但动手做饭前,张氏又犯愁了,眼看粮食缸见底,可如何是好……最后张氏决定把韭菜切细了,搅了点玉米面,熬糊糊粥算了。一会儿工夫,做得了糊糊粥,张氏只拿了一个大碗盛了端进屋,强打精神笑着说∶“老瞎子”,你闻闻这味多鲜,一定好吃。不料,“老瞎子”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喜滋滋地应和∶是香,你也一起来吃吧,这时她就可以谎说自己吃完了,这一碗是留给你的。善良的张氏,本不想让已够可怜的老瞎子再担心日子难过,什么苦还是她自己吃了吧。但眼前,只见“老瞎子”仍旧叼着大烟袋没有动窝要吃饭的意思,便不声不响的把粥碗放到炕上,然后坐到炕沿儿边上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张氏看到老瞎子深馅的眼窝里有浑浊的泪水大滴地掉下来,同时也开口说话了∶妻呀,你别给我宽心丸吃了,咱家什么情况我都知道!几句话说得张氏心里直泛酸,眼泪又成串地往下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瞎子又说话了,声音有些发颤∶妻呀,我有个办法咱都可以活命,只是你不要恨我呀?老瞎子一向不爱多说话,今天如此反常,张氏清楚一定是有大变故了,心底不安起来∶什么办法你说吧“老瞎子”,只要能够让你好好活着,就是让我死 ——也中呵。老瞎子一声长叹,说道∶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找个好人家,改嫁了吧,要些钱留给我,你的后半生也有好日子过了,我也不会被饿死了……一番话说的张氏犹如挨了一闷棍,一向揣着“从一而终”的信念的她,真想说就是死也要做你们家的鬼,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善良的张氏暗问自己,真的能狠下心来眼看着老瞎子活活被饿死吗!不能啊、不能……张氏强忍满心悲苦,慢声道∶你既决定了,就照你的意思办吧,我没说的。张氏没哭,老瞎子到嚎啕起来∶“我不是人呐,娶了老婆进门后,没跟我享过一天福不说,最后——还要落得个卖妻的下场!老天爷,还不如让我这就死了呢……
坐在一旁的张氏,心里更好似被刀搅一样难受,不住地安慰老瞎子说不论我走到哪,都会回来看你的。
几天后,张氏被买到了三里外的一户姓林的人家当儿媳。婆婆六十出头,持家有道,丈夫同样三十出头,体壮能干,只因早年家贫,没能娶上亲,而今有了张氏,倒也还感到满意,再加上张氏懂事勤快,从此一家三口人相亲相敬,小日子过得更加富足起来。
放下这边不提,再说老瞎子,自从张氏走后,每天都要哭几遍,尤其想她的时候,便拿起卖妻钱捧在胸口,命根子似的摸呀摸,摸够了,才把钱袋再挂回窗框上,老瞎子的举动,无意间被三个村西读书的少年发现了,真是摸者无心,看者有意,从此老瞎子还不知道,自己的活命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夏去秋来,转眼又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老瞎子因为孤苦伶仃,觉得今年的冬天特别漫长寒冷。这天,他又捧着钱袋哭了一顿,哭累了,便挂回了钱袋,然后靠在旮旯打起了盹。破了洞的窗户纸被风一吹噗噜噜直响,这声音把他惊醒了,本能的,又去摸挂在窗框上的钱袋,心不由一惊——原来什么也没摸到。他明白是被人偷走了,心想妻子卖了,钱又丢了,真是人财两空,看来也是我死期到了!想到这,老瞎子也就不再伤心地想哭了,他摸索着下了地,解下腰间的带子,搭在房梁上,上吊死了。
这天正是腊月二十八。再说张氏,一大早打发走了上山伐木的丈夫,也不闲着,和婆婆又是蒸年糕、蒸包子,又要杀鸡宰鸭的。到了下午心底忽然不安起来,想起“老瞎子”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便哭求婆婆∶娘呀,也不知那“老瞎子”现在怎样了,过年的嚼裹预备下了没,我想去看看他,再捎点吃的给他,这年我才过得心安一些,您就成全我吧。性格爽朗的老太太,答应的很痛快,还帮忙把吃的装的满满一篮子,张氏出门前她嘱咐道∶你早去早回,这事最好别让我儿子知道。张氏感激还来不及,哪有不点头称是的道理。三里路的路程,尽管她颠着小脚一路紧走,望见草房时太阳也已经滚到山后头去了。还没到门口,就习惯地叫∶“老瞎子”、我看你来了,还给你带来了最爱吃的年糕和五花三层肉,香着呐……张氏奇怪怎没有回音儿?当她推开门,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篮子掉在地上都不知道了,吃的东西滚的满地都是。当她清醒过来,扑向早已冰冷的尸体,放声大哭说“老瞎子、老瞎子”,你这一死一定是怪我没常回来看你呀!也罢,我们活着夫妻没做到头,死了就在一块吧……想到这她也解下腰带挨着老瞎子上吊了。
再说老太太,眼见天黑还不见儿媳回来,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最后狠狠心,也颠着小脚找了来。当她摸索着进了屋,点亮了煤油灯,被眼前的情景吓的大叫∶“妈呀,可完了,两个人怎么都上吊了?全怪自己老糊涂了,不该让儿媳回来呀!等儿子回来了,可有什么脸交代呦……也罢,不如我也死了算了……就这样,老太太也上了吊。
发现三人尸体的,自然是伐木回来,不见了母亲、妻子的林某。当他看见的都已是一具具尸体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天是二十九,私塾的先生还在尽职地教学生年前的最后一堂课——默写三字经。正当他巡视每个学生是否偷懒了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声接一声的炸雷就围在房子的前后左右,好象愤怒了的天神要把这房子撕碎了一样。
天象反常,年近半百的老先生明白个中一定另有缘故,当时老先生还以为这雷是冲他来的呐,不然总不会是冲那些还未成人的孩子们的吧,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何时造下的孽,老了老了还要遭此天谴。他怕连累别人,对众学生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吧,看看谁能跟我到外面去。”说完老先生推开窗户,把手绢托在手上,手绢当真“嗖”的一下飞了出去,老先生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站定,接着又有许多手绢飞了出来,一群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到先生跟前,等着下一步怎么玩,最后只有三个少年的手绢,怎么往外扔也飞不出来,他们倒也庆幸不必去外面挨冻了。
这时雷声更加像炸开了似的响个不停,足足持续了一袋烟的工夫,之后雷住云散,又是晴空万里。当先生知道自己并没有死,长长松了口气,招呼众人跟我回屋吧,众孩子虽不满先生的做法,却也不敢不听先生的话。
当房门被推开,不由大吃一惊,只见三个少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早已断了气。胸前有两行大字∶
“恶少贪财害人命,
天谴当世得报应。”
这时人们才明白,昨夜为何一连吊死了三个人……
第368篇、侠士李越寻
在河南、河北两省的边界,有一条河,名叫漳河。漳河南岸,有个绿树环抱的小村庄,人们叫它紫庄。它原属魏县,清代属河北大名县。
清代乾隆年间,紫庄出了一位侠士李越寻。李越寻少年时读过书,是县里的秀才,很想继续考取功名。可是,由于家境贫寒,到了壮年,李越寻不得不放弃科举应试,留在乡里给人做工为生。这时候,他经常参与乡村的大小事情,以仗义直言、锄强扶弱的侠义行为,受到乡里百姓的信赖。连县里也知道了他的大名。
李越寻平时无事时,爱在村里四处转转。看谁家有什么活干,有什么要帮忙的,有什么危难,他总是很热情地去出力出主意。他常常穿一件齐到腰骨的短袄。佩着两把短刀,再加上人长得壮实,看上去煞是威风,别人都不敢惹他。
紫庄有个寡妇,抚养着一个孩子,一直不肯改嫁。她的小叔子贪图她占用的那两间草房和几分薄地,就和内黄县(在河南北部、卫河上游,清属河南彰德府)人侯六偷偷地串通一气,竟把她给卖了。
这侯六是个老光棍,急不可待地派轿子来紫庄迎接寡妇。寡妇到这时还被蒙在鼓里。她的小叔子叫侯六的人躲藏在旁边的古祠堂中,自己去哄骗寡嫂出来。寡妇不知是计,便出了家门。刚走几步,十几个大汉突然从祠堂里窜出来,直奔她这边而来。
寡妇猛吃一惊,情知不妙,折身就往回跑。可是,家门已被小叔子关上了。眨眼间,十几个大汉闯到寡妇跟前,不由分说地架着她,硬把她塞进了轿子,抬起来就跑了。
寡妇的儿子在家里听到外面的吵嚷声中夹着母亲的呼叫,赶紧出来相救,但已经晚了。他自己哭哭啼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着急之中,想起了壮士李越寻,便一路小跑到李越寻家。
那天,李越寻刚好在家里干点杂务。猛然,家门被撞开,跌跌撞撞扑进一个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李越寻睁大眼睛一看,见是村头寡妇家的孩子,满脸焦急之色,气喘吁吁,说话带着哭腔,一个劲地恳求:“李大哥,快去救救我娘吧。她被几个男人抢走了!”
李越寻赶紧询问孩子,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小孩这才把原委讲了一遍,继续恳求他救人。李越寻开始有点为难,因为他认为寡妇已被抢走,而那侯六又是个胆大妄为的无赖,匆忙之间恐怕不容易将寡妇夺回来。
寡妇的儿子得不到回答,硬是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哭得越来越伤心。李越寻终于被打动了,站起来把桌子一拍,慷慨地说:“救你母亲,确实是我的责任!我马上就去!不将你母亲夺回来,我就不活着回乡!”
说完,叫小孩起来,自己出去招呼一些朋友和徒弟们。很快,家门口聚集了二十多个人,李越寻站在台阶上,大声对他们讲:“我李越寻向来以行侠仗义闻名乡村,而今有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走我们村里的妇女。我要是不能救她回来,还讲什么侠义!”
徒弟中有人说:“这事我们先报告官府不行吗?”
李越寻斩钉截铁地说:“那不行!报告官府,哼!那些官吏都是些卑劣的小人,只知道收受贿赂,根本不管天理良心!再说,这事又隔着省份,以公文引渡也要个把月时间。
如果那侯六被逼得急了,抢先举行婚礼,我们又何必接她回来。不如趁早把她抢回来。
万一夺不回寡妇,就把侯六绑来,这样也可保全妇人的节操了。”
徒弟们听了都说:“好,我们就听你的,快动手吧。”
于是,李越寻当即挑选了二十七个精壮后生,个个带着兵器,一路追逐那伙抢寡妇的人去了。
侯六住在内黄县北的甘固村,离紫庄有二十里路。李越寻他们赶到那里时,天色已晚。侯六家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似乎在大摆酒席迎亲。
李越寻看着这情形,怒不可遏。他带着几个徒弟,手执刀棍之类,推开院门径直闯到厅堂上。厅堂里挤满了贺喜的客人,正在有说有笑地互相敬酒,突然看见李越寻等几个人带刀闯了进来,都大吃一惊。胆小的动也不敢动,胆大的想要抵抗,却因事出意外,身边连一把短刀都没有。
李越寻怒目圆睁,大声呵叱着。客人们吓得纷纷退避,你挤我撞,互相践踏,乱作一团。那些想寻找武器抵抗的,匆忙之间又无处可寻,急得在那里哇哇大叫。
可是,主人侯六却不在这堆人里。李越寻不理会众人的慌乱,抓住时机快步直奔新房。到了新房,侯六和寡妇都查无踪影。原来,侯六刚才已经趁乱将寡妇藏进了一间草屋,这会儿正在后厅里呼喊众人合力迎敌。李越寻听见他的喊声,迅速转到后厅。没等侯六聚众反抗,李越寻已经用左手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右手抽出腰际的佩刀搁在他脖子上,厉声喝道:“你这大胆的狂徒,难道没有听说过紫庄有个李越寻吗?你怎么敢跑到我们村里去抢夺妇女?而今那寡妇在哪里?”
侯六抵赖说:“已经逃跑了。”
李越寻知道他在撒谎,不禁大怒,叫徒弟们把他捆起来,反绑双手。刚把侯六捆好,就听见外面有一阵呐喊声。紧接着,村里的一伙子少年,拿着刀枪棍棒冲进门来,说要与“暴徒”决一死战。
李越寻毫无惧色,立即叫二十七个徒弟围成圆圈,各自手执兵器面向外站立,而自己站在圈中央。他把刀架在侯六的脖子上,大声呼喊道:“我李越寻这次前来救人,是不想活着回去的。有不怕死的就上来!侯六先给你们做个榜样。”
说着,他举起佩刀,像要砍侯六的脑袋。那伙少年见了,个个害怕得冷汗直冒,谁也不敢上前,推搡了半天,一个个从门口溜走了。
李越寻冷笑两声,又喝问侯六:“快说,寡妇在哪里?”
侯六白眼一翻,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肯把实情说出来。李越寻愤怒之至,拖着侯六就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隐隐传来妇人的哭声。
李越寻即刻叫几个徒弟在院子里四下搜寻,不一会,把那寡妇从草房里找出来。寡妇一天内经过几次惊吓,脸色难看,手脚哆嗦,连路也走不稳了。
几个徒弟在村里找了头驴,让寡妇骑着。李越寻叫二十七个徒弟走在前面,保护着寡妇回紫庄,自己提着刀押着侯六跟随在后面。侯六村里的人没有人敢追上来。
走了一里半路,李越寻估计没什么危险了,就提刀割断捆侯六的绳索,对他说:“侯六,今天我就饶了你。我知道你素来以胆大闻名,可我李越寻是个不怕死的人,如果你要找我报仇,明天我等着你,如果以后你再胆敢干坏事,我决不客气,现在,你滚吧!”
侯六连声称是,不敢有半点嚣张,灰溜溜地跑了。李越寻朝他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徒弟们爆发出一片笑声。
将近半夜,一行人才回到紫庄。紫庄人听到壮士们凯旋,纷纷过来看他们。寡妇的儿子见母亲安然无恙,当众又给李越寻磕了个头。李越寻连忙扶起他,叫他们母子回家去了。
寡妇的小叔,事先听说寡妇的儿子把事情告诉了李越寻,料想李越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就连夜收拾东西,偷偷逃走了。
第369篇、棒槌姻缘
赴京赶考的秀才李公子,一日来到铜山地界。此时正逢雨季,山洪下来,小河泛滥,大河暴涨。公子驻足在一条小河边,望着因涨水而变宽的河面,一脸的难色。欲过,河流湍急深浅不知;绕行,不仅太远,还不确定下游处的一座木桥有没有被淹没。公子思量再三,还是脱掉衣服,选择了淌河而过。他将衣物顶在头上,摸索着向对岸走来。河水淹没了他的肚脐,摇摇晃晃,水流冲得他几乎站不住。本来打算直着淌过河去的,没想到快到岸时,却斜着向下游偏离了几十米远。他摸索着走出深水区,这时有个村姑正在岸边洗衣裳,公子躲闪不及,下体暴露无遗。反观那女子想必是无意间瞅见了赤身裸体的书生,故而两颊绯红,羞怯难当。公子趁她掉转头去避羞之时,赶快上岸穿衣纳履。这时女子越想越气,就背着身子诌了首打油诗嘲讽他:
“谁家书生真荒唐,光着屁股过河床,礼义廉耻全不顾,辱没斯文太混账。”
李公子本来就风流倜傥,洒脱异常。今见一村姑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不着脂粉,脱尽铅华,比起那些珠光宝气和浓妆艳抹的大家闺秀来,更觉得清纯秀美。这让他不由不心动。于是李公子也诌了一首小打油借此来调笑她:
“二八村姑好漂亮,独自河边洗衣裳,不是小生走得急,娶回家中做二房。”
村姑本来并没动气,只是想说个顺口溜羞羞这个鲁莽的书生。却不料他竟如此可恶,不仅不识趣,还油腔滑调地弄首歪诗来轻薄自己,想占姑娘的便宜。太不像话了,这事不能轻易跟他拉倒。村姑越想越气,就顺手摸起身边洗衣用的棒槌,猛地起身向李公子走去。好个村姑银牙紧咬,杏眼怒睁,二话不说举起棒槌就打。李公子一见事情不好,来不及多说,掉头就跑。一个在前边抱头鼠串,一个在后面紧紧追赶。姑娘边追边骂道:“哪来的狂生不知羞耻,居然想讨姑奶奶的巧。告诉你,瞎了你的狗眼。”
李公子原以为开句玩笑,无伤大雅。没想到春姑如此懊恼,竟然动气手来。他不停地躲闪着,还不时回过头来求饶。她却不肯就此罢休,依然穷追不舍。河边一群嬉戏的童子见了,就跟在后面蹦跳着起哄着,场面很是热闹。这时,有村人途经此处。见二人的动态,就知年轻书生肯定是调皮了,要不人家姑娘不会追着他打的。这哪行,一个外乡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本地姑娘,也太不把村人当回事了。于是,几个后生子就连忙上前阻截,并且不由分说地将其按住,这时村姑也赶到了跟前,然而她那高高扬起的棒槌却静止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他现在离自己如此的近,俊朗的面孔让她惊叹,两道剑眉,一双星目。高高的的鼻梁,好看的嘴。长得就像戏文里说的罗成和潘安。那神态也不像下流之辈。她不禁春心萌发,爱意顿生。于是先前的懊恼顿时烟消云散,风收雨歇。村人本来是想拦住书生,让村女痛打几下出出心中之气。不想人家姑娘不仅不买账,反倒埋怨村人,说了声:“恁真多事,不知道俺们在闹着玩吗?”然后就红着脸掉头走了。村人自觉没趣,不得不松开了书生。年轻的那个村民说:“坏了,咱咸吃萝卜淡操心,舔腚舔到痔疮上去了?”年长一点的说:“早知道这样咱们就不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年老的就催促他们:“该干么的干么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于是大家这才不得不作鸟兽散。
众人走远了,李公子还愣怔怔地站在原地。他怎么也没想到,村姑在关键的时候,不仅没落井下石,反倒出手相救。宁愿得罪村民,也不愿让自己受辱。等他醒过神来,再观那乡村女子,人家早已回原处又洗起自己的衣裳来了。公子想起她离去时那深情的眼光和表情,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开得是有些过分了。他整理了一下被村人扯皱了的衣服,一瘸一拐地来到她的身后。
他先是轻轻地痰哨了一声,等她转过了身来,这才一边行礼一边说道:“谢谢姑娘出手相救。先前都是小生的不是,万望姑娘多多海涵,小生这厢有礼了。”村姑见书生文质彬彬地向自己赔礼道歉,就埋怨地说:“公子既然是读书之人,先前为何那么没正经呢?不仅有失身份,还羞辱了小女子。”李公子连忙又是一恭,愧疚地说:“确是小生太过轻狂,一时糊涂就信口开河信马由缰起来。让姑娘多有见笑了。”说完就弯下腰去揉刚才被崴了的脚踝。村姑一见,哪还能顾上许多,赶忙扶书生坐到大柳树下的石头上。不由分说地褪下了他的鞋袜。
李公子开始还有些磨不开面子,等到那双有些茧子的小手任性地帮他揉搓了好一阵子时,这才安下心来。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温存,甚至连自己要去赶考的事情都给忘了。待到她问起话来。这才从温柔乡里醒了过来。他回答他的询问说:“小生家住萧县李家庄,奉父命进京赶考,途经此处。不巧遇到河水上涨,小桥被淹,只得涉水而过,不想水流过急,偏离了方向,这才鲁莽地撞上了姑娘。实属无意而为之。”村姑听后,公子的状况了解了个大概。可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却只字未提,心里就有些怅然。几次欲问又止,公子见她吞吞吐吐欲说还休,就问道:“何事让姑娘如此羞于张口?”村姑又犹豫了一阵子,终究还是受不住疑虑的诱惑,就鼓起勇气问他:“听公子说了许多家事,怎不见提起你家大嫂?”李公子不解地说:“小生一向只顾读书,未曾婚配。哪来什么你家大嫂之说?”村姑又红着脸问道:“既没婚配,为何还要娶啥二房不二房的?”说完自觉言语有失,于是脸红的就像杀猪的盆和天边火烧的云。李公子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原来是刚才那句要娶她做二房的歪诗让她产生了误会。就又对她开了句玩笑:“小生要不那么说,姑娘能像现在这样对我么?”说完又是一番大笑。笑得村姑拧着辫梢,跺着脚不停地说:“你坏你坏,俺不来了,俺不来了。”李公子望着她那娇羞可爱的样子,解释说:“你真傻,我那是在调笑你玩呢,小生的确至今未婚。”村姑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后来她又问他:“只是调笑吗?”公子答:“起先是,现在不是。”她继续追问道:“现在怎么又不是了?”“现在我只想娶你回家做媳妇。”此言一出,春姑羞得转过脸去窃喜不止。她背对着他问:“此话当真?”公子信誓旦旦说:“若有半点虚假,让我今生不得好死。”姑娘连忙转过身来去捂他的嘴,又不放心地缀上一句:“先说下,俺可是没出过门的黄花闺女,今天你光屁股过河被俺碰上的丑事要是传了出去,俺女儿家家的还不羞死了。”
“奥!奥!光屁股过河。奥!奥!光屁股过河。”这时大树后传出了孩童们的欢叫声,原来几个顽童早就藏在大柳树后偷听他们的悄悄话有好一阵子了。孩子们的欢叫声惊起了大树上的几只花喜鹊,也羞得二人无处可藏……
后来秀才李公子赴京赶考,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再后来村姑被明媒正娶到李家,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少奶奶。于是,他们的风流佳话也被李公子的学友写成了打油诗流传至今。诗中曰:
“秀才光腚过河床,村姑洗衣巧遇上。棒槌高举未落下,二房随即变大娘。”
第370篇、警察老赵
一
如果比换警服的速度,老赵绝对是全局最慢的。每天一大早,老赵必是第一个走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拿出警服,端详良久,方缓慢地穿到身上。每次换警服,都无比庄重。对于老赵来说,上班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自从被调到宣传处,老赵的工作就清闲了许多,可是老赵却并不清闲,你总会看到他在局里面跑上跑下,忙来忙去。就连刚刚分配到局里的小警察,观察了老赵一天后,也会得出一个老赵比局长还要忙的结论。
有了老赵,宣传处只能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全局卫生评比,宣传处一直都名列榜首。每天上班下班,老赵忙碌的身影就在宣传处里不间断地晃来晃去。如果老赵去开个保洁公司,那肯定是老百姓信得过的企业。只是,年逾五旬的老赵,仿佛生来就是要当警察的。穿上警服,老赵是全局最笔挺的警察,就连刑警队的那些帅小伙都望尘莫及。脱下警服,老赵立刻就变成了另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拿着菜篮,再普通不过。
赵夫人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大夫。她和老赵配在一起,一个是抓人的,一个是救人的,简直是水火不容。可是到了生活里,老赵实实在在地被赵夫人给溶了去。赵夫人高兴的时候,老赵是笑着的;赵夫人表达对老赵不满的时候,老赵还是笑着的。对于老赵来说,微笑简直就是屡试不爽的家庭通行证。而赵夫人每次看到老赵“不思进取”的笑容,也就渐渐没了脾气,只得一声叹息,岁月蹉跎,当初多么地遇人不淑。老赵在警局里就是嘻嘻哈哈,遇见谁都是一副笑脸,不管有天大的事,只要是见到老赵的笑脸,也就烟消云散,忍俊不禁。下班,老赵把这一优良传统带回了家,面对这张习惯性的笑脸,赵夫人既无奈又觉得好笑,摇摇头,罢了。
赵夫人在单位说不上呼风唤雨,但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作为这个城市最有名的骨科大夫,无论医术医德都有口皆碑。作为这样一个女强人,她不怕你跟她讨论什么医学难题,最怕的就是“你和你们家老赵是怎么认识的啊”这句话。这句话一如撒手锏一般,让赵夫人耿耿于怀,甚至于让赵夫人开始痛恨自己骨科大夫这个职业。认识老赵的时候,赵夫人还是医院里的实习医生,有一天晚上值班,赵夫人就在急诊室里邂逅了老赵,哦不,是民警小赵。年轻时候的老赵,英俊的外表并不输给现在电视上的明星,只是偏偏爱上警察这一行。年轻气盛,蹲坑抓小偷的时候,用力太猛,小偷是抓到了,自己也摔了个骨折。小赵的师傅说他,这叫得不偿失,就算小赵抓不住小偷,前面埋伏的战友也一定能抓住他,现在可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小赵就只能在病床上“执勤”了。小赵笑嘻嘻地看着师傅说,能抓住贼,就不要给后面的同志添麻烦了,小赵如是说。说得站在一旁的赵夫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下,小赵笑不出来了,讪讪的,脸刷地就红了。
这是赵夫人的第一个病人。结婚后,赵夫人总拿这件事开老赵的玩笑,你就是为了抓一个小偷,把自己给搞骨折了,人家来医院的警察,都是办大案子的,唯独你,大案子没办上,却找到一个老婆。老赵仍旧是笑,那小偷也算得上是咱们俩的媒人了。
老赵不是没哭过,迄今为止,也有那么两次。第一次是结婚,不知道为什么,喝多了的老赵见到自己的夫人,一下子动情,眼泪哗的就涌了出来。第二次是送师傅,在灵堂送师傅的时候老赵还没哭,可回来的路上却再也忍不住了。用老赵的话来说,是师傅告诉自己,警察应该怎么当,什么样的人才是警察!如果没有师傅,老赵他就成不了警察。每年祭日,老赵都不忘去给师傅上一炷香,鞠一个躬。赵夫人也知道,对于老赵,什么都可以当成玩笑来开,除了他师傅。
其实,老赵对自己的老婆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赵夫人给他生了个儿子。老赵抱着赵夫人声嘶力竭地产下来的儿子赵彬,总是喜上心头,那感觉就像他第一次喝白酒一样,一股热流涌上来。在老赵的心里,只要有了这个儿子,哪怕是给赵夫人当儿子也愿意。不过,这种喜悦也只是在赵彬小时候。孩子小时候总是招人疼爱,那个时候赵彬学习也好,听话,在派出所里几乎成了有口皆碑的典范。老赵时不时地也感叹,自己一辈子没什么出息,没破过大案,最大的出息就是娶了个有出息的老婆,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这对他来说,是一辈子值得骄傲的事。但自从赵彬上了大学,老赵就觉得自己的儿子变了。这一点,从赵彬房间里的墙壁就看得出来,原本干干净净的墙壁贴上了五花八门的海报,没有一个人是老赵认识的。但这些海报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像人。老赵问过儿子,这些都是什么人物。赵彬不耐烦地告诉老赵,您落伍了,这是摇滚明星。快活了半百的老赵,第一次听到摇滚明星四个字,老赵心里想,这恐怕也是个什么职业吧。
最让老赵惊讶的是,赵彬有一天背着一把吉他回家,信誓旦旦地告诉老赵和赵夫人,他准备去北京当摇滚明星。这让老赵和赵夫人吓得够戗,一想到儿子有可能和海报上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明星一个样子,寒毛都竖了起来。那一天,赵彬最终没有去北京,答应老赵和赵夫人留下来读完大学。但是代价非常,赵夫人几乎哭了一晚上,老赵抽着烟几乎看了赵夫人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老赵叹了口气,不无沧桑地说,孩子真的是长大了,有主意了。
从那以后,老赵再也不跟同事讲自己的儿子,他觉得,赵彬以前的身份就是老赵的儿子,那个品学兼优听话的孩子。但如今,赵彬不是老赵的“儿子”了,赵彬就是赵彬,一个有理想的年轻人。
赵夫人对自己宝贝儿子的态度也变了。从来没溺爱过赵彬的赵夫人,开始溺爱这个有了主意的儿子。人到中年,想法有的时候却越来越像个小孩子,赵夫人的意识里,只要对赵彬好,给他做好吃的,什么都答应儿子,那赵彬就不会走。可是赵彬对赵夫人的这些做法并不领情,也难怪,一个未来的摇滚明星怎么会容忍有人还当自己是孩子呢?赵夫人和赵彬的家庭矛盾,像没完没了的韩剧一样,变成了一出喜剧。
归根究底,最让老赵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夫人,也不是赵彬,而是越来越近的,脱下警服的那一刻。
二
自从李成功分配到局里,成为刑警大队最年轻的刑警之后,他就见识了老赵的厉害。李成功的名言就是,刑警队最怕的不是局长,是老赵。每次老赵敲门走进刑警大队,对李成功来说就像末日一样。老赵絮絮叨叨地下达宣传局里的最新指示,又追要刑警队的办案资料用作宣传。这对与老赵同事已久的老刑警来说都是避之不及的,更何况年轻气盛的李成功?在警校的时候,李成功对于一个警察成功的概念就已经形成,他的脑子里,警察就应该是勇往直前,站在前线上与犯罪分子作斗争。李成功认为,打掉一个犯罪分子,就等于保护了百姓的安全,所以,多打一个犯罪分子,多破一个大案,那就是多救了一些人。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公安局还有老赵这样的警察。老赵长年累月地坐在办公室里,他的工作除了开会,就是给刑警队“找麻烦”。刑警的工作十分繁忙,李成功还觉得脑子不够使呢,偏偏这时候总会出来一个老赵,拿出一摞摞的宣传资料、上级指示。李成功不明白,警察队伍到底要老赵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警察老赵(2)
老赵知道李成功对他有意见,但他仍旧是笑脸相迎。对于宣传工作,老赵的解释是这样的,宣传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事,宣传也不是给其他的战友找麻烦。好的宣传,不仅是对法制的宣传,也是对警队的规范。老赵觉得,这事高尚,虽然烦琐,虽然有的时候李成功这样的年轻刑警不理解,可是宣传还是得做。他给李成功讲,宣传宣传,就是要宣扬和传播。宣扬什么?正气!传播什么?法制!可李成功哪里能听得进去老赵的谆谆教诲,每次听老赵讲宣传的意义,他就头大,恨不得找一面墙一头撞过去。不过老赵不介意,不管李成功怎么想,这话,老赵是必须要说的。
所以,局里面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生生相克,对于犯罪分子来说,最怕的是李成功这样不要命的警察。对于李成功来说,最怕的偏偏就是老赵这样没完没了的警察。
不过,这两天老赵来刑警队可安静了许多。市里出了一个难缠的案子,刑警队正在节骨眼上,李成功焦头烂额。这案子说来也奇怪,李成功来刑警队时间也不短了,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没头绪的案子。市里一所中学的女老师,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了。看上去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可是调查起来却大费周章。确定女老师的身份之后,李成功自然要排查她的社会关系。但偏偏就在社会关系上出了岔子,这个女老师平素里待人和蔼,彬彬有礼,从来也没听说和谁结起来梁子。从同事的嘴里得知,女老师和丈夫之间也十分恩爱。这让李成功觉得不可思议,从现场来看,能够在回家的路上截杀女老师的应该是熟人,可是偏巧,案发当天下了一场大雨,现场几乎没什么线索可言。这对李成功来说无疑是一个难题。虽然心里面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犯罪就一定有证据,但真的操作起来,却不是写推理小说那么简单。
见到李成功和刑警队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老赵自然也就安静了许多。他自己知道,宣传工作虽然重要,可是如果耽误了刑警队办案,给李成功添了麻烦,那就是他自己的不是了。老赵蹑手蹑脚地走进刑警队办公室,悄悄地把材料放在桌子上,心思都在案子上的李成功和其他同事,根本没察觉老赵走进过办公室。只是下班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的材料,方知老赵来过,不过谁也想不通,怎么今天老赵这么安静呢?
按理讲,老赵应该算李成功的领导,虽然不直接领导李成功的工作,可是无论从警龄还是从警衔,都是李成功的老上级了。可是李成功却不这么想,满脑子都是破大案的李成功,脑子里才没有那么严谨的上下级观念呢。局里面让老赵负责警务工作,说起来是个工作,其实就是监督公安队伍的规范上岗。可这些条条框框对于李成功来说简直就是唐三藏套在孙悟空脑袋上的紧箍咒。好几次评比下来,刑警队的警务规范都是全局上下分数最低的。对于此,老赵总是悉心地教导李成功,一个警察,如果连自己的警务都做不好,桌子上乱糟糟的,屋子里也不打扫,那刑警工作也就不会仔细。平常,李成功听到老赵的这些“教导”都是不以为然,也就不爱答理老赵。可是今天,为了女老师的案子心急如焚的李成功再也忍不住了,嗓音提高了三个分贝,把老赵说得满脸通红。
“我们刑警队再乱,那也是办案子的,抓犯罪分子。老赵,我们不像你,你的工作就是收拾屋子,整理材料。可我们再乱那也是出生入死啊,我就不知道你老赵在这警队里有什么用!”
这话说出来,连李成功的同事都觉得不像话。老赵虽然平素里是絮絮叨叨了一点,但李成功的言语也未免偏激,哪怕这是刑警队公认的事实,可是当面顶撞领导,总归是不应该。气头上的李成功也顾不得道歉,整整一周的熬夜办案早已经把他的神经搞大了,一触即发。老赵听完,默不作声,只是放下材料安静地走出刑警队的办公室。刑警队一下子安静了,这安静却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尴尬。缓过神来的李成功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但想一想,自己没有什么错,也就罢了。
老赵没责怪李成功,也没有向李成功的上级汇报。他理解李成功,老赵年轻的时候也气盛,容不得人,也曾经顶撞过自己的师傅。他觉得李成功像自己,不过应该比自己有出息。老赵年轻的时候也想办大案,可最终只是警队里寂寂无名的一个宣传人员。委屈自然是有,但李成功也没什么错。老赵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警服已经脱了下来。他想着这一切,缓缓地把警服放进衣柜里,每次做这个动作,对老赵来说都十分不舍。老赵的衣柜整整齐齐,警服对他来说那就是宝贝。老赵边放边想,也许自己真的应该检讨一下工作方法。宣传工作必须要做,可是也不能让人烦呀。
当天晚上,老赵在家中也显得尤其沉默。明天开始放“五一”长假了,老赵没有执勤任务。赵彬也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从学校回家。刚进家门,赵彬含糊不清地跟老赵打了声招呼就钻进屋里,紧闭房门。不一会儿,老赵就听见儿子的房间里传出来轰隆隆的音乐声,老赵知道那就是赵彬说的摇滚乐,可是他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听的。老赵想和儿子说会儿话,可走到门口,听到摇滚乐,什么心情也就没了。
刚做完手术的赵夫人回家了,疲惫不堪。老赵殷勤地接过赵夫人的包,想和赵夫人聊聊今天白天的事,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老夫老妻的,每次赵夫人一脸疲惫地回家,都让老赵心疼不已。一家三口晚饭吃毕,沉默得让老赵想起来白天李成功那一席话之后的情景。赵彬快速吃完饭,又赶紧回到屋里享受他的摇滚乐了。赵夫人没有心思去管赵彬,简单吃了几口,吩咐老赵把碗洗了,也回到卧室里休息。老赵支应了一声,只剩下他一个人吃饭。赵彬和赵夫人都有得忙,只有自己一天闲得没有事情,除了做饭,恐怕这家里也不是那么需要老赵的存在吧。这种想法让老赵发慌,心里也忐忑不安。
今天又打碎了一个碗。这是一周以来老赵不小心打碎的第二只碗,幸好赵夫人才无暇去顾及这些细枝末叶。这次老赵的胃疼比上次要严重得多。他只得放下手中的碗蹲下来,捂着肚子,眼前是刚才掉在地上的那只支离破碎的碗。老赵面对一团糟的厨房,苦笑着说,真不争气。
老赵的胃病算是痼疾,当上警察不久,就检查出来了,但老赵始终没当成来看。老赵戏谑地说,哪个领导人没有胃病啊,我这是领导病,光荣。后来娶了赵夫人,总算是认真对待了一下自己的胃。老赵也不禁感叹,前二十多年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娶了老婆,才真正把胃给扶正了。就算这样,老赵吃起饭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长年累月下来,一顿三餐反而让老赵觉得不适应了。现在转到了机关工作,一顿三餐少不了,晚上还得负责做饭,老赵厨艺见长,胃也慢慢地调养过来。但这段期间,好像有了点旧病复发的意思,眼看着自己要退休了,这难养的胃却不甘落后,不愿意下岗。不过,这几次的疼痛跟以前好像也不太一样,更加剧烈。老赵觉得,可能是快退休了,心情不好,这胃也跟着一块作弄自己。
警察老赵(3)
总算是缓了回来。老赵缓缓地站起身来,把碗收拾好。躺在床上看报纸的时候,老赵忍不住问赵夫人,过两天要是退休了,你说我应该干点什么去呢?赵夫人隐约是听见老赵在跟自己说话,可困意更胜,赵夫人摆摆手,大有随便的意思。老赵又叹了口气,他一想到,这是自己今天叹的第四口气了,也不免觉得好笑。以前自己从来不叹气,永远是一张笑脸,再烦心的愁事老赵都可以一一化解,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老赵觉得不完全是因为李成功的那一番话,他也不会记在心上,对于老赵来说,李成功跟自己的儿子也差不多。
过两天,我想趁着长假去看看师娘她老人家。你也知道,师傅和师娘一直没有孩子,自从师傅走了,师娘就一个人过。老赵像是在跟自己通报行程一样,赵夫人支应了一声,听不听得见老赵就不得而知了。
长假过去,我们局里要组织大家去体检。我不爱去,没什么病。体检无非也是跟以前一样,大夫说什么有胃病,需要调理。我调理了这么长时间,一日三餐都不差,不还是疼吗?没用。我不爱去体检。老赵越来越像自言自语。
赵夫人听到体检,眼睛慢慢地睁开,坐了起来。
老赵,不是我说你,体检你必须得去。你看报纸上说了吗,公务员病,那也很可怕。我们单位来看病的,不是老人就是公务员。体检你必须去。
赵夫人言语坚决,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倦意。老赵看到赵夫人坐了起来,顿时也来了兴致,想把白天的事跟自己的妻子讲讲。老赵觉得,心里有事还是要跟妻子讲才行。话题刚一打开,赵彬屋子里的摇滚乐声音又传了出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赵夫人打断老赵的话匣,起身就奔着赵彬的屋子去。老赵说到一半的话收了回来,陷入沉默,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自己的妻儿吵架的声音。老赵顿觉无趣,想一想,还是躺下去睡觉吧。
赵夫人回到房里,见老赵已经睡去,也缓缓地躺了下来,她看见老赵斑白的双鬓。刚认识老赵的时候,还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小伙,如今半百已过。这几年老赵进了机关,工作不忙,节节高升的赵夫人却忙了起来,家中的里里外外都是老赵来打理,赵夫人一来觉得老赵是个好丈夫,老实人,二来也亏欠他,毕竟没有尽到妻子的责任。赵夫人躺在床上,关了台灯,眼角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泪,心想,将来退休,一定得好好照顾老赵。
三
北方的城市总是干燥,五月份,与南方的潮湿不同,气候总是有点干涩。老赵骑上车,他已经准备好了不少东西给师娘。老赵的车穿梭在这个城市里的时候,总会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北方城市独特的历史厚重感。城墙从老赵身边飞快地划过,他心里忍不住想,这几百年以前,多少人为了自己的家园保卫城墙。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用不着全民皆兵,扞卫家园,但是警察的作用不跟那几百年前的士兵一样吗?人民警察,也是人民子弟兵。想到这儿,老赵觉得心里不那么发堵了,这口气算是顺了过来。
总还是有一点寒气,老赵锁好车,拿上给师娘的礼物钻进了胡同。这一路上,邻居都在跟老赵打招呼,这让老赵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师傅当了一辈子警察,临走了也只是留给师娘这么一间平房,冬冷夏热的,老人家住着也不舒服。老赵想接师娘到自己家里去住,可是师娘执意要留在胡同里,老赵知道,师娘这是怕麻烦自己。师娘说,楼房虽然是好,冬暖夏凉,什么都不愁,可就是没有人气儿。老赵想想也是,自己搬到楼房这么多年,邻里之间跟陌生人也差不多,基本上没什么联系。哪像胡同里,老赵虽然不住在这儿,但是邻居之间这种热乎劲让老赵觉得踏实。师娘喜欢住在这儿,也就是这地气儿和人气儿让她老人家觉得幸福吧。恍惚间,老赵真觉得这才像是自己的家。
老赵敲了几下门,师娘还是那么健康,一点也不显老。师娘见着是老赵,像见了儿子一样笑得开了花。老太太虽然是一个人住,可是家里一点也不乱。师娘一辈子爱干净,师傅还在的时候,老赵来串门,就经常听见师娘因为师傅的不拘小节而奚落他,老赵觉得有意思。只是,师傅这一走,师娘未免也寂寞了许多,连个拌嘴的人都没有了。老赵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师娘埋怨老赵破费,老赵嘻嘻哈哈,打开一罐罐头给师娘。
师娘,你现在的身体还好?师娘瞥了老赵一眼,不屑一顾。我的身体比你还好,你信不信。老赵点点头,师傅临终前就托付老赵照顾师娘,只要师娘的身体好,老赵就安心了。师娘身体虽然好,但是人老了,难免记性不那么好,还不忘记叮嘱老赵执行任务的时候要小心。老赵也不知道自己跟师娘说了多少次,已经不干刑警了,早就转到了机关,可是不出两天,师娘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不仅如此,师娘还一直嘱咐老赵,记得带赵彬来看她,在她的印象里,赵彬永远还是那个刚上小学、戴着红领巾的孩子。老赵讪讪地笑笑,他当然想带赵彬来看师娘,可是“五一”长假,赵彬早和那些狐朋狗友去排练什么摇滚乐了。
老赵想起来,师傅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把赵彬当亲孙子对待。毕竟,师傅一辈子膝下无儿女。在师傅的口中,赵彬简直就是个宝贝。老赵知道,师傅这是羡慕自己,生了个这么好的儿子。想着这些,好像又看到了师傅一般。老赵多想跟师傅好好说说,因为一直以来,师傅都是他的精神支柱。
老赵别罢师娘,骑上车,又和几个邻居道了个别,就匆匆走了。可是,老赵心里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自从退居二线,搞宣传工作以来,老赵突然觉得自己特别闲,平日里也没个业余爱好,赵夫人好几次要老赵培养点什么爱好,哪怕是养花养鸟,可在老赵眼里都提不起兴趣。但只要是进了公安局的大门,换上了警服,老赵才真真正正感觉到踏实,很大程度上,这也是老赵离不开警队的原因之一。一辈子都是个警察,等到退休那一天脱了警服他干什么去呢?老赵不知道,赵夫人也不管了。有时候,老赵真觉得自己还不如赵彬,年纪轻轻,为了自己的爱好还想过放弃学业。要真的说老赵的爱好,那就是当警察了。所以,老赵一天里最害怕过的就是下班这段时间,这一年里最怕的,就是这几个长假了。不过,老赵心里也知道,要是连他这个管宣传的都忙了起来,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警察就是为了保一方平安,警察要是都闲着没事干,这一方也就真的平安了。
人一上了年纪,心里面就爱乱想,可偏偏老赵还是那种乱想了吧,能把自己给说圆了的人。临近中午,不知不觉的,老赵的车就骑到了公安局的门口。老赵想骑过去,直接回家,可怎么也迈不动这两步道了。他锁好了车,不由自主地就走进了大门。值班的警察看见了老赵也笑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习惯了。老赵啊,如果不在公安局里面,那才叫奇怪呢。
警察老赵(4)
老赵想去宣传处,把屋子收拾收拾,再把材料给整理整理。路过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他发现门还是开的,往里一望,烟雾缭绕。李成功一个人正在办公室里抽烟,看得出来,正在为案子的是上火。老赵理解他,自己当刑警那会儿,不也是没白天没黑夜,假期了也不着家吗?当警察的,生怕犯罪分子逃脱法网,那可就是一辈子都不安生的事儿了。他希望李成功能破案。老赵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饭点,急忙忙地跑去食堂。
食堂师傅见了老赵,打趣道,老赵啊,怎么放假了还不忘惦记公安局的午餐呢?这免费的午餐就这么好吃吗?老赵仍旧一脸笑容,也不解释,让食堂师傅打了一份午饭,端着饭盒匆匆忙忙地就走了。等老赵回到刑警队办公室的门口,李成功还是一个人坐在里面。老赵敲了门,无人响应,看来李成功又是入神了,老赵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李成功见到是老赵,心里面有点过意不去,尴尬地站起来跟老赵打了声招呼。老赵笑嘻嘻地把饭盒放到李成功的面前。小李,还没吃饭吧,案子是得破,可饭也得吃,要不然脑子也不够用,来,吃饭,边吃边想。李成功接过饭盒,手都已经抖了,对不起三个就在嘴边儿上,可怎么也说不出来。老赵心领神会,笑呵呵地道个别,就走出了刑警队的办公室。
李成功望着饭盒里的饭菜,愈发觉得那天说的话太过分了,可是这对不起三个字就那么难说?李成功暗自骂自己,多少犯罪嫌疑人都抓了,今天可真成了废物点心了。
老赵回到宣传处的办公室,见整整齐齐的,他心里一想,是呀,自己放假前都收拾过了。老赵打开衣柜,拿出来警服,每一刻他看到这警服上的肩章和臂章就觉得骄傲。这不是证明了老赵资历多老,级别多高,这证明了老赵三十年来的警察历程。想着想着,不免觉得有些兴奋。老赵换上警服,戴上警帽,略显驼背的腰忽然又直了起来。老赵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庄严地敬了一个礼。老赵呀老赵,你还是得穿警服,这才像个人!老赵自言自语,说出来这句话,如释重负。
老赵又想起来第一天当警察的时候,所里面给他找了一个师傅。师傅见到老赵的第一句就是问他为什么要当警察,老赵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当警察,全家都光荣!
老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刚进警队时候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了师傅,忍不住地又敬了一个礼,自豪地说,光荣!
李成功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涩。
四
从一大早上,天上就挂满了乌云,整个世界好像也阴森森的。从窗外望出去,好像每个人的脸上也不快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人人手上都攥着一把伞,没有伞的人像已经下雨了似的朝自己的目的地飞奔。老赵今天休息,今天他应该去体检,不过想了想,这样的天气去体检也没什么心情,明天去也是可以的,现在他最担心的是赵夫人和儿子带没带伞,不过再一想,儿子要是没伞就待在学校不回来了。老赵觉得自己有点无聊,站在窗前想来想去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好像听到了雷声,闷闷作响在遥远的天际,似是一场大雨要来了。
老赵在房子里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快半个小时了,还是无法决定是不是去体检。其实犹豫来犹豫去,老赵是真的怕会查出什么病。这样赵夫人就更有理由让自己退休了,上了年纪之后的老赵,无论如何对警服都是恋恋不舍的。老赵对警服的情感可能是全局最深的,每年,老赵都会很正式地给自己拍一张穿警服的定妆照,然后摆在书柜最显眼的位置,你可以看到,在老赵的书柜里,并没有多少书,反而是照片多,当警察这几十年的时间,警服从白衣蓝裤到泛着淡黄的军队装,再到现在英姿飒爽的藏蓝警服,老赵从头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他发现警服是越变越有气势,可是穿在自己身上,却越来越没了型。一套熨烫齐整的警服挂在晾衣绳上面,随着风飘荡,那英气十足的劲儿却总像是在向老赵宣告,老赵啊老赵,你已经老了,这警服你是穿不好了。
是啊,老赵心里也知道,确实是老了,可是对警服的依恋却越来越深。他跟赵夫人讲,赵夫人却说自己是大男子主义,永远忘不了穿上警服给自己带来的威严感。也许是吧,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不管是哪套警服,在老赵这里都毫无疑问地变成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听到这儿,赵夫人又说了,老赵啊,其实你这是转嫁儿子长大后的孤独,你把警服当成自己的儿子了。老赵笑了笑,是啊,是转嫁,但我是警服的儿子呢。而且,也许自己是警服最不争气的儿子,没穿着它冲锋陷阵,真正过足一把人民警察是人民英雄的瘾。老赵想着,脸上终于挂出了跟这天气不一样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上的灰尘拭去。
门开了,雨还没下,儿子就回来了。可是老赵走到门口的时候,却不得不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小赵带着一个女孩进了家门。显而易见的是,两个人关系不一般,两只手紧攥着。老赵还在家,这是两个年轻人始料未及的。三个人的状况尴尬得颇有些可笑,两个年轻人甚至忘了这时候应该把握在一起手松开了。老赵面对这阵势也有点不知所措,脸上讪讪地笑了笑。
还是小赵反应快,他告诉老赵这是他的女朋友,来家里看看。然后就拉着脸上已经煞红的女朋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老赵注视着两个人的背影,一直到房门紧闭的那一刻。老赵点了点头,看来儿子真是长大了,也应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当年自己遇到赵夫人不也是这个年纪吗?老赵想了想,又忍不住要感叹岁月蹉跎,时过境迁。又有点可惜,可惜的是刚才怎么没好好看看女孩的模样,也好知道儿子的眼光是什么样的。
吵闹的摇滚乐又响了起来,但今天好像没那么闹心,因为在老赵的心里早就被别的事给牵走了。那一道门,却似是隔断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般。在老赵这边的世界里,一切都好像是腐朽而苍老的,儿子的那一边,显得神秘,青春,甚至有那么一股躁动的气息。
雷声越来越清晰了,这可能预示着一场大雨的来临,这个城市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下过雨了,这就好像是老赵的心情,无论工作还是家庭,其实没什么烦心的事儿,但终究高兴不起来。自从局里通知了老赵退休的时间,他就变得心神不宁。屋子里的摇滚乐变得更响,小赵亦步亦趋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老赵看着自己的儿子,反而觉得陌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听乱糟糟的音乐,看稀奇古怪的电影,父子两个人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少,老赵甚至觉得,好像除了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会说上那么两句,要不然就是学校又要什么钱了,否则小赵是肯定不会跟老赵有推心置腹的交流的。老赵心里这样觉得,是不是儿子看到自己,也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尴尬呢?
警察老赵(5)
“爸,那个是我女朋友。”
“你刚才说了。”老赵尽力使自己表现得平静,好奇心不会那么强,但仍旧忍不住透过门缝向里张望,没准儿里面的女孩就是自己的未来儿媳妇。
“是啊,你今天不是去体检吗?怎么没去?”儿子试探性地问老赵,老赵心知肚明,这是想让自己走了。
“是想去,但是外面一直阴天,怕下雨,也不知道你妈带没带伞。”
“噢,那你今天还去吗?”
老赵点了点头,他发现儿子房间的门被关了。
“我一会儿就去吧。这女孩家里,是干什么的?”
“爸,隐私。”
小赵说着转过身去,往自己的房间走,老赵也只能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小赵推开房门,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
“爸,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妈,我怕她到时候又问东问西的。”小赵说着,语气里透着渴望,但更多的却是命令的语气。
老赵又是点点头,匆匆换上衣服就准备出门了,刚打开防盗门,女孩从房间走出来,对着老赵的背影清脆地说:“叔叔再见!”
老赵有点吃惊,没有回头,只是拘谨地支应了一声,他听得到这句话说完,儿子的房门又重重地关上了。老赵打开家里的防盗门,走出去又轻轻关上。防盗门有的时候防的还真不是小偷,而是咱们自己呀。
老赵走到街上,雨就忍不住从天上落了下来,先是一滴两滴的,接着就倾盆而至。老赵突然想起来,那是自己的家呀,女孩说的“叔叔再见”听着还真是有点别扭。
五
顶着大雨,老赵还是来到了体检中心。虽然到了门口,可还是不情愿迈进去脚步。体检中心的LED液晶屏反复放着同一段话,大抵上都是在提醒公务员的职业病,都市里的现代人所面临的亚健康状况。老赵对着体检中心大厅的镜子照了照,挺精神的,一会儿看见大夫得微笑啊,努力笑了出来,却还是能看出来勉强。
一项一项地检查完,老赵自我感觉良好,他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雨也停了,天虽然没放晴,但是街上的人都收起了伞,情绪也就高涨了许多。老赵想了想刚才的每一项检查,看上去都非常自如。是啊,自己虽然到了二线,可是天天锻炼身体,没什么毛病。体检结果三天后才出来,不过这对老赵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体检就像是考试一样,是赵夫人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如今完成了,回去也可以松一口气交差了。老赵想,谈恋爱的时候,赵夫人什么话都听自己的,大事小情最后都是老赵做主,可是结婚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好像自己必须要迁就夫人了,柴米油盐的事情也耗不过夫人的意见。老赵骑着自行车,加快了速度,看见前面没人,飞驰过去溅起来一摊水。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夫妻生活吧,爱是容忍,老赵想着,却不记得这句话是哪儿看到的。
晚上回到家,赵夫人一如既往地疲惫不堪,似乎都忘了今天老赵去体检的事情。小赵还是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女孩已经走了。老赵觉得整个家庭的生活还是那么一成不变。吃完饭,老赵给赵夫人按摩。
“无事献殷勤?”赵夫人说着话,眼睛却闭着。
“这不是怕夫人劳累过度吗?”
“还是有事。”
“今天儿子带了一个女孩回家。他不让我告诉你,可是我还得跟你说。”
赵夫人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显然是没有在意老赵说的话,可是这句话通过耳朵真真正正地传递到赵夫人的大脑里面以后,赵夫人噌地就坐了起来,倒是给老赵吓了一大跳。
“带女孩?谁啊,女朋友?长什么样?干吗的?同学吗?为什么还嘱咐你不要告诉我啊?”赵夫人连珠炮似的问个不停,惊得老赵目瞪口呆,他想到了妻子会吃惊,可是反应如此剧烈还是始料未及的。
“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没什么。他就是怕你追问,所以不让我告诉你。不过也没什么,孩子毕竟都那么大了。”
“你知道什么呀。”赵夫人端坐起来,开始给老赵上课,“现在交女朋友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不觉得咱儿子岁数还小吗?”
“当初我追你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年纪。”
“今时不同往日,再说我可不想儿子走咱们的老路。你呀你也是的,好歹是个当父亲的,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啊。我可不想儿子吃亏。”
“他一个男的,能吃什么亏。”老赵语气里有所不满,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提到儿子,妻子就没完没了,好像两个人之间除了儿子什么都谈不了一样。
赵夫人赌气似的,背对着老赵躺在床上。老赵一个人孤零零的,原本他是想把话题引到体检上面去,像小学生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一样,让赵夫人高兴一下。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提到儿子的问题,两个人总是要吵上一嘴。老赵素来不希望把儿子管得太严,可是在赵夫人看来,如今儿子这么特立独行,从来不跟家里人交流,就是因为老赵当初的放任自流。在赵夫人严谨的词典里面,自由跟散漫没任何区别。幸好小赵最后还是考上大学了,否则就要埋怨老赵一辈子了。
老赵关了灯,街上的光亮为窗台画出了几层剪影。最近老赵总是被这些再平常不过的现象吸引,他觉得是美的,可是也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也不会发觉它们。就如同他现在在单位、在家里一样,他只作为了一个习惯性的存在,仅此而已。
老赵想长舒一口气,却还是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唉声叹气只能换来赵夫人更多的不满。他尽量不出声地躺到床上,却不能入眠。一辆车从街道上飞驰而过,为挂在墙上的剪影带来了几分运动,老赵突然觉得这晃动有些刺眼。他把手搭在赵夫人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我今天体检去了。
可是没有声音,连儿子屋里的摇滚乐也没了,夜里就是这样,死水微澜。
六
李成功被停职了。这是局里最大的一条新闻,也变成了办公室里面热议的话题。在老赵这儿,他还真是觉得有点突然,前两天还趾高气昂的李成功怎么就被停职了。好事的同事还开玩笑说,老赵啊,李成功这下被停职,你心里是不是跟出了一口气似的?这句玩笑却把老赵给惹火了。大家都吓了一跳,从来没见过平常嘻嘻哈哈的老赵板着一张脸,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好像被停职的不是李成功,而是他一样。
李成功的停职不是因为工作问题。说起来有点可笑,在公安局里号称破案神手的李成功,因为买菜被停职了。事情还是发生在三天前,李成功下班早,就去了菜市场,结果遇到一个蛮不讲理的菜贩欺负老人,李成功看不过去,想上前调解,谁知菜贩却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李成功亮出了警官证,菜贩更是出言不逊,大有不把警察放在眼里的意思。正值下班的高峰期,不少人都在菜市场里围观,李成功脾气也急,一言不合就跟菜贩争执了起来,争执中李成功推了菜贩一把。这下可好,菜贩赖在地上不起,还报了警,找来了督察,要告李成功当街打人。被欺负的老人见事情闹大了,赶紧跑了。虽然有不少人能证明李成功没打人,可是推了人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李成功道了歉,菜贩仍旧得理不饶人,闹到了局里来,影响不好,也就把李成功给停职了。
警察老赵(6)
老赵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李成功虽然平常对自己不尊敬,可是事情是一码归一码的,作为老警察,他自然觉得李成功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这件事让老赵闷闷不乐一天。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事在他还是李成功这年纪的警察的时候是决计不会发生的。李成功的脾气是急了一点,但死咬着警察不放,不把李成功的警服扒下来就誓不罢休,这还是让老赵气不打一处来。
老赵心想,自己虽然不是领导,也不是记者,但毕竟是搞宣传的,总该能做点什么。老赵拿起了笔,想写却不知道怎么开始。自己虽然搞宣传工作也有不少年了,可是写文章总是头疼,要不是科室里那些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自己还真弄不了。想着想着,老赵又伤感了起来,自己这个警察到底有什么用呢?写文章写不好,出去抓坏蛋也老了,说来说去还真有点像李成功说的。
老赵找到了文笔好的年轻警察,晃来晃去也不好意思开口。年轻警察好像看出了老赵的心思。
“老赵,有什么事呀?”
“也没什么。就是,刑警队的李成功被停职了,挺冤的,我想写点东西。可是肚子里也没多少墨水,想请教请教你们。”
“哟,老赵,你这还真是以德报怨啊,谁不知道整个局里他李成功是最瞧不起你的,现在反过来给他说好话啊?”
“都是警察,又不是阶级敌人。你说这文章,到底怎么开头,怎么写啊?”
年轻警察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若有所思。老赵看着,总觉得这场景像是在哪儿看过。猛地一想,对呀,这姿势不就是上学的时候墙壁上挂着的高尔基吗?看来要写文章,还真得从行动上接近俄罗斯大文豪。
“其实,老赵,文章这个东西没什么技巧。你看杂志上的小说,写得天花乱坠可都是假事。你写的都是真事,咱就得有真感情。所以我觉得,你带着感情去写,想到什么写什么,这东西就错不了。”
老赵相信这句话,用真感情写真事,就跟他相信高尔基说的话一样。笔一动,行云流水。到最后连老赵都不记得自己之前都写过些什么了。他只觉得过瘾,好像把这几年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体检中心通知老赵明天去拿结果。
七
老赵躺在床上,依旧是失眠,但情绪好了很多,毕竟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自己想说的东西。赵夫人觉得老赵今天不太一样,虽然像平常那么闷闷不乐,可总能感觉到老赵脸上有那么一丝笑容。这笑容别人察觉不到,可却瞒不过赵夫人的眼睛。赵夫人这两年在医院工作得风生水起,自然忽视了家里的老赵,可是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老赵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赵夫人还是能察觉出来的。
“今天我去单位,他们说李成功那小子被停职了。挺冤的,就是被人逼到份儿上了,推了一把。有时候啊,看着警察这个职业挺光鲜的,也难干。碰到蛮不讲理的能怎么办?难道挨打?行,打咱们也能挨,可是你想想,连警察都挨打了,这犯罪分子还能把警察当回事儿吗?有的人对警察意见大,这社会要没警察,我看他意见更大!”
老赵自言自语,像演说家一样,激动却尽显自信。赵夫人笑着看自己的丈夫,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像刚认识的时候那么单纯、可爱。其实赵夫人不希望老赵当什么英雄,老赵现在的职位就挺好,平平稳稳的,没事儿在家里发表个社会问题演讲。她刚跟老赵结婚的时候就说了,老赵,你可以是一名战士,但我不允许你最后当成了烈士。老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战士的料,但英雄肯定是这辈子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对了,明天你的体检结果就该出来了吧?”
“嗯,出来了,明天我去取。有时候我就想,咱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能奋斗成什么样呢?我真想去一趟农村走走。你还记得芬芬吗?以前咱俩没儿子的时候,总去农村看芬芬,现在可好,好多年都没去过了。”
芬芬是老赵师傅的养女。说起来,老赵师傅也算得上是芬芬的仇人了。当初芬芬的爸爸在城里抢劫,就是被老赵的师傅给抓的。但是法外尚有人情,老赵他师傅知道自己抓的罪犯还有一个女儿在农村,没人抚养孤苦伶仃,就收了当养女,每个月都给芬芬寄钱。老赵的师傅走了之后,自然老赵就承担起了这份责任。这么多年过去了,芬芬也长大了,早就不需要老赵抚养自己了。老赵想着,在农村,芬芬这年纪差不多也能有孩子了。
“找时间,还是去看一看吧。咱们也爬爬山,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生活。”
“一把老骨头了,还学猴子爬山?”
“你这就不懂生活了。在城里,再怎么运动,那空气也是被污染的。再怎么膳食,那菜也是农药打出来的。哪儿能跟农村比啊,你现在能看到星星吗?那在农村就像能抓到一样。”老赵越睡越兴奋,禁不住坐了起来。
“行啊,你要去咱就过去。正好医院也想让我放两天年假,安排好了就去。不过现在我可要睡了,明天还有病人要看。”
老赵还想说着什么,窗外光线投射到墙壁上的剪影,却让他说不出话来,这多像星星啊,触手可及。
第二天下午,老赵来到体检中心。他还记得前两天来体检的时候,浑身的不自在,现在不一样了,好像是中考的状元衣锦回乡一样,整个体检中心他都熟悉了。老赵走进大夫的诊疗室。小心翼翼地坐到大夫的旁边,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老赵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体检报告,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一种担心,他看到大夫脸上凝重的表情,不由紧张起来。
“大夫,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作为一名警察,老赵看出来了端倪。
“嗯,报告出来了。是有点问题。”
“严重吗?要住院?”
大夫的两只手交错在一起,好像比老赵还紧张似的。过了一会儿,把桌子上的体检报告递给老赵。示意老赵自己打开看。老赵打开报告,然后不明所以地看着大夫。
“其实,我建议你还是去大医院再检查检查,也许我们这儿结果不准确。”
“那这单子上是什么意思?”老赵问,眼睛没离开手上的那张纸。
“肝癌。”
八
从确诊自己得了肝癌的那天开始,老赵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希望大夫不要把结果告诉局里和家人,一来是怕大家担心,二来是他有自己的选择。老赵不想开刀,也不想做什么化疗。一开始,老赵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一个人在家,看著书柜里这几年穿着警服的端端正正的照片,老赵觉得没什么接受不了,怎么说自己也是一个警察。那以后,老赵在局里工作得更加卖力,对同事也更加热情起来。回到家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赵夫人和小赵,他希望把时间多留在家里,多陪陪自己的妻儿。
警察老赵(7)
除了大夫和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肝癌这回事。老赵明白癌症能治好的几率微乎其微。他不想治疗也不是消极。可是人就是这么回事,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时候,老赵活得也是兴致勃勃,自从知道了肝癌的消息,不管老赵多么强颜欢笑,身体却大不如前了,好像每一天都能感受到癌症在身体里发生的反应。
李成功回复原职。老赵的文章虽然不能说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但的确让不少人知道了真相。记者也相继追踪报道,算是还给了李成功一个清白。李成功也从同事那里知道了老赵的这篇文章,打心眼里感激。前思后想,李成功觉得自己得登门拜访,有感谢也有歉意。李成功拎了两瓶酒,来到了老赵家。
那天晚上,应该是这两年老赵喝得最痛快的一次酒了,两个警察,一老一少,就在家里把酒言欢,不亦乐乎。
“老赵,我自罚一杯。你也知道,我这人脾气急,又没什么文化。以前有不少得罪你的地方,对不住!”
李成功仰脖,一口气喝掉了三两白酒。老赵想拦着李成功,不让他喝得太急,可是却没伸出手,他知道自己拦不住,而且也知道,李成功这是真心的。来老赵家的时候,李成功心里还犹豫着,可是看到老赵家书柜里的那些照片,李成功心里一酸,眼睛里竟然也忍不住噙着泪,来回打滚。
从那一刻起,李成功知道老赵究竟是什么样的警察了,打心眼里,油然而生一种最纯粹的尊重。
小赵开门回家。见到老赵跟李成功两个大男人喝得异常激动,打心眼儿里觉得厌恶。老赵看到儿子满脑门子的官司。小赵依旧直奔自己的房间。
“你等会儿,这是爸爸的同事李叔叔。你来敬杯酒。”
“不用,不用,孩子累了吧。”李成功看出来老赵有点喝高了。
小赵二话不说走到桌子前,端起老赵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就回屋。老赵拽住儿子的胳膊。
“你这大学念的怎么越来越不懂礼貌了,家里来客人了不知道说话吗?”老赵的话说得有点不利索。
“叔叔好。”小赵语气生硬,谁都听得出来已经不耐烦了。
“你什么意思,闹什么情绪?一进屋我就看你不对,你别瞧不起你爸,我也是干刑警出身的,看得出来,你说,是不是被上次那个女孩给甩了。”
本来,这句话只是老赵的玩笑话,借着酒劲缓和一下气氛,捎带着还有点父亲的尊严在里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小赵今天还真是失恋了,听到父亲说了这段话,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就是失恋了,你,哦不,是您,您厉害,什么都能看出来行了吧!”
小赵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老赵和李成功两个人听完小赵的话吃了一惊。这时小赵转过身,情绪愈发激动。
“我怎么就是你的儿子了?你看看你有点出息吗?现在还会借着酒疯给自己找尊严了!”
小赵狠狠地将门关上,声音竟然荡彻整个房子。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你爸说话!”李成功站了起来,指着已经紧闭的房门,可是两脚晃晃悠悠已然站不稳。
老赵觉得一阵眩晕,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疼痛剧烈,就连怒喊也有了哭腔。
“那我他妈的也是你爸爸!”
九
三天后,老赵一个人回到了农村。本来,赵夫人是有年假可以用的,可医院确实忙得厉害,人手不够,也就只能老赵一个人完成这次旅行了。虽然有点不乐意,可这件事没让赵夫人觉得太意外,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芬芬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在农村也是其乐融融。本来丈夫要到城里打工,可是芬芬死活不愿意,哪怕过得穷一点,也不让一家三口分开。老赵看到这一切,知道芬芬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爹的那道坎其实还没有迈过去。
农村的夜晚,空气清新,天上挂着繁星,亮得很,真像是离自己特别近。站在山上,老赵仿佛就能够摘下来。深呼一口气,老赵顿觉清爽,浑身上下少了很多包袱。他觉得,这时候的自己根本没什么癌症。如果剩下的这些日子,能在这农村里度过,也心满意足了。
回城的那天,老赵发现化验单没了。怕赵夫人发现,老赵一直随身携带化验单,可现在却找不到了。也许是落在了山上。老赵心想,这样也好,本来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有一天会被赵夫人发现,但如今化验单埋在山上,每天晚上都能跟繁星做伴也好。
这一天是师傅的祭日。换了以前,老赵肯定会让赵夫人陪自己去。但这一次没有,一大早,老赵来到师傅家,把师娘接到师傅的墓前。自始至终,老赵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他看来,这一次扫墓,总觉得有一点像诀别。
当晚回到家中,老赵发现芬芬来了。赵夫人、小赵和芬芬在家里端坐着显然是等自己回来。桌子上放着老赵的诊断书。原来,老赵的诊断书不是落在山上了,而是落在了芬芬家里。芬芬看到了诊断书,大为吃惊,赶忙来到老赵家,把诊断书拿给了赵夫人。毫无疑问,这一纸诊断,犹如晴天霹雳让赵夫人和小赵都难以接受。老赵看到桌子上的这张纸,一切都了然于心。
赵夫人见老赵不说话,禁不住埋怨起来,边哭边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你们局里知道吗?”
老赵勉强地笑了笑,他现在觉得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癌症在自己的体内已经不再疼痛,整个身体本身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毒瘤,难以自制。
“人呀,怎么能怕一张纸呢?”
老赵平静地说,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巨大的绝望般的伤感。小赵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冲出家门。老赵跟着小赵也走出家门,小赵坐在社区的小广场上,夜灯初上,有不少人在广场上跳舞,还有唱卡拉OK的。父亲带着儿子踢球,年轻人谈恋爱,老年人跳DISCO。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小赵坐在这一切的远端,像是在另一个世界。眼泪止不住地流,没有人察觉到他,除了老赵。
老赵坐到儿子的身旁,还是轻描淡写的,儿子啊,你这是哭你的女朋友,还是哭你爸啊。
听到老赵的玩笑,小赵却哭得更厉害了,小赵大声叫了出来:“爸!”
老赵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起身走进人丛中,随着人群跳起舞来,可脸上也挂上了泪水。这一晚,天空出奇的晴朗,老赵抬起头,是啊,这些星星触手可及。
十
一个月后,老赵进了手术室。当手术室的灯灭掉的时候,老赵凭借仅有的意识想到,那些照片还安静地摆在书柜里咧,明年还是要再拍一张吧。
第371篇、红柳
相传,在亘古遥远的年代。从古老的黄河到绵长的贺兰山之间,有一片土肥水美的原野。那里四季鲜花盛开,牧草茂盛,清澈的河水滋润着这方土地和人民。住在在这里的人们辛勤的耕作,换来的是丰衣足食的年复一年的好光景。这里就是号称塞上江南的“宁夏川”,她不仅有“塞上江南”的美誉,而且据说还有一个“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说法。这个“套”,指的就是位于黄河河套地区的宁夏川。可是在这个美丽的令人向往的土地上,却流传着一个叫人心碎的传说。这个传说已经流传了千万年。
原来靠近宁夏西北边缘的腾格里大沙漠,一直向东南延伸过来,覆盖着这片土地。从黄河滩到贺兰山方圆几千里寸草不生,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沙戈壁。生活在贺兰山的人们过着“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贫瘠日子。他们祖祖辈辈都无法摆脱这样的贫苦生活,因为这方土地属于“旱魔”。这个统治者,只有在每年按时收到献给他的贡品,才会取出“雨珠”,沿着贺兰山撒上几滴,让种在山脚下的庄稼,可以勉强有个收成来维持生计。
那一年,天大旱。因为旱魔没有收到贡品,他拒绝下雨。眼看山脚下绿油油的庄稼,打蔫了,发黄了,泛焦了。人们一年的辛苦就要泡汤了。就在一个小村子里,有个叫“红”的小伙子,他是人们公认的英雄。“红”曾经独自一人在贺兰山里,杀死过野猪,生擒过豹子!还在单骑穿越戈壁沙漠时斗过群狼。“红”不忍看着乡亲们在旱魔的肆虐下受苦,他决心挑战旱魔,让人们可以重新摆脱旱魔统治。出征那天所有的人都来送他,每人带来的都是从山上泉眼里,背下来的一罐泉水。“红”把乡亲们送的泉水,倒进一只鹿皮缝制的口袋,挂在腰上。他背着弓箭,插着一把开山斧,手里提着一把三尖叉,告别乡亲们上路了。“红”独自一人孤独的走进了无比无际的沙海,一直向西走去。他必须穿越这片完全看不到边际的沙海,因为旱魔的宫殿在腾格里沙漠的最深处。“红”在沙海里,走了整整十个昼夜,如果不是他精心的分配饮用乡亲送的那袋“乡亲水”,他也许不等穿过沙海就已经葬身在沙漠里。
终于在第十一天的早上,红终于看到了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这就是旱魔居住的“旱宫”
“红”与旱魔在宫外一连斗了7天。狂傲的旱魔并没有动用他的属从。可7天打下来却无法叫这个年轻人认输,反倒是旱魔产生了要收服“红”为己所用的念头。他在第8天早上拼杀开始前对红说:“年轻人,我们不要再打了!我虽然现在不能叫你认输,可凭你现在的力量要打赢我也是不可能的!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可以留在我身边,我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位置。说吧,你想要什么?”
红抹去脸上的污血,他已经是浑身是伤,完全成了一个“血人”!却高傲的仰起头颅,回答:“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除非你打死我,否则我一定和你拼杀到底!”
“我知道,你是来讨‘雨珠’的。你要它不就是为了下几场雨,换个好收成可以糊口?来我这里就是永远的风调雨顺,可以过应有尽有的好日子。”旱魔诱惑着。他从心里赏识这个年轻的挑战者。
“红”仰面“哈哈”大笑,说:“风调雨顺?应有尽有?好!只要你交出‘雨珠’,从此退出河套,我甘愿一死听凭你处置!”
旱魔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年轻人,这又何苦?你用自己年轻的生命,去换河套的风调雨顺,值得吗?就是被你做到了,你死了,你还能看到这里的风调雨顺吗?”
“红”扶住拄在地上的铁叉,身上、手上连裤脚里,都在不住的有血水流淌下来。这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渗进了荒漠干涸的土地。他顽强地回答:“只要可以给河套的百姓换来一个可以风调雨顺的家园,我甘愿用死和你交换!”
旱魔终于知道,自己无法征服这个年轻人,有点恼羞成怒,露出狰狞的面容。他恶狠狠发出了吼叫。“你居然如此的愚蠢!要用自己的生命,为那些愚昧无知的老百姓放弃年轻的生命?好!我现在用自己的魔法赌咒,只要你敢把自己的血在沙漠里放干,你说的那方土地就一定会永远的风调雨顺!”
“红”听了这番话,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的佩刀,割断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像泉水,从“红”的身体中流淌出来,流进干涸的沙漠。“红”慢慢看着旱魔倒在地上。奇迹发生了,就在那些鲜血渗入的沙漠上,不断长出一丛又一丛的细柳。它们不同于其它的柳树,不是乔木,而是一丛丛的灌木。它们也不是寻常的绿色,而是一种在绿色里透出暗红的颜色,像血一样红的颜色。那些红色的灌木柳簇拥着“红”,仿佛护卫一具神灵。旱魔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心被这个青年人彻底打败了。旱魔尊重这个英雄式的年轻人,他遵守诺言,放出了雨珠。
从此以后,河套不再有旱情,宁夏川变成了风调雨顺的米粮川。
人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叫“红”的英雄,把那些细柳命名为红柳,他们就是“红”的化身。红柳遍布在沙漠上,只要看见有红柳的地方,就一定可以找到水源。因为红柳所在之处,旱魔会主动退让。旱魔曾经对着“红”的尸体发誓:“你是唯一战胜我的英雄,以后只要有你存在的地方,我都会退让出来。”
第372篇、魔窟中的白衣女仙
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滩异常繁华,各种奇奇怪怪的机遇层出不穷。可是,自小就在上海长大的牛彪却一直没有得到机遇的垂青,近40岁了,还是光棍一条,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这天,牛彪闲来无事,就在街上乱逛,他见许多人对着一面墙指指点点,不禁好奇心起,挤了进去,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大意是说,一个日本青年里中在鬼哭湾有一套洋房,想请一名管家看守,报酬优厚。牛彪很动心,可是这鬼哭湾非常偏僻,据说那儿人烟稀少,还经常闹鬼,里中的前任管家艾四就是被山中的白衣女仙活活吓死的。这里中倒是个有情意的年轻人,不仅给了艾四家人一大笔钱,还为艾四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呢!想到这,牛彪有点犹豫,但转念一想,机遇不是每天都有的,什么鬼不鬼的,说不定还能捉个女鬼做老婆呢!于是,上前揭下了告示。
牛彪来到里中的小别墅,里中见他身材健壮,立马表示聘用他,并为他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还要夫人川子给他敬酒。川子穿着一身紧身透明的衣服,不时地向牛彪抛去媚眼,牛彪见了这般美貌的妇人,早就魂不守舍了,他俯首帖耳地说:“甘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川子非常高兴,背着丈夫又送给他一个秋波:“请好好干吧!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说罢,递给牛彪一本裸体画册,牛彪接在手里,如获至宝。川子又给了他一把手枪和三发子弹,交代道:“守房寂寞,每晚点完一只蜡烛之后,便要安睡,不要久坐。”
第二天天刚亮,牛彪带着里中夫妇给的东西,径直前往鬼哭湾。刚出家门不远,就遇上了村里的风流寡妇,牛彪一时性起,邀她去了附近的小镇,吃饱喝足后,走到一条小溪边,见一群鱼儿嬉戏追逐,想起身上的手枪,为了逗她开心,就掏出手枪往鱼群射了一枪,又让她打了两发子弹,虽然一无所获,倒也开心。别了风流寡妇,牛彪一个人继续往前走,这才想起:“糟糕!子弹都打完了,要空枪有啥用?”于是高价向一名警察买了三发子弹,高高兴兴直奔鬼哭湾。
这鬼哭湾坐落在一架高耸入云的大山脚下,山上长满了各种古木怪藤,.浓阴蔽日,地上是一层厚厚的树叶,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这里远离人世,正午都听不到人声,入耳的只是鸟兽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牛彪想,怪不得这里叫鬼哭湾,果然鬼哭狼嚎的。里中的洋房就在这片树林里,屋顶上长满了青苔,覆盖了许多落叶,屋檐下长满了青青的小草,几只老鼠在门口的台阶上窜来窜去。牛彪走在门口,用里中给的钥匙打开了大门,见里面相当干净,所有设施一应俱全,牛彪感到心满意足,住了进去。
晚上,牛彪草草了查看了一遍房间,就关闭大门,来到房中,惦记那本裸体画册,赶紧点起了蜡烛,津津有味地翻看着。很快,蜡烛燃完了,他只好上床,可是怎么都睡不着,那一个个姿色各异的裸体女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连几天,他就这么煎熬着。
这天晚上,牛彪看完美人图,伏在窗几前,两眼呆呆地看着进大门的那条山路,盼望着女主人从路上走来。想着想着,隐隐约约看到林中有个白影,一步步从如纱的月辉中跃了出来。牛彪不由叫道:“真的来了,还是个白衣女郎!”只见那女郎头戴白帽,身穿白裙,嘴上蒙着口罩,臂上挎着一个菜篮,篮里放着一个杯子。是谁呢?牛彪死死盯着那女人,只等她喊门,可是门却“啪”的一声开了,牛彪给搞懵了:这门明明是锁着的,她是怎么开的?莫非她真的是女妖?又一想,蒲松龄小说里不是有很多男人和女妖睡觉吗?我牛彪怕什么!正想着,卧室门前一个声音轻轻喊道:“牛大哥,一个人多寂寞啊,我给你送茶来了。”牛彪一惊,这不是做梦,白衣女郎真的是来陪他的,他重新点燃了一只蜡烛,把手枪放在衣袋里,空出了双手,美滋滋地准备开门。只听,又是“啪”的一声,房门也开了,白衣女仙已经来到他的面前,端给他一杯鲜红的血水,腥气扑鼻。牛彪壮着胆子问:“你是什么人?”白衣女郎说:“我是这林中的白衣女仙,特意来陪你的,快喝茶吧!”牛彪痴痴地看着她,突然,“哎呀!”一声惊叫,这哪里是什么女仙,蜡烛的光圈里站着的分明是个青面獠牙的魔鬼,正张开血盆大口,伸着一尺多长的舌头,向他狞笑着。
牛彪也是个有胆量的人,大吼一声,赶紧掏出手枪对着白衣女仙的胸口,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不说实话我就开枪了!”白衣女仙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说:“实话跟你说吧,我是这山上的冤鬼,今天就是找你做替身的,你那枪根本打不死我。”说着,两只长爪向他抓来。牛彪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扣动了扳机。白衣女仙摇晃了两下,倒在了地上,牛彪怕她装死,又上前补了她一枪。看到她一动不动,牛彪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剥开她的外衣,竟意外发现她戴了假面具,口中衔着牛舌头。牛彪摘下她的面具,一看,这白衣女仙竟是他的主人里中。他一时像掉进了云里雾里,想:“艾四是不是这样被他吓死的?他的枪怎么打不死他呢?”可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想:“还是去找川子好了,她要是敢耍滑头,就送她去见里中。”
牛彪从里中的衣袋里取出钥匙,拿了手电和手枪,风也似的赶往里中的别墅,开了大门,来到川子的卧室,只见川子一丝不挂地仰卧在床上,他垂涎欲滴,扑了上去,川子以为是丈夫回来了,问:“牛彪死了吗?”牛彪一听,火冒三丈,说:“我就是牛彪。里中已经被我打死了。”川子叫道:“不可能,你的枪根本打不死人,子弹是假的。”这时,牛彪才想起那天打鱼买子弹的事,就对她讲了一遍,川子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向牛彪坦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里中和川子都是日本特务,从事特殊医学,正在做一种前所未有的实验:首先把人吓死,再用还魂药救活。由于这种实验需要用大量的活人做实验,而且风险很大,在日本根本就没法做。他们认为中国人可欺,死几个也无所谓,就来到中国。他们先选择了老年人,艾四已经是第四个了,都没有救活,就改用中年人,如果还不成功,就一直实验下去。他们用各种诱饵吸引中国人来,给他们假子弹,再装神弄鬼,把人活活吓死。川子说:“我们已经证明了老年人吓死了是救不活的,接着用中年人做试验,如果不行,再用青年人,只要试验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功成名就,一世享乐了。唉,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换了子弹……”
牛彪听完,恨得咬牙切齿:“可恨,你们这些日本鬼子,竟拿我们中国人的生命开玩笑,老子要你不得好死!”正要扣动扳机,川子一下子抱住了牛彪的腿,哀求道:“如今,我的丈夫已死,我情愿跟你过一辈子,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牛彪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怒斥道:“老子是堂堂的中国人,瞎了你的狗眼!”一枪打死了川子。
随后,里中的别墅和鬼哭湾的房子都起了火,鬼子们查来查去,就是没有结果。可是白衣女仙的故事却传遍了上海滩,让鬼子们心惊肉跳。
第373篇、杀你个回马枪的故事
明朝末年,苏浙交界处的金牛河有一伙盗匪,为首的四十多岁,名叫洪三,苏州人氏,瞎了一只右眼,人称独眼洪三。
这天午后,有手下人来报,说从南边缓缓驶来一只官船,已到金牛塘。黄昏时分,果然有一条官船徐徐而来,洪三一声呼哨,几条小船同时从溪塘里射出,飞一般向大船靠拢。接近大船时,洪三一个箭步飞上大船:“谁是船主?出来答话!”
话音刚落,就见从船舱里走出—人,神情肃然,来到洪三面前,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劫官船,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洪三冷冷一笑,说:“什么王法?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来人,给我绑起来!”“慢着,”站在船头的船夫这时接过腔来,拦住了洪三,“好汉,这位曹大人辞官回乡,租用我的船。你们要抢劫钱财,我自然管不了。但曹大人一向清廉,还望你们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他的性命。”
洪三冷笑道:“清廉?这条船吃水这么深,怎能瞒过我?给我搜!”
“我曹菜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对得起天地神明,”曹大人朗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只有银子三十两,你们要是不嫌少,尽管拿去。”
这时,搜查的手下人来报:船舱里有两箱衣物,三箱诗书和一把雨伞,银子三十两,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舱底里放了一堆石头,舱上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有一只鸽子。
洪三眨了眨眼,盯着鸽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刀指着石头,说:“你运这么多石头干什么?”
船主忙道:“好汉,因为曹大人所带的东西太少,船在河里直打转,无法前行,我才搬些石头增加重量,把船稳住。曹大人清正廉洁,只因得罪了朝中权贵,这才辞官回乡,还请好汉高抬贵手。”
洪三看看眼前的三个人和船上的东西,抱拳向曹大人深施一礼:“大人,都怪我粗野莽撞,冒犯了大人。几年来,我们劫官船无数,船上装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玉器。大人如此清贫,真乃两袖清风,我洪三有眼无珠,还请大人恕罪!”
曹大人忙扶起洪三:“壮士所作所为也是迫不得已。曹某为官多年,深知百姓疾苦,曹某志在回苏州卖红薯而已!”“大人也是苏州人?”洪三惊喜道。曹大人答:“正是!我的老家就在望亭西街上。”“噢?”洪三浑身一震,“曹世植不知大人可否认识?”“正是家父。可惜家父已于十年前病故了,壮士也认识家父?”“什么?曹世植是你的父亲?”洪三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十分吓人。
看着洪三的变化,曹大人惊异地问:“你是——”
“洪谦的儿子——洪三!”曹大人听了如雷轰顶,脸都白了。
二十五年前,曹世植与洪三的父亲洪谦同在朝中为官,曹世植在皇上面前屡进谗言,害得洪谦被罢了官,被满门抄斩。那年洪三才十六岁,在家人的帮助下,冒死逃了出来。为此,他戳瞎了自己的右眼,发誓要报仇雪恨,没想到冤家路窄,此时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夕阳从洪三的头顶徐徐滑落,他的独眼里射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曹大人脸色惨白,他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在洪三的面前:“壮士,家父害得你们家破人亡。常言道,父债子还,我今天愿偿还家父对你一家的伤害。”“罢了,”洪三伸手拦住了他,好一会才冷冷地说,“如今,你的父亲也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走吧,从这里到苏州,一路畅通无阻。再也不会有盗匪出现了。”曹大人感慨万千:“壮士,你……”洪三跳上小船:“曹大人,一路保重,好自为之。”说完,小船像离弦之箭,向远处飞去。
曹大人站在船头,目送洪三他们远去,才摸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滴。
“船主”轻轻地探过身子说:“大人,好险呐!”曹大人抬头望了望渐渐拉上的夜幕,冷笑一声:“想跟我玩?还嫩了点。管家,立即放鸽子,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前进,今晚一定要通过此地。”
子夜时分,七八条满载着金银珠宝的大船在曹大人的监督下徐徐而过。突然,一声哨音划破寂静的夜空,紧接着河面灯火通明,十几只小船横在河面上拦住了去路。
洪三站在最前面的小船上,手上的钢刀在火光的映照下杀气腾腾。见此情景,曹大人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船驰到近前,洪三哈哈一阵大笑:“曹大人,戏演得不错呀。这回你还敢对天发誓说自己是清正廉洁的吗?”曹大人用手指着洪三“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洪三又一阵大笑:“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个回马枪吗?是那鸽子泄的密。别人可能以为它是一只观赏鸽,但骗不了我,那鸽子名叫‘雨点鸽’。是世上最好的信鸽之一啊!我派人截获了它,又放了它,这不,在此恭候曹大人。”
曹大人愣了半天,然后一头栽倒在船上……
第374篇、虎姑娘传奇
从前,草原上有个色鬼王爷,只要叫他看见的美女,没有不弄到手的,等到玩腻了就扔掉,有的去当奴仆,有的送给手下兵士玩弄,谁要是有一点惹他不满,就立刻被杀掉。
有一天,色鬼王爷出外游猎,路过一个山嘴子,听见有个姑娘在唱歌,歌声清脆婉转,美妙动人,把王爷唱得身子都瘫软在马上了。
色鬼王爷打马冲上山坡,从高处往下一看,山下有一条小河,河那边有一个姑娘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悲伤地唱看歌:
小河的水呀轻轻她流,
苦难的日子何时才到头,
阿妈有病不见好呵,
我的心呀苦又愁!
……
色鬼王爷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抖缰绳跑下山坡,直奔姑娘跑去。
那个姑娘一看情形不妙,赶紧捞起衣服转身跑回蒙古包。色鬼王爷带领着仆从紧紧追赶到包前,下了马一脚把门踢开,闯了进去。
那个叫其其格的姑娘吓得紧紧抱住有病的老妈妈。色鬼王爷用马鞭一指,得意地笑道:“我那小宝贝,不要怕,跟本爷过好日子去吧!”顺着话音,两个恶奴上前抓住其其格的胳膊往外就拉。
有病东老妈妈挣扎着跪在王爷面前,苦苦地哀求:“好王爷啦,修修好给我留下这个独生女儿吧,她是我的命根子呀!”
色鬼王爷狞笑着,扬起马鞭,“啪”地一声,鞭子落到老妈妈的脸上,并恶狠狠地骂道:“滚开!”
老妈妈忍受着鞭打,拽住王爷的衣角,不停地朝地下磕着响头,继续哀求着。不料色鬼王爷恼怒起来,飞起右脚猛地朝老妈妈的心窝踹去,一脚就把老妈妈给踢死了。临走时,又叫人把蒙古包点起火来,烧得一干二净。
色鬼王爷自从强占了美丽的姑娘其其格以后,就象一只讨厌的苍蝇落在乳食上一样,一步也不肯离开。可是过了一年就渐渐有点淡薄了,一不高兴,不是打就是骂,有时不给她饭吃。可怜的其其格不幸又怀了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
来。这时色鬼王爷的态度完全变了,级后终于把她敢出了王府。
其其格无家可归,痛苦地睁大着两只失神的眼睛,挪动着沉重的脚步,茫然地向着远处一座荒无人烟的黑山林走去……
夜里,满天乌云,大雷雨遮盖了其其格藏身的这座山林。
在雷雨声中,其其格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婴儿的哭声被疯狂的雷雨声吞没了。其其格紧紧搂抱着这个可怜而苦命的小生命,用身子挡住迎头落下来的急雨。
由于饥饿和冷雨的袭击,其其格突然感到一阵昏迷,那个小女孩从她的怀里掉到了她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其其格又重新苏醒过来。睁眼一看,孩子没有了。急得她赶紧从泥水里爬起来到处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也未找到。这时天己经大亮,其其格发现地上有野兽的脚印。啊,孩子一定是叫野兽给吃掉了,心里一着急,顿时又昏倒在她上了。
这时,正巧有一个老猎人路过,看见其其格倒在泥水里昏迷不醒,赶紧背到自已家用,生起一堆火,并拿出保存的一碗虎骨酒给她灌了下去。这样,其其格又渐渐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着见身旁的老人面目和善,为自已忙着煮奶茶,知道遇上了好人,便向老猎人哭述了自已不幸的遭遇。心地善良的老猎人听了以后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对其其格说:“从今注后你就做我的女儿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其其格一听高兴极了,马上给老猎人磕了头,说:“现在只有你老人家是我的亲人了,我愿意永远留在这里,一辈子侍奉你老人家。”
老猎人摇摇头,安祥地笑道:“唉,傻孩子,现在还用不着你来侍候我,你在家里帮助我傲点什么就行了!”
从此,父女俩勤勤恳恳地过着日子,不愁吃也不愁穿,日子过得倒挺舒心。
一晃十年过去了。
老猎人的头发和胡须变得花白了,其其格的眼角也添了一丝皱纹。其其格一天也不闲着,除了把剥下的兽皮挂到树枝上硒干以外,还要忙着晒肉干、烤鹿肉。
虽然生活过得很顺心,但她也有愁闷的时侯。每天晚上躺下以后,其其格总是不能入睡,常常想起十年前丢失的小女孩,暗地里希望天神保佑。可是每当她想起地上的老虎脚印,心里就凉了半截,觉得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其实,那个小女孩并没有死,是被一只母虎给叼走了。
原来那只母虎刚生下的小虎崽死了,母虎觉得很孤单,便在一个大雷雨的夜间跑出来闲游,正好遇上其其格昏倒了。它看见她身边有个小孩不住地啼哭,便轻轻地把小孩含在嘴里,走回石洞里去了。
母虎把小孩带回石洞里以后,用自己的奶水不时地喂她,一天除了出外打食以外,总是守在小孩的身旁,一时也不肯离开。
小女孩吃了母虎钓奶,一天天的大了,身体长得特别强壮。到了六岁那年,母虎给她断了奶,把一些鲜嫩的鹿肉带回来洽她吃。有时小女孩也跑出去到附近摘些野果吃,她虽然不会说话,母虎却能听懂她的声音,只要她喊一声,母虎马上就从远处跑回去看她。
这个小女孩很聪明,七岁就能把兽皮用树枝穿连起来当作衣裙穿,高兴的时候,就骑在母虎的背上,到远近各处去玩耍,每次母虎都是服服贴贴地听从她的摆布。如果碰见小动物,她就让母虎追过去,把它捉到手。
有一天,老猎人正在山林里走着,迎面跑来一只小鹿,老猎人射出一箭,山鹿被射中滚倒了。老猎人正要跑过去,忽听一阵风响,他觉察到似有猛兽跑来,便急忙闪在了一棵大树背后。他注目望去,立刻惊呆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骑着一只老虎飞跑过来,到了鹿跟前跳到地上,拨出那只箭奇异地看了看,又转身朝四外瞧瞧,见没有发现什么,便把死鹿驮在老虎背上,翻身骑上去,朝原路血走了。
老猎人以为遇上了天神,便悄悄地跟在后面。只见小女孩骑着老虎穿过儿道密林,进到一个山涧里去了。老猎人不敢再朝前走,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便转回原路,带着打到的一点野物回家了。
回到家里,老猎人就把遇见的奇事告诉了其其格。其其格一听说是个女孩,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忙问:“那个小女孩是怎么个长相呢?”
老猎人想了想,望着其其格的脸,慢悠悠地拉长了声音说:“啊,好象和你的长相差不多,两个眼睛大大的,眉毛又细又长,还有……嗯,对啦,下巴也是尖尖的。”
其其格猛然抓住老猎人的肩头,眼里射出狂喜的光芒,叫道:“天哪!那一定是我从前失掉的孩子,她今年正好是十岁了……”
老猎人被这意外的消息弄呆了,过了好半天才清醒过来,欢喜地说:“对呀,一定是那个母虎把她抱养大的啊!真是谢天谢地!”
当天晚上,父女俩整整商量了半宿。第二天,老猎人带上一皮口袋肉干和一大瓶子白酒进了黑山林,顺着旧路找到了老虎的洞口。这时那个老虎正守着洞口睡觉呢!老猎人把酒倒进皮口袋里,等了一会儿,拿出一块用酒泡软了的肉干,朝老虎扔过去。老虎马上惊醒了,站起来抖了抖脖子上的长毛,闻了闻那决肉干,很快就吃掉了,老猎人趁着老虎不注意的时候,又扔过去一块肉干。那老虎大概是吃出甜头来了,它抽了抽鼻子,顺着香味慢慢地朝着老猎人藏身地方走过来。
这时老猎人赶紧打开皮口袋,朝前推了推,急忙闪到一棵大树后。老虎找见了装肉的皮口袋,近前闻了闻,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不一会儿,一口袋肉干都吃完了。这时老虎才摇晃着身子又回到洞口,在原地躺了下来。等了一会儿,老
猎人听见老虎打起了很大的鼾声,他想试探一下老虎醉没醉,便拾起了一小块石子,打在它的身上,它一动也不动,已经醉倒了。老猎人这才放心大胆地走过去。
进洞口朝里一看,洞里很宽绰,那个小女孩正躺在一堆干草上呼呼地睡觉哩,老猎人轻轻地走上前,小心地把小女孩抱在怀里,又轻手经脚地从醉倒的老虎身边走过,穿过密林,急急忙忙往回走,到家以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了。
其其格坐到小女孩的身旁,细心地端详着这张秀丽的脸,看着看着禁不注流下了辛酸的热泪。泪水滴到小女孩的脸上,立刻把她给惊醒了。
小女孩霍地坐起来,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其其格和旁边站着的老猎人,站起来就要逃跑,老猎人早已张开两臂拦住她的去路,笑哈哈地说:“好孩子,不要走了,这就是你的家呀!还不快去认认妈妈?”
小女孩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她挣扎着想要逃走,这时其其格拿出烤好的一块鹿肉把它一撕两半,自已拿一半,另一半放在小女孩的面前,用手比划着。这样一来,小女孩好像懂得了她的意思,试探着把肉拿到嘴里吃起来。接着,其其格又端出一大碗奶茶,先作个样子喝了几口,然后递到小女孩手里。小女孩又很快地照样把多半碗奶茶也喝干了。过了不久,小女孩不象刚才那样害伯了,而且脸上渐渐地露出了笑容。
由于其其格主动去接近她,想了很多办法安定了小女孩的心,很快就博得了这个还不懂事儿的女孩的信任。
在其其格精心地照料下,没过半个月,小女孩便开始习惯人的生活了,并且跟其其格也特别亲热起来,也肯听她的话了。其其格为小女孩缝制了一套新衣服,把她打扮得非常漂亮。
其其格天天都教小女孩学话,不到一年她就学会了。其其格这时才给小女孩起了个名字,叫思琴。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思琴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非常美丽强悍的姑娘。在老猎人的指教下,思琴学得了一手好箭术,而且力气超人,一只手就可以把一头键牛推倒。
平时,思琴跟老猎人一块去打猎。因为没有马,每天都要跑很远的路,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累,每天翻山越岭总是走到最前面,而且每次都是满载而归,这让老猎人有说不出的高兴。因此,他便常常在别人而前夸赞她。这样一来,思琴的名声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传到了色鬼王爷的耳朵里。
色鬼王爷急着想去看个究竟,便带了许多武士,一直找到了老猎人的家。这天老猎人没有出去打猎,一见王爷来了,便急忙迎出去,用身子挡住门口说:“王爷走错了门啦,这里可没有您的牛羊。如果想要点什么东西,我这里倒有一对鹿角。”
色鬼王爷在马上嘿嘿一笑,用鞭子一指老猎人的鼻尖,大声说:“老东西,你装什么糊涂,快叫你家的姑娘出来让咱瞧瞧!要是果真漂亮能干,那你也该沾光啦!”
老猎人心里哆嗦了一下,正待答话,其其格突然从包里冲出来,怒视着色鬼王爷,说:“你不能这样,她是我的女儿!”
色鬼王爷愣住了。但当他认出面前站着的女人就是当年他抛弃的其其格时,立刻爆发出一阵狂笑,眯着眼咬着牙说:“好哇!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呀!你不要脸的东西,现在我对你说,不管那个姑娘是谁的,也得叫我看看。”
其其格心一横,态度强硬地说道:“不行,不行。一百个不行!”
“不行?看你行不行?”色鬼王爷举起鞭子,正要朝其其格头上抽去时,思琴突然赤手空拳从包里冲出来,用身子遮住了母亲,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色鬼王爷一见思琴心里就乐开了花,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美人儿,真是名不虚传!”随后把鞭子向空中一举说:“来呀,把她给我带走!”
思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等武士扑到跟前时才挥动拳头,一阵猛打,把那些武士直打得鼻青脸肿,四散逃窜。
色鬼王爷一看势头不对,慌忙兜转马头,说了声:“等着瞧吧!”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老猎人和其其格一见王爷被思琴给下跑了,心里又高兴又害伯,担心色鬼王爷再来报复,便商量着要搬家。这时思琴想出了一个惩治王爷的办法,对老猎人一说,老猎人觉得这个办法还行,其其格虽然有点不放心,最后也答应了。
第二天,老猎人和其其格都躲到附近的树林里,包里只留下思琴一个人。等到晌午时分,色鬼王爷果然带领着一百个骑士,气势汹汹地直奔而来,还未到跟前,思琴便手握弓箭飞快地向黑山林跑去。色鬼王爷领着骑士一马当先追上去,大喊:“抓住她!给我抓活的!”
思琴跑起来跟飞一样,色鬼王爷他们怎么也追不上。一直进了黑山林,思琴才放慢了脚步。色鬼王爷一看机会到了,急速奔上高坡,跳下马命令骑士:“快!给找抓住她!一定要抓活的。”
骑士们不收迟疑,呐喊着,步步向思琴遏近。这时只见思琴双手捂嘴朝着密林里“呜-呜-呜-一”发出了连续不断地嚎叫,随着声音传来了老虎的吼声,风起处,一只凶猛的老虎朝思琴奔来,到了跟前一个劲的摇头摆尾,十分亲热。
思琴用手拍了拍老虎的头,指着眼前吓呆的骑士说了一句什么,老虎便立刻抖起威风,大吼一声,扑过去,眨眼功夫便扑倒了二三十人。其余的骑士都吓坏了,四散惊逃。
这时,站在远处的色鬼王爷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战兢兢地爬上了马背,拼命地朝山下逃跑了。思琴有心要给色鬼王爷一个厉害瞧瞧,一直追到王府,才叫老虎停住,还向色鬼王爷喊着说:“今天先饶了你,下次要是再犯在我手里,一定叫你活不成。”
色鬼王爷逃回王府以后,吓病了。眼也不睁,饭也不吃,不停地喊叫“饶命!”没过三天,这个好色的王爷便挺了尸。
从此,思琴母女和老猎人一家子便过起无优无虑的日子。那个老虎仍然住在石洞里,经常帮助思琴捕捉一些野物,每次思琴也总要把最肥的鲜肉留给老虎吃,彼此保持着亲密的友谊。另外,思琴还经常把打回来的野物分给附近的穷苦牧民,因此大家都非常敬重她,认为她是天上的女神,到人间专为百姓来消除灾难的。
第375篇、生死黑拳
槟城,马来西亚唯一的自由港和第二大城市,霓虹灯的掩映下,一场死亡游戏正在上演……
1. 酒吧谋生
郑小顺,二十出头的马来西亚小伙子,刚刚来到槟城落脚。为了谋生,学过武功的他开始在几家酒吧跑场子,做客人的“拳击靶子”。
这天夜晚,紫玫瑰酒吧里,重金属的音乐声中,夹杂着歌手的嘶吼震耳欲聋,大厅里充溢着令人窒息的烟味酒气。幽暗的灯光下,大厅一角,有个用绳子围起来的拳台,四周团团坐满了男男女女。只见台子中央的郑小顺,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健壮结实的疙瘩肉。在看客们乱哄哄的叫喊喝彩声中,他正灵活地躲闪着一位时髦女郎的追打。那女郎披散着头发,挥动着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拳,拼尽浑身力气发了疯般地追打着,可是拳拳落空,连郑小顺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规定的五分钟时限到了,那女郎虽然没有打中郑小顺,却显得很高兴,毕竟发泄情绪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很有礼貌地和郑小顺握握手,然后飘然下台而去。
接下来,上台的是一个和郑小顺一样体格强壮的黑汉子,从他稳健的步伐中,郑小顺判断出他是一位行家,看来来者不善。郑小顺双手抱拳,礼貌地向来人行了礼,然后集中精力小心应对。
果然,对方一出手,不但快如疾风,而且狠、毒、准。在他暴风骤雨般的击打下,郑小顺一边躲闪格挡,一边连连后退。因为按照游戏规则,郑小顺只能防守,不能还击。倘若他还击了,不论有否损伤,都会惹下天大的麻烦。
然而,对方的身手十分了得,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郑小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不小心脸上又吃了一拳,顿时眼冒金星,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并没有慌乱,而是迅即站稳,一个侧转,双手横肘,挡住了对方追杀过来的一记重拳。
台下的看客被这精彩的搏击场面刺激得兴奋不已,掌声、口哨声、尖叫声几乎压过了震天的音响。
等五分钟过去,郑小顺回到休息室时,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眯起眼睛用药水小心地擦洗着肿起的脸颊。
这时,酒吧经理领着那个刚才和他对打的黑汉子走了进来,黑汉子对郑小顺说:“我家老板想见你。”
郑小顺干这一行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打着,像他这样混饭吃的人不容易,一般的练家子无怨无仇的,是不会随便上台找茬的。所以郑小顺一见黑汉子就心里来气,冷冷地说:“我不认识你老板,你请回吧。”
经理忙上前悄声对郑小顺说:“你知道他老板是谁吗?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彪哥,在槟城是一方霸主啊,连我们都不敢轻易得罪。再说了,一般人想见还见不到呢,他找你,那是看得起你,一定是好事!”
郑小顺为难地说:“可是我还有两个场子要赶。”
黑汉子狠狠地撂下一句:“我老板已经出面帮你摆平了。识相的,就马上过去。”说完,自顾走了。
经理也在一旁赔笑着:“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去吧,要不我们店可就遭殃了。”
在经理的劝说下,郑小顺只得跟在黑汉子后面上了楼,来到一间包厢里。
在幽暗的灯光下,只见一位白净文雅的中年人坐在沙发上,他的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黑汉子推了郑小顺一把,说:“还不叫彪哥。”郑小顺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彪哥。”彪哥从鼻孔里“嗯”了一声。郑小顺刚要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黑汉子上前又推了他一掌,恶声恶气地说:“不懂规矩,在彪哥面前,有你坐的资格吗?”郑小顺想要直起身,彪哥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彪哥从狭长的眼睛里射出一道让人发悸的寒光,盯着郑小顺足足看了十五分钟,郑小顺却不卑不亢地迎视着他。
彪哥突然“叭”一拍面前的茶几,把烟灰缸震得跳了两跳,他冲着郑小顺跷起大拇指,称赞说:“有个性!我喜欢!”
彪哥又问道:“你的身手不错,在哪里学的?”
郑小顺说:“我从七岁起就去中国的少林寺学武,一直练到十八岁,去年才回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做,跑过一段时间码头。现在,在几个酒吧里跑跑场子混口饭吃。”
彪哥摇摇头说:“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这不是美玉埋在尘土中吗?怎么样?跟我干,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月收入不少于两千美金。”
郑小顺忙说:“承蒙彪哥错爱,我的身手其实很平常。”郑小顺嘴上谦虚,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虽然自己喜欢拳脚功夫,但他不想用拳术去伤害别人,更不想做违法的事情。看彪哥的架势,肯定不是做什么正当生意的,叫他当杀手或打手,他是坚决不从的!
彪哥说:“你不用谦虚,我不会看走眼,”他指指那黑汉子说,“他叫黑狼,打泰拳的,身手一流,你能在五分钟内,只能格挡不能还击的情况下,没有被打倒,就证明你的身手不错。”
郑小顺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彪哥扔给他一张名片,说:“我是拳击经纪人,想请你当拳手。你可以考虑考虑,想通了打电话给我。”
说完,彪哥领着一帮人走了。走到门口,彪哥回头冲郑小顺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中的人,从来不会拒绝我!只要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郑小顺看也没看名片,随手就放进口袋里了,也没在意彪哥那句话的含义。
第二天晚上,郑小顺老时间来到紫玫瑰酒吧上班,酒吧经理委婉地告诉他,以后再也不用来上班了。郑小顺一连又去了其他几家打工的酒吧,老板都是这样讲,重新联系新的工作,但对方一听说他叫郑小顺,马上一口拒绝。
郑小顺明白了,在彪哥的“关照”下,自己失业了。在槟城,除了彪哥,不会再有人接收他,他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在车站购票处,郑小顺正要排队买票,突然一只粗壮有力的手伸过来拦住了他,郑小顺转头一看:是黑狼!
生死黑拳(2)
2. 人在江湖
郑小顺跟着黑狼,来到一处豪华别墅,走进办公室,只见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跷着二郎腿。他一见是郑小顺,便瞪着眼,一边叼着雪茄烟,一边盯着郑小顺看。
足足二十分钟后,彪哥拿起桌上的一只青花瓷瓶对郑小顺说:“这是中国的古董,少说也有上百年历史,几年前我花了两万美元从走私贩手里买回来,现在少说也值四万。”说完,他不经意地把手一松,青花瓷瓶掉在地上“叭”地摔了个粉碎。接着他冷冷一笑,说:“它现在一文不值了。”
彪哥站起身,踱到郑小顺身边,拍拍他的肩,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我是做民间拳击经纪的,每月都有十几场拳击比赛,一名好的拳手在我眼里就是一块宝玉。现在,我只等你一句话了。”
看着地上的碎片,郑小顺明白彪哥的暗示,事情到了这份儿上,自己已经是身不由己。 郑小顺心里清楚,彪哥说的所谓民间拳击,其实就是非法的地下拳击比赛,俗称打黑拳。可想到眼下自己孤身一人,无钱无势,顽固抗争只会是死路一条。只有委曲求全,先答应下来,做一段时间,再找机会脱身。再说,打拳对郑小顺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总比当打手之类的要强。
于是郑小顺说:“好!我加入!彪哥,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彪哥仰面哈哈一笑,然后叫人打电话把飞豹叫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中年人走进来。彪哥对郑小顺说:“他叫飞豹,以后就是你的教练,负责你的训练和比赛安排,关于公司的制度和酬劳,他会告诉你的。”
飞豹领着郑小顺到了一间设施不错的卧室,说:“这以后就是你的宿舍,我就住在你的隔壁,训练房和食堂在楼下。”
这时一个拿着一床被子的女孩走了进来。飞豹告诉郑小顺:“她叫梅冰,专门负责打扫卫生和洗衣服。”梅冰冲郑小顺点点头,然后忙去了。
飞豹说:“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带你去看比赛。”说罢转身走了。
梅冰是个纯朴的姑娘。郑小顺见她正利索地干活,就随口问道:“你是哪里人?”梅冰说:“老家在加帛。”郑小顺一听高兴地说:“呀!我也是加帛人。”
于是两人就用家乡话交谈起来。梅冰告诉郑小顺,她父母双亡,前不久,哥哥又在工地上受了工伤,黑心的工头把所有工钱和赔款全部卷走了,哥哥无钱医治,丧失了劳动力,现在兄妹俩全靠着梅冰打工来维持生计。梅冰的话勾起了郑小顺的辛酸回忆。郑小顺也是从小父母双亡,寄住在舅舅家,是舅舅出钱把他送去学武的。可是在郑小顺十六岁时,舅舅也死了,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他只得边打工边学武,刚学成回来,便只身闯荡江湖谋生。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又是老乡,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梅冰问:“小顺哥,你为什么学武?” 郑小顺苦笑了一下,说:“我从小爱看武侠小说和电影,希望学一身本领,长大后能行侠仗义。可是现实是,我只能靠打拳维持生活,哪有什么能力去……”
当天晚上八点,飞豹带着郑小顺来到大富豪俱乐部。飞豹边走边告诉郑小顺,今晚的比赛票价每张一百美金,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通过地下渠道销售一空了。来这里看比赛的都是有钱人,目的无非是寻找刺激,并且还可以赌拳。
这是个封闭式大厅,大厅里此时早已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正冲着台上疯狂地叫喊喝彩。台上的两名拳手只穿短裤赤手空拳对打,拳头撞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其中一人已经满脸是血。
郑小顺吃惊地问:“怎么拳击不戴拳套?”飞豹哂笑道:“来这儿的人都是寻求刺激的,谁发神经花一百美金看戴拳套的比赛?越真实越刺激。这还只是垫场的比赛,属于初级拳手,打不死人,重头戏在后面呢。”
飞豹又告诉郑小顺,与正规拳击不同,这是拳击加散打,拳、膝、肘、头、脚都可当攻击武器。比赛没有裁判,开打后直到一方被打倒在地不起为止。
这时台上的一位拳手倒下了,台下的观众大声喊:“一、二、三……”数到十,倒地的拳手仍未站起来,比赛结束。
飞豹问郑小顺:“重头戏马上要开始了,你押不押注?”郑小顺问:“怎么下注?”飞豹说:“来的人大部分会赌,买输,一赔一,买死,一赔五。”郑小顺摇摇头说不赌,飞豹自己买了十注红方死注,一百美金一注。
这时两名拳手已经上场,双方一红一黑。郑小顺惊讶地发现,其中穿黑裤的竟是黑狼。飞豹在一旁说:“黑狼现在已是重量级拳手,出场费一万美金,打赢加一万奖金。”
双方一上场就开打。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每一记重击,都激起满场的喝彩。打了十几分钟,黑狼的脸已经肿了起来,而红方拳手也是多处受伤,浑身是血。
又过了几分钟,黑狼突然一记重拳打中红方拳手的太阳穴,跟着一记侧踹踢中对方的胸口,红方拳手重重地倒在地上。现场观众兴奋地数到十,红方没有站起来,黑狼赢了。
这时上去两名工作人员,翻了翻红方拳手的眼皮,摸了摸脉搏,宣布说已死,然后几个人把他抬了出去。
现场乱哄哄的,飞豹买的红方死注,赢了五千美金,高兴得笑逐颜开。
郑小顺问道:“打死人不偿命吗?”飞豹说:“死人是家常便饭,特别是重量级比赛。残了或死了,家属可以得到两万美金抚恤金私了,一般不会闹事,再说闹了也白闹,比赛前都签有生死状,举办这种比赛的都是有背景的人,也奈何不了。”
飞豹叹口气继续说:“我以前也是重量级拳手,去年被打残了,蒙彪哥不弃收留我做了教练,彪哥这人挺讲义气的。”
听飞豹把死说得如此若无其事,郑小顺的心不由沉重起来:这简直是在玩死亡游戏!他的心在颤抖,脑海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念头,那就是逃,越快越好,越远越好,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趁着飞豹去领赢的钱,郑小顺一闪身挤进人群中,出了门,他钻进一辆的士,朝郊外驰去。
可是,的士刚到立交桥,就被几辆车追上截了下来,几个人手持电棒劈头盖脸地朝郑小顺打了下来。
生死黑拳(3)
3. 黑市拳击
郑小顺被抓回来,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完全康复。这期间多亏了梅冰细心照顾。飞豹也每天守在他身边,给他详细讲解公司的各种制度。
公司目前养着十四名拳手,初级八名,中级四名,重量级两名。公司给拳手管吃管住,没有底薪,但每月至少给安排一场比赛。所有的拳手都要从初级拳手做起,级别不同,出场费和奖金也不同。拳手等级的划分以成绩为标准,一名初级拳手赢得十场比赛就可晋升中级拳手,以此类推,直到重量级拳手晋升拳王。另外,还有挑战规则,一名拳手,如果觉得自己实力强大,可以直接挑战高级别的拳手,挑战成功,就可以直接晋级。
郑小顺问:“那么退出有什么条件?”
飞豹说:“打满五年,无条件退出,否则得上交两万美金罚金才能退出。如果当上拳王,也可以获得自由,公司不再管制。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被打残了或被打死了,不能再打拳了。”
飞豹接着说:“这是一片汪洋大海,你上了船,只有到岸才能平安下船。拳手时刻被暗中监视,永远别再想逃走的事,下次被抓住,惩罚会更加严重。要想全身而退,就只有提高自己的体能和拳技,战无不胜。”
郑小顺沉默了,这种死亡游戏,前途渺茫,只有硬着头皮闯下去。
从此以后,郑小顺再也不想逃走的事,静下心来接受飞豹的训练。
飞豹除了讲解一些技巧之外,主要就是训练郑小顺的腰力。拳头打出去有没有劲道,与腰力有很大关系。
郑小顺每天自己也继续练习铁砂掌。用一只铁锅把铁砂炒热,把双手浸在特制的药水里泡一刻钟,然后双手快速地在铁砂中穿插。他已练了五年了,这是他在少林寺学的高深功夫,长练下去,能够掌裂石碑。少林师父在传授铁砂掌秘诀时,曾经谆谆告诫,学武首先是强身健体,其次才是主持正义,铁砂掌威力无比,不到迫不得已之时千万不要轻易出手,要心存善念,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一天,郑小顺正在训练,忽然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郑小顺一惊,对飞豹说:“是梅冰。”他立即冲到楼上走廊,听清尖叫声是从黑狼的宿舍里传出来的,当即认定是黑狼在对梅冰非礼。郑小顺顿时怒火中烧,上前一脚踹开黑狼的房门,只见梅冰的衣服已被撕破,正被黑狼压在身下。梅冰拼命反抗,黑狼的一张臭嘴正在梅冰身上乱拱。
郑小顺双目圆睁,大吼一声,冲着黑狼的屁股一个直踹,黑狼一下子被踹得飞了起来。摔在地上的黑狼恼羞成怒,爬起来就要拼命,被飞豹和其他拳手冲过来死死拉住。
黑狼冲郑小顺咆哮道:“我要打死你!打死你!别拦我!”郑小顺不屑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帮梅冰整好衣衫,扶着她回到自己房间。
梅冰是到黑狼房间打扫卫生时被黑狼非礼的。郑小顺劝慰了梅冰好一阵,梅冰才止住了哭泣。打这以后,郑小顺更加关心梅冰,而梅冰忙完了活,就会到郑小顺房间里说话谈心。两人的心越贴越近。
到了周末,飞豹告诉郑小顺,公司为他安排了比赛。
比赛安排在皇族大酒店多功能旋转舞厅,郑小顺虽然已经做好准备,但临上场前,心里仍是很紧张。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实战,而且是在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下战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丝毫疏忽不得。
一旁的飞豹温和地拍拍他,一字一顿地告诫他:“放松,放松,只要打出平常的水平就行,你一定行。”
上了擂台,郑小顺还是有点不适应。毕竟这不是正规的比赛,连裁判也没有。四周那些衣冠楚楚的看客,突然间变得狂热无比,声嘶力竭,大声狂叫,音乐穿透狂叫声钻进耳膜,震得郑小顺头晕目眩。
对手是个和郑小顺年纪相仿的青年,在郑小顺愣神间,对手忽然击来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四周响起了一片嘘声。郑小顺这才意识到比赛开始了,他稳住脚步,定了定神,集中精力与对手展开周旋。
对手攻得很紧,招招都是杀招,想置他于死地。然而郑小顺仍然心存善念,不肯痛下杀手。哪知一不留神,鼻子上挨了一拳,顿时鲜血满面。郑小顺怒气顿生,格挡住对方的攻势,侧身飞起一脚,踢得对手一个踉跄,又紧跟一步,右手竖掌向对方的软肋拍去。郑小顺知道他这一掌要是击中,对方肋骨必然断裂,非死即残。他觉得对方这么年轻,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和自己又无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呢?他脑子里这么一转念,手顺势就往下,拍在了对手胯上。对手被拍得连退几步,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在休息室,郑小顺正擦着鼻血,飞豹走进来,掏出一千美金递给郑小顺,阴着脸说:“你打得不够好,心慈手软,如果对方是一名老手,在你犹豫的一刹那,就可能要你的命。彪哥说扣掉一千奖金以示惩罚。”
郑小顺腾地站起来,吼叫道:“难道非要把对方打残打死,你们才满意吗?”
飞豹也毫不示弱地冲郑小顺吼道:“心慈手软是拳手的大忌,你犯了大忌!”郑小顺把钱往地上一扔,大叫道:“不干了!我不想成为杀人凶手!”
飞豹恼怒地盯着郑小顺,一言不语,屋子里很静,只剩下郑小顺狂喘的粗气。
沉默了一会儿,飞豹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钱,自言自语地说:“十年前,我意气风发地进体校学拳击,想学得一身本领,惩恶扬善。后来,西马11个州拳击比赛,我得了轻量级冠军。登上领奖台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英雄!退役后,分到一个学校当体育教师,一个月那么点钱,只能维持温饱,但也过得平凡快乐。后来,老家的父亲生病住院,一下子陷入经济困境,迫不得已,才出来打黑拳,用赢的钱救了父亲一命。但是学校知道了打黑拳的事,开除了我的公职,我没有退路,别无选择,只有向前硬拼。去年夏天,我也是一时手软,不肯痛下杀手,结果对手乘机反击,被他打残了,光养伤就花了几万美金。伤好后,也干不了重活,多亏彪哥收留了我,才有个活路。”
顿了顿,飞豹又说:“从我想惩恶扬善,到与恶同行,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曾一度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小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品德不错,只可惜你踏上了这条不归路。以后的路还长,心慈手软,这种性格会让你吃亏的。”
听了飞豹这番话,泪水在郑小顺眼中直打转,可他一咬牙,没让它流下来。
生死黑拳(4)
4. 苦命鸳鸯
这天,看到郑小顺的脸颊微肿,便心疼地上前轻抚,小声问:“疼吗?小顺哥。” 郑小顺摇摇头说:“不碍事。”梅冰拿起棉球蘸上酒精轻轻地擦拭。
郑小顺从枕头下掏出一千美金递给梅冰说:“给,拿去给你大哥看病。”梅冰急忙后退,双手连摆,说:“不,我不要,这是你用鲜血换来的钱,我怎么能要?”郑小顺眉头打结说:“怎么?见外了是不是?大家是老乡,同是苦命人,应该互相帮衬才对。我这钱来得容易,再说,你不会希望你大哥跛一辈子吧?他还年轻,还要结婚生子过日子。来,拿去,听话。”
梅冰抵死不要。郑小顺又说:“再不要,我可要发火了,把我当外人不是?”梅冰眼含热泪,哽咽着说:“小顺哥,你是大好人!等我哥医好了,我们兄妹俩挣钱还你!”
郑小顺训练的强度加强了,公司也对他特别重视,一个月安排两次比赛,每次比赛,郑小顺都是击倒对方取得胜利。
郑小顺从飞豹嘴里得知,彪哥之所以采取强迫的手段把他挖来,原来是为了培养他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大赛——龙虎斗。
这龙虎斗与以往的大赛不同,完全属于彪哥和东马的黑拳大龙头龙哥之间的赌博,参赛的选手必须是当年招进的新人,赌注二十万美金。彪哥对这个新年大赛非常重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也是面子问题。要知道龙哥手下可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彪哥明察暗访多时,才选中了郑小顺。彪哥安排郑小顺一个月两次比赛,也是为了多给他一些磨炼的机会。
离新年只有一个月了,郑小顺练功练得更勤了。梅冰善解人意,经常给郑小顺按摩,解除他的疲乏。
这天,梅冰又来给郑小顺按摩。郑小顺说:“梅冰,再过一个月,你哥的手术费就会有了。”他记得听梅冰说过,她哥的左腿必须动手术,手术费两万美金。
梅冰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郑小顺说:“新年大赛如果我赢了,会有两万奖金,到时候就可以给你哥做手术了,我一定会赢的。”
梅冰靠在他身上,幽幽地说:“小顺哥,你真好!”郑小顺搂着梅冰,闻着她少女幽幽的清香,沉醉在醉人的爱河里。他真希望这一刻永远停下来,让他永远拥有醉人的幸福。
新年说到就到了。
一月一日,在市郊一座未完工的大楼地下室里,空气里飘散着粉尘的味道。地下室正中央就是比赛的擂台,强烈的灯光把擂台照得如同白昼。
郑小顺站在台上做热身运动。他的对手个子比他高些,长得比他壮实,正用挑衅的目光瞥他。
台下的飞豹大声告诫郑小顺绝对不能手软,专攻死穴。郑小顺在心里默念,为了赢钱给梅冰哥哥治病,不能手软,绝对不能手软。
铃声“当”的敲响,对手势如猛虎,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逼得郑小顺连连后退。郑小顺在退让中瞄准时机,趁对手的攻势稍缓,立即展开反攻,左摆、右勾、正踹、侧踢,招招攻向对手的死穴要害。
两个人旗鼓相当,打了二十多分钟,各自中了几拳。每当拳头打击皮肉发出“嘭嘭”的响声时,台下的观众都会高声叫好。
郑小顺经过这二十多分钟的交手,已摸清了对手的拳路,他已成竹在胸。郑小顺瞅准了一个机会,一个侧踹,假装用力过猛,一个踉跄,自己门户大开。对手果然上当,双拳直捣过来。郑小顺右手屈肘格挡,左手直击对方胸口,对手急忙伸拳格住,郑小顺左腿上踢对方下巴,对手急忙用手下按,趁着对手左边留下空当,郑小顺右拳变掌,铁砂掌快如疾风印向对方太阳穴。
虽然郑小顺告诫自己不要手软,但天性使然,他不愿当杀人凶手,所以只用了五成力,这五成力只会让对手昏死,而不会让对手毙命。由于没有使全力,去势自然缓了许多,对手反应极快,急忙摆头侧身躲过了这一掌。郑小顺急忙下拍,铁砂掌印在对方的肩侧,对方的右臂当即脱臼,痛得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失去了战斗力。
四周响起欢呼声,飞豹抱起郑小顺:“好小子,果然不负彪哥重望。”
郑小顺怀揣着美金,兴冲冲地和飞豹往回赶,他要立即把钱交给梅冰,好让她哥哥动手术。 进了宿舍,郑小顺傻了,只见梅冰头发蓬乱,衣衫破烂,正在伤心啼哭。她见郑小顺进来,就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郑小顺急忙问出了什么事,梅冰哭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黑狼趁郑小顺出去打拳,强奸了她。
郑小顺一听,如五雷轰顶,热血上涌,双眼圆睁,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冲进黑狼的宿舍,举刀就刺。黑狼踹开郑小顺,郑小顺又要冲上去,被其他拳手死死按住。
郑小顺恨声大叫:“黑狼,我要杀死你!”黑狼也不甘示弱,冷笑道:“我就是要玩你的女人,有种就上啊!”
郑小顺被其他拳手扯出屋外,飞豹在一旁不断地劝解。郑小顺挣脱众人的拉扯,冲了出去。在门口的小店,郑小顺打电话报了警。紧跟其后的飞豹连连跺脚,冲郑小顺叫道:“你闯祸了!”然后赶紧给彪哥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带走了黑狼、郑小顺和梅冰。
刚到警署,彪哥随后就赶来,又把他们三人带了回去。
训练厅里,彪哥铁青着脸,对左右的打手说:“去狠狠地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两个打手冲了过去。郑小顺大吼一声:“我跟你们拼了!”便和两个打手对打起来。处于狂怒之下的郑小顺,激发了身体的潜能,三五下便把两个打手打倒在地。
彪哥掏出手枪对准郑小顺:“你小子疯了!竟然敢报警!你是不想要命了,实话告诉你,在这里杀一个人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区别。”
郑小顺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一步步逼近彪哥,把额头顶在枪口上,质问:“要是你老婆被人糟蹋了,你会怎么办?”
枪抖了一下,彪哥说:“好小子,你有种!”说着,他收起枪,对郑小顺说:“你想报仇,可以挑战黑狼打死他。”
最后彪哥做出了惩罚,从黑狼的出场费中扣出两千赔偿梅冰,飞豹扣一个月薪水,黑狼和郑小顺停赛两个月。
郑小顺回到宿舍,看着楚楚可怜的梅冰,仰天狂叫:“黑狼,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你!”然后掏出奖金向天上一扔,说:“梅冰,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随即,抱着梅冰失声痛哭。
红色的钞票一张一张地飘啊飘,在空中不断地翻飞……
生死黑拳(5)
5. 怒战恶狼
郑小顺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安抚好梅冰的情绪,又把梅冰的哥哥送进医院做手术,手术比较顺利,医生说休养半年就可以完全康复。
而经过新年一战,郑小顺在黑拳市上名声大噪,得了一个“飞天虎”的绰号。停赛两个月,郑小顺也没闲着,他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加强训练强度,每天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飞豹心疼地劝告郑小顺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郑小顺痛苦地说,不把自己弄累,就睡不着觉,就会一直想着报仇。
这天,郑小顺对飞豹说:“豹哥,麻烦你去跟彪哥讲,我要挑战黑狼!”
飞豹吃惊地看着郑小顺说:“你要报仇,也不要这么急嘛!”
郑小顺说:“我没法再等了,我心里憋着一团火,就快要爆炸了!”
飞豹说:“你可要慎重考虑清楚,这是要签生死状的,弄不好非死即残。要知道,黑狼迄今为止从未输过啊。”
郑小顺说:“豹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梅冰还等着我娶她呢。”
过了两天,飞豹告诉小顺,彪哥已经答应了,正在安排赛事,估计要在一个月以后。
郑小顺问:“为什么要这么久?”飞豹解释说,重量级拳手出场费高,一百美金一张票,必须凑够人数才能开场,不然就会亏本。票是通过地下渠道销售的,所以会慢些。
飞豹掏出一张生死状递给郑小顺,说:“你可以考虑清楚了再签。你如果赢了,出场费按重量级拳手算,一万美金,加上奖金一万,一共两万美金。你要是输了,出场费只能按初级拳手计算,只有两千,万一残了或死了,抚恤金两万。”
郑小顺二话没说,拿起笔就签。郑小顺准备了这些日子,他心中的愿望就是置黑狼于死地,他要亲手杀死黑狼。
一个月过去了,赛事如期举行。
这次赛场安排在城郊的帝王俱乐部。郑小顺走上擂台时,黑狼正用一种不屑的眼光看着他,嘴角露出轻视的坏笑。郑小顺也挑衅地伸出食指朝黑狼比了一下。随着铃声“当”的一声,黑狼像头恶狼般冲了过来,拳头如疾风暴雨般倾泻而下。郑小顺小心翼翼地格挡化解。黑狼久经赛场,经验丰富,不但拳重,而且速度奇快,拿捏的分寸很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郑小顺几乎无机可趁。
郑小顺心中盘算,只有用绝招了。
郑小顺和黑狼拆招时,一个侧转,擦身而过,露出背部空当,黑狼果然趁机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郑小顺拼命地撑开黑狼的胳膊,猛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右腿屈膝向后一踢,正中黑狼的裆部。
这一招正是少林罗汉拳中反败为胜的绝技,师父曾经告诫郑小顺,这一招太过阴险,会毁了别人传宗接代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出手。这要是平常人,腿向后踢一般没什么力道,这一踢距离短,主要靠寸劲。郑小顺这一招不止练过千万遍,踢出去,既狠又准,百发百中。
黑狼发出痛苦的嚎叫,弯腰捂着裆部。郑小顺跟着一个后踹,踹得黑狼飞出几步开外,倒在地上。郑小顺身子一纵,右拳化掌就要拍向黑狼的太阳穴,台下的观众疯狂地叫喊:“杀死他,杀死他!”
郑小顺忽然犹豫起来,他虽然和黑狼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到了真要取他性命之时,心中却有所不忍。
郑小顺叹了一口气,收掌转身,决定放黑狼一马。谁知他刚一转身,黑狼忽然狂叫一声,拼了老命从地上跃起,挥拳打了过来。
郑小顺猛地身子一侧,扭转身来,伸手格挡。黑狼跟着右脚直踹,正中郑小顺左边腹侧,郑小顺身子被踹得飞了起来,他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响声。郑小顺刚站稳,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痛得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嘴角渗出了血丝。郑小顺两腿发颤,似乎已支撑不住正在变得疲乏的身躯,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倒下来,一倒下就完了!”
郑小顺的脑海中闪过梅冰哭泣的身影,又似乎看见梅冰泪眼汪汪地对他说:“小顺哥,我不能失去你!”
他咬牙强忍疼痛,深吸一口气,趁黑狼摇摇晃晃扑过来的刹那间,一个穿心脚踢中黑狼的心窝,跟着右掌毫不犹豫地劈向黑狼太阳穴。但此时郑小顺的铁砂掌已发挥不出往日的威力,右掌击中黑狼的太阳穴时,力道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然而,即使这样,黑狼还是发出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轰然倒地。与此同时,郑小顺也倒了下去,眼皮实在撑不住了,感觉好累好累……
飞豹冲上台抱起郑小顺,边跑边说:“好小子,你杀死了黑狼,终于报了仇了!”郑小顺迷茫中听了这句话,松了一口气,眼睛闭了下去。
郑小顺在医院里医治了一个月,就康复了。
住院期间,梅冰寸步不离地守护着他,后来小顺从飞豹口中得知,黑狼并没死,但已残了。胯下的那玩意儿废了,脑子受到震荡,虽医好了,却落下了个痴呆症,再也无法打拳,被彪哥赶出了公司。
郑小顺听说了黑狼的事,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想,虽然黑狼可恶,但落得如今的下场,也算是遭到惩罚了。黑狼没死,郑小顺的心里反而少了一层愧疚。
出院当天,郑小顺不顾保镖的阻挡,闯进彪哥的办公室,把两万现金往桌子上一推,说:“彪哥,我退出!”
彪哥拿起一卷钞票,用手弹得“哗哗”响,自言自语地说:“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钞票。这世上爹娘虽亲,却没钞票亲!钞票好啊,钞票可以买房子,买车子,买娘子,拥有钞票,便拥有了一切。你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有句话说得好,女人如衣服,旧了,破了,可以换新的。想不到有个傻冒竟然为了一个女人,白白放弃了大好的发财机会。”
郑小顺接过话说:“这世上除了钞票,还有一种真情,比金子珍贵百倍。当然,有一些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真情的。”
彪哥瞪着小顺,一字一顿地说:“退出可以,不过有一个条件,你以后不能再打拳!”
郑小顺说:“没问题,除了防身外,我今后决不用打拳来谋生。”
郑小顺向飞豹道了别,回到宿舍,梅冰正等着他。郑小顺兴奋地说:“梅冰,我退出了,我自由了!”
梅冰扑上来抱着他又笑又跳,郑小顺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枝红玫瑰,问:“梅冰,你愿意嫁给我吗?”梅冰一个热吻印上了郑小顺滚烫的嘴唇。
这是最好的回答!
生死黑拳(6)
6. 别无选择
郑小顺和梅冰结婚了,他们用积蓄的钱开了一个便民超市,过起了夫唱妇随的快乐日子。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月,一场大火把郑小顺的便民超市烧成了一堆灰,郑小顺一下子又变得一无所有。没办法,他只有靠出卖体力到工地上去当小工,靠微薄的收入维持生活。
一天晚上临睡前,梅冰倚在小顺怀里,娇羞地告诉他,自己怀孕了,郑小顺一听,喜得紧紧搂着梅冰哈哈大笑,连声说:“哈哈哈,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
然而,随着梅冰的肚子一天天变大,郑小顺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他想,梅冰要补充营养,以后生孩子要住院,孩子生下来要买营养品,这些都得花钱,可是自己在工地上累死累活也只有可怜的一点收入,刨去日常开支,已所剩无几。为了多挣钱,郑小顺找了一份兼职,每天多干三四个小时,人也累得瘦了一圈,可是那点收入也只是杯水车薪啊!
看着郑小顺日渐消瘦,梅冰心疼地劝他:“小顺哥,你不要这么拼命,要累垮身子的。”小顺抚摩着妻子日渐隆起的肚子,叹口气说:“梅冰,你跟着我受苦了!”梅冰说:“小顺哥,有你在身边,再苦的日子也甜!”
这天下班后,郑小顺踏着夜色,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家。经过立交桥时,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很面熟的乞丐。小顺走过去仔细一看,竟是黑狼!黑狼抬头也认出了郑小顺,他跳起来冲郑小顺一边傻笑,一边说:“火,火,火。”郑小顺疑窦顿生,想问个明白,可是黑狼除了会说“火”字外,就只会傻笑。郑小顺看着昔日不可一世的冤家,如今痴痴呆呆,只能当乞丐了却残生,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第二天一下班,郑小顺打电话约飞豹出来喝酒,向他说了遇见黑狼的事。飞豹听后,脸色凝重地说:“黑狼是间歇性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向你说火,莫非他知道你超市失火的原因?”
但是两个人猜来猜去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一晃,梅冰已怀孕五个月了,这天深夜,梅冰突然喊肚子痛,吓得小顺急忙把她送进医院。医生说,这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妊娠反应,以后要少动,多补补身子。
从医院回来,郑小顺心情沉重,陷入了沉思,彻夜不眠。
第二天,郑小顺毅然决然地敲响了彪哥办公室的门。
彪哥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冲郑小顺拍掌,说:“我知道你迟早会回来的,拳手的命运就是打拳,别无选择。”
郑小顺直截了当地说他要挑战拳王,并愿意签生死状。彪哥答应安排,三个月后比赛。临走时,郑小顺向彪哥预支了一些出场费。
郑小顺告诉了飞豹自己要挑战拳王的事,飞豹一巴掌掴在郑小顺的脸上,怒骂道:“你小子疯了,你这是找死!你难道不为梅冰想想?”
郑小顺擦掉嘴角的血,平静地说:“我就是为了梅冰着想,不想他们母子跟着我过苦日子,才决定搏一搏。”飞豹听了,只得连连长叹。
从此,郑小顺瞒着梅冰,悄悄又跟着飞豹训练。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比赛定在月底三十日的晚上。而这一天,恰巧是梅冰的预产期。郑小顺早早地把梅冰送进了医院。三十那天下午,郑小顺去医院看梅冰,说:“梅冰,对不起,晚上工地上要加班,我不能陪你了。”梅冰很理解地说:“小顺哥,你放心,医生护士会照料我的,我一定会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郑小顺心里很苦,勉强笑了笑,临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梅冰,记住,你一定要把孩子养大成人!”梅冰笑了,说:“小顺哥,你一定是高兴得糊涂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孩子是我们爱的结晶,我肯定会好好把他养大成人的。”
晚上九点,郑小顺来到花园酒店的顶层,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露天赛场,可容纳二千多人,飞豹不知什么原因没来。
看客们正在下注。彪哥端起一杯酒走过来递给郑小顺,说:“祝你好运!”郑小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走上擂台,那拳王像一座铁塔,正悠闲地等着他。
激战开始了。一交手,郑小顺就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拳王一记左摆拳,郑小顺用右手一格,一股巨大的力量竟震得他退了好几步。郑小顺只得使出绝招铁砂掌,可是一运气,竟发现气运不上来,惊惧之下,扭头看彪哥,彪哥正冲他坏笑。
原来彪哥在酒里下了药。看客们都知道郑小顺的铁砂掌了得,大部分下注赌他赢,如果郑小顺赢了,彪哥会赔很多钱。郑小顺明白了彪哥的毒计,但为时已晚,现在只有竭尽全力拼命抵挡拳王的进攻。
相持了十多分钟,郑小顺明显处于下风。这时,郑小顺一个疏忽露出破绽,拳王飞起一脚踢中郑小顺的左肋,郑小顺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惯性使他倒在地上,阵阵钻心的疼痛袭击而来。这时,郑小顺听见台下的观众发疯似的狂叫:“杀死他!杀死他!”拳王向他走来,沉沉的脚步声震得擂台直抖。
郑小顺挣扎着站起来。拳王挥起一拳击中他的太阳穴,郑小顺顿时头晕目眩,整个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去,他感到大量热血从鼻子、嘴里、眼里流了出来。
在落地的刹那,他看见飞豹领着警察冲了进来。
飞豹直奔郑小顺,抱起他,声泪俱下地喊道:“小顺,我还是来晚了一步!”
原来那天飞豹听了小顺的话后,就悄悄找到痴呆的黑狼,帮他治病,想从他嘴里了解关于“火”的真相。
今天晚上,奇迹突然出现,黑狼恢复了正常。他说出郑小顺的超市是彪哥派人放火烧的,那晚他刚好就睡在附近的角落里,并且当时正好没有发病。飞豹急忙报了警,警察在高度保密下,由飞豹带领,直冲花园酒店抓人。
郑小顺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就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在医院产房,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传来,划破了这座昏睡城市的夜空。
第376篇、御狼谷传奇
一、狼不领情
曹明宝爬了半天山路,累得气喘吁吁的,刚要跨进御狼谷,突然迎面出现三头体型庞大的野狼,目光凶幽,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再向前半步。
曹明宝朝一头毛色金黄、左边耳朵有个豁口的野狼亲切地喊了一声:“阿黄,我是明宝啊!”说着跑上几步,伸手想去抚摸它的脑袋。叫阿黄的豁耳狼对他毫不领情,“呼”的一声,朝曹明宝扑来。曹明宝惊得往后一蹦,大叫:“阿黄,不认识我了?”又急忙把手指伸进嘴里,鼓起腮帮,吹出长长的哨声。这哨声又叫狼哨,是爹教给他的,用来和御狼谷里十多条野狼沟通。可哨声过后,三头狼还是没有丝毫松懈。
说起这条二十多里长的御狼谷,原来叫楠木谷,长着许多金丝楠木,当时楠木谷里没有野狼。金丝楠幽香阵阵,木质坚硬,金丝闪闪,千年不腐,专用于历代宫殿建筑、龙椅宝座、箱柜橱盒的制作,以显耀出至尊至贵的皇家气派。由于历代王朝对金丝楠滥采滥伐,到了清代,楠木谷仅存了二三十株,散布在几十里长的山谷。乾隆派人来到楠木谷,采伐了四五株一抱粗的金丝楠后,立刻差人专职守护,同时下旨从皇家狩猎场捕来五六头凶猛机警的野狼,放生楠木谷,人们从此便把楠木谷改称御狼谷。也由于这里地处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又有群狼把守,所以散落在山谷丛林的几十株金丝楠才得以保存到现在,实是幸事。当时为清王朝看护金丝楠的,正是曹明宝的祖先。世代相袭,至今已近三百年了。
五年前,曹明宝在御狼谷吃不得苦耐不住寂寞,跑出去打工。看到外面花花世界,一直想发笔大财。有一回,他泡网吧,从网上看到许多人进山偷伐金丝楠,一株就值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看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了:“御狼谷不就长着许多金丝楠吗?赶紧回去……”可是,他很快就泄气了,他根本不知道金丝楠长啥模样,父亲从来没告诉过他。再说,这金丝楠为国家二级保护珍稀树种,早在明清时期,民间如有人采伐,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如今,政府也加大了对盗伐金丝楠的犯罪分子的惩罚力度,采伐偷运都是犯罪行为。在巨大金钱利益的诱惑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在网上写了个帖子,说他知道金丝楠生长的地方,想找人合作,许诺成功以后利益对半。帖子发出后不久,有个叫阿龙的男子与他网上联系,同意和他合作。
曹明宝很快回到御狼谷。谁知道,他被三头狼当作了陌生人拦住,不许进入御狼谷。他小心地走近那头豁耳狼阿黄:“阿黄,七年前你同阿青争夺头狼,被阿青咬豁了半只耳朵,是我天天为你换药……”
曹明宝发现阿黄的脑袋动了一下,像是记起了那件事似的。可当他试探着再次向前跨了一步时,阿黄突然嗥叫一声,从地上蹿到半空,一下跳下来把曹明宝紧紧压住,吓得他魂飞魄散,大喊:“救命,救命啊!”
就在曹明宝感到极度恐惧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像夜风掠过林涛的低啸声,压在他身上的阿黄像接到了什么指令,立刻松开,其他两头狼也乖乖退到了一旁。
二、神奇狼哨
“爹吹的狼哨!”曹明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到从林子深处跑出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背着猎枪,雪白的头发。他惊魂未定,扑上去:“爹,你若晚来一步,我命就没了。”
老人久久地看着曹明宝,眼里噙着泪,哆嗦着嘴唇喊:“你……你可回来了……”
“我想爹呀!”曹明宝装成十分难受的样子。
这时,刚才要置曹明宝于死地的阿黄和其他两头狼,友好地围上来,朝曹明宝伸着舌头,摇头摆尾,显得十分亲热。
之后,阿黄领路,父子俩进了御狼谷。一路上,树木有时茂密,有时稀疏,不时蹿出只野兔、野羊。曹明宝一面跑,一面向老人说,现在又盛行淘金丝楠了,价钱一直疯涨……他们曹家世代守护着的御狼谷,长着几十株天然金丝楠,他担心有人进来偷伐,所以决定回来守护金丝楠,同时也为了照顾老人,尽尽孝心。
老人叫曹世山,带着十几头狼,尽心尽责地守护金丝楠。到了寒冬,大雪封山,老人便打野物让狼过冬,有时自己勒紧裤带,也不让狼饿着。这群狼分散在御狼谷各个警戒点,老人用神奇的狼哨联系、指挥它们,用它们的凶猛与机智,把一个又一个觊觎者赶走。老人一年只离开御狼谷两三回,去乡里领取点粮食、衣服等物品。他三十多岁才娶了个女人,女人生下儿子后就病死了。现在可好,跑出去的儿子还惦记着御狼谷,惦记着爹,终于回来了。
这时,曹明宝却是想着狼哨的事:“爹,刚才阿黄为什么不认识我了,吹狼哨也没用?”
曹世山回答:“你离开御狼谷四五年了,把狼哨记错了。”
怎么会记错呢?曹明宝怀疑爹换了狼哨。如果老人不把新的狼哨传授给他,他怎么同阿龙偷伐金丝楠?于是连忙说:“对,是我记错了。您快教我,不然,这些狼都不认我了。”
曹世山觉得儿子要留在御狼谷,忘掉狼哨是很危险的,于是一路回家,一路吹出了各种音调的狼哨……
曹明宝认真仔细听,用心学。同时他也分辨出,此刻爹教他的狼哨果然有了些微妙的变化,难怪刚才阿黄它们要凶狠地将他拒于御狼谷外。
曹世山带着儿子回到半山坡茅草搭成的小屋,冷锅冷灶,老人过着十分凄凉孤独的日子。
晚上,老人又咳又喘,这是他在御狼谷落下的老毛病,现在入秋了,又犯了。曹明宝急忙拿出一大包药,取出几颗黑色药丸,说他出山后一直惦记着爹的气喘病。说着,倒了一杯水,让老人把药服下。
五六天后的一天深夜,谷口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忽高忽低的狼嚎,把曹世山父子一下惊醒了。
三、狼嚎声声
爷俩立刻起床,跑出茅屋,月亮被乌云遮住,山林黑黪黪一片。阿黄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伸长脖子,绿幽幽的眼睛警惕地张望着黑暗的御狼谷。曹世山侧耳听了会儿说:“有人进谷,被狼拦住了。”
“快去看看,谁这么大胆!”曹明宝气愤地说。
曹世山望着夜色笼罩下的山林,把手伸进嘴里,发出“呜——哇——”的狼哨,阿黄也昂起脑袋,发出与老人相同的叫声。紧接着,声音由近到远,让狼互相传递,传遍御狼谷。老人又说:“没事了,我们回去睡吧!”
曹明宝明白,这是爹发给狼的信号,各警戒点提高警戒,若有人强闯御狼谷,它们就会赶去增援,谁敢冒死进来?
谁知道,就从那天起,每到深夜,狼群就嚎起来。一连十来天,老人吃不消了,走几步路就喘。曹明宝加大药量给老人服用,着急地说:“爹,这些人居心不良,你又喘得这么厉害,万一出了什么事,叫我一个人怎么办?”
曹世山喘了阵气说:“是啊,有些事该向你交代了!”
第二天,曹世山带上豁耳狼阿黄,同儿子跑进茂密的林子。老人指着一株高达十余米、枝叶茂盛的大树说:“这就是金丝楠!”
曹明宝激动得脸色都变了,老人终于要把金丝楠告诉他了。其实,这是祖上一代代传下的规矩:只有到老人快去世的时候,或者说父辈对下辈进行了严格考验后,确认下辈不起贪心时,才会将御狼谷保存下来的金丝楠,向后辈一一交代清楚:金丝楠有多少株,具体位置在哪里……如今,老人感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服药也没用,儿子已心甘情愿回到御狼谷,如果再不把怎么识别金丝楠的方法传给他,自己眼睛一闭就来不及了。
接着,老人仔细地将树形、叶片、颜色、花形、果状等金丝楠的识别特点说给曹明宝听,因为与金丝楠相仿的树木有许少种,不仔细鉴别,外形都差不多。
曹明宝朝眼前的这株金丝楠看去,在阳光的照射下,整株树木隐隐透出闪闪的金点,还扑来钻鼻的香气,他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把这些特点牢牢记在心里。老人又带着他在御狼谷跑了个遍,把三十多株金丝楠的生长位置告诉了他。
过了三天,狼群突然停歇了嚎叫,山林变得安静极了。
这天晚上,老人没有合眼,天一亮,他顾不得一步三喘,同儿子带上豁耳狼阿黄来到林子巡查。他们在一个山坡转弯处停下来,父子俩惊得目瞪口呆:在没有狼嚎的紧急报警下,一株生长期长达百年的金丝楠,居然被偷伐倒地,并且一锯三截,最小的一截不翼而飞……
树根新鲜,枝叶满地,留下的两截金丝楠发出阵阵香味。
这可怪了,偷伐者是怎样避过机警而又凶猛的野狼,进入御狼谷的?又怎么在狼的眼皮底下把一截金丝楠偷运出去?这些野狼前些日子夜夜嚎叫不停,而到了关键时候,为什么反而集体噤声?
曹世山喘得胸脯起起伏伏,眼睛里翻腾着愤怒的火焰。
曹明宝也装成无比惊讶与愤怒的样子,心里却暗暗高兴。因为,他知道阿龙得手了。原来,曹明宝进山前,阿龙替他准备了一套秘密武器——微型通讯设备,暗暗挂在腰间,可以通话,也可以传送图片录像。因此,曹世山向儿子传授新的狼哨,老人吹狼哨指挥狼群,父子巡视御狼谷,识别金丝楠……这一切都实时传送到阿龙那里。而阿龙又请了个口技高手,模仿传送过去的狼哨,于昨天晚上毫无阻拦地带着一群人进入御狼谷,又神不知鬼不觉伐下金丝楠,偷运出去一截。
阿龙为什么盗走最小的一截,却留下两大截呢?
四、惩罚头狼
曹世山老人带上阿黄进了林子,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一株树龄长达百年的金丝楠被锯成三截,两大截在地上,最小的一截不翼而飞。
原来,由于金丝楠十分沉重,进谷的二十来个人只能抬出去最小那截,留下的两大截想必是打算日后再弄出去。由于曹明宝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老人,所以老人绝对想不到这是自己儿子伙同外人里应外合共同搞的阴谋。
曹明宝面露难色,十分担忧地说:“爹,这群狼究竟是怎么搞的……”
曹世山突然把手指伸到嘴里,发出一阵“嘟嘟嘟”的狼哨,很快,分布在各警戒点的十几头狼急匆匆赶来,集合到曹世山面前,后腿一缩,朝着主人,前腿跪下了。
曹世山脸色铁青,一面喘气,一面从地上拾起一根手臂粗的金丝楠树枝,在阿黄的脑袋前挥动了一下,然后高高举起,怒声责问:“阿黄,你是它们的头儿,怎么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是谁放人进来偷伐金丝楠的?把屁股转过来!”
阿黄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在曹世山严厉的目光下,慢慢把屁股挪了过来。
曹世山举起金丝楠树枝,狠狠向阿黄屁股砸去,阿黄痛得“嗷”的一声,死死咬紧白森森的牙齿。
一下、二下、三下……阿黄的屁股渐渐肿了起来,曹世山也喘得越来越厉害。
其他的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木头似的钉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曹明宝在一旁假惺惺劝道:“爹,阿黄一直在我们身边,你打它有什么用?”
曹世山喘着粗气,头也不抬,恨恨地说:“阿黄的鼻子能闻到几十里外陌生人的气息,发现情况为什么没有发出警报?偷懒,没有尽职,就得挨打!”曹明宝“哦”了一声,没想到阿黄这么厉害。
惩罚结束,阿黄的屁股被打得鲜血直流,对着曹世山哀叫一声,扭过头,用长长的舌头一下下舔着伤口。
曹世山的眼睛红了,又忽然挥动一下手里的金丝楠树枝,朝跪在他面前簌簌发抖的其他十几头狼厉声警告:“今天惩罚阿黄,以后再犯错,你们也一起罚!”
说完,曹世山吹了声长长的狼哨,十几头狼一下站起来,撒开腿,奔回各自的岗位去了。
惩罚头狼的一幕,被曹明宝通过秘密武器传送到了阿龙面前,那头的阿龙一面看,一面叫喊:“精彩,真是精彩!”
五、真假金丝楠
山区的秋天,一天比一天凉,老人喘得连床都快爬不起来了,曹明宝天天给他服用从山外带进来的药,也没见什么效果。这天,曹明宝说:“爹,你躺着不要动了,我带着阿黄出去看看。放心,只要有人敢跨进御狼谷,我绝不会放过他们。”说着,就领着豁耳狼阿黄离开了茅屋。
整个一上午,曹世山一直躺在床上,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快到中午时,阿黄突然跑回来,咬住曹世山的裤管,将他往外拖。“出事了!”
曹世山心头一紧,赶紧背上猎枪,跟着阿黄七拐八弯来到一块林木稀疏的地方,发现曹明宝被捆在一株大树上,周围站着五六个精壮汉子,其中一个眼若鹰隼的光头男子,正举着树枝狠狠抽打曹明宝。奇怪的是,十几头狼围坐在这些入侵者四周,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只听那个光头男子朝曹明宝吼道:“说,什么地方有金丝楠,快说……”
“你们已经偷伐了一株,还要问我!”曹明宝怒目圆睁,愤怒地回答。
“嘿嘿,上回运出山的那一小截,我们让懂行的看了。哼,是假的!快把真的金丝楠告诉我。得了真金丝楠自有你的好处。如果胆敢再骗老子,你死定了!”光头男子声嘶力竭地喊着。
曹明宝身子一挺回答道:“什么真的假的,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还嘴硬。不说就把你送上西天!”光头男子冷笑一声,举起树枝向曹明宝脑袋抽去……
“放下!”曹世山举起猎枪怒吼道。
光头男子急忙转回头,见面前站着一个老人,就朝旁边的人喊:“把这老头一起送上西天!”
五六个精壮汉子一拥而上,老人“砰”的一声扣响了猎枪,子弹在那个光头男子脚下开出朵黄泥花。就这一枪,闭眼坐着的十几头狼一齐被惊醒,跳起来向光头一伙扑了过去。光头吓得掉头就跑,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跑了。奇怪的是,狼群追了一阵子,就停下来不追了。
曹世山把曹明宝从树上解下来,心疼地抚摸着他的伤口。曹明宝对老人说,他带着阿黄出来巡视山林,除了上回偷伐的那一株金丝楠外,其余的都安然无恙。这时,看看太阳快到头顶了,就打算回去吃午饭,正走着,忽然被一群陌生人拦住,三下五除二把他捆到树上,逼他说出真的金丝楠在哪里。
最后,曹明宝满脸疑惑地问:“爹,我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说偷伐的那株金丝楠是假的?”
老人长叹一声,又喘了一阵,承认前些日子他指给曹明宝的几十株金丝楠,确实不是真的。
曹明宝暗暗一惊,难道老爹发现了什么,这才提防着自己?他心里不由暗恨起老爹来,正是那假金丝楠让他白白挨了一顿揍。
六、郑重嘱托
“爹呀,你怎么连儿子也要骗?”曹明宝装成委屈极了的样子,流出了眼泪。
“没办法呀,我担心你这些年在外头心混野了。”曹世山继续抚摸着儿子的伤痕说,“这回啊,你是好样的,打死也不领他们去找金丝楠,让我放心了。”
曹明宝见这场同阿龙合演的苦肉计起作用了,不禁暗暗得意。可他心里还有疑惑,于是又问道:“爹,阿黄接受了你对它的惩罚,也警告了其他狼,可它们为什么不长记性,仍然让这些坏人进入御狼谷?我被他们捆到树上,不管怎么喊,它们就是不来救我!”
老人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有些忧虑地说:“是呀,这些狼像喝了迷魂汤。看来,光教训阿黄还不够!”说着,老人气愤地举起树棍,把站在眼前的十几条狼都狠狠揍了一顿。它们被揍得屁股发肿,围着主人哀嚎,像是承认错了似的。
当天夜里,老人喘了一个晚上,又是一刻也没有闭上眼睛。曹明宝跑进跑出,端水送药,不住地说:“爹,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挺住!”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了,老人坚持着从床上爬起来,勉强吃了点儿早饭,然后对曹明宝说:“看来,我这身子骨是有一天没一天的,等一会儿我带你出去,认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金丝楠。”
曹明宝听了高兴得心花怒放,老人终于要把御狼谷的真相向他说了。
其实,他从山外带回来的药,根本不是什么良药,而是慢性毒药。阿龙原本要把老人一下毒死,可是老人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曹明宝不愿这样做,只想让老人服药后起不了床就可以。不过,那药真毒,控制了药量也没用,老人已经感到自己快死了,又目睹儿子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按祖上传下的规矩,他得把真正的金丝楠在哪告诉曹明宝了。
曹明宝抑制住剧烈蹦跳的心,扶着老人,在御狼谷找了一阵子,老人突然停在一株高大秀丽的树木下,说这株才是真正的金丝楠。接着,老人拿出一把刀,切开树皮,然后细细地向儿子传授区别真假金丝楠的要领:眼前这株金丝楠树皮呈灰黄色,非常薄,并且有着明显的深色麻点状皮孔,切开后,能看到内皮与木质相接的地方有黑色夹层。而前些日子被偷伐的那株,树皮灰白,光滑无孔,切开后也根本看不到那黑色的夹层。再闻闻眼前这株金丝楠发出的香味,幽幽的,似有似无,让人像喝了口百年陈酿似的,微微发醉。而上回偷伐的那株的香味,浓烈冲鼻,像樟木香。再用眼睛去瞧,眼前切开树皮的金丝楠呈浅绿色,闪着点点金丝,纹理梦幻般瑰丽;而上回偷伐去的,纹理单调,闪出的不是金丝,而是分泌出淡黄色的树汁。最后,再用手去摸,眼前这株金丝楠木质坚硬而温暖,细密而柔和,而上回那株……
老人最后说:“这御狼谷,长得像金丝楠的树木不少,也幸亏真正的金丝楠隐藏在里边,才幸存下来。”
曹明宝听得眼睛一眨一眨的,顿时激动万分,他一一用心记着。
接着,老人又一面爬山,一面喘,领着曹明宝爬到一块坡地。这里右边是山,左边是深五六十米的悬崖,下面是条急流。坡上长着一株高达二三十米,两三个人也合抱不过来的大树。在秋风中,树叶飒飒,发出似有似无的幽香。曹世山指着大树说:“它就是我们御狼谷的金丝楠木王,已有千年,连当年的乾隆爷都舍不得动它,说留下它能给世间降福去邪。为了保住这株金丝楠王,我们曹家已有三四个人同坏人搏斗时死在了树下,守护的狼也被打死不少。明宝啊,我把御狼谷里的几十株金丝楠都交托给你了,你宁死也不能丢掉一株啊……”
说到这儿,老人突然大口喘起来,脸色发紫,一下倒了下去……
七、失灵的狼哨
曹世山老人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于是决定带曹明宝去认一认真正的金丝楠。老人一面爬山一面喘,最后爬上一块坡地,指着前面的大树说:“明宝啊,我把御狼谷里的几十株金丝楠都托给你了,就是死了也不能丢掉一株……”话未说完,老人突然大口喘起来,脸色发紫一下倒了下去。
曹明宝把老人背回茅屋,老人越喘越急促,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他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说:“这些日子御狼谷不太平,不要怪阿黄它们,这些都是我……我的安排,也让你看个明白,以后用心防着点……”
显然,老人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其实都是儿子同阿龙里外勾结造成的。老人抓着曹明宝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快不行了,让我把最后一套,也是最管用的狼……狼哨传给你,听着——”
曹明宝心头一惊,爹还有一套最管用的狼哨没教给自己?以前自己太小觑老人了,差点误了大事。也难怪,金丝楠是老人的命根子,为了保住御狼谷里的金丝楠,老人真是用尽了心机!曹明宝瞪大眼睛,盯着老人。这时,老人不知哪来的精神,眼睛仿佛迸出火花,把两个手指塞进嘴里……
喘了好一阵,老人向曹明宝交代:“我死后,按曹家祖上规矩,停尸三天,才可下葬……”
曹明宝赶紧点头答应。老人交代完后事,就这样安心地去了。为了试试爹最后教给他的狼哨管不管用,曹明宝来到林子里,一声长啸,顿时狼嚎震谷,四蹄惊地,十几头狼一齐奔到他面前,听候新主人的指令。
“我就是进入御狼谷的陌生人,你们怎么拦我?”曹明宝转过身,装成强闯御狼谷的样子,豁耳狼阿黄立刻带着两三头狼,“呼”的一下扑到他跟前,瞪起绿幽幽的眼睛,举起锋利的爪子,不让他往前一步。
最后,曹明宝吹出让狼群互相生死搏斗的急促狼哨,狼群迅速一分为二,嗥叫声、撕咬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狼群越战越勇,不一会儿,就有几头狼挂了彩……
曹明宝赶紧发出停止搏斗的指令。他欣喜万分,想来,老人死前一直对他不放心,设置了各种考验,幸好他成功地一道道过关了。
第二天,阿龙带着七八个精壮男子,大摇大摆地进入御狼谷,一路上说说笑笑。进入御狼谷不久,阿龙便通过微型通讯设备大声呼喊曹明宝:“你在哪里?我们进谷了,快领我们去找金丝楠木王……”
收到消息的曹明宝不觉一惊。当老人带着他见过了真正的金丝楠,特别是那株千年楠木王后,他忽然生出个念头,于是关闭了那套藏在腰间的微型通讯设备,他要从此独占御狼谷,尽情享受御狼谷给他带来的无尽财富……他已经用老人去世前传授他的狼哨对狼群下了指令,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允许陌生人再进入御狼谷一步。可眼下,阿龙竟然领着人毫无阻拦地进来了,并且指名要采伐千年楠木王。曹明宝不禁紧张起来,令他百思不解的是,当时他已经关闭了微型通讯设备,阿龙怎么会知道楠木王的消息?
八、黑洞洞枪口
曹明宝硬着头皮,说自己正等着他们呢。很快,阿龙带着人找到了曹明宝。曹明宝在阿龙的胁迫下,一同爬上长着金丝楠木王的那块山坡。阿龙看到了那株高高的千年楠木王,张开双臂大叫:“啊,发财了,一千万啊!”阿龙叫罢,又转过身,发现千年金丝楠木王的左边是令人恐惧的悬崖峭壁,下面是一条急流。他对曹明宝说:“这位置多好,只要把金丝楠木王锯倒,用绳子顺着吊下去就行!我已经派人在下面接应了,放到水里,出山十分容易!”
阿龙他们带着锯和绳索,看来他们早有准备。
曹明宝急得抓耳挠腮,他明白这株千年金丝楠木王一旦被阿龙锯下,到了水里,他就控制不住局面了,于是忙阻拦说:“阿龙哥,这株楠木王是有灵气的,镇着这条御狼谷,千万不能动。这谷里金丝楠有的是,我带你去锯。”“什么灵气不灵气,这宝贝出手后,你可买房子,娶女人成家,留着它干什么?”阿龙拍拍曹明宝。
曹明宝挡住阿龙:“阿龙哥,你刚才说这株楠木王值一千万,你得先付我五百万!”
“嘿嘿!”阿龙干笑了两声,“对,对,我们有约在先,先给钱!”说着,把一只鼓鼓的皮包扔到曹明宝面前。
曹明宝俯下身,急忙打开拉锁,只见里面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一扎扎百元钞票。正当他抖着双手拎起皮包的时候,阿龙突然用一支黑洞洞的手枪抵住了他的脑袋……
曹明宝惊得魂飞魄散:“阿龙,你……”阿龙用手摸摸光头,说:“在这世上,哪有见了宝贝让人分享的?”
曹明宝大叫:“不,你不要打死我,爹已经教我怎么识别真假金丝楠,我们继续合作!”
阿龙用手枪抵住曹明宝的脑袋,用讥讽的口气说:“你当我同你一样傻啊?”说着,伸手往曹明宝腰间一摸,收回了那套微型通讯设备。情急之中,曹明宝把两个手指塞进嘴里,吹出老人死前教给他的最后一套狼哨:“呜——啦——”可是,不管他鼓起腮帮子怎么吹,也没见到一头狼的影子。
阿龙仰天大笑:“好,我让你死个明白。前天我发现你突然关了同我联系的设备,就知道你小子在耍花样。就你也跟老子耍心眼?你做梦也想不到,在你身上装的那套设备有两个频道,一个是我同你联系用的,你可关可开;另一个是秘密的,永远开通的,那个秘密频道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金丝楠,楠木王在哪个位置,还有你爹最后教你的那套最管用的狼哨……哼,你想独占御狼谷,可惜长了个猪脑子。今天你是死定了!”
九、血染楠木王
曹明宝双眼一闭,不禁哀叹一声。一个贪字不但害了爹的一条老命,自己也没落个好下场。看来,眼下一切都在阿龙掌控中了,再求也没用。想到这儿,他不觉泪水流了出来,双腿打着哆嗦,等着阿龙开枪。
就在阿龙要扣动扳机的时候,突然听到“当”的一声,阿龙手里的枪应声落地。阿龙感到手腕被割裂般的疼痛——从林子里飞出一块棱角尖厉的石头砸在他的手腕上。阿龙大吃一惊,抬起头,只见一个肩上背着猎枪,头发雪白的老人朝他们飞奔过来。阿龙大吃一惊,他早在曹明宝传过来的图像中认识了这个老人,他就是曹明宝的爹。他不是被曹明宝下药毒死了吗?他亲眼通过设备看到老人死的,怎么又活过来了?曹明宝也感到很惊异,顾不得多想,忙大喊:“爹,救救我!”
老人大步跑到楠木王前,举起猎枪,朝阿龙愤怒大喊:“谁敢动金丝楠木王一枝一叶,老天马上惩罚他!”
“砰——”一声尖厉的枪声响起,瘦高个子偷偷从老人背后开了枪。老人怒目倒下,鲜血飞溅,染红了金丝楠木王。
曹明宝扑上去喊:“爹,我害了你,让你做了鬼还不得安心!”阿龙从地上拾起手枪,指着父子俩说:“不管你们是人是鬼,一起上天堂吧!”
老人突然把手指伸进嘴里,随着一阵震动山谷的长啸,十几头狼在阿黄的带领下,刹那间奔驰而来,把阿龙他们团团围住,瞬间发起凶猛的进攻。阿龙大吃一惊,同那瘦高个子一起朝狼开枪,狼十分灵活,连根毛也没伤着。
眼看子弹快打光了,阿龙跳到曹明宝身后,一条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手枪抵住他脑袋,朝背上还冒血的曹世山喊:“你要儿子活命,赶快叫狼退去!”
老人一下惊呆了。如果儿子被害,这御狼谷就要遭殃了。突然,阿黄从半空中蹿下来,一口咬住了阿龙的手腕。
“砰——砰——”阿龙扣动扳机,子弹穿透了阿黄的喉咙。
鲜血从阿黄的脖子飞迸出来。当阿龙想趁机抽出握抢的手时,只听“咔嚓”一声,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抽出来一看,右手腕子已经空荡荡,右手和手枪一同留在了阿黄的嘴里。此时,阿黄才訇然倒下。
阿龙疯了般从瘦高个子手里夺过手枪,向曹明宝开枪。可是,子弹已经打光。他歇斯底里举着鲜血淋淋的右手腕子,和瘦高个子一同扑向曹世山。群狼跳过来,把他俩一步步逼向左边的悬崖。“啊……”随着惨叫声,二人滚了下去……
这时,老人再次把手指伸进嘴里,吹出“呜呜”的狼哨,狼群接到指令,停止攻击。其余的人喊爹喊娘,屁滚尿流,一齐跪在老人面前磕头求饶。老人喘着气朝他们说:“留下你们的命,快滚出御狼谷吧……”
在五六头狼的押送下,他们狼狈逃出了御狼谷。
曹明宝哭着扑在阿黄身上,悲痛欲绝。今天要不是阿黄舍命相救,他父子俩都得死,他将成为御狼谷永远的罪人。
四周沉寂下来。曹明宝抱住老人,流着悔恨的泪水,大声呼喊:“你是人还是鬼呀,我给你服的药是阿龙给的药,我不想毒死你……”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曹明宝,他没有死,儿子的一切,怎么逃得过他的一双火眼金睛?他把药丸都偷偷扔掉了。他弄不明白,自己传授给儿子的狼哨怎么都会泄露到御狼谷外,于是将计就计,把阿龙一伙一步步诱入御狼谷,引上绝路,让这伙罪人得到了报应,同时也让儿子接受血的教训,不要愧对祖宗遗训,只可惜让阿黄丢了性命……
曹明宝听后,面对已经断了气的阿黄,和眼前一群忠心耿耿守护着金丝楠的野狼,无比羞愧,流出悲痛的泪水。
老人死了,同阿黄一起埋葬在这株千年金丝楠木王的旁边。从此,曹明宝像把世间的一切都看透了似的,肩背父亲的猎枪,领着新的头狼,警惕地巡视在御狼谷……
第377篇、历史上有多少美女是被人食用?
根据历史上吃人的例子统计,吃美女的办法有许多种。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只大缸里,外面用火煨烤,直到把美女烤熟;有的是把美女放在一个铁架子上,下面用火烤,像烤羊肉串似的;有的是把美女的手脚捆绑起来,用开水浇在身上,然后用竹扫帚刷掉美女身体外层的苦皮,再割下肌肉烹炒而食;有的是把活美女装在大布袋里,放进大锅里煮;有的是把美女砍成若干块,用盐腌上,随吃随取;有的是只截取美女的两条腿,或者只割下美女的两只乳房,其馀的部分扔掉。
历史上吃人的人还把人肉的味道分出了三六九等。北宋靖康元年(公元1126),金兵南侵,战乱四起,官兵和百姓都无粮可食,于是就把死人全部用盐腌起来,晒成肉乾,以供食用。登州人范温组织义军抗金,兵败后乘船渡海到临安,队伍进城后还在吃携带的人肉乾。他们把这人肉乾叫做“两脚羊”,其中老而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意思是说这种人肉老,需要多加把火),年轻的妇女叫“不羡羊”(意思是说这种人的味道佳美,超过羊肉),小孩叫做“和骨烂”(意思是说小孩子肉嫩,煮的时候连肉带骨一起烂熟)。元朝末年,天下动乱,驻守淮右的官军缺粮,也捕人为食。他们认为小孩的肉为上等,女人的肉次之,男人又次之。他们把人肉叫做“想肉”,意思是说吃了之后美味无穷,还使人想念。
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在书的夹缝里,我们真可以找到许多吃美女的记载!我们按照吃美女的原因不同,分类记载如下:
一、在遭逢大饥荒的年头会出现吃美女的惨象。
这种现象当然是违背人性的,但在那种每个人都面临著饿死威胁的情况下,不能打仗、不能干重体力活而肉又好吃的美女自然首当其冲地成为受害者。
隋末的朱粲,是一位著名的吃人魔王。当时襄阳、邓州一带大灾荒,白米万钱一斛还买不到,百姓相食成风。朱粲乘乱起兵,常捕捉民间幼儿蒸熟吃肉。他对军士说:“世上最美的食物,还能有超过人肉了,只要国中有人,我就不用担心没有军粮。”于是下令,让部下分道捕获妇女和儿童,蒸熟分配给士兵当饭。每攻下一座城镇,朱粲就传命把弱小的女人和儿童分给各部,需要时就杀著吃。
五代时的赵思绾和朱粲是一丘之貉。他领兵占据长安时,城中没有吃的,就杀妇女儿童为军粮,按一定的数目分给各部,每当犒军时,就杀上百人。赵思绾爱吃人的肝,他把活的美女绑在木柱上,剖开肚子,割下肝脏,炒熟饱餐,把肝吃完,那被割下肝脏的美女还在惨叫。赵思绾从作乱到败亡,共吃人肝六十六副。
史载安史之乱时,张巡守睢阳,兵士共食三万人。当时人们相信这是事实,非常吃惊,韩愈却独持不同意见,认为是不可能的,并写文章进行考辩。后世也曾有人重论此事,说张巡的军队所食三万不是百姓,而是阵亡的士兵的尸体。但张巡杀死爱妾、把美女熬成肉汤,犒赏多日无食可进的士兵,以此作坚固军心的手段,使得睢阳不但得以保全,甚至还能够反败为胜故事,倒的的确确是一个有案可稽的历史真实。这段熬食美女的故事,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还被传为精忠报国的千古佳话。
清顺治九年(1652),南明将领李定国率兵攻新会,城中粮尽,清军守将就杀居民为食。有个姓莫的媳妇与婆母相依为命,守将要杀食婆婆,美女莫氏叩头请求替婆婆死
,守将说:“真是一位孝顺的好媳妇!”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舍了婆婆,把美女烹而食之。又有一个姓李的美女,丈夫被守将抓去,将被杀,李氏哭著说:“丈夫还没有儿子,如果杀了他,就绝了他家的后代了,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用?请把我吃了吧!”守将也答应了,就烹食李氏美女,把她的骸骨交给她的丈夫带回家安葬。新会县城被围困八个月,守军吃掉民众近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妇女和儿童。有户人家的女人孩子全部被吃,只有他一人幸免兵乱过后,这位幸存者有一天在路上遇见了清军守将,就跪下向他下拜。守将感到惊讶,问:“你拜我干什么?”那人说:“我的老婆孩子都安葬在你的肚里了,她们都没有坟墓。如今寒食节临近,我不朝著你的肚子下拜又到哪里去拜呢?” 二、出于凶残的本性或怪异的嗜好,以吃人肉、喝人血来满足残酷的欲望。 因此类事例被吃的美女甚多,说起来骇人听闻。十六国时,石虎的太子石邃凶残无度,他看见美貌的尼姑就抓过来,白日里求欢,奸污后把她杀死,把她的肉和牛羊肉一同煮食,并且把肉赐给左右的人一起品尝人肉的滋味。 东晋孙思作乱时,擒获县令就把他剁成肉酱,并且把他的美女妻子和美女女儿杀死吃肉。谁不肯吃这美女肉就把他支解处死,连他的肉也一块吃掉。 隋代末年,诸葛昂和高瓒是一对豪侈凶残之徒。他俩互相争强赌富,都想占上风,彼此设宴相请,都千方百计夸耀奢华,以超过对方为满足。有一天,高瓒宴请诸葛昂,把一对十来岁的双生子烹熟,头颅、手和脚分别装在盘子里,端上宴席。满座客人见是人肉,掩口欲吐。不久,诸葛昂宴请高瓒。他让自己的一位爱妾敬酒,那美女无故笑了一下,诸葛昂怒叱美女一顿,命令她退下。不一会,把这位美女被整个放在大蒸笼里蒸熟,摆成盘腿打坐的姿势,放在一只特大的银盘子里,她的脸上重新涂好脂粉,身上用锦盖著。这道“菜”抬上来后,诸葛昂亲手撕她大腿上的肉给高瓒吃,同席的宾客都捂著脸不敢看。诸葛昂神态自若,撕扯美女乳房上的肥肉大吃大嚼、尽饱而止。 施州刺史独孤庄喜欢吃人肉,他生病时不想吃饭,只回忆起平时吃过的人肉味道不错,这时他的部下有人死了一名婢女,就叫人割下她肋下的肉煮熟给他吃。 后汉蔡王刘信是一个极端残忍的家伙,他掌管禁军时,左右若有人犯罪,就抓来他的妻子和孩子,当著他的面零刀割她们,让犯罪者吃自己老婆的肉。被零割的美女身首异处,手足分离,满地鲜血横流,刘信举杯饮酒,并让乐队奏乐,毫无怜悯的表情。 北宋初年,有个名叫王继勋的,本是彰德节度使王饶之子、孝明皇后的异父同母弟,因为是皇亲而被朝廷授予要职。后来他因横行不法,获罪被贬,怏怏不乐,产生变态心理,专门以生割奴婢的身体为乐事。开宝三年(970),他复官分司两宗,性情越来越残暴,经常强行买得民间少女作奴仆,稍不如意,就把她们杀死,烹食其肉。宋太宗赵炅继位后,有人揭发了他的罪行,(977年)将他罢官治罪。他供认共杀食婢女百馀人。因罪状确凿,被斩首于洛阳。 又据传说,古代契丹的东丹王李赞华好饮人的鲜血,他常把婢女的身上刺个洞,用嘴对著伤口吮吸血液,像小儿吸奶似的。 三、相信左道邪术以 吃美女肉来治疗某种疾病。 南宋宁宗嘉定年间,林千之任西钦州知州,得了一种病(末疾),有个医士告诉他,吃童女的肉可以强筋健骨。于是,林千之派人在本州境内捕少女,制成肉乾,叫做“地鸡”。嘉定十年(1218),此事被当地土司告发,林千之被朝廷免官,但未判死罪,仅流放到海南。由于南宋政治腐败,这样的吃人的昏官竟然没有得到惩罚。 有的人相信吸食人的脑髓可以治病。明代万历时,朝廷派到福建的高姓抽税太监本是被阉割的人,有人告诉他生取童男童女脑髓和药一起服用,可以使阴茎重新长出来,恢复性功能,于是,他就攫取民间少女和小儿,吸食脑浆,致使税监府院的水池中白骨累累。 当今的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化的文明的法制的时代,烹食美女已经成为了不可想象的天方夜谭。回味历史上这些人吃人的惨剧之后,我们就更应该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决不能让这一幕历史重演。美女们幸福、快乐的时候,也应该是我们民族强盛、文明的时代。第378篇、陆叔活佛
陆叔禅师为清朝道光至民国初年间一德劭高僧,他出生于福建泉港界山镇南庄自然村一姓陈的穷苦家庭,因在族中辈份较高,兄弟中排行第六,村人便称之六叔。到山头寺出家后,他便以陆叔为法号。
陆叔禅师一生慈悲为怀,济世救难。他经常翻山越岭采摘草药为病人治疗,诵经之余垦荒耕地,每到荒年便将寺中屯粮全捐出放赈,自己却穿衲衣,食粗粮。民国初年(1912年)4月,年届八十的陆叔禅师自知阳寿已尽,便拾柴垒台引火坐化于寺前。冲天烈焰却连其一根须发都不曾烧着,于是“活佛”之名不胫而走,其传奇的一生也为世人所传颂。
舍食救燕子
陆叔幼年时心地便十分善良。夏天有蚊子叮在身上,他从不打死,只是用扇子将其挥去;行路遇到蚂蚁搬家,他就绕道而行。父母见其小小年纪便怀有菩萨心肠,加上家中贫困不堪,便将他送到山头寺。小陆叔到了山头寺后,笃志向佛,以慈悲心待山中万物。
翌年春天的一天,陆叔到山谷拾柴,看见枯叶中躺着一只翅膀受伤的小燕子。这燕子在陆叔掌中既不挣扎,也不哀鸣,平静地睁着两只小眼。陆叔赶紧采来草药为其包扎伤口,这燕子身受重创,不会自己找吃的,陆叔却不敢把它带回寺里,怕被师父知道了责骂他贪玩;最后,他只好将它养在寺旁的一棵树的树杈上,一日三餐偷偷地将自己的斋饭分一些喂养它。陆叔有时吃不饱,便去吃寺中他人剔出不吃的熟地瓜皮。
一个月后,燕子的伤痊愈,能自己寻食了。但陆叔从此每天都留一些的斋饭给到寺院觅食的各种鸟儿吃。说来也奇,那只被陆叔救起的燕子此后每年春天都到山头寺的大殿中筑巢,更奇的是每当陆叔做早课和晚课时,燕子就准时地立在梁上聆听,等他诵完了经,才拍拍翅膀飞回巢里。
这燕子春来秋去,每年都是孤零零的,好似一只求索佛理的苦行僧鸟,善男信女们称之为“僧燕”。60年后的春天,僧燕又准时“回家”,这时陆叔禅师已是一垂暮老僧,他认识到五谷百草都是有生命的,已有一年每餐只喝一些开水了。而一天煮开水时,他听见水壶里的水沸腾时发出“吱吱”的叫声,突然意识到原来水也是有生命的,被火烧时一样会哀鸣,于是蓦然顿悟,从容搭台羽化。他搬柴时,僧燕在柴台上空不停地盘旋哀鸣,叫声极为凄伤,引来了周围村庄的众多善男信女。后来,有人看见一只燕子忽地俯冲进熊熊烈火中,停在陆叔平放于胸前的掌中。
事后,人们在陆叔的肉掌中看见一颗闪闪发光的舍利子,都说这必是僧燕所化无疑。
巧建孝子亭
咸丰年间,陆叔禅师名气日盛,前往山头寺烧香礼佛的善男信女众多。为了给顶着烈日冒着风雨的香客有个歇脚休憩的地方,陆叔决定重建寺前那座破落不堪的孝子亭。可是,由于寺中的香火钱去年年底全捐给山下遭遇风暴的渔民重建家园,现存资金不足。
有一天,山下一位姓夏的乡绅上山拜佛祈福。夏乡绅富甲一方,遐迩闻名,陆叔便借机向他化缘。可是无论陆叔如何说明重建孝子亭的功德,夏乡绅总以种种借口推脱。无奈之下,陆叔对他说:“可惜啊可惜,敝寺倒有个世代用不尽的物件,佛祖曾托梦吩咐我赠与重建孝子亭的贵人,可佑其宅黑夜亦焕祥光,看来施主也是无福之人。”
夏乡绅忙问真假,陆叔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夏乡绅忙陪起笑脸,表示愿意出资重建孝子亭,为示诚心,还表示愿意修拓寺前的放生池。陆叔闻言,双手合十,连称善哉。
一个月后,精致雅观的孝子亭和清幽怡人的放生池相继完工。竣工这一天,夏乡绅迫不及待地来到山头寺,向陆叔禅师讨要“宝物”。陆叔禅师将他领到大雄宝殿,郑重其事地指着如来佛前的帘子说:“佛祖那日梦里对我说,把这个东西作剔灯棒儿,世世代代都用不完。这是佛像之前的祥物,只有像你这般富贵人家方可受用。”
夏乡绅啼笑皆非,知道陆叔是在善意地引诱自己做功德善事,为了掩饰尴尬,只好装作极为虔诚的样子将帘子捧走。
陆叔活佛(2)
托梦讨谷壳
陆叔禅师一辈子勤耕不辍,常常把寺里用不完的粮食拿去救济远近的穷人。每年收获季节,其南庄俗家的一些晚辈便会来帮忙收割。每日闲时,陆叔便向他们讲授一些佛理禅学。
有一个绰号叫五哥的人平素爱贪小便宜,陆叔怕他乱动供品,对菩萨不敬,便特别教导他说:“人世之中,都是因果轮回。今生拥有的,是前生欠下的;今生没有的,来生必有弥补。菩萨有千眼千耳,能够明察凡人所有得失。”那五哥对陆叔很是恭敬,把他的话记在心里,倒也规规矩矩。
而有一回,五哥帮寺里碾稻谷,中午要回去时,发现墙角堆着一大堆谷壳,心想寺里烧火用不完,反正也要让穷人来挑回家,我不如顺路带两筐回家。五哥一口气把两筐谷壳挑到山下,觉得累了,就靠在一棵树下休息,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睡梦中,只见一尊罗汉正在案头黄册上记录着什么,他走过去一看,那册黄纸上赫然写着:南庄五哥,欠无米谷两筐。他一下子被惊醒了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把无米之谷——谷壳挑还给寺里。之后五哥去找陆叔,要向他禀告梦中之事。刚走到窗口,禅房里突然丢出一团揉过的黄纸团,五哥俯身捡起,展开一看,上面竟然写着与他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十个字。
五哥心里释然,悄然退去,从此对陆叔禅师更是信服得五体投地。
为烈女卜卦
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初三,义军首领邱二娘入寺拜谒陆叔禅师。原来她不久要率兵进攻惠安县城,特意化名前来让陆叔禅师卜一卦。
只见邱二娘所卜卦象乃第55重卦“丰”,离下震上。陆叔禅师眉头紧皱,缓缓言道:“丰卦,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
邱二娘一脸迷茫,说:“请高僧详解之。”
“卦说,君王权增大,主无忧,然日中见主,蔽日的乌云不断扩大,竟至中午仍须点烛明路,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若论出行谋事,此卦凶极,南方尤甚,施主宜当慎之。”
邱二娘默然,杏眼中闪烁着一丝阴煞之气。陆叔禅师心念一动,又赠其偈语云:
“潮淹大桥,天道舛差;此生忌陈,命里相克;乙卯岁凶,满城桐花。”
邱二娘辞别之后,陆叔禅师对弟子悟慧和尚说:“此女一身英气,来历不凡,惜哉德曜无助,结果不善,乙卯之年,便见分晓。”言含颇多感慨。
同年四月二十四日,邱二娘与义军另一首领胡熊率军千余,兵分两路进攻惠安县城,遗憾的是当天大雾弥漫,各地义军见不到信号,未能协同攻城,终功亏一篑。正应了陆叔禅师在卦象中的“乌云蔽日,出行因黑暗而折右臂”之言。惠安城折翎而归,导致烈王林俊再攻泉州城也以失败告终。
此后,义军的处境日渐艰难,军师张炉和一些将领先后牺牲或被俘。在清军的“围剿”和收买兼施的危急关头,义军中的叛徒陈潮、陈大、陈桥暗中出卖,邱二娘等首领“俱获置法”,于乙卯年(1855年)阴历六月十四日被当时泉州团练局督办陈庆镛判处“剐刑”(凌迟处死)。刑前,陈庆镛问邱二娘还有何话。邱二娘凝视着开得红艳似火的刺桐花,仰天一叹,又复一笑:
“天意啊?陆叔禅师果然活佛?既然我命运天有定数,死无悔也?”
被朝廷视为“妖妇”的邱二娘慷慨就义,时年仅二十二岁。由此,陆叔“活佛”的偈语已一一应验。
第379篇、仓颉打了个盹儿
仓颉没出名前可不叫仓颉,他本姓侯岗,号称史皇氏。话说史皇氏根据山川日月、飞禽走兽的形状创造了象形文字后,华夏民族就结束了结绳记事的时代,这意义可大着呢。黄帝很器重和感佩史皇的才能,就赐给他一个“仓(仓)”姓,名为仓颉。黄帝的用意很明确,所谓“仓”者,即君上一人,意思是在仓颉这个人的下边才有他这个君主。由此可见黄帝敬贤爱才和虚怀自谦的高尚品质。顶着这么高的荣誉,仓颉自然对黄帝感恩戴德了,也就更加专心致志地从事他的造字事业。
渐渐地,仓颉感到用象形的方法造出的文字在表达上的不足了,一些比较复杂的意思和抽象的事物很难表达出来,于是他开始试着寻找新的造字方法。后来,又经过好些个日日夜夜的苦熬,仓颉陆续发明出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等造字方法,加上原来的象形,共六种。从那以后,仓颉造出的字就更加传神和准确了。
这六种造字方法中,仓颉最为欣赏的是“会意”。无论多么复杂的事,只要经过这“会意”一撮合,就都表达出来了。举一个例吧,当时军队在野外行军打仗,要垒石为灶,拾柴作薪,点火做饭,这内中有灶、有锅、有柴草,还有双手抱着甑子的动作,这么多的物什,这么复杂的意思,他只用一个“爨”字就把它们都表达出来了。仓颉看着这个他新造的“爨”字,不断地把玩欣赏,那个得意劲啊,就甭提了。
仓颉造的字越来越多,他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大。渐渐地,仓颉有些目中无人了,他听不进别人的意见,造的字也马虎起来。
黄帝知道这个情况后很不高兴,遂嘱托身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去处理这件事。
老人先到民间去了解百姓使用文字的一些情况,心中有了数,之后找到到仓颉:“你造的字已经家喻户晓了,可我人老眼花,有两个字我至今还不明白是啥意思。”
仓颉也很谦虚:“老人家,是哪两个字呀?我给你解释解释。”
老人说:“你造的‘重’字,本应是远行千里之意,应该念‘出’,而你却教人念成‘山重水复’的‘重’字。反过来;山架着山的‘出’字,本该念‘山重山’的‘重’,你却教成了出远门的‘出’字……哎呀,你这么乱造一通,乱教一气,我也说不清楚啥意思了。”
仓颉听老人这么一说,对这两个字仔细一琢磨,发现果然是他把意思、读音和字形弄反了。他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接连不断地向老人点头认错,反躬自责。可这两个字早已传遍天下各个部落,并且已为众人掌握使用,他仓颉的话也是一言九鼎,想纠正已非易事,就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错误地使用下去了。
仓颉吸取了这个教训,从此后更加小心谨慎地造字,不敢有半点差池。可隔了一段时间,老人又找上门来兴师问“错”了:“你造的‘马’字,‘驴’字,‘骡’字,都有四条腿吧?而羊也有四条腿,可你造出来的‘羊’字怎么没有四条腿,只剩下一条尾巴呢?你是不是欺负羊小,把这四条腿长在了没有腿的‘鱼’身上去了?”
仓颉一听,心里犯嘀咕了:造这两个字,我没有错呀!造“羊”字时,我是从上往下看羊的,看见了羊头、羊身、羊尾,羊的四条腿藏在肚子下,自然看不见了。再说,造出的象形字,只是一个符号,只能抓住事物的主要特征,哪能把这一事物的所有具体细节都一一描绘下来呢?要是全都描画下来,那还是字吗,那不就是一幅繁复的写生画吗?那写字可就成了累死人的活儿了。造“鱼”字时,下面四点哪是腿呢,那是鱼尾巴摆动时产生的水波呀!要是鱼离开了水,鱼还能活吗?
仓颉心里想了许多,却没有对老人说。他心知老人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便回应道:“好呀,既然你说我把‘羊’和‘鱼’字造错了,我就做点改正错误的表示吧,我不妨把它们来个一锅烩,让羊腿和鱼尾紧挨在一起。我过去曾经这么试过,嘿,还别说,这羊肉和鱼肉一锅炖,味道真美呀,于是咱就把这美味叫‘鲜’吧。你说我造的‘羊’字没有腿,我就在其它地方补回来吧:小羊刚生下来时四脚还不能站立,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它的腿,我就把小羊叫作‘羔’吧。”
从那以后,仓颉造字是更加勤谨和严密了,小心得如履薄冰,随时敲打提醒着自己,再没出现过一个造错的字。
仓颉老了,日常活动已经感到很吃力了。他造字的热情却并未减退,脑子也还够使,就是感到体力不支。那时候造出的字形要用锐器刻划在龟板上,然后拿着这些刻着字的龟板到各个部落去向众人宣布,这是很费力的事。仓颉已经无力刻划龟板和奔波于各个部落之间了,黄帝就给他委派了助手协助他的造字工作。助手能在“造字圣人”身边效力,有一种受到宠信和重用的感觉,自然事事格外尽心,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仓颉也乐得放心地把事情交给助手去办理。
这天天还没亮,仓颉一起床就静静地坐在他的茅屋前,冥目沉思,酝酿造字的最佳情绪。一会儿,他缓缓地睁开了眼,见东方露出了一抹曙光,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壮观极了。他胸中也像有一个鲜活的太阳在翻涌扑腾,突然一个激灵,仓颉眼前一片灿灿光明,他一下找到了灵感——今天就以这枚鲜红的太阳为源泉好好造几个字吧。
不一会儿,整个太阳完全露出了地平线,把光芒射向了大地,仓颉据此造了一个“旦”字,表示一天中的天亮时分。太阳冉冉升起,挂在了树中央,方位指示在东方,他就造了一个“东”字。太阳继续探向空中,升上了树梢,更加灿烂光明,他又造了一个“杲”字,表示明明亮亮的意思。太阳继续前行,在广阔的天空划了长长的一条弧线,此时玉宇澄清,眼界特别开阔,他又造了一个“昊”字,表示广大无边的意思。渐渐的,太阳西斜,又大又圆,猛一下沉入了西山的一片树林中,不见了踪影,他又造了一个“杳”字来表示。
天已经黑了下来,但仓颉造字的热情并未消减,他又乘兴造了两个会意字。哪两个字呢?一个是与“高”的意思相反的字。仓颉想,人不高,身子就短,他就来了点夸张,用“一寸高的身子”会意成了“射”,是应该读作ai的,这个字是造得既表意准确又形象生动。接着他又造表示把箭放出去意思的字。箭当然是“矢”了,“放”该如何表达呢?他选用了“委”,妇女把收获的庄稼捧上头顶,自然是要用力地抛掷出去了。于是他就造出了“矮”字,应该是读作she。
仓颉造完了这七个字,叫助手把它们一一地刻在了龟板上,还得把这些字的意思和读音教给助手,一直要等到助手把这些字的意思和读音完全掌握住了,仓颉才敢让助手拿着这些字到各个部落去宣布。可这个时候,助手有些心不在焉,为啥呢?因他妻子早晨嘱咐过他,说今天家里有事,叫他早一点回家,助手心里就总惦着快些回家的事。而仓颉今天造字太劳累了,此时己疲倦得上眼碰下眼,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儿。助手把自己掌握到的七个字的读音和意义向仓颉复述了一遍,见仓颉眯着眼点头,以为“造字圣人”认可了,他就拿着这一摞刻着字的龟板匆匆忙忙地回家去了,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向各部落宣布。谁知这一忙竟铸成了大错。
几个月后,黄帝又委派老人又找到仓颉,质问他造的“射”和“矮”这两个字是怎么一回事?仓颉觉得奇怪,就把他当初造这两个字的意思和读音向老人解释了一遍,老人也认为仓颉并没有错呀!可众人为什么却把“射”当作“矮”,而把“矮”又当作“射”来用了呢?仓颉叫来助手一问,助手吞吞吐吐地说自己就是这么记的,仓颉闭着眼点头示意了。仓颉长叹一声:“唉,那是我困了打了个盹儿啊!”
仓颉越来越老,身体也越来越差,他觉得自己能造字的时日不多了。一日,仓颉整理自己一生所造出的字,觉得每一个字都格外珍贵却又微不足道,又觉得黄帝给他的荣誉和地位都太高了,感到受之有愧。仓颉认为自己终究只是一介草民,所以就在“仓”上加了个草头为“苍(苍)”,这才有了后来“仓颉”、“苍颉”两种写法共存的情况。
第380篇、母狼与母亲的较量
七岁那年,和母亲住在蜀东那座叫白岩山的山脚下。母亲很难说是一个纯粹的女人,长着一副高大结实的身板,此外还有一双因长期艰苦劳作而长满老茧的手,挥刀砍柴时更像一个威猛无比的勇将,那时虽年幼,却也不喜欢母亲这种“粗鲁”的动作。
然而,这种看法,在那个冬日有雪的夜晚,在那个与狼对峙以命相搏的夜晚,我对母亲所有不好的看法全都悄然改变。
我家离学校将近十里地,上学必须经过一个叫虎子坡的地方,虎子坡方圆四里没有人烟,多是灌木丛和各种树木。每天上学,母亲总会把我送过虎子坡;每天放学,母亲总会来接我。
在接送我上下学的时候,母亲总会把那闪亮的砍刀带在身上。母亲说,虎子坡有狼。
在上学之前我一直没见过狼,我以为母亲怕我放学后在外贪玩不回家而故意用狼来吓唬我。直到那年冬天的那个周末,那个因贪玩忘了时间,母亲找到学校的周末,亲身经历证明了母亲的话是真的。那天,当母亲拉着我走到虎子坡的时候,月亮已升得老高。
那是冬季里少有的一个月夜,银色的月光倾泻在丛林和石间,四周积雪般一片明晃晃的白。树林昏暗斑驳的影子静静地投射在山岭上,四周出奇的静。
我不时地跟母亲讲在学校里的事情,我完全不相信虎子坡有狼。
走到虎子坡的深处,母亲握我的手越来越紧,并厉声告诫我不要出声。慑于母亲的威严,我再也不敢说话。然而,狼还是出现了。
月光下,虎子坡那片空阔地上四团莹莹的绿光,突然从一块大石头后跃了出来。我和母亲几乎是同时发现了那四团令人恐惧的绿光——那是狼!母亲立即伸手捂住我的嘴,怕我叫出声来。我们站在原地,紧盯着两条狼一前一后慢慢地向我们靠近,确切地说是一条母狼和一条尚幼的狼崽。在月光的照射下能明显地看出那是两条饥饿的狼,母狼像一只硕大的狗,狼崽紧紧地跟随在母狼的身后。
母亲紧紧地把我揽在怀里,我们屏住了呼吸,死盯着这一大一小两条饿狼。显然,这两条狼饿得忘了恐惧,它们似乎一点都不惧怕像男人一样强壮的母亲。一大一小两条狼在距我们不到5 米开外的地方蹲了下来,冒着绿火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母亲和我。
这是对母亲极端的挑畔,母亲愤怒了,抽出了砍刀,但一想到我,母亲并没有主动出击,抱我的手更紧了,握刀的手更加有力。母狼并没有因为母亲抽出刀而退却,反而竖起了身上的毛,摆出随时出击的姿势,仿佛要随时扑向我们,用它们的牙齿将母亲和我撕碎。狼崽慢慢地从母狼身后走了上来,和母狼站成一排,做出与它母亲相同的姿势,毫无疑问,它们是要把我们当作训练捕食的目标!
那一刻,空气凝固了,让人窒息,母亲瞪圆了双眼,手更紧地抓住了砍刀。
母亲感觉到我在颤抖,便用左手紧紧地揽着我的肩。我侧着头,畏惧的双眼盯着从没见过的狼,和小狼的勇猛相比,显然我只有被咬的份。
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母亲显得出奇的稳重与镇定,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把刀往外移了移,做好应对的准备。
砍刀因常年的磨砺而闪烁着慑人的青光,寒冷的青光随着刀的移动而不停地在树林里跳跃,杀气顿时充满了虎子坡。两条狼迅速地趴下前腿,身体弯成一个弓状,这是狼在进攻前的最后一个姿势。
母亲将刀高举在空中,一旦狼扑上来,她会像砍柴一样毫不犹豫地将它横空劈下!
那是战前的酝酿,人与狼的对峙,智慧和勇气的碰撞,在寒夜里成为不朽的雕塑。
母亲高举的右手在颤抖着,颤抖的手使得刀不停地摇晃,刺目的寒光一道道飞射而出,母亲试图用这种方法吓退饿狼,然而,这一道道刺目的寒光居然成了一种对狼的挑衅,一种战斗的召唤。
母狼突然长嗥一声,身子迅速腾空而起在空中划着一道长长的弧线向我们直扑过来。在 这紧急关头,母亲本能地将我朝后一推,同时一刀斜砍下去。没想到狡猾的母狼却是虚晃一招,它安全地落在离母亲两米远的地方,母亲一刀落空,而母狼在落地的一瞬间快速地朝后退了几米,又作出再次进攻的姿势。
就在母亲全神贯注对战母狼时,狼崽突然飞腾而出扑向母亲。母亲躲闪不及,一个趔趄,跌坐在地,狼崽正好扑倒在母亲的身上。狼崽张嘴就向母亲脖子咬去,一瞬间,也许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慌乱中母亲的左手掐住了狼崽的脖子——死死地掐住了狼崽的脖子。狼崽动弹不得,两只后爪不停地狂抓乱舞,母亲棉袄里的棉花被一团团地抓了出来。
母亲左手死命的摁住狼崽,右手去摸刚才掉在地上的砍刀。就在母亲的右手再次抓住砍刀的时候,母狼朝躲在一旁的我猛扑过来,我吓得大喊一声紧闭双眼。我感觉到母狼有力的前爪已按在了我的胸口和肩上,母狼嘴里喷出的热热的腥味已经钻进了我的颈窝。
在这关键时刻,母亲忽然悲怆地大吼一声,刀砍在狼崽的脖子上,刀割进皮肉的刺痛让狼崽也发出了一阵痛苦哀嚎。
奇迹发生了。
我忽然感觉贴近我颈窝、喷着腥味的狼嘴猛地离开了。我睁开双眼,看到仍压着我胸部的母狼正侧着头用喷着绿火的眼睛紧盯着母亲和小狼崽;母亲也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我和母狼。就像母狼用爪子压着我胸一样,母亲的砍刀也紧贴着狼崽的后颈,一条像墨线一样细的东西从刀柄上缓缓流下来——那是狼血!母亲没有再用力割入。
母亲用愤怒的眼睛死盯着母狼,那眼神却又隐含着无限的焦急。
母狼也是同样的死盯着母亲。双方都没有动,人与狼的对话开始了,母性的沟通在无助、寒冷的旷野中久久地持续。
事实上,无论是谁先动手,换来的都是丧子之痛。
空气凝重得使人害怕,我感觉相持了一个世纪,还是母狼先妥协了,母狼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放开我。先前高耸着的狼毛慢慢地软了下去,那闪着绿光的眼眸居然闪过一丝我只有从母亲眼中才能读到的情感!
母亲读懂了母狼的举动,刀也慢慢地从狼崽脖子上滑了下来,她将狼崽使劲往远处一抛,母狼马上撒腿奔了过去,对着狼崽又闻又舔。母亲也以从没有过的速度向我跑来,紧紧将我揽人怀中,但仍没忘将砍刀紧紧地握在手里。
母狼和狼崽没有再次进攻,像是在遵守某个约定,它们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我们,然后一声长嗥,朝幽暗的丛林中跑去。
母亲背起我,一只手托着我的屁股,一只手提着砍刀飞快地朝家跑去。
第381篇、王子献桃
刘邦得了天下以后,一次宴请自己的老丈人吕太公,叫所有的王子都来相陪。席间,太公去方便,发现墙角花园到处是咬了一口就丢弃的点心馃子,厕所里竟然还有一张擦过屁股的面饼。太公知道这是王子们做的“好事”,不由连连皱眉。
太公回到席上,就对刘邦说:“今日席上之物,都是天下奇珍,只可惜有一样东西,皇上却吃不到,那就是老家沛县的桃。”
刘邦一想,对呀,从沛县到这里两千里地,中间多山多水,就算三十里一换马,昼夜不停,最快也得四天,可桃熟三日即烂,还不能磕着碰着,要想吃老家的桃,还真难办。想到这里,刘邦连连点头说:“还真是!想不到朕有了天下,反倒连家乡的桃都吃不上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邦的几个王子在一边听了,嘀咕一阵,到宴席结束,太子刘盈站起来说:“儿臣不才,想于半月后还席,请父皇和太公赏脸。”刘邦和太公都答应了。
半月之后,刘邦和太公如期赴宴。太子见人已到齐,一拍手,只听一声号子,八个家人抬着一个直径4米的大盘子进来,盘子上竟然放了一整棵桃树,上面桃子密密匝匝,白里透红,红里透香,树叶儿片片鲜活,连个打卷儿的都没有。
王子们齐声说:“请皇上和太公品尝沛县桃!”
刘邦摘下一个一尝,果真是久违的故乡桃啊,顿时高兴得哈哈大笑。太公也在一旁赞道:“王子们听说皇上想吃家乡桃,不远千里运来,这份孝心真是难得,陛下还不重赏?”
刘邦吩咐每人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这酒直吃到掌灯才散,临走,刘邦对王子们说:“把这桃树栽起来,明年还有桃吃。”
谁知刘邦一走,太公冷不防抽出卫士的佩刀,只一挥,把桃树拦腰砍断,树头轰然倒地。
王子们大惊失色:这树是皇上特别吩咐要栽上的啊!太公把手一招,说:“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王子们一看,只见树心黑如木炭,轻轻一抠,就抠下一块来。这下王子们都愣住了:“怎么会这样?”
太公说:“不止树干黑了,树根也烂了。”叫人用水把树根上的土冲去,王子们凑过去一看,果然,树根全烂了。太公捻须问道:“你们是从水路运过来的,一路不停浇水,我说的可对?”王子们连连点头。
太公说:“刨树难免伤根,伤根则养分不够。可是你们一路浇水,桃枝无知,还以为养分充足,可着劲儿疯长,结果就是储备用光,元气耗尽,心黑根烂,神仙也救不活。”
王子们岂能听不出这是说他们?可他们骄纵惯了,所以狡辩道:“沛县桃树多得是,再运1000棵也不碍事。”
太公把脸一沉:“这一路都是逆水,运这一棵,光给你们拉过纤的民夫可能就不下1000人吧?”王子们一听,这才明白:噢,这种运法儿老头儿早就知道!皇上最恨扰民,要知道一棵桃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赏的只怕不会是锦缎百匹,而是皮鞭百下了。想到这儿,脸都吓白了,赶紧跪下认错。
太公见他们认了错,就把话锋一转:“你们不远千里把桃给皇上运来,孝心也十分可嘉。可是皇上明年再要桃吃怎么办呢?这桃枝还没坏,不如你们每人折几枝去,接在本地桃树上,要是能活,这关不就过了吗?”
王子们一想,只能这样了,立即花重金请巧匠,趁早接上。在树旁搭了篷,昼夜照看。只有三王子刘恒,拿回树枝往土里一埋,照样喝酒看戏。
接上的枝子当时就死了一部分,剩下的当时看着活了,可是一下雨,接口出了胶,也死了。王子们不敢扰民再运,只好寄希望第二年皇上忘了这回事儿。
谁知刘邦的记性好得很,第二年准时要桃。兄弟们正为难,忽然三王子刘恒说:“那棵桃树水土不服,今年只结了两颗。”他把桃献上,刘邦和太公一尝,和沛县桃虽然有些差距,但也还过得去。
王子们松了一口气,出来正擦着冷汗,太公也出来了,问刘恒:“他们的都没接活,你是怎么弄的?”
刘恒说:“他们是拿回去就接,我是第二年春天才接的。”
“你为什么要第二年春天才接呢?”
“我听了太公教诲,知道这些桃枝靠着老树,生活奢侈骄纵,不知世事艰辛,猛然被折,接在别的树上,一定很不习惯。所以孙儿就把它们埋在土里,让它们先过一段苦日子,同时等待时机。到了春天,这些埋着的桃枝已习惯了土里熬命,接到别的树上反会觉得幸福无比,加上春天正是万物萌发的好时机,也就活了,当年还结了果。”
太公听了点头,说:“孺子可教,你今后必能成一番大业。”
后来,刘恒把自己当成桃枝,主动要求到偏远的边疆锻炼,体察民情,从而躲过吕氏之乱,即位成为孝文帝,开创了历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
第382篇、极乐诱惑
最近一段时间,苏巍巍非常痴迷一家叫做苏达维尔的酒吧,不仅苏巍巍如此,他的同事陆军也几乎天天去这家酒吧喝酒。每到夜里12点,苏达维尔酒吧里就会挑选出一位幸运的顾客,由酒吧老板亲自献上一杯经特殊工艺自酿的葡萄酒。喝过的人都说妙不可言,一生中能喝上一杯这样的酒,就算马上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这些话对苏巍巍的诱惑很大,可惜这种幸运一直没有降临到他头上。
这天苏巍巍带了很多同事来到苏达维尔酒吧,人多机会大,他已经事先和同事们打过招呼,无论是谁得到那杯酒,他都要与其分享半杯。这天直到凌晨一点,苏巍巍的希望再次落空。微醺中,他身边的一个陌生女人提醒说,凡是喝过那杯葡萄酒的人,都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再也没见到。诱惑越大,危险就会越大。苏巍巍笑着说:“凡是来苏达维尔酒吧的人,都是来找刺激的,如果生活中没有了激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陌生女人诡异一笑:“看你这么执着,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只能相信一个人——那就是你自己。”说完,陌生女人就像幽灵一样,在昏暗的苏达维尔酒吧里左转右闪,很快从苏巍巍的视线里消失了。
在苏达维尔酒吧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人,对于陌生女人的言行,苏巍巍只是一笑了之。
苏巍巍无精打采地回到家,冲了凉,倒头就睡到了床上。接连几天的疲倦一起涌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阵阵冷风将苏巍巍吹醒,迷迷糊糊中,他猜想这阵冷风从何而来?门窗和空调都关着,难道是幻觉?他睡觉的时候有不关灯的习惯,此刻,他强睁开双眼,猛然间看到距离他不远的落地窗帘被风吹起,在那窗帘下面,竟然露出了一个人的腿,脚上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格外引人注目。
顿时,苏巍巍睡意全消,大喝一声:“谁?”窗帘后的人听到叫声后,双腿轻轻向上一提,便没了踪迹。紧接着,传来了“咚”的一声,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一直寂静无声。
苏巍巍惊出了一身冷汗,猜想或许是窃贼入室。他见窗帘后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就壮着胆子走了过去,猛地掀开窗帘,却见后面空无一物,只有一扇窗户大开着,不断地涌入冷风。苏巍巍又向窗外望去,小区内黑漆漆一片,哪儿有半点人影。
苏巍巍的家就在二楼,看来窃贼的身手了得,被惊着后,竟然从窗台上一跃而下逃走了。苏巍巍感到奇怪,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会有人穿绣花鞋,从露出的那半截腿来判断,对方像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
极乐诱惑(2)
被女窃贼这么一搅,苏巍巍没了睡意.关好窗户,又去其他房间检查了一遍,确信没有丢失任何物品后,才坐到沙发上开始抽闷烟。等苏巍巍再次有了困意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早上6点多,今天还有几个重要的会议,苏巍巍不能缺席,眼下只好强打精神,简单吃了点早餐就匆匆出了家门。
刚走到小区里,就听到周围的邻居议论说,昨天晚上有好几户人家被盗,现在警察正在小区里调查。苏巍巍吃了一惊,看看旁边停着的警车,想起了昨晚那个像幽灵一样的身影,看来那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一夜之间竟能连偷几家。思考片刻,苏巍巍决定把昨晚看到的情形向警方反映一下,说不定他的线索能帮助警方及时破案。
苏巍巍很快找到了办案的警察,把昨晚看到的一切都详细地说了一遍,一位名叫沈力的警官把他所说的一一记录在案,还询问他是否丢失了物品,苏巍巍摇摇头,最后沈警官和他互留了联系电话,他这才匆忙向公司赶去。
在公司里整整忙了一天,到傍晚时分,苏巍巍已经疲惫不堪,在外面吃了点快餐,便打车回家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回到家中刚脱下衣服,不经意间发现沙发旁边有一个黑色的旅行包,里面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东西。最让他心惊的是,在离旅行包不远的地方,赫然有一只粉红色的绣花鞋,上面红彤彤的牡丹花格外刺目。
苏巍巍紧张地来回张望,但却不敢确定家中是否有人。想到那窃贼是个女人,苏巍巍不禁放开了胆子,每间屋子都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人的影子,这才松了口气。那只黑色的旅行包对苏巍巍的诱惑很大,他一直在猜里面放着什么东西,是那个窃贼故意留给他的?为什么还要把一只绣花鞋留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静下心来细想一番,苏巍巍越来越感到心惊肉跳。他清楚地记得,今天早晨离开家时,家中并没有那个黑色的旅行包和绣花鞋,也就是说,那个女贼是在今天白天再次进到了他的家中。刚才他检查房间的时候,特别留意门锁的情况,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看来那个女贼真是了不得,出入他的家竟是如此轻松。
思前想后,苏巍巍决定先打开那个旅行包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很快,旅行包被打开,里面除了大量的现金外,就是手表、首饰等贵重物品,毫无疑问,这个旅行包一定是那个女窃贼所遗留的。但这也太离奇了,她怎么会把这么丰盛的“成果”轻易地留给他呢?想来想去,苏巍巍得不到答案,于是,他拨通了沈警官的电话。
沈警官得知情况后,带了个同事迅速赶了过来,他们仔细地看了一遍那包赃物,沈警官颇为肯定地说:“这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是上午失主所报的失窃物品。”苏巍巍忍不住问:“这些赃物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家中?”沈警官笑了笑说:“昨晚你惊动了窃贼,她来不及拿上东西就跑掉了。”苏巍巍摇摇头说:“绝对不可能,昨晚那个窃贼逃跑时,明明穿着一双绣花鞋,不管她怎么跑,其中的一只也不会掉到我家客厅里。还有,我记得很清楚,今天早晨,沙发旁绝对没有这个旅行包。”
极乐诱惑(3)
沈警官陷入了沉思,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忽然抬起头说:“对了,今天下午我给你打电话,想询问一下昨晚的具体情况,你却一直关着手机。周围的邻居说出你家的地址,我们就上来敲了半天门,估计敲门的时候,那个窃贼就在你家,她再次受到了惊吓,才慌忙逃窜。”苏巍巍还是疑惑地问:“这也不太可能,我家的门窗完好,她是怎么逃出去的?”沈警官再次变得沉默,随后他掏出手机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求加派人手,要仔细勘察现场。
此时的苏巍巍实在太累了,他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但那可恶的窃贼对他家却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太不安全了,于是他向沈警官提出,他们留下来勘察,自己去外面的酒店过一夜。沈警官点头答应,接着问他家中是否丢了物品,苏巍巍肯定地说没有。沈警官又问了一遍:“肯定吗?”苏巍巍点点头,笑着说:“赃物都在这里,她再偷也出不了我的家里。”沈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问。
苏巍巍去酒店开了房间,一觉睡到天亮。刚起床就给沈警官打了个电话,询问有没有进展,沈警官说,已经勘察完毕,并没有线索,现在他家有人专门蹲守,以防窃贼再次出现。苏巍巍也不愿去多想,直接去了公司。
晚上回到家,苏巍巍见一个陌生的警察在他家里蹲守,简单地聊了几句后,苏巍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问。正想着今晚去不去苏达维尔酒吧,忽然听到外面的门响了一声,好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开门一看,正是那位沈警官。还没等他开口,沈警官迎了上来,问道:“苏巍巍,你确定家里真的没有丢失东西吗?”苏巍巍一头雾水地说:“这房子是我租的,家里除了……除了一张信用卡外,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沈警官脸上似笑非笑,紧盯着苏巍巍问:”或许有一件你意想不到的东西,那件东西关系着你一生的幸福,差点让那个窃贼给毁掉了。”
苏巍巍瞪大了眼睛:“真是越说越糊涂,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沈警官从手提袋中拿出了一件精美的包装盒,笑着说:“这是你女朋友贺菲菲昨天刚刚送给你的礼物,你还没有看到就被那窃贼偷去了。贺菲菲刚才来警察局认领了这件东西,并委托我们转交给你。”
苏巍巍和贺菲菲原本是一对恋人,两人在一起相恋了三年,由于性格原因,感情渐渐变淡。就在半年前,贺菲菲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整天神情恍惚,说话支支吾吾,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敢面对苏巍巍的眼睛。更荒唐的是,她整天说鬼魂神怪之类的话题,让苏巍巍根本无法接受。苏巍巍几次提出要带她去医院检查,都遭到贺菲菲的强烈反对。直到有一天,苏巍巍忽然接到贺菲菲的求救电话,等他赶到时,惊恐地发现贺菲菲身上伤痕累累,便赶忙将她送往医院。医生说再晚来几分钟,恐怕性命不保。苏巍巍想要了解真相,毕竟两人深爱过对方,但遭到了贺菲菲父母的拒绝。
极乐诱惑(4)
等到贺菲菲的伤势逐渐好转时,贺菲菲突然对苏巍巍说:“亲爱的巍巍,将来,我会送给你一件礼物,这件礼物在关键的对候一定会救你一命。”在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的第二天,贺菲菲就连同她的家人一起消失了。苏巍巍为此难过了好一阵子,他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贺菲菲。
而眼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的贺菲菲突然很蹊跷地送他一件礼物,难道是想要恢复以前的关系?这种可能性不大,苏巍巍了解贺菲菲的性格。那就是真的想送他一件保命的礼物?可他和别人无冤无仇,是谁想要害他?而贺菲菲一直有他房间的钥匙,难道她和盗窃案有关?还是先打开这件礼物看一看再说。
正当苏巍巍要打开那件礼物时,陆军给他打来了电话,邀他一起去苏达维尔酒吧喝一杯。苏达维尔酒吧吸引顾客的不仅仅是那杯自酿的葡萄酒,还有经营酒吧的那对夫妇。夫妇俩男的高大英俊,风流倜傥;女的容貌秀美,性感妩媚。两人都有各自的朋友圈,他们每天都和那些异性朋友们打情骂俏,奇怪的是,夫妻俩好像并不在意对方的轻浮举动。
陆军就是被老板娘凤姐的外表迷住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在人不在酒,所以他去苏达维尔酒吧的频率比苏巍巍还要频繁。而苏巍巍恰恰相反,他的目的在酒不在人。
苏巍巍见沈警官在旁边一直紧盯着他,他不想让警察再牵缠到贺菲菲的事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礼物也没有看就匆匆赶到了苏达维尔酒吧。走时,沈警官告诉他,已经不需要蹲守了,要把人撤走。
苏达维尔酒吧内依旧爆满,苏巍巍一进去,很快就发现陆军正和老板娘说说笑笑,眼神里明显地流露出一种欲望,老板娘似乎十分迎合,满脸媚笑地紧靠在陆军的身边。苏巍巍心里在笑,看来他和陆军今晚的目的都能达到。之所以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今晚带着必胜的信心。
根据前一段时间的观察,苏巍巍在苏达维尔酒吧里发现了一个秘密,如果前一天的幸运儿是个男人,那么第二天的幸运儿必定是个女人,而且所有的幸运儿都是当晚苏达维尔酒吧里最帅最靓的男女。苏巍巍知道,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如果想要喝到那杯酒,就必须在这上面做文章。
很快,苏巍巍从陆军的口中得知,昨晚的幸运儿是个男人,这更加坚定了他此前的猜想,因为前天晚上他就在现场,那个幸运儿是个美到令人窒息的女人。想到这里,苏巍巍向四周放日艮望去。苏达维尔酒吧里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来回扫视了几遍后,苏巍巍将目光放在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身上。那女孩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身材都那么完美,美到令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会心动。苏巍巍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向女孩走去。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他发现女孩对他并没有反感,便直奔主题道:“我感觉你就是今晚的幸运儿,但想要喝到美酒就要付出代价,可那代价不是你这么漂亮的女孩能承受的,所以我想替你承担那代价。”
极乐诱惑(5)
女孩轻蔑地笑了笑:“这间酒吧的名字叫‘苏达维尔’,来这里的人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寻找刺激,所以我不会轻易地错过。”苏巍巍早有心理准备,淡淡地笑着说:“但你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大,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让你这个世间少有的大美人从此消失。”女孩呵呵一笑,一双美目盯在苏巍巍的脸上,诱惑地问:“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苏巍巍大胆地迎着女孩的眼神:“从古到今,冒险的事都应该是男人去做。你难道没有听说吗?在苏达维尔酒吧里,凡是喝到那杯美酒的人几乎都消失了。诱惑越大,背后的风险也就会越大。我作为男人,有责任保护你这样的美女不受到伤害,如果我确定没有风险,我会和你分享那份快乐。”
女孩疑惑地问:“你怎么能够确定今晚的幸运儿就是我?”苏巍巍笑道:“因为你是今晚苏达维尔酒吧里最美的女人。”这句话的杀伤力很大,女孩沉思了片刻,抬起头说:“你需要我做什么?”苏巍巍的内心一阵轻松:“很简单,把你手中的号牌和我的号牌交换一下。”女孩犹豫了一下,将手腕上的号牌摘下递给了苏巍巍,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诡异,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很有眼力,但希望你不要后悔。”
苏达维尔酒吧里每晚产生的幸运儿就是通过号牌来决定的,每位顾客进到苏达维尔洒吧时,服务生就会给他们一个号牌,上面有一个数字,到凌晨时分,苏达维尔酒吧里会摇奖,如果摇出的数字和哪位顾客手中号牌的数字相同,那么那位顾客就是幸运儿。
相互交换号牌后,苏巍巍又和女孩闲聊了一阵,得知女孩叫林姗姗,开着一家公司,具体是什么行业,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很快到了凌晨,苏巍巍的内心越来越激动。这时,陆军走了过来,一脸的苦瓜相,瞟了一眼旁边的林姗姗,小声冲着苏巍巍酸溜溜地说:“看来还是你今晚有收获。”苏巍巍假装一愣:“刚才我见你们聊得挺火热,难道没戏?”陆军垂着头,沮丧地说:“关键的时候她没给我机会。”苏巍巍正要安慰,只见苏达维尔酒吧里的灯光一暗,他知道到了摇奖的时刻,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主持人说出的号码竟然是他没有交换时的号牌号码。
林姗姗冲苏巍巍耸耸肩,扬了扬手中的号牌,意思是在说:谢谢你把机会让给我。苏巍巍表面上很无奈,心里却在想,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
苏达维尔酒吧里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林姗姗,只见她春风得意地走向主持人,正当主持人要宣布时,苏巍巍忽然大喊了一声:“慢!”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苏巍巍。只见他笑嘻嘻地走到主持人身旁,举起手中的号牌说:“我拿的、这个才是真号牌,刚才的那个美女涉嫌造假。”
极乐诱惑(6)
原来,苏巍巍早有准备。在他识破了幸运儿的规律后,又做了另一手准备,将所有的号牌都仿制了一套,因为号牌只有纽扣那么大,所以携带方面不会被别人发现。刚才他和林姗姗交换的号牌是仿制的那一枚,可见苏巍巍为了喝到那杯酒,是多么的用心良苦。
经过验证后,苏巍巍终于成了今晚的幸运儿,风姐亲自端着一杯美酒走到他面前,而林姗姗也没有离开,只是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那笑容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苏巍巍正沉醉在兴奋中,根本没有发觉林姗姗异样的笑容。
苏巍巍接过酒杯细细品尝,那种美妙的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达,让他在瞬间飘飘欲仙,越品尝那感觉越强烈。苏巍巍想,这里的美酒真是名不虚传,付出那么多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在苏巍巍自我陶醉时,风姐轻轻在他耳边说:“跟我来。”苏巍巍丝毫没有犹豫,跟着凤姐走到了一间隐秘的房间。房间很小,却很精致,每一处都展现出了浓浓的暧昧感。一进入房间,凤姐就缓缓脱去外衣,用妩媚的眼神看着苏巍巍说:“在男人眼里,除了美酒,还有佳人,今晚你可以全部拥有,这间苏达维尔酒吧不会让每一个幸运儿失望。”
美酒带给苏巍巍的感觉渐渐消退,眼下又有一个美到极点的成熟少妇在引诱他,但一想到凤姐的丈夫就在外边,苏巍巍忙将话题转移:“为了这杯美酒,我付出很多。”凤姐放肆地将手伸进苏巍巍的裤兜,缓缓地蠕动了一番后,掏出了一大把号牌,笑着说:“我知道你做了手脚。说实话,我喜欢英俊的男人,更喜欢英俊又聪明的男人,你属于后者。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我和我丈夫的信仰就是,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我话中的含义。”说着,凤姐再次紧紧地靠向苏巍巍,用丰满的胸部开始摩擦他的手臂。苏巍巍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但是,他至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当苏巍巍将风姐轻轻推开时,凤姐并不惊讶,马上就恢复了常态:“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我,你是第二个,我更喜欢这样的男人,所以我想和你做~笔交易。”“什么交易?”苏巍巍紧闭双目,他知道凤姐如果继续诱惑,他终将把持不住。
凤姐淡淡地说:“在这座城市中,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事情我都能够解决。如果你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事成之后,我想你应该知道拿什么来和我做交易。”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语言,苏巍巍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反感,或许是这种直率要比某些人内心的龌龊好得多。苏巍巍点点头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知道如何去做。说完,苏巍巍低着头想尽快离开,刚走到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我听说在这间苏达维尔酒吧里,凡是喝过美酒的人都会消失。你说,我会消失吗?”
极乐诱惑(7)
凤姐微微一笑:“有些快乐,对于某些人来说,一生只有一次也就足够了。而你却还没有享受到那种快乐,一定不会消失,但……”凤姐没有把话说完,冲着苏巍巍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苏巍巍读不懂那种笑容,也没有再问,转身离开了房间。
从苏达维尔酒吧里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苏巍巍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想起这些天来,自己为了那杯美酒,可谓费尽心机,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苏巍巍不禁一阵苦笑,心想,自己到了哪个年龄段,才会后悔刚才拒绝了凤姐的诱惑?
正想着,忽然一辆火红色的轿车停在了苏巍巍面前,车上有位绝色佳人在冲他微笑,不用说,那位佳人就是林姗姗。苏巍巍没有犹豫,直接上了车。林姗姗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一样刺激?”苏巍巍脸一红:“的确很刺激,不过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林姗姗斜着眼看了看苏巍巍,说:“看不出来你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面对那么大的诱惑都能把持住。”
听到这话,苏巍巍心中一惊,忙问:“你怎么知道刚才有人诱惑我?”林姗姗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调整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在那种地方,除了美酒佳人,还能有什么让人感觉刺激的事情呢?”苏巍巍问:“你现在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林姗姗笑着说:“去一个真正能让你感到刺激的地方。”
联想到林姗姗的话,苏巍巍不寒而栗,难道林姗姗说的都是事实
汽车一路狂奔,过了大约20分钟,终于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建筑物前。苏巍巍下车一看,不禁吃了一晾,原来他们来到了一个蔬菜肉蛋批发市场。才凌晨3点多,里面的人已经是忙得热火朝天,各种异味扑鼻而来,让刚从灯红酒绿中走出的苏巍巍产生了一种错觉。刚才他在车上已经有准备,如果林姗姗带他去一个更有情调的地方,他是决不会错过的,看来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林姗姗依旧一脸笑意:“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公司,还不错吧?”苏巍巍苦笑着点点头,跟着林姗姗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的面积不是很大但很整洁,刚一落座,林姗姗就为他冲了一杯咖啡,一脸坏笑地说:“看你的样子很失望,你一定对我刚才说的话不太相信。先喝一杯咖啡醒一醒脑子。放心,我说话算话,过一会儿一定会让你看到刺激的一幕,保证你终身难忘。”
苏巍巍慢慢地品着咖啡,不知道林姗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脑子里却想着贺菲菲究竟会给他什么样的礼物。这才是他眼下最想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想喝完咖啡后,就找个借口离开这里。林姗姗一直站在窗前,默默地望着窗外忙碌的人群,好像忘了还有苏巍巍这个客人的存在。
极乐诱惑(8)
苏巍巍品完咖啡,起身走到林姗姗身边,本想和她告别,林姗姗却先开了口:“你看菜市场卖菜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很美?”说完,她的手指向了不远处。苏巍巍顺着林姗姗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卖菜的摊位上,一个女孩正忙碌地整理着各种蔬菜。那女孩面色黝黑,一身很土的打扮,苏巍巍仔细回忆了半天,对那女孩也没有印象。
这时,林姗姗凑到苏巍巍耳边轻轻地说:“那女孩可了不得,她是这个市场里出了名的‘差不厘’,说一斤就是一斤,说两斤就是两斤,几乎分毫不差。”苏巍巍笑了笑:“难道你只是想让我看她表演‘差不厘’?”林姗姗诡异一笑:“当然不是,你只看到了她的上半身,如果你看到她的下半身的话,还会发现她有一项不错的手艺。”
柜台挡住了女孩的下半身,苏巍巍看不出结果,不禁问道:“她有什么手艺?”林姗姗斜眼看着苏巍巍说:“她最擅长绣花,而且她做的绣花鞋,在他们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苏巍巍在一瞬间想起了那晚在窗帘下的那双绣花鞋,不由大惊失色,脱口问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为什么要三番五次闯入我的家?”
林姗姗悠然笑道:“古代读书人有句名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恰巧你们家就有那样一本书,所以才吸引了那个女孩去光顾。”苏巍巍怒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但你们也太无法无天了!”林姗姗一脸平静地说:“如果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做,你一定会站到我们这边。这件事原本和你无关,但你在苏达维尔酒吧里非要耍小聪明,喝了那杯你本不该喝的美酒,导致你会惹上很多麻烦。”苏巍巍冷笑一声:“你不怕我去警察局揭发你吗?”林姗姗笑着说:“这只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如果你去揭发,怕是会连累了你的好朋友冯文博,他可不是盗窃那么简单。”
苏巍巍一惊,这件事怎么会和冯文博扯上关系?他不知林姗姗的话是真是假,但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苏巍巍深知了解得越多就会越危险的道理,于是干脆装起了糊涂:“刚才发生了很多刺激的事情,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现在就想离开。”林姗姗笑了笑,既不拒绝,也不相送,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盯着苏巍巍。苏巍巍不再犹豫,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在回家的路上,苏巍巍回忆起了他的好友冯文博。冯文博是苏巍巍的高中同学,多年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冯文博家中世代行医,在当地颇有名气,他从一所医学院毕业后,就回来经营家族中的一家药店。冯文博经常要去郊外的一片几乎原始的山林中采药,他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深知一个人在山林中的危险性,就灵机一动,在网上自发组织了一个驴友探险队,号召网友去原始山林中探险。一时间不少网友纷纷响应,冯文博凭着他在野外的经验,带领众网友进行了十几次探险,双方皆大欢喜。而在新药的研发过程中,冯文博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药店赚取了大笔的收益。
极乐诱惑(9)
然而事情总有让人无法想象的时候,在一次探险中,冯文博竟然发现了一座隐藏于深山中的古寺,更惊奇的是古寺里竟然还有僧人。和寺中高僧几次交谈后,冯文博竟然产生了留在寺中的念头,亲朋好友轮番劝阻都无济于事。而在冯文博决定去古寺的前一天,突然去了一趟苏巍巍的家,让他保管好一本书,是关于医药方面的,并给了他一个手机号码,说如果遇到紧急情况,可以拨打那个号码。对于冯文博的奇怪举动,苏巍巍猜想了好长时间也得不到答案。
刚才林姗姗提到了那本书,苏巍巍隐约觉察到和冯文博有关,他故意装作不知内情,但林姗姗直接把话挑明了,他不能再装下去。冯文博绝不会平白无故地交给他那本书,但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他不得而知。
想着想着,苏巍巍回到了家。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想看一看贺菲菲送给他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包装盒就在沙发上,苏巍巍轻轻地捧起,退去了外面的包装,里面装着的竟然也是一本书。当苏巍巍看清楚书名时,不禁皱起了眉头,书名是《美体瑜伽》。苏巍巍清楚地记得,这本书是他和贺菲菲热恋时,贺菲菲送给他的,后来他随手便放在了书架上。现在,这本书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包装盒内?
苏巍巍迅速站起身去书架上找,找了几遍也没有找到,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冯文博留给他的那本书也不见了踪迹。昨晚走的时候明明还在,难道又有人进过他的房间?两本书都是贺菲菲拿走的吗?她有房间的钥匙,而她为什么又重新包装了一下,把那本《美体瑜伽》再次送给他?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含义,苏巍巍想不明白,决定天亮后把那本书再细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出隐藏在其中的秘密。
眼下苏巍巍最需要的是休息,去浴室冲了个凉,他就光着身子走向卧室。刚一推开门,猛地发现床上好像有一团黑影,一瞬间把他的困意冲到了九霄云外,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那黑影开了口:“不听我把话说完,你是逃不掉的,必须要面对。”是林姗姗的声音,这个女人变得越来越像幽灵!
苏巍巍顾不上惊讶,忙在客厅穿上了衣服。等他穿好后,林姗姗缓缓走了出来。苏巍巍被弄得无可奈何,苦笑一声:“你说吧,我一定会听你把话说完,但我有一个条件,等你说完了就赶快离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关于盗窃的事情,我们这里的居民也没有遭受到财产上的损失,所以我不会去揭发你们。”
林姗姗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沙发上,笑着说:“人太聪明了,看来未必是件好事。冯文博算来算去,把他自己算进了深山中。表面上是一种冲动的行为,实际上是为了逃避一场杀身之祸。他临走还不忘拉上你这个好朋友,因为他觉得你很聪明,可以保护好他留给你的东西。而你也的确很聪明,昨晚打乱了我的计划,喝到了那杯你并不该喝到的美酒,也就卷进了这场不可避免的是非之中。”
极乐诱惑(10)
苏巍巍坐到了林姗姗对面,紧闭双目,不发一言。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林姗姗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都不去理会,尤其是关于冯文博的,他相信自己的这个朋友有足够的智慧,能处理好很多麻烦。不过他也很好奇,想看看林姗姗究竟想告诉他什么。
林姗姗又开口道:“冯文博在医药方面是个天才,如果是造福病人也算是积德行善,可他偏偏和凤姐搅在了一起,祸害人间。你一定会很奇怪,在那间苏达维尔酒吧里喝过美酒的人为什么都会消失?实话告诉你,他们是中了凤姐夫妇的圈套,在消失的那群人中,也包括你的前女友贺菲菲。”
听到这些话,苏巍巍心中起伏不定,林姗姗对他真是太了解了,连贺菲菲是他的前女友都知道,她说的话可信度如何?很明显,小区内发生的离奇盗窃案就是林姗姗一手策划的,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而林姗姗对他的生活和朋友圈几乎了如指掌,他却并不认识对方,苏巍巍把握不准,只能继续闭眼倾听。
林姗姗接着说:“你是否还记得,在苏达维尔酒吧里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提醒你,不要搅进这件事情中?你却一意孤行,破坏了我的计划。你或许已经注意到,苏达维尔酒吧里每晚都会挑选一些特别漂亮的男女成为幸运儿喝一杯自酿美酒。问题就出在那杯酒上,那就是冯文博专门为苏达维尔酒吧配制的酒。这种酒里面放了很多特殊的原料,喝过的人都会被迷惑,精神会出现异常,完全受凤姐夫妇的控制,干出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的甚至被弄到了国外,受到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而凤姐夫妇从中赚取了惊人的财富。”
苏巍巍的身体微微地抖了抖,因为他清晰地想起,在半年多前,贺菲菲的精神的确出了问题,而且行为异常反常。难道她喝过那杯葡萄酒后,真的被凤姐夫妇控制了?但自己也喝了那杯葡萄酒,为什么没有出现反常的情形呢?
林姗姗似乎看出了苏巍巍心中的疑惑,冷笑着说:“凤姐夫妇这件事情做得很隐秘,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破绽。有些人他们也会放弃,就比如说你,给你造成一种假象,是为了麻痹更多的人。你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你需要知道的只是你的好友冯文博也参与了这件事,而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那些受到迫害的人。”
苏巍巍依旧紧闭双眼,心里却是波澜起伏,林姗姗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而她为什么要一手策划那场离奇的盗窃案呢?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姗姗不愧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对苏巍巍的内心把握得十分准确,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在苏巍巍的面前晃了晃,说:”关于盗窃的事情,我不能透露给你太多的信息,但我想,冯文博临走的时候,送给你的就是这本书。”
极乐诱惑(30)
苏巍巍问:“那另一本书又是怎么回事?”
冯文博说:“直到来到村子里时,凤姐终于得知了我们的秘密,不但把我和贺菲菲抓了起来,还残忍地对林姗姗下了杀手想嫁祸给我,而那本书也正是风姐一直没有杀我的原因。我告诉凤姐,我给她悄悄地下了一种毒药,只要我一死,她也活不长,而那解药就在那本《美体瑜伽》的第13页上,凤姐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就是想从你的身上得到那解药。她昨天把我和贺菲菲带到村子里,就是想让我们亲眼目睹她怎样用自己的智慧得到那解药,没想到孙大叔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把我们提前解救了出来。而小村里这—切,也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唯一的意外就是林姗姗为此丢了性命,这是我的疏忽,因为我实在不敢相信世上有这么残忍的姐姐。”
冯文博讲完这一切时,外面的天气已经变得格外晴朗。有的村民走出村外去通知警察,一切都向美好的方向靠拢。
萨冰冰还有一点不明白,问苏巍巍:“我很想知道当年孙大叔是怎样降了那鬼怪的?”苏巍巍笑着说:“哪有什么鬼怪。当年孙大福是和村里一个寡妇相好,为了他们晚上约会方便,才编造出了那鬼怪的事情。你想,村民们晚上都不敢出门,为他们提供了多好的空间啊。但这些却被冯文博发觉了,他想了一个坏主意,在那本书上涂满了泻药,可让孙大福受了几天苦,他不去除妖是行不通的啊……”
听苏巍巍说完,萨冰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是那么的久违了。
第383篇、滑铁卢战役中的“血色玫瑰”:走上战场的女兵
有人说:"战争让女人走开。"女性也向来都被视为战场上的弱者。然而战争是残酷的,真实的战争中并没有真正让女人走开。在古今中外的战争中,总能在刀光剑影或炮火纷飞的战场上看到她们柔弱的身影。在1815年的滑铁卢战场上,就有很多女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承载着战场的血腥和屠戮,其中不少人最终在战场上香消玉殒。而女性浴血疆场在整个拿破仑时代却非常普遍。在这场史诗般的战争中,这些女人成了众多传奇故事的主角,她们见证了滑铁卢战役的惨烈和悲壮。
走上战场的法国女人
1815年6月18日,拿破仑与反法联盟之间的大决战在滑铁卢正式拉开了序幕。在滑铁卢战场上,经常可以看到死难的女性,但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的芳名。战后第95来复枪团的志愿兵史密斯在战场上就曾经发现了一名已被死神带走的美丽姑娘,并将其就地埋葬。而史密斯唯一知道的就是--这是一位美丽的法国姑娘,而且肯定是在激烈的搏杀中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战场上。至于她是谁?为什么来战场?都成了永远无法解开的迷。
这名法国姑娘并不是滑铁卢战役中唯一的死难女性。英国军队仅仅在一次战斗间歇,就发现了两名死难的法国姑娘。英军第32步兵团亨利•罗斯上尉后来回忆道,"我看到了其中一名,她穿着淡黄色茄克上衣和裤子。她的头被子弹打穿了"。
没有人会知道,到底有多少法国女人跟随他们的爱人走上了战场,甚至最终永远地长眠在了那里。但是她们在战场出现却绝对不是偶然。1810年,当马赛纳元帅率兵入侵葡萄牙时,他的夫人同样穿着骑兵的制服,作为他的副官一直跟随在他的左右。然而不幸的是,马赛纳夫人的出现却给马赛纳率领的法国军队带来不尽的麻烦。她不仅分散了马赛纳的注意力,而且她与马赛纳的下属矛盾重重,造成了军心涣散和行动迟缓。战后,马赛纳也承认,"我最大的失误就是带女人上战场"。但在整个拿破仑时代,马赛纳夫人并不是唯一一个跟随丈夫走上前线的女性。
在法军中,每个团都允许有女性随军上战场。她们也同样身着军服(至少一部分是这样),主要充当医护人员或后勤人员。她们在团里的主要工作就是贩卖或护理。她们用手推车向战士们贩卖香烟、饮料和白酒,或是负责护理照顾伤员。随着战争的进行和战线的推进,一些女性不可避免地要穿越火线,一部分人因此或伤或亡。拿破仑卫队第一掷弹分队的护理员玛丽•鲍伊斯就是在滑铁卢战役中倒在了一枚炮弹的落点附近。
英军的"家属大军"
在英军中,虽然没有护理员之类的女性,但他们却有随军女家属。经常可以看到,这些随军女眷冒着横飞的弹雨赶往前线。许多士兵已经结婚,但是当时的英军每个连只允许四到六名军人携带女眷随军服役。一旦该团被派往前线,将有更多的女眷违规随军,在前线立即形成了庞大的、非官方的"家属大军"。
1815年6月16日,许多英军军官家属正在布鲁塞尔参加理查德公爵夫人举办的舞会。当时拿破仑刚刚发出入侵比利时的命令。法国传来的消息在舞会上引起了极大的混乱和恐慌。乔治亚娜夫人回忆道,"这是一个恐怖的晚上。当晚和朋友们道别后,许多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夏洛特•安小姐是居住在布鲁塞尔的英国人。她回忆起第二天早上的悲惨景象:"那是一个凄惨的离别场面。男人们被迫离开他们的妻子儿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许多士兵的脸上闪烁着心碎的泪花。一个可怜的男人,就在我家的窗下,一次又一次地跑回来,和他的妻子依依不舍地道别;他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不舍得松手。当他最后一次放下孩子的时候,毅然用衣袖擦干
了泪水,迅速赶回自己的队伍。部队已在皇家广场另一侧开始集结。许多士兵的妻子甚至也跟着自己的丈夫跑到了集结地。我看到一名英国年轻女士骑着马,默默地跟在自己的丈夫身后,一直到城外......." 而跟随威灵顿公爵前往滑铁卢前线的女人们,则大多不可幸免地成了战争的牺牲品。第28步兵团的一名军士受伤后,随他一起来的妻子在护送他离开战场时,不幸在凄厉的炮弹爆炸声中倒下了。战后打扫战场时,人们发现许多英军女眷的尸体,甚至一对母子同时被炮弹的爆炸所吞噬。 当惨烈的战役结束后,许多女人开始在尸山血海中里寻觅着他们亲人的遗体。痛苦到极致的她们,有些甚至还在机械麻木地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包扎着伤口,有些则轻吻自己亲人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或许她们同样告别的是已随亲人一起逝去的天伦之乐。在所有尸体都已被妥善安葬后,许多失去亲人的英国女人仍然在战场上伤心徘徊,悲痛欲绝之下,有的竟然到了疯狂的程度。或许久久不肯离开战场的女人们只是想再听听亲人往日的欢声笑语,以及上帝也会垂泪的悠扬挽歌......留守也煎熬 那些没上随同亲人走上战场的女人们,虽然少了战场上的伤痛,但是心灵上承受着更大的煎熬。 留守在布鲁塞尔,包括更北部的安德卫普港的军人妻女们,都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忍受着残酷的精神折磨。一名军官的妻子在得知自己丈夫阵亡的消息后,突然神情大变,在广场上一边漫无目的地游走,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我的丈夫没有死!他很快就会回来......"。留守后方的女人们,不但为自己亲人的生死殚精竭虑,就连前方的战况也同样牵肠挂肚,"他们的军队在战场上到底怎么样?战役进行的顺利吗?"。这样的问题也久久萦绕在她们心头。当然她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如果法军攻陷布鲁塞尔,她们将面临法军士兵的羞辱。 玛格达琳•兰斯夫人,就是那些在后方焦急等待丈夫从战场平安归来的典型代表。1815年4月4日,年轻美貌的玛格达琳嫁给了威灵顿公爵的副总军需官威廉姆•豪•兰斯上校。但是,当战争即将爆发时,玛格达琳迁往后方安德卫普躲避战火。在那里,不时传来威廉姆或已牺牲或还活着的种种谣言,令她整日为丈夫提心吊胆,身心饱受摧残。最终她得知自己的丈夫仍然活着,但却伤势严重。她立即赶到了丈夫身边,陪着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时光。6月26日,威廉姆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而到此时他们的婚姻还不满三个月。玛格达琳•兰斯后来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了一本非常著名的自传体小说《滑铁卢的一周》。英国著名小说家查尔斯•狄更斯读完她的作品后,动情地评价道:"如果我能活五十岁,从此时起直到我去逝,我肯定会经常梦见那些真实的场景。" 幸存者的记忆 前往滑铁卢的英国女人们,大多数都已消失在后人的记忆中,但是她们中的少数人,却永远被一些战争的幸存者们所刻骨缅怀。滑铁卢大战爆发后,第14步兵团军需官亚历山大•罗斯的妻子仍然与丈夫一起呆在前线。她的朋友力劝她离开战场,但她致死不愿,她希望能留在战场与丈夫并肩战斗,帮助照顾伤员。但最终她在丈夫的恳求下屈从了,撤退到了一座教堂的钟楼躲避。在那里,她真切地目睹了战争嗜血的本性和战场上女人的柔弱和坚强....... 参加滑铁卢战役的另一名有记录的女性是26岁的简妮•琼斯。她座落于威尔士的墓碑上写道:"她是第23皇家韦尔奇燧发枪团一名士兵的妻子。她在滑铁卢前线与丈夫并肩战斗了三天。" 滑铁卢战役的一些女性幸存者甚至活到了很大岁数。范& #8226;阿吉琳曾经是荷兰军队的一名随军女性,1889年她安度了自己95岁的生日。滑铁卢战役的最后一名见证人巴巴拉•姆恩直到1903年10月才去世,战后整整生活了88年。到滑铁卢战役爆发时,她还是个4岁的孩子。6月18日,她幸运地乘坐一辆马车穿越了战火纷飞的战场。她父亲是来复枪团的一名护旗士官,滑铁卢战役爆发后几个月因伤不治而离开了他的女儿。 从战火中幸存下来的往往是那些能够在逆境中坚持下来的人。但是滑铁卢战役中那些产妇们的命运更让人揪心,为了新生命,女性的坚强和母性的本能都发挥到了极致,其坚忍不拔的精神更是令人难以置信。第73步兵团的汤姆斯•迪肯少尉在6月16日的布拉斯战斗中因受伤而失踪。他的妻子玛莎当时已经身怀六甲,但是为了救自己的丈夫,她毅然挺着大肚子在弹片横飞的战场上整整寻找了一夜......,次日当她听说迪肯已被找到并转移至布鲁塞尔时,她又带着自己的三个孩子徒步赶往布鲁塞尔。在倾盆大雨中,她与三个孩子艰难地前行。风尘仆仆抵达布鲁塞尔后,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牵肠挂肚的丈夫。6月19日,经历艰苦跋涉后,她肚子里的女儿终于呱呱落地了,于是这个女孩有了一个特殊的名字:"滑铁卢•迪肯"。 无独有偶,另一对夫妇也有同样之举。第27步兵团的士兵彼得•麦克姆伦伤势非常严重,他的妻子在护送他撤离战场时,不幸也被炸弹夺去了一条腿。他们双双被送进了安德卫普医院,他的妻子忍受着伤痛的折磨产下了一名女婴。她的女儿因此也取名为"弗里德里克•麦克姆伦•滑铁卢"。 除了军人们的妻女,更让军人感谢的女人是战场上的医护女性们。第95来复枪团乔治•西蒙斯中尉在滑铁卢战役中身受重伤,但在护士的悉心护理下,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他回忆道:"自从我住进医院,我的主管护士竟然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十分钟。在起初的十天里,她几乎每天夜里都忙于照顾伤员,有时仅仅在我的枕边靠着休息一会儿。" 这场战争将成千上万的女人卷了进来。不管是身在火线,还是留守后方,她们都见证了滑铁卢战役的惨烈和悲壮。滑铁卢战役中形形色色的女人们,构成了拿破仑时代一道奇特的战争风景线,也是最凄惨的一束血色玫瑰,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古往今来任何战争中的女性角色。
第384篇、织女与魔鬼
一个魔鬼生活在丛林里,每当正月十五,魔鬼就从丛林里跑出来害人。久而久之,形成了这样一种情况:你家有猪、鸭、鱼、肉的,可以拿这来充数;如果你没东西给我吃,我就吃掉你。魔鬼以为人怕它,便除了正月十五,大年初一也来捣乱,吃人,把做团圆饭的鸡、猪、年糕,煎饼全吃了。
别人结婚,魔鬼去抢新娘来调戏;别人生孩子,它把孩子抢来吃。村民们苦不堪言,怨声怨道,敢恨不敢言。魔鬼更放肆了,见人就吃。
魔鬼害死了织女生的男孩,织女在织女星上愤怒地观察了魔鬼五天五夜,对魔鬼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村民们走投无路时,织女的愤怒到了极点,忍无可忍了。
织女从织女星飞到天庭,对太白金星说:“太白金星,在凡间有一个魔鬼,到处吃人、抢新娘、吃小孩,您可得管管啊!”
“织女,”太白金星说,“这个魔鬼是牛郎。”织女顿时昏倒在地,过一会清醒过来:“是牛郎?牛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哦,别伤心,织女。”太白金星安慰织女,“牛郎触犯了天条,玉皇大帝就把牛郎星烧毁,牛郎逃到了人间,使用全身精力修炼成了魔鬼,到处害人。”
“难怪我和牛郎已经一百年没鹊桥相会了!”织女哭哭啼啼,“能有什么办法制服牛郎?”
“办法倒是有。只要你织一件衫,上面有九十九条龙,一百年后,套在魔鬼身上,如果合身,牛郎就有希望了,但你还要跟魔鬼打斗九百九十九年,那时魔鬼会休战,不再打了。你就把你所有的针线交给老百姓,如果老百姓能在魔鬼休战的一天一夜里织九十九条龙,那你缝在衫上的那九十九条龙就会活起来,围住牛郎,那他就会显形。那时,你再把老百姓的九十九条龙带到织女星上,往前一抛,那些龙就变成牛郎星,牛郎就可以回到牛郎星上了。如果一个步骤有差错,不但牛郎会更凶神恶煞,你也会飞灰烟灭的。”
织女谢过太白金星,赶去织衫了。
第385篇、爱听书的山大王
南宋时,太行山有个叫赵虎的山大王,听书成痴。只要哪里来了说书的,他保准山大王也不当了,一溜烟地跑下山去听书。
这一年,突然传来消息。朝廷要派大帅曲鹏来剿灭山寨。赵虎不敢怠慢,做了很多防备工作。可就在这时,附近县城里来了位说书名家金?,说的是《杨家将》,一时间弄得万人空巷。这件事一灌进赵虎的耳朵,他的心就痒痒起来。
几天过去了,山下一点动静也没有,连个兵影也没见,山寨里就有些松懈了,赵虎再也憋不住了,决定下山。
一说下山,弟兄们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下山,太冒险了。”
赵虎却说:“真要被抓起来,那是我的命,而不去听书,也会要了我的命呀!”弟兄们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去了。
赵虎乔装一番,就下了山。到了县城门口,那里盘查得很严。赵虎没有进城的腰牌,只好先躲起来。
到了晚上,赵虎又来到城墙下。城墙有一丈多高,赵虎却将身子贴在城墙上,一会儿的工夫就爬了上去,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原来,赵虎会一种绝世武功,叫“壁虎功”。不管是山还是墙,他都能如履平地一般地爬上去。
金?说书的地方,就在城里最大的茶楼翠云楼里。赵虎打扮成公子哥模样,每天都去听书。那个金?把杨家将的故事演绎得跌宕起伏、高潮不断,赵虎听得欲罢不能。
这天,正说到精彩处,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说皇宫里一个贵妃死了,皇上万分悲痛,下旨全国禁止一切娱乐,一旦查到有说书唱戏的,便是杀头的罪。
赵虎这个气呀。皇上死个女人却不让人听书,这是啥道理呀?可金?却不敢怠慢,收拾东西就走。赵虎没听完书,心里就像掉了魂似的,竟管不住自己的腿,跟在金?身后。
金?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赵虎说:“这位壮士,难为你一直跟着我,我一个穷说书的。实在没什么宝物,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你就拿去吧。”
赵虎忙说:“先生别误会,我只是一个听书的,听你的书入了迷,实在舍不得,就迷迷糊糊地跟上了你。”金?这才放松了警惕。赵虎就问金?打算到哪里去。
金?叹了口气说:“像我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能说书还不是断了活路?只好先回家,再谋点别的生路了。”
赵虎就说:“先生,不如这样吧,你跟着我到我家里,我保管先生衣食无忧。你只要每天给我说书就行。”金?说:“壮士能养得起我这个吃闲饭的?”
赵虎满不在乎地说:“别说是先生一个人了,就是先生全家来了。我也能养活你们一辈子呀!”金?听了大喜,便改道与赵虎同行。
不几日,二人就到了山下。忽听一阵锣响,一帮人拦住了去路,个个都面目凶恶。金?吓得抖戒一团,嘴里说:“我命休矣。”
-赵虎上前扶住金?,说:“先生别慌,都是自家弟兄。”又对弟兄们说,“不要对先生无礼,这是我特别请来的说书先生。”
赵虎这才亮明了身份,说:“请先生放心,我虽然是土匪,却讲道理,保证亏待不了先生。”金?叹了口气,再也没说什么,跟着赵虎进了山。
自打金?进了山寨,山寨里就热闹了起来,闲来弟兄们就聚在一起,让金?在大厅里给大家说一段书。弟兄们听着金?的书也都跟着入了迷,听到杨家将大破天门阵,他们个个都欢欣鼓舞,听到外寇入侵中原,又都恨得咬牙切齿……
就这样。金?在山寨里一呆就是一个月。赵虎觉得他身边正缺个有学问的人,就让金?当了山寨里的军师。金?很快与弟兄们打成一片。弟兄们也都对他言听计从。
可好景不长,金?在山寨呆不多久,突然病倒了,昏昏沉沉、水米不进。赵虎吓坏了,到病床前问候。金?睁开眼,对赵虎说:“大王,实在对不起。咱们的缘分尽了。”
赵虎说:“先生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金?说,他有一种怪病,每隔几年就发作一次,不想现在发作了,看来他是活不长了。
爱听书的山大王(2)
赵虎问以前他得病是怎么治愈的?金?就说,济南府有一个黑先生,能治他这种病,上次找他,黑先生给他几包药,结果他几年没事。谁想到才断药几个月,就犯病了。
赵虎说:“这又有何难呢?咱们再到济南找黑先生不就得了!”
金?叹了口气,说:“大王你有所不知,金兵南侵,已经占领了济南,并且把守严密,我们根本就进不去。”
赵虎又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这也没什么难的,我这就和你去济南府,多少金兵也挡不住我们。”
赵虎说走就走,当下背起金?来就下了山。一路上赵虎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天黑之前竟然到了济南城外。等到天黑下来,赵虎又背着金?爬上了城墙,守城的金兵也不少,竟然没一个发现他们的。
赵虎在济南府找到了黑先生,给金?开了药,又背着金?趁着夜色从济南府溜出来。等再回到山寨,金?才长长地嘘了口气,说:“大王,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好的功夫。”
金?吃了从黑先生那里拿来的药,很快就康复了。
一个月后,有弟兄探出,几日后将有一大批车辆从山下经过,里面有粮食还有衣物,这些正好能让兄弟们过个好冬,大家便准备劫上一笔。这时,金?却站出来说:“那些车辆千万劫不得!因为这些车辆里面装的都是宋军的军饷。现在宋金两军鏖战正急,如果没了这些军饷,宋军怎么能抵御得了如狼似虎的金兵呢?”
赵虎看了金?一眼,说:“你怎么知道?”金?停顿了一下。说:“我是猜算着,现在快过冬了,朝廷应该运送军饷了,要不然那些抗金的勇士们怎么能撑得过去呢?你们看到车上有小黄旗,便是军饷。”来报信的说确是插着小黄旗。
赵虎一听只好作罢。
半个月后,赵虎又召集弟兄们,说朝廷有一个叫贺铸的官员告老还乡从山下路过,他在朝中是投降派,曾经奴颜婢膝地到金国求和,这次回家一定带了很多金银财宝。
金?又站出来,说:“寨主明鉴,贺铸并非奸臣,他只是出于无奈才加入奸臣那一党,他为官清廉,并且还暗中保护很多抗金将士免于被奸臣所害。这个人非但不坏,还是个大大的好人呀!”
金?眯起眼睛看着金?,说:“他是好官赃官,你怎么知道?”
金?说:“我一个说书人,成天走南闯北,对于朝廷官员的口碑,自然能听到一些。大王若不信,等到他来的时候,你可以搜他行李,如有多余的银两,杀了他便是。”赵虎思量了一下,吩咐下去,按金?说的做。
几天后,有弟兄报上来,说那个贺铸果真是个清官,行李中除了书只有几两散碎银子。大家都惊叹军师。真是料事如神呀。
而赵虎却一脸的凝重,突然一拍书案,说:“来人,把金?绑了!”
赵虎话喊出后,弟兄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动手的。赵虎心里暗暗吃惊,这个金?果真是厉害,才来几天,就把弟兄们都笼络住了。
赵虎指着金?说:“你到底是谁?”金?笑了一下,说:“寨主可曾听说,朝廷要派一个叫曲鹏的人来剿灭你们?”
赵虎手都有些抖了,说:“你是……”金?说:“不瞒寨主,在下就是曲鹏!”大厅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很多弟兄都拔出了刀。
赵虎却摆手制止,他心里有数:曲鹏要想擒他,当初在他背上,早就下手了,便说:“这么说,当初你的病也是装的。”
曲鹏说:“我想到济南探一下军情,却进不去,只好借助大王的神功了。”赵虎又说:“曲大帅到我们山寨来,到底想干什么呢?”
曲鹏说:“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的真实目的就是要剿灭你们。”
曲鹏又说,山寨里经常打劫朝廷官员的赃银,把他们惹恼了,他们告到皇上那里,说赵虎聚众想造反。皇上震怒,就派曲鹏前来剿灭他们。可曲鹏早就知道赵虎本性并不坏,实在不忍对他们动刀兵。就假冒说书人,混进山寨里来……
赵虎说:“那大帅要怎么处置我们呢?”曲鹏说:“赵寨主的好功夫,我已经领教了,弟兄们也个个都是血性男儿。现在国家危难,大敌当前,凡是能拿起武器的,都想到两军阵前杀金贼。而你们躲在山里,又算什么英雄好汉呢?”
此话一出,弟兄们实在忍不住了,纷纷对赵虎说:“寨主,我们下山吧,把金兵收拾了,也不枉爹娘生我们这副血肉之躯呀!”
赵虎心里暗暗吃惊,其实:曲鹏已经把他山寨弟兄剿灭了,而且没动一兵一卒!而此时,赵虎心里也是热血沸腾,对弟兄们大吼了一?:“下山!”
此后,赵虎领着山寨兄弟们,加入了抗金队伍,个个威武神勇。关键时刻,赵虎的“壁虎功”述起到了重要作用。每次攻城,都是他用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城头上,把金国的旗子拔下来……只可惜,赵虎在一次攻城中被金兵射死,“壁虎功”从此便失传了。
第386篇、传奇修脚师
清朝末年,京城庙场上最常见的就是修脚师傅。其中修脚最厉害的是吕师傅,坐得上京城修脚行当的第一把交椅。这天傍晚,修了一天脚的吕师傅刚刚直起腰,英国药商约翰横着膀子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吕师傅面前的凳子上,把左脚一伸:“修脚!修不好我砸了你的摊子!”
一见约翰来者不善的样子,众人为吕师傅捏了一把汗。可吕师傅根本没当一回事,抱起约翰的左脚:“啊,长了个鸡眼,这玩意儿难受呀,必须一刀连根除了,否则后患无穷!”
“赶紧修,我要赶时间,误了大事,我扒你的皮!”
吕师傅依然是不慌不忙:“越急越要修好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嘛。你一只鸡眼脚,能走多远呀?”“还给我耽误时间!”约翰猛地抽回脚,杀气逼人,“我……”
吕师傅一笑:“好了,你感觉一下,怎么样?”
约翰一愣,急忙扳起脚来,仔细一看,脚下的那只鸡眼已经被剜掉。这一切,他竟然一点儿都没察觉到。约翰顿了顿,从兜里取出一块大洋,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吕师傅就是吕师傅,一刀就把洋人制服了!”看着约翰远去的身影,许多人赞许地说。
“是呀,刚才我真为吕师傅担心,这洋人已经连踢带砸搞烂了二十多个修脚摊子了。”另外一个人心有余悸地说。
“他踢了二十多个修脚摊子?约翰为什么和修脚的过不去呢?”直到收摊回到家中,吕师傅也没想明白。到家刚刚坐下,一大群人便“呼啦啦”拥进了他的家。来的这些人全是修脚师傅,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吊着胳膊,全是让约翰打伤的。大家听说吕师傅镇服了约翰,所以一起来求他主持公道。吕师傅好言劝慰大家,表示一定会讨回公道,众人这才纷纷散去。送走了众人,吕师傅久久地看着自己的那把修脚刀,自言自语道:“约翰要是再来,就看你的了!”
这天是庙会,吕师傅依然去摆摊子修脚。他刚刚坐定,约翰就远远地走了过来。约翰来到吕师傅面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出右脚:“修脚!”
吕师傅抱起约翰的右脚,眼睛盯着他脚上的鸡眼,心里却在翻腾:只要他手里的修脚刀轻轻一挑,约翰下半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可是,如果他这么做了,也许会给整个修脚行业带来灭顶之灾。
“哗啦!”一声响打断了吕师傅的思绪。他一定神儿,一个口袋扔在了面前,看样子,里面装的全是大洋。他依然抱着约翰的脚,头也没抬:“修脚用不了这些钱!”
“这不是修脚钱!”约翰笑了笑,“虽然我不是中国人,但我特别崇尚中国文化,修脚是中国的民间技艺,我很想把它推广到西方,可我怕一些技艺不精的人把这事搞砸了,所以我暗自进行筛选,结果发现你的技艺最佳。如果你愿意合作,每个月都能拿到这么多钱。”
原来是这样。吕师傅点点头,飞速运刀,约翰脚上的鸡眼眨眼间便被剜去。
约翰见吕师傅答应了他的要求,十分高兴。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取出许多膏药样的小东西,对吕师傅说:“你们中国人都是好样的,这些是我们西方的药,送给你们。”
吕师傅对约翰说的那番话没兴趣,他想趁此机会劝说一下约翰,便收拾好修脚摊子,跟着约翰离开了庙会。
约翰叫来一辆车,两个人一起上车,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小半天。一开始吕师傅还记得路,后来也被绕糊涂了,也不知到了哪里,被约翰领进一个大院子。他走进一个房间,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门便“啪”的一声锁上了,约翰拍了拍门,奸笑一声:“好好歇着吧!”然后扬长而去。
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吕师傅一直没弄清自己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门一开,约翰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吕师傅瞪着眼睛冲了过去:“你为什么要关我?”
“那天我让你修脚,你眼里透出杀气,我编了那个和你合作的谎话,这才逃脱你的毒手。我只想知道,你凭什么恨我呢?”
吕师傅喊道:“快放我出去!”“我就是来放你的。因为如今你一点儿用都没了,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外面。”约翰说完狂笑一声,一侧身,给吕师傅让开了一条路。
吕师傅一口气跑到街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以前的邻居和同行一见吕师傅,都愣了:“吕师傅,你不是去西洋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吕师傅被搞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去了西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修脚师傅过来说了事情的经过。那天,吕师傅和约翰走了以后,没几天,约翰到庙会上向众人宣布,吕师傅已经和他签约,去西方表演中国传统修脚绝技了,不日起即将奔赴西洋。而吕师傅放心不下其他人的修脚技艺,怕他们坑了别人,所以他和约翰共同研究,制成了鸡眼药,只要贴在患处,三两天后轻轻一揭,鸡眼就会连根拔出,既安全又简便。从那天起,大街小巷出现了很多卖鸡眼药的人。
吕师傅急得直跺脚,他对大家说:“这都是那洋人捣的鬼,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他的鸡眼药取代我们这些修脚师傅,然后靠卖药捞银子。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洋人!”
吕师傅心里着急,但又很无奈。现在,庙会上已经没了修脚师傅的踪影。约翰雇了一些流氓地痞,专门寻衅闹事,殴打那些修脚师傅,不许他们做生意。与此同时,约翰的那些鸡眼药开始上架售卖,谁的脚上长了鸡眼,就只能去购买鸡眼药。而那些鸡眼药价格昂贵,百姓的钱大把大把地流入约翰的腰包。
这天,吕师傅又在满世界寻找着约翰,突然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拉上马车,被稀里糊涂带到了一个地方。一进门,只见约翰笑容可掬地站在那里:“吕师傅,咱们又见面了。”吕师傅像狼一样扑了上去,一把扯住约翰:“你真是缺了八辈子德!”
约翰点点头:“别那么激动,我卖鸡眼药,无非是想挣点儿钱。而且鸡眼药的确方便,你们大清国的人不也是很喜欢吗?”吕师傅气愤地说:“那你也不该断了我们的后路啊!”
约翰不想多解释,说:“我们国家的公主到了北京城,她脚上长了鸡眼,而今天晚上她要参加一个盛大的宴会,所以我请你来亲自给我们公主修脚。”
吕师傅不解地问:“你不是有鸡眼药吗?”
约翰苦笑一下,说:“鸡眼药需要两到三天才能起效,还是你们修脚技艺立竿见影。”
吕师傅一扭脖子,一口回绝。约翰又是许愿,又是威胁,吕师傅就是不答应!约翰当即给清政府发函,说吕师傅破坏两国关系。腐败的清政府一声令下,判处吕师傅斩立决。
吕师傅死了,约翰的鸡眼药生意越做越大,银子像水一样流进他的腰包。可一段时间后,他突然觉得右脚疼痛,一开始他还没太在意,后来越来越疼,脚下就像踩着仙人球。他仔细一查看,吕师傅曾经修过的地方又生出了一个鸡眼。他急忙用鸡眼药贴住,可三天后揭下鸡眼药一看,鸡眼纹丝未动。他又贴了一贴鸡眼药,三天后鸡眼不但没好,反而一天比一天大。约翰慌了神儿,急忙找来几个修脚师傅。那些修脚师傅一见,纷纷摇头,说:“约翰先生,吕师傅修脚快是一绝,他善于治重生鸡眼更是一绝。从这状况看,你这重生鸡眼是吕师傅在第一次修时有意没修净,让它二次成长的。这样的鸡眼,更难对付,只有吕师傅才能治好!吕师傅不在了,你的脚也完了。”
打那以后,约翰成了瘸子。
第387篇、赌棍的奇遇
1
那天晚上,雾气很浓。
他接到个电话,走出赌场,刚走过车路一个偏僻处,突然听到后面有动静,忙回过头,只见一个黑影扑来,他刚喊了个“救”字,头上就挨了一棍,“咚”的一声倒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醒来,呻吟一声,眼睛被蒙着,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传来个声音,柔柔地道:“中文,你醒了?”继而,一袭柔软的香气缭绕鼻端,虽在病中,他仍心神一漾,停住呻吟问:“你是谁啊?”
那个青嫩的声音道:“中文——你脑子真不行了吗?”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那手柔弱无骨。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你——究竟是谁啊?”
“我是白素素啊,你的素素!”对方有一丝娇嗔。
他傻住了,他是个光棍,由于好赌,家业输个精光,整日靠偷盗赌博过日,哪儿来的老婆啊?
他摇着头:“不,我——没老婆!”
白素素摇着他的手,泪珠落下打湿了他的手道:“亲爱的,你——不能那样啊,我们不就是吵了两句吗?还在生气啊?”
他糊涂了,他和谁吵嘴了?没啊!
他摇摇头,很想有老婆,有这样个香风缭绕的老婆,可自己确确实实没有老婆,那可是冒充不得的,否则,纱布一扯,露了馅,还不挨一顿饱揍,满地找牙。
他再一次告诉对方,她可能认错了。
白素素哭泣声更大了,担心地道:“你脑子还没恢复吗,亲爱的?”说完,扭过头大声对着外面喊,“曾大夫,曾大夫。”不一会儿,一个人的脚步匆匆赶来,走近他的床边,白素素道:“曾医生,中文脑子还糊涂,该怎么办啊?”
曾大夫仔细检查了一会儿,告诉对方,得打针,说完,他感到胳膊衣服被撸起来,一痛,一根冰冷的针管扎进去。他想挣扎,双手却被摁着。
注射完毕,不一会儿,他又一次陷入昏沉中,耳旁,只听曾大夫嘱咐白素素:“他头脑受伤,全部记忆丧失,你要慢慢诉说往事,唤醒他的记忆。”
接着,曾医生还说了些什么,他没听见,他已坠入深沉的睡眠中。
2
他在路上孤独地走着,雾气漾上来遮住一切,雾气中,传来冷笑声,他回头,雾中冲出一人,看不见脸,举着棍子,朝他狠狠打来,他一声大叫,醒了,是个噩梦。
白素素轻声道:“中文,你——你怎么啦?”
他说没有什么。
白素素高兴地道:“亲爱的,你想起我了吗?”
他使劲地想,可怎么也想不出白素素这个人。白素素很失望,轻轻拉着他的手,柔声诉说着他们的关系。
在白素素的叙述中,他才知道,白素素老公叫牛中文。
白素素说,她和牛中文第一次在美容中心见面,就产生了爱的火花,于是,牛中文不顾世俗指责,断然离掉妻子。白素素呢,也不顾家人反对,嫁给牛中文,两人因此走到一起。
说到这儿,白素素轻声问:“亲爱的,记得了吗?”
他呻吟着告诉她,把眼睛上的纱布取下,自己看看,可能会对恢复记忆有好处。其实,他内心真实想法是,取下纱布,让白素素看看自己,白素素如果觉得认错了,也不会怪自己;如果仍这样,把自己错认老公,那也别怪自己将错就错。
白素素非常高兴,连忙喊来曾医生,告诉他,把中文眼睛上的纱布摘了。
曾医生听了白素素的要求,没说什么,解开了他眼睛上的纱布,他的眼前,出现一个白嫩的女人。
一个镜子放在他眼前,他对着镜子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一下扔了镜子,大叫:“那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白素素急了,忙对曾医生道:“他发病了。”
曾医生忙让人摁住他,擦着汗道:“听,又说胡话了。”说完,一根针管插入他的胳膊,不一会儿,他又沉入半睡半醒状态。
身边,白素素哭着道:“亲爱的,你快好起来啊,哎,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啊!”
他听了,身子一抖,轻声喃喃道:“什么——什么事啊?”
“你啊,包一个工程啊。”白素素回答。
他在迷糊中勉强慢慢睁开眼,朦胧中,第一次端详起白素素,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妇,二十多一点,发髻高挽,美得惊人。
“你——是电影明星?”他问,确实,他只在电视中看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白素素不哭了,白了他一眼道:“傻啊,我是你老婆啊!”
他顿时张大嘴,瞪大了眼。
曾医生听说他醒了,也匆匆赶来了,曾医生很年轻,二十多一点儿的样子,很恭敬地道:“牛老板,你好!”他听了,左右望着轻声问:“牛老板,谁啊?”
曾医生告诉他,他就是牛老板啊,怎么,还没想起来,说着,指着白素素:“这回认识了吧,你老婆!”看他眼中还有疑惑,告诉他,白素素前不久才和他结婚的,自己作为白素素老同学,还去喝喜酒了呢。
谈到他的伤,曾大夫说,这次,他独自开车出去游玩,谁知发生了车祸,生命无虞,不过大脑受损严重。
“牛老板啊,你可要好好休养啊,你瞧,素素眼睛都哭肿了。”作为白素素的同学,曾医生语重心长地说。
他听了,移过头去看白素素,白素素低着头,泪珠又一颗颗落下来。
他笑笑,轻轻点点头。
3
他睡不住了,想出院了。
白素素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一袭素白色旗袍,一双高跟鞋,美得如只北极狐。他禁不住心驰神摇道:“素素,你真美!”
白素素一笑:“又贫嘴!”说着,走近床前。他心中一漾,拉住白素素,一只手就向白素素饱满的胸部摸去,白素素红了脸,打落他的手,轻声道:“不行,这是在医院。回家,一切随你!”
“什么时候出院啊?”他急不可待地问。
白素素问道:“你好了吗?”
他伸伸胳膊挺挺腰,告诉她,自己完全好了。正说着,曾医生走进来,他忙告诉曾医生,自己身体完全好了,可以出院了。
“牛老板,你还得治疗,不然会复发啊。”曾医生拍拍他的肩膀。
他不愿意,尤其看见白素素蛇一样的身子,他要出院的想法就更强烈了。突然,他想起,白素素不是说过,那个什么牛老板,不是在承包一个工程时突然出事的吗?于是,他做出很操心的样子道:“曾医生,最近,我还得去承包一个工程,耽搁不得。”
曾医生搓着手告诉他,他的病确实很重,一旦复发,后果不堪设想,到时,自己可负责不了的。
他大手一挥,告诉曾医生,如果发生什么难以预测的后果,与曾医生毫无关系。说完,他站起来,对曾医生和几个护士一挥手,走了出去。
白素素紧跟在他后面,一辆高级小轿车在外面等着,一个年轻人走下来,拉开车,对他道:“牛董,请上车。”
他愣了一下,望着白素素,白素素忙解释:“这是司机小姚啊,名叫姚军,忘了?”
他伸手拍拍自己额头,哈哈一笑,告诉小姚,自己这次由于发生车祸,脑子受了点伤,失去了部分记忆:“不过不要紧,慢慢会恢复的。”
姚军不解地问道:“牛老板,你声音怎么沙哑了?”
他又是一愣,再次望望白素素。白素素微笑着对姚军解释道:“你们牛董啊,还说受了一点伤呢,这次,不只是伤了脑子,失去部分记忆,而且还伤及声带,声音就成了这样。”说完,眼圈又红了。他一见,连连劝道:“瞧你瞧你,怎么又哭了?乖,别哭啊。”
他的心中,暗暗好笑,感到自己完全进入到了角色。
白素素擦着泪,又告诉姚军,你们牛董受伤,有些事记不起来,你得兜着点,别让他出丑,“尤其在工作上,别人知道他脑子受伤,一定会以为好糊弄。”
姚军点点头道:“好的,你放心吧,白姐。”
三人上车,车子动了。曾医生站在医院门外,微笑着对他们挥手,白素素回过头,悄悄对曾医生做个“OK”的手势,他看见了,问:“那是啥意思?”
白素素道:“感谢啊,不是曾医生,你不会这么快就出院了!”
他点点头,告诉她,这曾医生真是个好医生。
4
到了白素素家,他睁大眼,房子高贵豪华,连窗帘都是遥控的。
三人走进屋子,白素素特意走进卧室,拿出件西服,让他先换上。她一边说,一边帮他脱掉身上的西服,突然,衣兜里掉出张卡片,他捡起来一看是身份证,上面写着“牛中文”三字,他拿着身份证,一时傻呆呆的,连自己也怀疑起来,自己究竟是牛中文,还是别的人。
白素素轻轻道:“中文,又犯傻了。”
他没说话,摇摇头。白素素走到茶几前,拿出一张报纸,递到他手里,是半个月前出的一张本市晚报,指着上面一则消息让他看,只见上面报道:今天,本市发生一起车祸,宣达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牛中文.在驾车外出时,遭遇车祸受伤,肇事者已逃逸。
白素素解释道:“你是名人,出了车祸,都惊动了晚报记者。”
姚军在旁边连连检讨道:“那次,也是我失职,没有亲自开车。”
白素素一笑,安慰姚军,这不是他失职,是中文自己要逞能,一定要一个人开车出去兜风,结果,就发生了车祸。
他望着白素素细细的腰肢肥肥的臀部,感到腹部升起一团火,就回头吩咐姚军,早些回去休息。
姚军答应着,转身走了出去。
他急不可待扑了过去,一把搂住白素素的腰肢,一双手向衣服内摸去,鼻息咻咻的。白素素把他推开道:“怎么,真把自己当成了牛中文?”
他一愣道:“我不是吗?身份证,还有报纸为证啊。”
她哼了一声,告诉他,这些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刚才拿出来,是为了消除姚军的怀疑,以后无论见什么人做什么事,别人问起你的变化,他都可以帮忙作证。他听了,敬佩地点着头,不过马上又急起来道:“这事无论多隐秘,都有一个人清楚。”
“谁?”白素素连忙问道。
“牛中文啊。”他回道。
白素素冷哼一声,让他放心,这方面由自己去对付,绝对不会出事。现在,他最关键的任务,就是好好装牛中文,让所有的人都信以为真。
他望着她翘在左腿上的那只白嫩的大腿,吞口唾沫,说他们俩的关系要好好相处,处理不好,也会引起别人怀疑。
白素素一笑,走过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高耸的胸部上,说知道他想得到什么,放心,只要他听自己的安排,一切都是他的,包括这儿的房子,还有亿万资产,当然,还有她自己。
他感到浑身都软了,一把抱起白素素,向卧室走去。
5
两人干柴烈火般簇拥一起,直到烧成一堆灰烬。他望着猫咪一样的白素素,许久问:“你为什么选中我来代替你的牛中文?”
白素素一笑,告诉他,因为他长得比较像牛中文。
“可,就那么像吗?”他摸着自己的脸。
白素素用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是真笨啊,还是假笨。”然后告诉他,发生车祸后,脸部受伤,这是谁也不会怀疑的,因此,只要两人长得大体相似就成。更何况,自己曾做过美容师,再加以修整,不就行了吗?他点点头,难怪自己醒来,在镜子里发现不太像自己。想了想,他又提出个关键问题,自己醒来后,如果不配合,不承认自己是牛中文,那该怎么办?
白素素问道:“你是那样的人吗?”
他又有点不明白了,傻着眼望着她。
白素素得意地告诉他,百密一疏的事,自己绝对不会做,自己早已暗暗打听了,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敢这么做。“你啊,好赌如命,好色如命,好钱如命,这些,你不会不承认吧?”白素素带着一丝讥笑问道。
他脸上出现一丝赧颜,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道:“还打听得很清楚啊。”
她得意地笑了,当然,如果所选的人,在醒后第一时间没被金钱美女击倒的话,自己还有第二个方法,就是对外宣称,对方是受到严重撞伤,脑神经严重受损,处于昏迷和胡言乱语状态。
他钦佩道:“你的心思可真缜密。”
白素素轻轻地吻着他道:“亲爱的,听我的,你不会吃亏,金钱美女,一样也少不了你的。”
因为有病,白素素建议,他在家办公,公司有事,可以直接到家里来向他请示。他当然同意,因为,他很担心,怕自己不熟悉业务,也怕别人看出猫腻。
当然,这段时间,他没停止吃药,曾医生曾多次嘱咐,他的病还很重,还需保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天晚上,白素素笑着拿着水还有药片道:“亲爱的,该喝药了。”他接过水和药片,“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一笑,抱着白素素,就向床上压。
白素素告诉他,自己例假来了,今晚不能睡在这儿,去另一个房间睡。他说,就在这睡吧。她拨开他的手道:“你啊,狼一样,没个满足,我可不敢。”说完,在他额头上吻一下,走了出去。
他笑着摇摇头,也上床了,不一会儿,发出鼾声。
夜,渐渐深了,四周一片宁静,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突然闪出,鬼鬼祟祟靠近他们住的地方,在大门外捣鼓一会儿,“吱”的一声,院门开了,那人摸进去,轻车熟路撬开大厅门,悄无声息进入大厅,借着微弱的手机光径直进入他所住的那间卧室。
那间卧室的门,也在那人面前应手而开。
黑影轻手轻脚走近床边,掏出张纸放在旁边桌上,然后手一动,一把匕首抽出,狠狠插向床上,“扑”的一声,显然扎在被上,黑影一惊,伸手一摸,床上除了被子外,什么也没有。
黑影大惊,知道他不在床上,忙转身匆匆向外跑去,跑到客厅,不知撞着什么,发出“哐”的一声响,一时,惊动了其他人。白素素听到响动,穿着睡衣进入他房间,打开灯,看见他直直站在那儿,不由发出“啊”的一声惊叫,脸色雪白。
随后,厨师周妈也跑进来,连连问:“没事吧,啊,没事吧?”
他摇着头,手中拿着张纸。
白素素惊问道:“中文,刚才什么响?”
他告诉她,刚才自己房中进了刺客,准备杀死他。说着,他扬扬手中那张纸让她看,只见纸上写着一行字:素素,我受伤后,脑子严重受损,看来会成为废人。我在商场叱咤风云多年,现在竟成废人,自感生不如死,痛苦之中,选择了这条路——自行了断,你千万别为我难受。
结尾署上“牛中文绝笔”。
白素素大惊,拉着他的手道:“怎么,你想自杀?
他说自己绝不会自杀,这是刚才那个刺客所用障眼法,那人放下这张纸条,是想在刺杀自己后,把刀上指纹擦掉,放在自己身边,造成一种不堪病痛折磨,自杀身亡的假象,可惜,他半夜尿急醒来,听到响动,躲在衣柜中,才逃过一劫。
白素素吓得脸色灰白:“是谁,究竟是谁,他想怎么的?”
他摇着头,和白素素一块儿仔细探视着,一行脚印从大厅跑出去,一直跑到外面,消失不见了。
6
白素素在床上简直就如只猫咪,喵喵叫着,化成一摊水。
过去,对他的要求,她总是采用应付的态度,显得较为冷淡,可是,今晚却完全不一样,她变得主动,烈焰一般,直到他精疲力竭,瘫在床上。
他很累,终于呼呼地睡着了,可是,不一会儿,她又叫醒他,说想去游泳:“亲爱的,陪陪我嘛,啊,陪陪我嘛!”她轻轻捻着他的耳垂,以至于他有些惊异于她的精力:“就不累啊,你?”
她笑了,说游泳能够保持美好的身材。
他劝她天亮再游,自己太累了,想再睡一会儿。她瞥他一眼,埋怨他一点儿也不会哄美女高兴:“走嘛,亲亲老公。”
他一笑,坐起来,两人穿了泳衣,一块儿去了游泳池。
游泳池很大,清亮的水蓄满池子。两人下了泳池,开始比赛游泳,各种姿势,蛙泳,仰泳,白素素一边游着一边笑着,如精力旺盛的女妖。
每一次,他都输了。
她笑着摆头道:“不行,你是故意让的。”然后提出要求,两人一起潜水,打水谜子,比谁停留的时间长。“亲爱的,这次可不许让我了,你赢了,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白素素无限妖媚地一笑。
他望着她性感的身体,使劲点点头,白素素深深吸口气,喊声“一、二、三”,两人一齐潜入水底。
他闭住气,伏在水中,力求把时间拉长,赢得这场比赛,随着时间推移,他感觉胸腔的气已差不多呼光了,一扭身刚准备浮起,感到腿一紧,一双柔软的小手箍住他,向下使劲拉着。他大吃一惊,“咕”地喝了口水,回过头,竟然是白素素。白素素瞪眼咧嘴,使劲把他向水中拖去,那样子在水里看来诡异可怕。
他极力挣扎,想挣出水面。
白素素使劲拖着,不让他浮出水面。
两人在水中僵持着,过了会儿,白素素胸中气呼尽了,她必须放手,浮出水面透口气,就在她放手之后,急速想浮出水面时,才大吃一惊,发现自己也浮不出来,因为,她的一只腿也被人抓住了,使劲向下扯着。
她回过头,看到是他抓着她的腿,他的脸上浮出得意的微笑,在水里,狰狞如魔鬼一般。
她以为自己水性好,没想到,他比她的更好。
他老家门前有条河,水很深很急,小时候,他随村里孩子在这条河里游泳,打水谜子,有时,他耳朵里塞上青草,能一个猛子钻入水底,在河的那边出现。刚才潜水时,他故意装出气已呼尽的样子,目的很简单,引诱白素素下手,这样一来,不用自己摁,白素素就会在水中将气息呼尽,那么,自己想溺死白素素,就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不留任何痕迹。
果然,在他全力拉扯下,白素素开始还努力挣扎,渐渐没有力气了,只有一个个水泡冒出水面。他放下白素素,快速浮出水面,长长吸口气,又猛地扎入水下,把毫无挣扎之力的白素素再次摁住,直到水面再也没有水泡浮出,他才扔下她,游出水面。
他走到游泳池边,看着白素素躺在水里,狠狠嘀咕一句:“别怪我无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那就只有你死了。”
他清理好现场,消除一切他来过的痕迹,走回卧室。他知道,这么大的房子,现在,只有他,还有个耳聋的厨子周妈住着,是没别人知道的。
白素素最近让周妈住在这儿,表面上,是说为了晚上给他做宵夜,其实,就是为了安排个证人,到时,如果溺死了他,她一准也会如自己一样,悄悄跑回卧室,假装睡觉,到了天亮再喊他,不见的话,就让周妈找,这样,周妈就成了他溺死的现场证人。
只不过,现在,周妈只能作为她溺死的现场证人了。
他悄悄回到卧室,把泳衣烘干,折叠着放进衣柜。天渐渐亮了,他大声喊:“素素,素素。”周妈终于听见了,急急忙忙赶来。
他问周妈,看到素素了吗?
周妈摇着头,不过她告诉他,夫人有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总会去泳池游泳。他一挥手,让周妈赶快去叫白素素,自己有一件事,得找她商量商量。
周妈急匆匆去了,不一会儿,那边传来她的惊叫声:“不好了,夫人溺水了。”
他听了,疯了般跑过去,在周妈帮助下,把白素素打捞起来,白素素早已停止呼吸,嘴大大张着,仿佛在喊叫什么;眼睛也大大地睁着,显出一种极度惊怕的神情。他抹上白素素睁着的眼睛,眼泪“哗”地滚出来,大喊一声:“素素——”牙齿一咬,一头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醒了,看见警察们在忙着拍照,他又一次大哭起来,扑过去喊着:“素素,素素,你睁开眼啊,素素!”大家都红了眼圈劝解他,人死如灯灭,要节哀啊。
公安干警通过现场查看,还有白素素身体检查,以及周妈的供词,最终得出结论:白素素下水后,由于发生肌肉痉挛,溺水而死。
7
白素素死后,他一直打不起精神,在家里闭目休养,其实,暗地里,他把这个家翻了个底朝天。
白素素死后,他一直打不起精神,在家里闭目休养,其实,暗地里,他把这个家翻了个底朝天。
在保险柜中,他找到五百万元人民币,一捆一捆的,当然还有首饰,还有四张卡,合在一块儿有两千多万元。
天啊,自己一眨眼成了超级大富翁,这可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这天,姚军又来看他了。
面对姚军,他流着泪告诉对方,他很爱素素,他们发誓要白头偕老,现在素素死了,自己真想随她而去:“如果不是公司需要我,真想一了百了。”
姚军瞪大眼睛,轻声问道:“不会吧,董事长?”
他心里一惊,很愤怒地道:“我的妻子,我能不伤心?这还会有假吗?”
姚军摇摇头:“你不是说,如果我所反映的事属实,你绝对饶不了那贱货啊?”
他脸色灰白,责问姚军胡说什么。姚军辩白道:“董事长,我看见的情况可是千真万确,真的。”
他问究竟什么事,姚军点拨道,就是白素素和情人幽会的事啊,“怎么,那次你赶到枫山别墅,没发现那件事?”姚军问道。
他忙敲敲脑袋告诉姚军,自从发生车祸后,自己记忆力下降实在太厉害,很多事都忘了,希望姚军说详细点。
姚军点了点头。
白素素是牛老板第二任妻子,牛中文遇见她,是在三年前,当时陪着老婆进了个高级美容中心,白素素是里面一个美容师。白素素那个美啊,让牛中文一见,神魂颠倒。白素素回头,对他一笑,忙别的去了,牛中文的魂也被白素素带走了,然后,就穷追猛打,对白素素展开强烈攻势,白素素一笑:“要跟我上床可以,你得娶我。”
牛中文当即答应,回到家,不久便离掉妻子。
于是,白素素进了牛中文家,当起他的第二任妻子。
可是,谁能想到,这个白素素,竟然脚踏两只船,明着做牛中文老婆,暗地里却红杏出墙,偷偷和别的男人约会。那次,姚军开车出去,一个人在街道闲转,突然看到个女人,紧贴着个男人,走进商业大厦。他总感到,那个女人背影很熟,很像白素素:可是,那个男人看上去细高挑个,绝不是五短身材的牛老板。
姚军顿时上了心,暗暗跟上去,可惜,那个男人戴着墨镜,捂得严严实实的,姚军怎么认也没认出来。至于女人,从那细细的腰肢,以及眉尖的一颗美人痣上,他认了个十足十,是白素素无疑。
两人逛罢商场,男人轻声道:“亲爱的,走,去你的郊外枫山别墅吧,你不是说,那个老不死的去外地了吗?”
白素素笑道:“坏蛋。”
男人不放心地问:“你那老东西干啥去了?”
白素素“呸”了一声:“他,除了女人,还干什么?”
两人一边说一边上了车,向城郊驶去。姚军叫辆出租车,在后面紧紧跟着。
城郊枫山,景色优美,很多人在这儿买下房子,牛中文也弄了栋别墅,取名枫山别墅,很少来,没想到,现在竟然做了白素素的一处香巢,用来招蜂引蝶。
看见他们下车进去,姚军让司机调转车头,满意地离开了,回来后,瞅没人时,把消息告诉了牛中文。
牛中文这家伙,仗着几个臭钱,在外面吃喝玩乐,眠花宿柳,可绝不允许自己老婆红杏出墙,听了这话,当即就爆了,准备叫白素素来当面对质。
姚军忙劝住,低声说了两句。
牛中文气呼呼地道:“如果真这样,到时,我提拔你做公司企划部主任。”
几天后,牛中文对白素素说,自己准备出去一趟,有桩生意要谈,过段时间才回来,第二天一早就开车走了,当然,没有去远,就藏身在城里,躲在他又一处香巢中。他告诉他刚到手的那个小三,今晚,自己亲自去抓奸,如果把那对狗男女摁在床上,一定会一顿饱揍,让他们光着身子滚出门的,然后,把小三扶正,做自己第三任老婆。
小三听了,高兴得“啧啧”给了他几个香吻。
临走前,姚军和他那个小三都担心,让牛中文多找几个人跟着,到时好做帮手。
牛中文一挥手道:“我戴绿帽子,还怕别人不知道啊,找那么多人干啥?”说完,一挥胳膊,鼓起一棱棱肌肉道,“老子跆拳道不是白学的,敢动手,他们找死。”说完,驾车就走。
听到姚军叙说,他忙敲着脑瓜道:“想起来了,嗯,是有这么回事。”然后,很赧颜地告诉对方,那夜,自己开着车,准备将那对狗男女摁在床上,饱揍一顿,再扫地出门,可到了中途,发生了车祸。
姚军遗憾地摇摇头问:“董事长,我的主任——”
他哈哈一笑,拍着姚军肩膀,劝他放心,牛某人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姚军一听,兴奋得呵呵笑了。
8
曾医生最近心手术上经常出错,作为医院年轻名医,这样的现象,很少在他身上出现。院长多次提醒他,很少见效,无奈之下,让他回家休息几天。
曾医生苦笑着答应了,自己也实在需要休息几天了。
这天,曾医生无精打采回到家,一个手机打过来,是个陌生号码,忙问道:“请问你是谁?”对方告诉他,自己是牛中文牛老板,不认识了?曾医生愣了一下问:“牛老板,有事啊?”
他笑着说,自己最近闲着无事,坐在家里翻看报纸,翻着翻着,就翻出了登载自己发生车祸的那张晚报,也就发现了件隐藏的阴谋。
“什么意思?”曾医生冷着声音问。
他说,这个阴谋,是因为他看到那张报纸上,还登载着另则新闻才猜测出来的。曾医生漫不经心地道:“哪张报纸还少得了新闻,你不会是犯病了吧?”
他告诉曾医生,那张报纸在登载牛中文发生车祸同时,在报缝中,还登载了本市发生的另一件车祸,讲的是个叫王新的人,被车子撞得面目全非,当场死亡,而肇事车辆却逃之天天。
曾医生哼了声,波澜不惊。他在那边,放低声音道,通过这两则报道,还有自己最近明察暗访,发现了个天大阴谋。“这个阴谋,你有兴趣听吗?”他问,然后就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有对青年恋人,男的玉树临风,十分帅气;女的净白水嫩,大明星一样。这对男女恋人看到别人发财,也红了眼,想一夜暴富成为亿万富翁。
可是,要成为亿万富翁,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在,他们脑子够使,终于制定了个计划,来实施他们的梦想。这个计划很简单,就是利用那个女孩的姿色,去引诱一个富翁。果然,不久,他们计划得逞,那个女孩勾引到本市一个亿万富翁,做了富翁的情人。
继而,这个女子又用尽媚态,撒娇弄痴,让富翁离了自己第一个老婆,自己趁虚而入,做了他第二任老婆。
可是,私下里,她仍和自己恋人来往,准备一步步转移富翁的资金,为己所有。
谁知,那女人和自己恋人私会,被富翁司机发现,为了邀功,司机把这事告诉富翁。富翁大怒之下,假装出门谈生意,暗地里却杀了个回马枪,准备赶到那对恋人幽会的地方捉奸,富翁以为,以自己的跆拳道,一定会把那对男女摁在床上,打得满地找牙。谁知,富翁赶去后,不但没打着人家,反而被人家给打死了。
曾医生冷冷一笑:“牛老板,你在说传奇吧?”
他在电话中冷哼一声道:“这不算传奇,更传奇的事还在后面呢。”说完,继续讲起来,这对恋人害死富翁后,想到明天天亮,公司寻人不见,就会引起公安干警注意,于是,两人商定办法,找一个替身来代替富翁。那个男的按照商定的走出去,寻找着自己心里的那个目标,来到那个目标经常赌博的地方,打通这人的手机,说有人找。
那个赌徒走出来,到了公路僻静处,这个男子突然出手,用一根棒子打晕了赌徒,然后,把这个赌徒带回去,把他衣服脱下,和富翁的互换,甚至把双方的身份证也做了互换。继而,把已死的富翁扔在车路上,假造出一场车祸。
那个赌徒呢,则被扮成遭遇车祸的富翁,连夜送进医院。
曾医生质疑道:“怎么可能,别人不会发现吗?”
他告诉曾医生,这对恋人很聪明,他们挑选的,是个和富翁极其相似的人。
“仓促之间,怎么可能?你看传奇看多了,牛老板。”曾医生冷冷地驳斥道。
他笑着解释,这个桃代李僵的办法,是这对男女早就想好了,替代人也早选好了的,这说明,他们早就有杀害富翁的想法,只是,计划还没实施,就被富翁发现奸情,计划就提前了。
曾医生吼道:“无聊!”
他慢悠悠地说:“无聊吗?如果我说,那个富翁是牛中文,那对恋人是白素素和你,而那个赌徒是我,你还觉得无聊吗?”
曾医生告诉对方,空口无凭,这是诬陷,是违法的。
他叹口气,说好吧,听说那个叫王新的,在车祸死后,当即送到殡仪馆了,由于没亲人,至今无人领取,自己今晚去偷取一点皮肤毛发,做一下DNA鉴定,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曾医生愣了一会儿,默默关了手机。
那夜,在殡仪馆,到处漆黑一片,一个人影悄悄进来,晃进放尸体的地方,手中匕首一闪,突然,一根木棒砸过来,拿匕首的黑影感到风声不对,忙把头一偏,让开了,可腰上狠狠着了一下,“哎呀”一声惨叫,倒在地上,匕首也“当啷”一声摔了出去。
一个人影无声地走出来,嘿嘿一笑:”曾医生,你中了我引蛇出洞的计策了。”听清声音,曾医生狠狠道:“是你,你想怎样,难道——想害死我?”
“你呢,你那次悄悄潜入白素素家,不也是想杀了我吗?”他得意地道。
“我——我没有!”曾医生忙辩解。
他一笑,告诉曾医生,得了吧,他对一切都清楚,第一次在医院醒后,他看到曾医生和白素素两人背开人时,眼光交接,鬼鬼祟祟;再加上自己遭遇离奇,不能不小心。一个晚上,他假装睡着,在曾医生和白素素离开病房去了值班室时,他爬起来,悄悄跟去,听到了他们的计划,吓得心惊肉跳。
原来,白素素和曾医生用他代替牛中文,只是权宜之计,绝不会长留着他。办法很简单,白素素带着他回家后,就会给他喝上安眠药,然后杀掉他,再放上一封以牛老板口吻写的遗书,造成一种自己不堪脑残而自杀的假相。
可是,白素素不敢动刀,曾医生一咬牙,当即决定,自己到时下手,放安眠药让白素素来。
“所以,到了白素素家,我就时时提防,每次给的药片,我都没喝,悄悄顺势溜入袖筒中。”他解释道。
“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报警?”曾医生问。
他得意极了,自己一名不文,靠偷盗靠赌博混日子,现在一夜之间成了亿万富翁,吃香的喝辣的,坐小车抱美女,傻子才不做呢!于是,他决定,除掉白素素和曾医生,从此,也就没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那么说,白素素——白素素是你杀的?”曾医生嘶哑着声音问。
他点点头:“这都是你教的。”
原来,那次暗杀他没成功,曾医生又想出个新办法,打电话告诉白素素,让她游泳时约上他,两人比赛潜水,趁机将他溺死,到时,就说是他一人游泳,溺水而死。
电话内容,被他偷听得一清二楚。
这次,白素素没推辞,大概觉得这比较有把握吧。
为了能轻易制服他,当天晚上,白素素故意在床上做出万种媚态,让他欲火中烧,筋疲力尽。他呢,假装不知,内心却暗暗大喜,采用同样方法,先下手为强,最终解决了白素素。
曾医生垂着头,许久,哀求道:“求你放了我吧,我绝不会说出去的。我要说出去,也会坐牢的。”
“不,你活着,我终久会坐卧不安的。”他眼里露出凶光,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借助手机的灯光,拾起地上的匕首。
曾医生急了,扯着喉咙,大叫救命。
他笑了,这儿远离人烟,深更半夜,鬼气森森,谁能知道啊。“你死之后,我把你推进火化炉火化掉,以后,谁也不会知道你去了哪儿。”说着,他举起匕首,一步一步走过去。
9
一切后顾之忧都没了,他回到家,可以松口气了,以后,他就可以享受这亿万家产了。
他没忘记姚军,几天后,提拔姚军当了主任。
姚军很殷勤,整天忙进忙出,甚至连他都感到,这小伙子太勤快了,可以托付一切。因此,他接受了牛中文的小三后,整天乐不思蜀,出没赌场和小三的家。公司里的事情,让姚军管着。
这天,姚军打来电话,让他赶快回来,有人找。他高高兴兴坐着车子赶回来,刚进门,傻了眼,几个警察站在面前,亮出逮捕证,告诉他,他被捕了。
“我——我犯了什么罪?”他脸色灰白道。
公安干警告诉他,有人告他,他的发家,过去是靠贩毒兴起,累积了大量资金后,才金盆洗手,进入房地产行业的。
告他的,竟然是姚军。
他大怒道:“我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告我,究竟是为什么?”
姚军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仇恨,原来,牛中文当年贩毒时,曾被姚军父亲看见,为了灭口,他就杀掉姚军的父亲。当时的姚军还是个中学生,面对父亲尸体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
高中毕业后,姚军隐姓埋名,找到这儿,做了牛中文的司机,私下里却在暗暗搜集证据,想置牛中文于死地。为了取得牛中文的信任,姚军将白素素红杏出墙的事告诉了他,以期进入企业核心阶层,找一些企业元老,套问当年的消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姚军最终进入企业高层,和一些企业元老做朋友,套近乎,在聊天中,把自己要打听的事情问得一清二楚,然后毫不犹豫,走进了公安局。
他听了,惊呆了,牛中文竟然是个大毒枭,还有命案在手,看来是死罪难逃,他忙大叫:“错了,我不是牛中文,真不是,我叫王新。”
继而,他又无言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即使是回到王新的身份,他也活不了,那是两条人命啊。
第388篇、灵蛇记
明朝末年,重庆长寿菩提山地区有一位名唤张奇的蛇医,此人不但医术高明,古道热肠,更为奇异的是:他家祖上传下来一本毛边线装的《驱蛇咒》。该古籍用梵文书写,经草药水泡制,旧得发黄。
每到月黑风高之夜,张奇便会用特殊配方的药水擦浴全身,换上一袭黑袍,戴上蛇皮面罩,腰系酒葫芦,手执长笛,来到后山,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面朝西方,摊开《驱蛇咒》,口中念念有词。
半炷香工夫,山间林中的大小蛇类听从魔咒的召唤,争先恐后赶来,将张奇团团围住,其情形如同召开蛇族大会。这时,张奇会合上《驱蛇咒》,双手横拿长笛,缓缓吹奏苍凉凄惶的古曲,其声如诉如泣,催人断肠。
一时间,群蛇狂舞,如痴如醉。舞罢,张奇从怀中掏出一个鹿皮囊,取出一把尖细锋利的小刀,挑选三条最为粗大肥嫩的蛇儿,剥去蛇皮,取出鲜美白细的蛇肉,掏出暗绿色的蛇胆,和着自酿的山酒吞服两粒,余下一粒带回家,令年满五岁的儿子张宗吞服。新鲜的蛇血拿来涂抹酒葫芦,置于阴凉处风干,蛇肉则交给妻子打理,或清炖,或红烧,全凭个人喜好。而后,这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便美美地享用蛇肉大餐。
有人问张奇:“既然你会驱蛇术,为何不多抓些蛇,卖给山下的饭庄酒肆,换取白花花的银子?”张奇正色道:“我家先祖曾在菩提山脚下为一位丐帮长老疗治蛇毒伤,那长老身无长物,为答谢救命之恩,便破例将其帮内秘不外传的驱蛇术传授给我家先祖。先祖遗命,杀蛇只能饥时果腹,切不可贪得无厌,否则必遭天谴!”
张奇的独生子张宗自幼受其父言传身教,长大后学得一身妙手回春的蛇医本事,并且聪慧绝伦,是远近闻名的小才子。
张宗与菩提山脚下一位胡姓铁匠的女儿胡彩蝶两情相悦。等他金榜题名,做了朝廷命官以后,便将胡彩蝶一家人以及自己的父母亲接到任职所在地,迎娶了胡彩蝶。
从童年时代开始,张宗便被同一个无比诡异的梦境纠缠,在梦中,他赤身裸体地和一黑一白两条巨蛇嬉戏、打闹,时而钻进黑蛇的腹中,轻轻拍打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那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时而钻进白蛇的腹中,玩抚一个巨大的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散发着馥郁的芬芳,映得他熠熠生辉……
无数次,张宗从同一个梦境中醒来,只觉血脉畅通,浑身舒坦,同时大惑不解。他把这个梦告诉彩蝶,彩蝶笑道:“你啊,跟你爹一样,和蛇打一辈子交道,都快成蛇仙了!”
张宗先后被朝廷任命为知县、知州,为官期间,他爱民如子,嫉恶如仇,两袖清风,深得老百姓的爱戴拥护。然而,张宗由于不谙官场的潜规则,屡受同僚排挤打压。
45岁那年,厌倦了官场的张宗辞官回乡,在菩提山上过起了与世无争的逍遥日子。夫人彩蝶自幼信佛,在她的影响下,张宗也渐渐对佛学禅理产生了浓厚兴趣,经常陪着夫人前往菩提寺烧香拜佛。
可惜好景不长,在张宗辞官回乡后的第五年,彩蝶便因病离去。张宗悲痛欲绝。安葬了夫人之后,张宗不顾家人的竭力反对,在菩提寺削发为僧,法名素净,从此一心向佛。若干年后,菩提寺中德高望重的德昭大师圆寂,归天前,他遗命素净接替自己的方丈之位,并一再嘱托他重修日益破旧的菩提寺。
做了方丈之后的素净牢记德昭大师的遗命,四处募集善款,三年以后,菩提寺重建工程顺利展开。
当重建工程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善款耗尽,工程被迫中断。
一筹莫展的素净在深思熟虑之后,带着几名小沙弥,一路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前往自己曾经就任的山东某地募集善款,得到当地百姓的大力支持。
返回菩提寺途中,素净一行人来到一个小树林里歇息。突然,一名小沙弥浑身哆嗦地指着对面的小山坡,道:“蛇!好大的蛇……”
大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黑一白两条巨蛇正纠缠在一起搏杀,蛇身足有水桶粗,那黑蛇墨黑发亮,如同一条乌龙;那白蛇雪白晶莹,仿佛一条玉带,两蛇拼尽全力,斗得血肉模糊,难分难解。
小沙弥们看得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素净镇定自若,他仔细端详着着两条巨蛇,它们不就是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那两条巨蛇吗?
大约一炷香工夫,一场恶战终于结束,两条巨蛇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素净走上前,双手合十,用自幼就掌握的蛇语对白蛇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白蛇缓缓抬起头,“呜哇”一声,吐出一个巨大的圆形玉珠,那玉珠光芒耀眼,直照得素净一阵眩晕,旁边的黑蛇吐出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石碑上面刻满了梵文。
白蛇艰难地说:“我和它都是在此地修行了八百年的灵蛇……它腹中的石碑上刻的是我们灵蛇得道成仙的天书……天书上说修炼三千年便可成仙,但是……如果得到我腹中的这颗灵珠,只需修行千年便大功告成......”
素净念了声阿弥陀佛,长叹道:“两位道友此番性命相搏,原来都是为了对方腹中的灵物!”
黑蛇气若游丝道:“如今我们气数已尽,只怕是熬不过一个时辰……大师与我们也算是有缘,我俩归天后,还请大师为我们保管两件灵物……”素净点头答应下来。
白蛇道:“我俩虽说是功力不够,却也绝非普通凡身肉体……还请大师将我俩的蛇皮泡制药酒,蛇肉制成药丸……以蛇皮酒吞服药丸,专治眼疾,蛇骨可制成两座灵塔,供奉于你寺内,可保一方平安!”不久,两巨蛇相继死去。
素净遵照它们的遗愿,把蛇皮剥下来泡酒,把蛇肉烘烤制成两大箱药丸。至于巨大而沉重的蛇骨和石碑,则由在当地雇佣的力夫,日夜兼程运回长寿菩提山。
回寺后的第二天,菩提寺重建工程再度展开,素净在寺内设置了一间药房,专为善男信女治疗各种眼疾,百试不爽。他把刻有梵文天书的石碑供奉于大雄宝殿内,蛇骨则精心挑选能工巧匠制成两座一人多高的灵塔,供奉于石碑两侧。
一位慕名前来的老驼背在石碑和灵塔前磕了八个响头,上了三炷香,起身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背上天生的大驼包竟然不翼而飞!顿时,他喜极而泣。
后来,素净请匠人在菩提山峰顶立一根大铁柱,将光芒璀璨的灵珠放置其上,每到夜晚,灵珠光华四射,照耀数里!菩提寺也一直佛光普照,香火鼎盛!
第389篇、小人物大作为:周恩来秘书准确预测仁川登陆
雷英夫,1921年生于河南省孟津县。1938年入伍,成为八路军的一员,并于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抗战时期,任军委总参作战部资料研究室副主任,叶剑英参谋长军事秘书。解放战争时期,任北平军调处执行部代处长,第三野战军师参谋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周恩来总理军事秘书并供职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1961年晋升为少将军衔。雷英夫文韬武略兼备,理论实践能融,被毛泽东誉作“洛阳才子”,然而关于他的一些传奇经历却鲜为人知。
“天生吾材必有用”
1938年8月,年仅18岁的雷英夫,历经长途跋涉来到久已向往的延安,被编入抗大六大队学习。一日,毛泽东来校接见抗大的同学们,雷英夫激动地递上一个笔记本,请毛主席给题个座右铭,毛泽东当即欣然命笔,给其题写了两个遒劲的大字“斗争”,由此,雷英夫深受鼓舞。
11月,中央军委依据工作需要,为加强参谋工作,决定在抗大总校成立一个参谋训练队,学员由各中队选派优秀者组成。
1939年春,抗大参训队正式开学,毛泽东、陈云等人担任教员。毛泽东开宗明义讲的第一堂课便是《中国革命的战略问题》。毛泽东讲得深入浅出,高屋建瓴,学员聚精会神,边听边记。课间休息时,毛泽东要抽查几位学员的笔记本,而重点则落到雷英夫身上。毛泽东看了雷英夫的听课记录簿后,向身边的滕代远询问雷英夫的情况,滕代远实话实说:“他来延安是逼上梁山的!”
一句话,引,起毛泽东的兴趣,遂追问:“何以言之?”于是,滕代远向毛泽东介绍了雷英夫的身世。雷英夫原在洛阳读初中,因家境贫寒,学费凑不齐,仅差16元,学校限期缴纳,否则勒令退学。‘万般无奈,只得辍学,去考铁路扳道工,由于无力缴押金遭闭门羹。后欲考小学教员,仍因押金无着而被拒。之后又多方奔走,报考文书、当布店学徒工等皆因无钱无保人而不成。雷英夫走投无路,只好仰天长啸,重复着李白的苦闷“天生吾材必有用”来到延安。
1939年菊黄时节,周恩来自重庆返延安汇报工作时,谈及目下南方局工作繁重,“叶剑英亟待两名参谋作为助手”。毛泽东胸有成竹地说:“好!我给你推荐一个良材:雷英夫。”
笔下祸福起波澜
1941年1月,“皖南事变”后,叶剑英奉调回延安任中央军委参谋长,雷英夫随行。在延安,雷英夫任八路军总部作战部资料室主任,又兼《解放日报》军事副刊编辑。
1942年6月下旬,适值苏德战争爆发一年之际,雷英夫应时写了一篇文章,题为《苏德战争一年》。文章对苏德双方一年来的战况。进行综合研究,有理有据,《解放日报》作为重点文章在显要位置发表了,并且连载两日。
一日,叶剑英去毛泽东处,看见毛泽东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解放日报》,上面刊有《苏德战争一年》一文,细观之,只见上面有许多圈圈点点,多处标记。当毛泽东向叶剑英提到这篇文章时,叶剑英忙说:“是小雷写的。”毛泽东赞许道:“这娃娃有出息啦!”接着毛泽东提出要到王家坪走走,去面见雷英夫。
会面后,毛泽东紧握住雷英夫的手说:“你写的《苏德战争一年》我看了,很好,准确地反映了战争的情况和我党的观点,文字通顺。说服力强,我一口气把它读完了。”
雷英夫谦虚地说:“是报社交给我的任务,算是勉强交差……”
毛泽东继续夸奖说:“听叶参讲,他舌战群儒的讲演稿是你写的,还有南方局揭露皖南事变真相的传单,也是由你执笔,真不愧为‘洛阳才子’哟!”
1943年8月18日,一篇题为《军事教育必须从实际出发》并署名“朱德”的文章,延安《解放日报》以大字标题刊登于“军事副刊”。该文是参照朱德的思路与观点,由雷英夫执笔写成的。
文章强调军事教育必须从实际出发,旺盛的战斗士气务需与良好的战斗技术相结合,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文章面世后,在高级干部中引起强烈反响,一致称赞文章旗帜鲜明,分析深透,抓住了当前军事教育的要害。唯独林彪跳出来唱反调,指责这篇文章是“单纯军事观点”。“违背了我军政治建党的原则”。一天,林彪在王家坪自己的住处将雷英夫叫来,劈头就是一顿训斥,声色俱厉地说:“你是文章执笔人,应该好好检查检查,要从世界观上找问题!”为此雷英夫深感苦闷与忧虑,他找到朱老总。朱德说:“你不要害怕,历史自有公论。”此事后为毛泽东所知,他严肃地批评林彪在不适当场合,随意批评军队主要领导人,做法是错误的,并指出他对“政治建军”的理解是片面的。如是,雷英夫笔下引发的这场“公案”方得平息。
小参谋大有可为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朝鲜人民军仅用两个月时间,即将美李伪军赶到朝鲜半岛东南角洛东江一带。此时苏联和朝鲜领导人似乎对形势估计过于乐观,以为全面胜利在即。 此时,工作在总参作战室的雷英夫,与参谋们日夜严密注视朝鲜战局,通过分析,雷英夫认为,美军不会甘心失败,他们可能调运驻扎日本的两个战略预备队,搞突然袭击,在朝鲜蜂腰部仁川港登陆,企图截断朝鲜人民军的后路。 8月23日,雷英夫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周恩来,并从六个方面陈述了自己的看法。周恩来立即将雷英夫的预测和判断,拨通电话,向毛泽东作了汇报。毛泽东在电话里说,请总理带雷英夫即刻来一趟。 其实,作为战略家的毛泽东,对美军的行动早在预料之中,他预言战争行将发生出人意料的变化。未雨绸缪,他于8月5日即命令东北边防军务于8月份完成战争准备。 当周恩来率雷英夫赶至菊香书屋时,毛泽东正根据厚厚一大摞电报,在仔细研究关于美军的最新动态。雷英夫汇报了他对朝鲜战局的六条意见。毛泽东一面静听,一面点头,还不时用铅笔在面前的稿纸上写上几笔。雷英夫一鼓作气汇报完毕,毛泽东没有作过多评语,只认真地说出“有道理,很重要”六个字。 当毛泽东以征询的目光投向雷英夫时,雷英夫表示,对美军的登陆时间作战室也作了预测,9月15日有最大可能。毛泽东对“登陆时间”颇感兴趣,随即问“能否谈得更具体些”? 雷英夫有条不紊地说:“我们对于朝鲜西海岸9月至11月的海潮作了考察研究,发现有三个最佳日期可供选择:9月15日、10月11日和11月3日。围绕三个最佳日期,各有2至3日的好时机。仁川海岸可供靠岸利用的时间,每12小时内只有3个小时。假设登陆时间选择在9月15日,这天最高涨潮时间有两次,一次在上午6时59分,另一次在下午日落35分钟后的19时19分。9月15日较另外两次时间相对说更为可能,故美军登陆极大可能选定这天。” 果不出所料,美军于1950年9月15日晨5时,在仁川实施登陆。美军在70岁五星上将麦克阿瑟的指挥下,以海军陆战队第一师为前锋,首先占领了被称作仁川屏障的月尾岛,接着当日下午利用涨潮时节,占据防波堤,由仁川南部登陆。至9月16日下午,控制了整个仁川。 事后,毛泽东说:“不要什么都认为美国如何如何,我们的小参谋能预测出麦克阿瑟的登陆时间和地点,而且是那样精确,这可以说在军事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我们的小参谋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本文原载于《文史天地》2009年第11期,作者:赵英秀,原题为“周恩来的军事秘书雷英夫”)
第390篇、怕龌龊差役打饿肚 徐苟三的传奇故事
县衙里的几个钱粮差役虎豹一样,每次下乡催捐总是喝得大醉,临走的时候还要草鞋钱、辛劳费。稍有不满意的地方就百般刁难,佃家不光要多交粮款,还要担一些惊吓。老百姓都恨死他们了。
一年正是火红大天旱,加之瘟疫流行天灾人祸,农家都为生计担心。眼看又到了催粮的季节,村里人都着急不了跑去请徐苟三想办法。徐苟三对乡亲们说:“这话好说,到时催捐的来了我接待,保证你们不吃亏。”
不几天,差役来了,路上爬山过岭,日晒汗流,累得半死不活,徐苟三见了,热情地端茶顺板凳,倒水递烟子。差役们坐在树下洗完身子,一小盆水成了湖浆,起身要倒水,徐苟三马上接到手中,说:“差爷,这水倒不得呀,你们不知道,我们这村子进五月来没下过雨,吃的水还是前天从莫员外那里买来的,一盆水还要抵担把谷,你不要看这盆水龌龊,我们就用明矾沉一下,等一会还要拿他烧中饭火呢!”
差役们听了这话,舌头伸出好长,看看天上的太阳,又看看盆里的脏水,别说吃,闻一下都恶心,当时一切念头都没有了,只有按规定拿足粮款,就饿着肚皮急急忙忙地下山去了。
乡亲们好不高兴。
第391篇、红狐曲
故事发生在哪朝哪代已经无据可考。却说当时有个叫张景秋的人,酷爱作曲,作了数百首曲子,没有一首在乐坛引起一丝波澜。灰心丧气的他决定游历一番,寻找些灵感。
一天,他穿过森林,天黑了,爬上一棵大树准备睡觉,忽然一阵狂风过后,一个年龄约六、七岁的红衣童子奔到树下的空地上,手执笛子,急切地吹着一支极具煽动性和战斗性的曲子。张景秋听得热血沸腾。很快,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衣少年提一柄长剑追了过来。那少年出手狠毒,招招都往对方要害处刺。红衣童子只有躲闪避让,毫无还手之力,情况十分危急。
打开包袱,张景秋取出防身用的匕首,对着黄衣少年掷了去。黄衣少年侧身躲过,仍紧逼红衣童子不放。红衣童子一面避让,一面不住地吹笛。这时,几个红衣人狂奔而至,疯狂围攻黄衣少年。黄衣少年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只得落荒而逃。红衣童子得意洋洋地停了笛声。那几个刚才还凶猛异常的红衣人顿时睡醒了一般,奇怪地互相询问:“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红衣童子也不理睬他们,他走到树下,抬头感谢张景秋相助,还邀请他一同回家。
学艺不精的张景秋,记忆力却是超群,能背诵无数名曲。可是红衣童子吹的曲子,他却闻所未闻。何况,一首曲子就有如此大的魔力,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谁告诉他,他都不会相信。他满怀好奇,想知道那红衣童子是何许人物,他爬下树,跟随红衣童子而行。
张景秋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们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僻。行了一段路,他猛一抬头,发现面前有一座华丽的住宅。住宅门口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红衣人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红衣童子喊了一声“爹”,上前对老者耳语了几句,老者立即请张景秋进屋。
老者声称自己姓胡,隐居于此。他问及世间有何好的乐曲,请张景秋写出来。张景秋凭记忆写了一百多首。老者十分高兴,命人将曲谱给夫人拿进去,又吩咐仆人设宴款待。红衣童子敬酒添饭,十分殷勤。张景秋问他要刚才那首曲子的曲谱,红衣童子说道:“那是我的即兴之作,不值什么。”说完,提起笔一挥而就。曲子名《红狐曲》,张景秋心里有些纳闷,由于极爱那曲子,不由自主地背下。老者凑过来一看,变了脸色,要过曲谱烧掉。
曲谱瞬间化成灰烬,张景秋惊问原故。老者叹息道:“犬子天资聪颖,对音乐的领悟力非同一般,只这聪明不用在正道上,专爱写这样大逆不道的曲子。”红衣童子忍不住插嘴:“这支曲子救了孩儿性命。”老者勃然大怒:“你又得罪王公子了?”红衣童子撅着嘴小声嘀咕:“那就由他杀了孩儿?”老者厉声喝叱:“杀了你也是天理,不得有半点违抗。” 红衣童子低了头,不再说话。
张景秋被这对父子的一席话弄得如坠云雾,又不便细问,只好埋头吃饭。
吃罢饭,老者让红衣童子陪他到花园走走。在池塘边,红衣童子闷闷不乐地低头玩水。张景秋拿出自己作的数百首曲子请他指教,红衣童子立即神采飞扬起来,他留了两首,余者皆说狗屁不通,全扔进池塘里。张景秋羞得满面通红。红衣童子说道:“要那些废物做什么?我把你这两首改了,包管世间无人能及。”他半信半疑。红衣童子取来笔,在他的稿子上一阵涂改,然后递给他。张景秋一看,不由得大喜:真是点石成金之笔!红衣童子又教他作曲技巧,令他茅塞顿开,他感到那可望不可及的名与利,此刻犹如探囊取物。
这晚,张景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公鸡刚开始第一声啼叫,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辞,老者也不挽留。
在门外,他遇见一位美貌的中年妇人自称是童子之母。她说:“我看先生记忆超群,恐已将《红狐曲》记下,切记不可演奏此曲,更不可外传。先生若能做到,我们全家都将感激不尽。”张景秋急于赶路,点头应允。美妇还是不放心,从衣袖中取出一块刻有“胡”字的令牌,递给他,说是防身之用。
张景秋径直取道京城。到京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红狐曲》写下来,裱好。时刻带在身边,每天在心里默默演奏。
两年后,他成了作曲名家,还成了十王爷的门客。
功成名就的张景秋没有忘记红衣童子,备了厚礼,准备去胡家。他一边走,一边游玩沿途名胜古迹。这日,他碰见一位熟人,听说十王爷要提前举办作曲大赛,正四处派人找他。张景秋知道推不脱,当晚就在旅馆写了起来。半夜时分,他写好,扔掉笔,和衣而睡。天明醒来,收拾包袱,预备进京交曲子。这一收拾不要紧,他发现《红狐曲》竟然不见了。
张景秋吓出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是好。十王爷派来的人找到他,说是王爷吩咐过,要护送他回京。失魂落魄的张景秋跟随公差赶到京城。一连两天十王爷亲自相陪,他只有强打精神。第三、第四天,十王爷没来,听仆人说他得了一首天下无双的曲子。张景秋也没在意,只想着怎样同胡家取得联系,找到那令人疯狂的曲谱。他托仆人转告十王爷,说家乡有事,得离开一些时日。
张景秋乘了马车,火速离京。马车刚驶到城门口,就有公差在城门旁贴告示。公差见了他,笑着说:“张老爷今年只得了第二名,可惜。”张景秋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这第一名的曲名是什么?”公差说出来的话,吓得他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红狐曲》。”
张景秋急忙命车夫掉转马车,直奔十王爷府。他要求见十王爷,可是,十王爷很忙。
午饭后,张景秋从仆人处打听到十王爷已休息,要晚上才有时间见他。他心急如焚地在花园里走来走去,想不出办法。走到一座亭子外,正想进去坐坐,发现亭子四面的窗子关得紧紧的,怕撞见了别人的隐私,悄悄地要退回,听一个少年的声音提到“红狐曲”,张景秋站住了,接着听那少年继续说:“这下,胡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个成年人的声音:“王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您怎么知道那个张呆子包袱里就有‘红狐曲’呢?”那少年得意洋洋地说:“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胡家小孩儿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哼!这次要让他尝尝厉害。”成年人说:“胡家还不知道呢,反派仆人来京城购物,真是自寻死路。”那少年狞笑着说:“只要‘红狐曲’奏响,胡家仆人就会发疯杀人。到时,皇帝不追究胡家,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那成年人突然大声说:“有人。”张景秋赶紧钻进花丛中,一动不敢动。
张景秋认出亭子里走出的那个衣裳华丽的黄衣少年,正是当年与红衣童子争斗的人,跟着走出衣裳光鲜的黄衣成年人四处瞧,想找出偷听者。黄衣少年阻止了他:“别因小失大。” 两人向花园外走去。
张景秋发疯似地满街询问穿红衣的人,是否是胡家仆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是。
晚上,十王爷命仆人带他到王府的歌舞场——梨香院。在梨香院门外,张景秋听见乐队已开始演奏“红狐曲”,大惊失色,踉跄奔入。一个美貌舞女穿一身红装,合着乐曲,婆娑起舞。他刚喊出:“不能演奏。”已有一群红衣人冲进来,一阵乱砍乱杀。张景秋握着令牌直奔十王爷而去。红衣人虽接近疯狂,可是对“胡”字令牌仍有些顾及,见他护着十王爷,也不敢下手。可怜的演奏者,一直不停地演奏,直至全部被杀。音乐一停,红衣人照例面面相觑:“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一见满屋的尸体吓了一跳,赶紧向门外飞奔。侍卫闻讯赶到时,红衣人已没了踪影。
惊魂初定的十王爷低头去瞧张景秋手中的令牌,张景秋立即把它藏入衣袖中。他不顾十王爷诧异的眼神,又抓起曲谱凑到蜡烛上烧了。
十王爷府上灯火辉煌,仆从们忙碌着搬运尸体,张景秋放心不下胡家,他向十王爷告辞。十王爷眼里闪过一丝杀气,但是很快,他笑着答应了,命人备了一匹快马。张景秋连夜出了京城。当晚雷声大作,大雨倾盆,他不得不在旅馆住下。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红衣童子站在他的面前,几年不见,红衣童子长高了不少,瘦了不少,神情也忧郁了。张景秋赶紧下床,拉着他讲述了丢失“红狐曲”的经过。红衣童子哭着说:“实话对你说了吧,我们一家都是狐狸精,那王公子是只老虎精。我们狐狸注定世世代代都该受老虎欺负,哪怕成了精,也得受老虎精的气。我偏不服,他就视我为仇敌,那次,我急中生智,作了一首曲子救命。那曲子能令那些道行不够深的狐狸精发挥出超乎寻常的能量。没想到最终反而害了大家。”
都怪自己将“红狐曲”抄出来!张景秋心中充满了悔恨,他跪在地上请求红衣童子原谅。突然一道闪电从窗外扑进来,狠狠地抽在红衣童子身上,红衣童子的衣服立即燃了起来。一道怪风吹开了紧闭的房门,卷走红衣童子。空中传来红衣童子焦急的声音:“快逃!快逃!十王爷对你已起了疑心。”
张景秋想救下红衣童子,谁知刚一迈步,竟重重地掉了下悬崖。一惊,他蓦地醒了,梦已忘掉大半。这时,天色已明,一派雨过天晴的清新景象,张景秋骑马前行,发现十王爷的随从偷偷地跟着他。为了不暴露胡家,他兜了几个圈子,摆脱了十王爷的随从,才又上路。
走了九天九夜,终于赶到与红衣童子相遇的那座森林。往胡家去的沿途,有好些烧焦的红狐尸体。及到了胡家,哪里有什么豪华住宅?分明是一个极大的被雷击垮了的狐狸洞,洞中有三具烧焦的狐狸尸体。
张景秋突然记起梦中的情景,原来红衣童子一家果真是狐狸精。可怜的红衣童子,还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他,让他快逃。张景秋从乱石堆中,抱起那只小的狐狸尸体,忍不住痛哭流涕。
把所有他能找到的狐狸尸体全部掩埋了,张景秋在红衣童子一家的坟墓旁哭了三天三夜,才离开森林。传说,他后来见到一个湖泊秀丽可人,湖中有一百零八个小岛。当地土著人称作微瑕湖。那些岛屿的确如碧玉上的微小瑕疵。他便在其中一座岛上定居,整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直至一百零八岁,无疾而终。
第392篇、耿知县屠刀辨凶
耿老爷在巴县作知县,有一个少年富商长得很白皙与小商小贩那类人不太一样。一天他的船在江上靠岸停泊发现岸上有一门楼楼中间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女子不仅容貌非同一般打扮得十分漂亮风流而且也并不躲避人。少年富商死死地盯住她看得呆了乘便对她说“我黄昏时将到你家去拜访。”那个年青女子一点也不为情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
黄昏天色暗下来后年青女子果然把门打开等待这个少年富商然而这个少年还未赴约却有一个盗贼发现门开着径直入户来偷东西。他看见有一个房子没点蜡烛就突然闯进去。那个女子非常高兴地迎上前去可强盗却认为是来捉他的用菜刀向女子刺去然后扔下刀跑了。女子的一家人也没有发觉这件事。
不一会少年富商赶来赴约刚走进屋门就践踏上血滑倒在地。起初他认为是水用手摸了之后闻到鲜血的腥气直刺鼻子又扪到有人倒卧在地上于是他大吃一惊赶紧跑出来径直登上船解开揽绳一气航行了一夜等到天亮已经跑出去一百多里了。
青年女子家里发现凶杀后追踪血迹来到江岸并到衙门里陈述了这件事。耿知县命令仔细地向岸上调查。居民们说当天夜晚有一条客船夜间解缆飞快地离去。耿知县立即派人追上了那条船给少年富商带上了刑具关押在监牢中审讯中各种刑罚都用上了少年富商把所有情况都如实说了但不招认曾经杀过人。
被害的青年女子家里把凶器屠刀上缴到衙门里。耿知县于是下命令说“某天要举行盛大宴会凡是境内的屠夫都要到球场集合以准备宰杀。”
屠夫们集合好了后耿知县传下命令说今天已经晚了屠夫们可以明日再来。于是每个屠夫都把自己的屠刀留在厨房里然后离去。耿知县命令把所有的刀收起来。然后用那把杀人的刀换下其中的一把。
第二天一早耿知县让屠夫们各自到衙门里来认刀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刀认了离去只有一个屠夫留在最后不肯拿拿刀走。耿知县于是询问他,他回答说“这不是我的刀。”又问“这是谁的刀呢”回答说“这应该是某乙的刀。”于是耿知县就打听某乙的住址立即派人去抓他但他已经跑了。
耿知县于是把其他囚犯当中应该处死的人冒名顶替那个少年富商趁夜晚不易辨认在集市上处死。逃跑的那户屠夫家每天都悄悄派人来衙门窥探动静耿知县用别的囚犯顶替少年富商处死后那家屠夫认为事情过去了。不到一两天逃跑的屠夫果然回家了。他回到家里就被抓起来最后全部承认了杀人的罪行于是被处以死刑。那个少年商人夜入民宅以行奸犯罪仅处以仗背的刑罚。耿知县审理这一案件可以说非常智慧深得百姓的赞颂。
第393篇、顽童乌帕里
印度的南面有一个很像一滴大水滴的国家,名叫斯里兰卡。它的位置已接近赤道,天气很是炎热。这个国家物资丰富,人民勤劳,国内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照说,人民是可以生活得很好的,可惜当时它被英国帝国主义霸占着,人民都过着贫困的生活。
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在离开城市不远的一个村庄里,住着一户有钱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男孩,名叫乌帕里。乌帕里是个既不幸又幸运的孩子:他7岁死了妈妈,后来爸爸娶了一位后妈。后妈虽然不喜欢他,可也不虐待他,只是任他玩去。乌帕里长得身高体壮,脑袋特别大。因为爹不管妈不管,所以他就成了村里有名的淘气鬼。他爸爸是个酒鬼,只要一杯酒在手,死了人也不管,只叫一个小仆人吉纳去侍候这个宝贝儿子。这样一来,顽皮有了伴,乌帕里更是如虎添翅。他逃学、钓鱼、游泳、偷水果,什么好玩就玩什么。
这一天,乌帕里和5个小伙伴聚集在一起玩山。这次他们是玩打猎的游戏。他们先各自找来一方毛巾包在脑门上,用绳子扎实了自己的裤管,再用一根粗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这副模样既凶狠又精悍,比猎人还要凶三分,他们部觉得很满意。然后,他们又各自去做了一张弓,削了一把竹箭,弓背在背上,箭插在腰间。他们5个出发没多久,就看到前面有一条狗。乌帕里一声招呼,5个人分四而包抄过去,刚要接近这头大猎物,它已发现了他们,“汪”的一声叫,撒开腿一溜烟跑了。5个人连眼睛眨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狗已不见了踪影。乌帕里大叫晦气。他们又去猎取兔子、鸡、鹅什么的,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因为这些家畜家禽全由人管着,还没等他们发箭,大人们已经骂出声来,逼得他们只好乖乖儿撤退。他们正觉得没劲,突然,乌帕里一拍自己的大脑袋说:“看,猎物就在眼前呀。”他的手一指井口4个正在洗菜、洗衣服、有说有笑的姑娘。嗯,这个主意不坏。马上,5个小淘气弯下腰屈着身,分头悄悄儿潜行过去。4个姑娘正说得上劲,压根儿没注意这5个小鬼在顽皮什么。突然,“籁”的一声,一支短短的尖头竹箭飞来,“噗”的一声打在一个姑娘的手臂上。这姑娘尖叫一声,一摸,血已经出来了,她疼得哭了起来。5个小鬼一见闯了祸,连忙溜之大吉。
马上,这件事传遍了全村,说有5个小流氓在欺负姑娘。村长来到乌帕里家,用手指叩着桌子面,对乌帕里的爸爸说:“我说啊老弟,你可得管教管教你的儿子了!这么小,大概还没10岁吧?就这么淘气,大起来还得了?”爸爸大怒,抽出皮带要狠狠刮乌帕里一顿了,幸亏后母拉住了他,劝他另想办法惩罚他。
乌帕里知道自己闯下祸,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家偷了几个钱,收拾了几件衣服,带了小仆人吉纳,一起出走了。
他们一路上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了巴塔瓦都吉萨。这里是偏僻的农村,人口稀少,风景优美,边上又有一个科加拉湖,他们决定在这里歇下脚来。
他们俩称是兄弟两个,爹娘早亡,只好到处流浪。这话博得了一个名叫波迪的农民的同情,就收留了他们两个在家落脚,起初这些日子,两个孩子对这里的生活感到很新鲜,就很安份地帮助波迪耕田、打野猪,日子倒也过得很舒但。但是,过不了多久,两个人顽皮好奇的天性又暴露出来。他们听说科加拉湖中有一个神秘的小岛,人称“蛇岛”,相传岛上森林密布,妖怪和毒
蛇遍地都是,已有百把年没人敢上那里去了。当地人最敬畏的是毒蛇,凡是屋里院子里见到毒蛇,总不敢贸贸然将它们打死,只是小心谨慎地将它们包在席包里,然后划着小船送它们上岛。最叫人不敢上岛的是岛上有个妖怪:每到夜间,岛上会出现一朵忽隐忽现的火光,人们在说,这是岛上一个独眼妖怪的眼睛在熠熠发光。这些故事引得乌帕里神驰意往、魂牵梦索,他很想亲自去探一次险。
有一次,他连吉纳都不告诉,独自一个,划了船上蛇岛去了。这年,他已有12岁,长得强壮有力,模样儿看上去已是一个很能干的农村少年了。因为是夜里去的,他划到时,天已很黑,他不敢上岛,只是停泊在岛外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独自一个上了岛。只见岛上到处是茂密的红树林,岛边树上结有不少成熟的果子和椰子。他一个人胆子毕竟还小,不敢深入。只是在岛的边缘转了一圈,就下船回来了。
回来后,他将这事告诉了波迪和吉纳。波迪皱着眉头说:“这种事,以后可不能一个人去。你见到毒蛇没有?”乌帕里说:“没有,真的,一条也没有见到。波迪伯伯.我不骗你,不信我陪你再去看一次。”吉纳说:“波迪伯伯,你就让我们再去一趟吧。”波迪经不住孩子们苦苦央求,就说:“说有妖怪什么的,我也不信,你们一定要去看一看,就再去一次,不过两个人不要分开走,我叫帕儿同你们一起去。” 帕儿是波迪家的一条壮实的小狗,跟两个孩子是非常要好的。波迪就让他们带上一把斧头、一杆猎枪、一只小铁锅和火石、火刀、粮食、食盐这一类生活必需品,于是,两个孩子和一条狗就高高兴兴上了船。
这次他们是一早出发,船划到蛇岛还不到中午。他们两人找到一个可以藏船的好去处,就上了岸,将船藏在一块巨石的背后。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见他们的船了。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上了岸,乌帕里提枪,吉纳提着斧子,让小狗帕儿走在前面探路。帕儿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显得很害怕。它夹着尾巴,垂着脑袋边嗅边走。他们就这样走啊走的走了很长一段,连一条蛇也没见到。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很深,也很干燥,洞里有一条小溪漏漏流出来。他们就决定拿这山洞当屋子住下来。他们怕野兽进来,就砍了一些树枝编了一扇门挡在洞口。这一夜,他们睡得很舒适。
第二天,他们在岛上转了很大一个圈,发觉这里的果子特别多,土地也非常肥沃,两人就决定在这里开荒种庄稼。这时,他们已经学会了不少农活,开荒种植对他们来说,己不是一件难事。于是,他们就住在蛇岛上,边打猎,边种庄稼。但是,岛的那一头的“鬼火”还老在出现,这叫他们心里很不踏实。有一次,他们下定决心去探个明白。
第一次,他们是夜间出发的。他们两个带了斧头和猎枪,还带了小狗帕儿。其实帕儿也很紧张,时不时地吠叫,而且躲在两人的身后不敢上前。乌帕里生气他说:“胆小鬼,你再这么没用,我们不跟你好了。”只是帕儿听不懂他的话,还是吠个不停。这一夜,他们转了许多路,可是什么也没看见。
回去后,他们总结经验,认为这个独眼怪不肯出来,是因为帕儿老吠个不停的缘故。
第三次的探险是在隔了两天之后。这次他们是白天去了,不带帕儿。他们在中午的时候就出发了,一路上悄没声儿地走,来到岛北头水边时,就躲进一丛浓密的灌木丛里面等待天暗下来。这天夜里,明月千里,清澈如昼,他们等啊等啊,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突然,乌帕里一捅吉纳的腰.恐怖他
说:“快看,独眼怪!”他们抬头一看,果然,离他们不远处,在离地一公尺半高的地方,一团十分明亮的火光在缓缓浮动。他们两个惊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连血也凝结住了。火光越来越近,他们想逃,却连气也喘不过来,哪里还有力气逃跑?再一会儿,吉纳说:“我……我看,这不是……不是眼睛。”乌帕里的牙齿抖得咯咯地响:“你……你说什么?”吉纳说:“你看,你看!”乌帕里细看,真的,那发光的不是眼睛,好像是火光,因为风一吹它就会暗一暗。渐渐儿,火光过来了。现在,离他们已只有30公尺了,仔细一看,月光下看得很分明,这是一个人,一个很长、胡须也很长的男人,看不出有几岁了。乌帕里这才胆大起来,悄悄说:“是人……是人在捣鬼……”慢慢儿,这人又走远了。
第二天,他们带了狗去寻找这个人,果然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这人呼噜呼噜睡得正香。为防万一,乌帕里先用枪指着他,然后把他叫醒。这人一醒过来,吓得一下子举起了双手。但等他看清楚面前只是两个孩子时,这才满脸通红地爬了起来,说:“你们是什么人?”乌帕里说:“哪你是什么人?”等到他弄清楚这两个孩子就是近来他发现同他一起住在蛇岛上的同伴时,他老老实实告诉他们,原来,他是一个被警察追捕的政治犯。为了避免人家上岛来,他就在一只碗里放上一碗浇了油的煤,点上火,然后再将碗浮在一只装满水的面盆里。每天夜里,他总要顶着它走一圈。这样,岛外远远看来,这火光就会像独眼怪的眼睛。说完后,他要求两个孩子别说出去。当然,乌帕里和吉纳是不会出卖他的。
这以后,他们三个人就住在一起,一起劳动,日子过得十分愉快。
有一次,波迪划了船来探望乌帕里和吉纳,他为他们带来了一张报纸。
报纸上登着,乌帕里的父亲病死了。他的后母希望他回去。这样,乌帕里和吉纳就只好回去了。
一直等到乌帕里长大后,他还很怀念童年时的这一段有趣的生活。
第394篇、局长和小贼
已经夜深了,张安还没有睡觉,而是拿着望远镜,站在阳台上,朝对面的居民楼张望。望了一会儿,他有点累了,便低下头来,却猛然看到楼下的停车棚里,有个人影在一辆电动车旁鬼鬼祟祟晃动,片刻,又猫着腰在电动车上捣鼓起来。
张安猜测,这人是个小偷,可随后却又轻蔑地窃笑起来,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小偷太嫩了:老手的话,偷盗之前,不只是要看四周有没有人,还要往上看,什么树上啊、楼上啊,都应该仔细搜一遍。而且这小偷偷车动作太慢,都五六分钟了,还在捣鼓,还没弄开车锁。这一切都说明这个小偷是“生手”。
你道张安为何一眼就看出对方是生手,因为他本人就是个小偷,而且是个老手!他是一个在黑暗中练就火眼金睛,已有十多年偷盗经验的小偷。
这时,停车棚里的小偷直起身子,似乎弄开了车锁,果然,他推着电动车走出了车棚。楼上的张安还在不动声色地看着,忽然他心念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拿来照相机,冲着小偷连摁了好几下。相机的闪光惊动了小偷,他停下脚步朝楼上一张望,立刻就骑上车飞驰而去,转眼就没了踪影。张安却不急,把玩着手中的相机,得意至极。
转眼天亮了,张安还在熟睡中,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不用到外面去看,他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那一定是丢了电动车的车主在骂偷他车的贼,果然,细听之下,是一个姑娘在哭诉。张安只是笑了一下,也不理睬,拉过被子盖过脑袋,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起床后张安直接拿着照相机去外边冲印了照片,然后拿着照片,找那个小偷去。
那个小偷,张安认识的,就住在邻近一座居民楼里,名字叫小雷,听说还是一家公司的经理,没想到外表文质彬彬,却也会干这种事。
找到小雷,张安把照片递上,说:“不认识我不要紧,只要认识这照片上的画面就可以了。”小雷扫了一眼照片,虽然是夜里拍的,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大概,但如果报警交到警察手中,自己也是逃不掉的。本来还有点睡意的小雷,顿时吓得彻底清醒过来,一把夺过照片,作势要撕碎,张安却很坦然:“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小雷愣愣地问:“你想干什么?”
张安只说:“跟我来。”把柄在人家手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小雷只好跟着张安去了他的家。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张安在家中对小雷热情款待,又是递烟,又是泡茶,不知葫芦里卖的啥药。
终于,张安指着对面的居民楼,说:“你知道这楼里住有一个交通局的局长吗?”见小雷摇头,张安继续道:他姓赵,很有钱,你知道吗?”小雷还是摇头。张安嘿嘿冷笑:“你知道他为什么有钱吗?因为他受贿。”小雷一惊,急忙问张安怎么知道的,张安得意地拿出望远镜,说:“我把他所有的行径都看在眼里了。”
局长和小贼(2)
“我观察赵局长有半年时间了,可他一点也不知情。前几天,我发现他把一捆一捆的钞票藏在卧室墙壁的夹层里。”一听到钞票,小雷的眼睛猛然亮了,张安的眼睛也在发亮,说:“我们合伙,一起偷赵局长的钱,你看怎么样?”
原来,张安打算偷赵局长的钱,只可惜没有帮手,势单力薄,一时不敢擅自行动。昨夜看到小雷偷电动车,知道是同道中人,忽然灵光一闪,打算逼小雷合伙,有个照应。
小雷犹豫了一下,半晌,终于点点头,表示愿意跟张安合伙,小偷也是偷,大偷也是偷,干脆做笔大的就收手。张安这时却把小雷偷电动车的照片往桌上狠狠一甩:“兄弟,虽然现在我们合伙了,但丑话还是说在前头,你千万不要做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把照片公布出去,不只是派出所找你,这个生活区的居民也容不下你,就连你的老板,也会炒你鱿鱼。这些,你应该明白!”
小雷连连点头,信誓旦旦:“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兄弟了,只能是同舟共济、患难与共!”
很快,他们就讨论出一个细致方案:他们把行动时间定在凌晨三点,这时候人们睡得最沉,行动起来不易被外人察觉;他们用梯子架在赵局长家的窗台上,由梯子爬进赵局长的家,然后小雷用尖刀制服赵局长夫妇,余下的偷钱等事情,就留给张安来完成。
这哪是偷钱,这分明是抢钱!张安嘿嘿一笑道:“管他是偷还是抢,只要能弄来钱,就行!”
为了方便行动,当天小雷就在张安的家里住了下来。转眼到了凌晨三点,张安在小雷的帮助下,如计用梯子爬上赵局长家的窗台,见赵局长夫妇在床上睡得死猪似的,就放心对下面的小雷一招手,示意小雷可以爬上来了,可是小雷嘻嘻一笑,一边把梯子撤了,一边掏出手机。
张安慌了,不知道小雷唱的是哪一出,急忙压低声音问:“喂,你干什么?”小雷笑着说:“你没看出来吗?我报警啊。”张安急了,想不到小雷突然反水,当然,他没时间追究小雷为什么反水,现在最要紧的是在警察没来之前赶紧逃啊。可是梯子已撤去,无路可逃。张安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弄醒赵局长,逼他拿出钥匙,把防盗门打开,这样,自己还是可能从正门逃跑的。
于是张安索性进了赵局长的卧室,把尖刀架在赵局长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把防盗门给我打开,否则……”还没说完,赵局长忽然一低头,竟然让尖刀顺着皮肤掠了过去,张安大凉,刚要回刀,赵局长已一肘撞在他的下巴上,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原来,赵局长学过武术。
不久,警察赶来了,把张安押到了派出所。
张安苏醒时,发现四周来来往往的都是警察,才明白自己这十几年的道行算是自修了,如今竟然栽在了一个小毛贼手里。想到小毛贼,他突然又高兴起来,冲着警察叫嚷:“我要举报,我要求减刑!”可警察的回答却把他弄糊涂了:“你举报无效,小雷并没有偷电动车。”
原来,小雷偷的那辆电动车,是他女朋友的。那天,小雷和女朋友看了一部美国大片,说一个偷车贼在一分钟内,能偷好几辆车,小雷看得高兴,就随口吹牛皮,说开锁偷车这种小伎俩自己也会,可是女朋友却和他唱对台戏,说他偷不了车,还数落了他一番。这把他气坏了,当天趁着夜深,偷了女朋友的电动车,算是给女朋友一点颜色瞧瞧。到了中午,才把电动车还给女朋友。还好,还得及时,女友也还没报警,所以这不能算是偷。
电动车虽然还给了女朋友,小雷却并没有因“偷盗”成功被女友崇拜,反倒是被女朋友狠狠骂了一顿,他憋着气回家睡觉,这时,张安竟找上门来,以照片要挟,邀他合伙偷赵局长的钱。他决定将计就计,把张安这个老贼给擒了。
张安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禁一声叹息。
警察说:“虽然你举报小雷不能将功补过,但是,刚才小雷说了,你这半年,偷看了赵局长受贿的过程。你还是详细地说说赵局长吧,可能还有立功的机会哦。”
第395篇、一年为期
一、突逢变故
王志强在当地是个人尽皆知的高富帅。他妈妈张宝丽经营着一个高档家具厂,资产过亿。这年头,高富帅都是抢手货,何况王志强刚刚二十出头,长得又帅,所以,他身边的女孩子从没断过。
这一天,他正跟新任女友艾艾一起吃晚饭。艾艾是个模特,那身材,别提了!而且,她本来就有嫁入豪门的念头,所以对王志强更是着意讨好。吃完饭,她本想缠着王志强去珠宝店,王志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了她,抬脚就往外走:“宝贝儿,今天不行。今天是我妈生日,我差点给忘了!”
艾艾脑子转得快,马上改口道:“那你就带我回去吧,我们一起给阿姨过生日!”艾艾是个聪明人,她在心里盘算:如果自己能见到未来婆婆的面,再拍几张照片发到微博上,这嫁入豪门的事可就算造出声势了。
没想到,王志强摇摇头:“不用了,我妈一直不喜欢我带外人回去。”他看一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就对艾艾挥挥手:“你自己叫辆车走吧,我来不及送你了。”说完,自顾自开车走了。艾艾呆呆地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别看王志强在外面是个浪荡公子,对妈妈却很孝顺。想当初,他五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妈妈一个人接手了家里的生意。这么多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实在不易。所以,王志强的心里始终对妈妈又佩服又敬畏。
他有些懊恼今天居然差点忘了妈妈的生日。都是艾艾缠的!差点把正事给耽误了。看来这一次是没办法准备生日礼物了,只能赶在十二点前回家,亲口跟妈妈说一声“生日快乐”。好在他知道,妈妈心里最爱的就是他,只要他心里想着妈妈,妈妈一定很开心。
王志强把车停在楼下,看看表,还差五分钟十二点!他一口气冲过院子,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抬手推开妈妈的卧室门,进去就喊了一声:“妈妈!生日快乐!”喊完了,他才看见,妈妈并不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到他进来,妈妈和那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尴尬,那个男的抬手将桌上的一个小盒子收了起来。王志强眼尖,依稀看着像是一个首饰盒,而妈妈则极快地把摊在桌上的一些文件收进了文件夹,递给那个男人:“改天再聊吧。”
中年男人接过文件,深深地看了王志强一眼,礼貌地点了一下头,走了。那人眼光犀利,看得王志强心里不禁抖了一下。
张宝丽慈爱地看着儿子:“好儿子,谢谢你还记得妈的生日。”王志强笑着搂着妈妈的脖子:“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张宝丽拍拍他的手:“只要你心里有妈就行。对了,怎么回来这么晚?”王志强随口回答:“跟朋友吃饭呗。”张宝丽脸一沉:“是不是又换了女朋友?”王志强一笑:“不是女朋友,就是一个模特,长得还行。”张宝丽长长叹口气:“以后厂里的事,你要多上心,别光和那些不靠谱的朋友混在一起!”王志强不高兴了:“不就是一起吃个饭,玩一玩嘛。再说,厂里的事,我实在没兴趣!”
面对不争气的儿子,张宝丽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很后悔当初为了事业忽略了儿子,更后悔为了弥补对儿子的愧疚,她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结果,王志强已经是二十岁的人了,还学业无成。前几年送他去国外读书,没想到两年的时间,除了花钱无数之外,连句正经的英语都没学会。事业更是无从谈起,整天就知道混在一群纨绔子弟里炫富游乐,长此以往,可怎么得了?
想到这里,张宝丽禁不住发了脾气:“以后禁止你再和那些什么二三流的女演员、女模特来往!她们想要的是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王志强小声反驳:“犯不着这么严肃啊!反正也是各取所需。”张宝丽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不争气的东西!”
王志强心里也很生气。自己急着赶回来跟妈妈说一声生日快乐,居然还挨了一顿训。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和艾艾一夜风流呢。他甩开门,扬长而去。张宝丽追到门口喊道:“走了你就别再回来!”王志强狠狠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王志强和妈妈赌了气,三天没回家,一直和艾艾泡在一起。艾艾劝他:“别生气了,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宝贝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你真生气呢?顶多骂你几句也就算了。”王志强想想,也是。艾艾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提出自己看上了一条宝石项链。
两个人挽着手去了珠宝店。店员都认识这位高富帅,上来和他打招呼:“这位小姐好像比上一位还漂亮!”艾艾听了,有点不太高兴。
艾艾随手指了一款说:“就这个吧。”王志强微微一笑,把卡递了过去。
艾艾紧紧拥着他的胳膊,如一只迷人的猫。就在这时,店员走到王志强身边,悄声道:“不好意思,王先生,这张卡刷不了。”
王志强不耐烦地又找了一张卡递过去,没想到,仍旧刷不了。店员悄声提醒他:“王先生,您这张卡好像被冻结了。”王志强不相信,怎么可能呢?
艾艾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情愿地把首饰交还给店员。忍不住抱怨道:“怎么啦?难道你们还怀疑我们是骗子吗?”店员不敢接话,王志强心里也是又疑惑又烦躁,拉着艾艾出去了。
王志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顾不上艾艾在一边不停地唠叨,闷着头开车回家。到了家门口,只见院门上的纸条上写着:此房出售。王志强顿时呆住了。艾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凑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搂着王志强跳了起来:“亲爱的!你是想把这个房子买下来送给我吗?我简直太幸福了!”王志强甩开艾艾,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家具都不见了。
王志强颤抖着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里面传出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是空号。王志强觉得脚下有些发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艾艾的手指划过他的脸:“你是想给我惊喜吗?”王志强终于清醒过来,他对着艾艾吼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家,怎么没有了?”
艾艾张大了嘴,她万万想不到,身边这位高富帅现在连家都没有。
王志强顾不上一头雾水的艾艾,独自跳上车,急三火四地奔向自家的工厂。艾艾大喊着追出去几步,眨眼就不见了王志强的车。她恨恨地直跺脚:“有钱人都是精神病吗!”
张宝丽的家具厂在城郊,王志强一路狂飙,远远看着,工厂倒是一切依旧。门卫拦住他,让他登记,王志强摇下车窗骂道:“你没长眼睛啊?我找我妈!”门卫一脸惊讶:“你还不知道吗?工厂已经被转让给别人了。至于你妈妈,我们这些天一直没看到她。”
正在此时,一辆汽车开过来,门卫赶紧上前敬礼:“于总回来了!”王志强回头一看,车里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盯着自己。恍惚间,王志强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猛然间他想起来了,前几天半夜坐在自己家里的,正是这个男人!一瞬间,他仿佛感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将他笼罩了。他跳下车扑过去:“你是谁?我妈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门卫赶紧拦住他:“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于总摆摆手,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王志强:“这是你妈妈让我交给你的,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王志强打开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一页纸,上面是妈妈熟悉的字迹:“你太让我失望了。从今天开始,这个家不再是你的,所有家产也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下去,我在这里等你。”
薄薄一张纸,短短几行字,不过三天的时间,妈妈不见了,房子出售了,工厂成了别人的了。他,家缠万贯的富家公子,一无所有了!
二、初识冷暖
艾艾不但离开了王志强,还把那天看见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在朋友圈里大肆渲染。一时间,王志强成了倒霉蛋,流言四起,什么样的版本都有。有的说,张宝丽其实早就和好几个男人有染,王志强出国那两年,指不定孩子都有了,现在,看王志强不成器,干脆就把他踢出家门……有的说,肯定是生意上出了事,不声不响被人吞并了,很有可能是欠了巨额债务,所以才玩起了人间蒸发……还有的说,搞不好王志强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像这种豪门恩怨,谁若掺和进去,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
那几个以前整天跟王志强在一起混的哥们儿,听说了他家的变故,马上躲得远远的,别说借钱,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现在,没有地方收留他,他也实在受不了身边人们异样的眼神。妈妈失踪得不明不白,家产转让得不清不楚,自己一个堂堂富家之子,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思来想去,他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王志强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换了点钱。两天后,他两手空空地站在辽城火车站前。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举目无亲,从此,再没有了妈妈的百般呵护,没有了可以任意挥霍的金钱,也再不是养尊处优、被人羡慕的高富帅,而是一个流浪汉了。
一想到“流浪汉”这个词,王志强心里不禁一抖。此时已经是初冬了,天气渐渐寒冷,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在车站旁有一家小面馆,闻着面香,王志强立刻觉得肚子饿得厉害。他走进去,要了一碗最便宜的老汤面,几口就吞下了大半碗。
一边吃他一边琢磨,下一步该做什么呢?每天住哪里?吃什么?找一份什么工作?自己会什么?一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他心里又一凉。除了吃喝玩乐,自己好像真的什么也不会。吃完面,他伸手摸钱,一摸顿时一惊,钱没了!口袋底下是个破洞!一定是在火车上时,自己神思恍惚,被偷了钱都不知道!
他急得把全身的口袋都搜了一遍,只摸出三个一元钱的硬币。他期期艾艾地跟老板说:“钱丢了。”店老板大概是见得多了,一挥手:“少来这套!吃面给钱!”王志强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气之下把外套脱了下来:“这件衣服总可以抵这碗面了吧?”老板扯过衣服看了一眼,挥挥手:“走吧。下回不带钱可别混吃混喝!不然就是找打!”
从店里出来,一阵冷风吹过,王志强缩了缩脖子,紧紧抱住了胳膊。刚才一时斗气,唯一一件可以挡风的外套也抵面钱了,眼看天要黑了,身上只有三枚硬币,难道要露宿街头?
王志强从来没有这样绝望过。看着路边车来人往,可每个人都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呆呆地想着,每个人都有家可回吧?回了家,都有温暖的热水和舒适的床枕吧?可自己呢?
不等他的眼泪落下来,风就把他吹得直哆嗦了。一回头,正好看见面馆外面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招小工!包食宿!待遇面谈!王志强又看一眼街上渐次亮起的路灯,一咬牙,又走进了面馆。
王志强从没想到过,挣一口饭吃要这么辛苦。早上四点多钟起床,择菜,洗菜,切菜,然后就是不停地刷盘子刷碗。赶上店里客人多,他还要捎带着跑堂儿,抹桌子,上菜,直到半夜才能睡下,可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在家里连饭都没盛过的他实在忍不下去了。看着自己红肿的双手,哪个指头上都有裂痕,不是冻的就是刀划的。王志强哪受过这种罪啊,几天下来,他骨头都要累散了。
晚上没人的时候,王志强就拿出妈妈留给他的那封信,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猜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外面的那些传言是真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家产雄厚,永远也不会为生计发愁。而且,妈妈那么能干,现在还不到五十岁,精力正旺盛着呢。妈妈就他一个儿子,这些家产,最后不都是他的?一想到家产,王志强心里一下闪过一道电光:是啊,这么多家产,谁不惦记啊?莫非妈妈在外面真的有了男人?或者,是那个男人想独吞家产,带着妈妈私奔了?王志强腾地坐了起来,心里瞬间燃起仇恨之火:我一定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定要夺回属于我的家产!
三、又陷危境
想调查这件事没有钱是不行的。在这个小店里,一辈子也不可能挣到足够的钱。一天深夜,王志强越想越郁闷,喝了点酒之后更是头昏脑涨,他踉跄着去了一家网吧。无意中在网上看到一个自称姓张的人说,自己找到一份又简单又赚钱的工作,他赶紧追问。对方在另一个城市,极力劝说他亲自来看看:“保证你来了不后悔!半年内就可以赚到百万!”
王志强仗着酒劲儿,当时就和对方约好:“我现在就坐火车过去!”对方极热情:“放心,我们有专人接站!”
王志强出了网吧直奔车站,反正那个小面馆他早就受够了。不管真假,先去碰碰运气吧。下了车,还真有人举着牌子接他!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自称叫张经南。
转了几趟公交车之后,王志强发现越走越偏,周围的房子也越来越破。终于来到一座居民楼前,张经南带他到了二楼的一间屋子。一进去,王志强就闻到一股霉味,不大的屋里挤挤挨挨地搭着六张床,墙壁上到处都涂得乱七八糟。
王志强怀疑地问:“你不是说,半年就能赚到百万吗?就住这种地方?”张经南含糊地笑笑:“你放心,这里只是暂时落脚的地方,只要你按照我们说的做,保证你赚钱就像滚雪球那样容易!你先休息一下,下午带你去见识一下。”说完,他向旁边两个人努一下嘴:“这是新来的,就交给你们照顾了。”那两个人一声不吭,只用眼睛紧紧盯着王志强。
王志强心里有点发毛。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些人把自己带来想干什么?突然间他想起以前听说过卖肾的事情。自己莫不是被骗来卖肾的吧?一想到这儿,他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拔脚就想走。那两个一直不说话的人却突然站起来,有意无意地挡在门边。王志强无力地坐在床上,完了,这次自己怕是要交代了。
下午,张经南又笑容满面地来了。三个人带着王志强出去,七拐八拐,绕得王志强头都晕了。走了半天,才来到一个独门独户的院落前,张经男上前去敲门,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一只警惕的眼睛,看清了来人才让他们进去。王志强一脚跨进院子,当时心里就一激灵,那开门的女人眼睛以下全用黑巾蒙住了!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个女的已经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连声说“欢迎欢迎”。
等进了屋子王志强才发现,很多人已经席地而坐,他一进来,几十个人的眼光刷的一下全投到他身上。他被安排在最前面坐下,等那个女人一开口,王志强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传销的课堂!
王志强身上仅有一点钱全部都被收走了,说是替他保存。无论做什么,总有两个人在他旁边。
王志强彻底绝望了。他现在甚至开始怀念在那个小面馆里的日子,虽然又苦又累,但是有自由啊。他心里这个后悔啊,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就上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啊?自己一时糊涂,落到这种境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三天过去了,王志强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就在这天晚上,张经南又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叫郑纶的男士。看样子年纪也不大,光着头,叼着根烟卷,脚底下穿着双拖鞋。
按这里的规则,两个新来的人是不能同处一室的,估计是张经南认为王志强表现还不错,所以没防备,把郑纶和他安排住在一起。
王志强看着这个新被骗的人,心里仿佛被注满了苦水:还以为只有自己糊涂,原来上当的人这么多啊!不过,郑纶倒好像已经清楚这里是干什么的,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他扫了王志强一眼,皱皱眉毛:“多久没洗澡了?你身上都有味儿了!”王志强抬起袖子闻了闻,可不是嘛,可在这里,想出去洗澡,根本不可能啊。
第二天一早,郑纶向张经南提出:“我要去洗澡!”张经南犹豫了一下,郑纶拉了王志强一把:“你要信不过,让他和我一起去!”张经南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有什么信不过的?洗个澡嘛,是正当要求。”
王志强和郑纶舒舒服服地泡在澡堂里,外面,有两个男的守在门口等他们。王志强奇怪:“你好像知道很多事。”郑纶斜了他一眼:“像这种传销的,总要想办法留住新人,所以趁现在提点要求,他们都会满足。”王志强愣了一下:“你知道这里搞传销你还来?来了就出不去了!我后悔还来不及呢!”郑纶叹口气:“我这不也是来了才发现吗?行了,先洗澡。”
第二天,到了传销的课堂。当大家声嘶力竭地喊着口号时,郑纶一声不吭。大家拼命鼓掌,他也呆坐在那里不动。等讲课的人开始说话了,他忽然大声鼓掌,又喊又叫。连续几堂课,都被他搅黄了。几次下来,除了王志强,大家都开始怀疑这个郑纶精神有问题。
一天下午,郑纶又开始在课堂上吹口哨,大声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王志强看到张经南向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打手立刻起身站到郑纶身边。王志强的心跳得快蹦出来了,生怕接下来会发生拳打脚踢的一幕。可是,郑纶就像没看见一样,忽然从墙角抓起一根板凳腿,用手掌横削了一下,胳膊粗细的板凳腿应声而断。几个打手顿时后退了几步,张经理脸上阴晴不定。这堂课又被搅黄了。
晚上,王志强躲在被子里偷偷问郑纶:“你有功夫?”郑纶偷偷从衣角里摸出一把小铅笔刀:“上课时我就偷偷在划那个板凳腿,早就有一道裂痕了,稍微用点劲就能断,哪来的什么功夫。”王志强又佩服又羡慕:“你真厉害!”郑纶瞄了他一眼:“你好好表现,假装很顺从的样子,别让人怀疑你。到时候咱们找机会逃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因郑纶天天捣乱,而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儿,外加说话做事都有点不靠谱,很多人都说他可能真是精神有问题。传销的头儿认为还是把他赶紧打发掉最好,于是让张经南趁没人的时候把他的东西还给他,让他赶快离开。
郑纶找个机会悄声告诉王志强:“明天早上,你找机会把东西从窗台上掉下去,然后下楼去捡。剩下的事我来做。”
第二天早上,郑纶狠狠看了王志强一眼就开始收拾他的小包,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东西。王志强紧张极了,他想打开窗户,可手根本就不听使唤。他推了几下之后发现,窗户冻住了,根本打不开!王志强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郑纶。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卖馄饨的声音。张经南回头对王志强说:“去给我买份馄饨!”王志强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张经南。不过马上他就反应过来了,肯定是张经南不想让他看见要把郑纶送走。
王志强赶紧开门下楼。一会儿,郑纶像阵旋风一样刮出来,扯住他就往外跑。郑纶对这一带好像很熟悉,拉着王志强拐来拐去,直跑得王志强喘得像一条上岸的鱼。
四、站稳脚跟
郑纶拉着王志强一路狂奔,两人也不知跑了多久,一条车来人往的大路出现在眼前。两个人不敢停留,直奔火车站。
经过这次,王志强有些心灰意冷了。这时他才发现,离开了妈妈,离开了家,离开了金钱,其实自己什么也不是,甚至连基本生存的能力都没有。
此时,王志强已经把郑纶当成救星一样,一心想跟着他。可是,郑纶也没有正当职业,只是靠打打零工维持生计。他告诉王志强,离辽城火车站不远有个劳务市场,如果手艺好,运气好,收入还是不错的。王志强一听,眼里又放出光来,这可比在面馆洗盘子切菜强多了!于是忙说:“你带我一起去吧。”郑纶不屑地撇了下嘴:“就你这体格,能干啥?”
王志强苦笑了一下:“我啥都能干,真的。”郑纶摇摇头:“拉倒吧,一看你就不是个会干活的人。赶紧回家去吧,你妈肯定着急了。”王志强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我没有家,我也没有妈。”郑纶也愣了,不过很快就大方地挥一下手:“行了,去我家。”
郑纶的家就在市场附近,一间小小的房子,母子二人住一起。看儿子领回来个陌生人,郑纶的母亲有点不高兴:“又往家带人!这几天又疯哪儿去了?家也不着。”王志强刚想张口,郑纶忙抢上前说:“这是小强子,被他妈从家里赶出来了。先在咱家住几天。妈,饿死了,给我们做点面条吧。”王志强惊讶地看着郑纶,小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妈妈赶出来的?”郑纶失笑道:“这还用问?怎么,我真猜中了!”
听到郑纶的母亲责骂郑纶,王志强心里隐隐的有一丝羡慕,责骂中其实更多的是担忧与疼爱。是啊,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儿子呢?端上来的面条香喷喷的,王志强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看得郑纶眼睛都瞪圆了:“真看不出,你小子这么能吃!得,明天一早赶紧跟我出去找活儿吧,不然我们家可养不起你!”王志强擦擦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就这样,王志强跟着郑纶当起了零工。冬天正是淡季,往往站好几天才能有一份活儿。王志强此时再也没有了富家子的娇气与傲慢,老老实实地给郑纶打下手,毫无怨言。
很快,春天来了,活儿也多了起来。一天中午,忽然来了个大雇主,说是一个商城的施工现场正在抢进度,需要人手。很多人都挤过去问这问那,郑纶拉着王志强挤到最前面,只听雇主在喊:“绝不拖欠工钱!按天结账!包吃包住!不过,我要找最结实的。我开上车,你们在后面追,谁跑得快挑谁。”
王志强愣了一下,心里觉得有点别扭。这时,雇主的车已经缓缓启动了。郑纶推了他一把:“发什么愣?快追!”王志强也顾不上再想什么,撒腿跟着郑纶去追车。仗着年轻力壮,他和郑纶都被挑中了。
施工现场一片繁忙,他们每天要挖沟、填沙、运砖,从早忙到晚。不过,每天都可以按时领到工钱。王志强小心地把工钱贴身放着,这可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啊。
一个月后,工地的活儿结束了,王志强和郑纶又满大街去找活儿了。
正赶上二人运气好,很快又找到了活儿,接下来,活儿越来越多,有时候简直都忙不过来。王志强脑筋活络,很快就看出了门道,他对郑纶说:“通过这段时间观察,我觉着不如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建筑队,把业务扩大。”
郑纶一竖大拇指:“行啊哥们儿,你还挺有脑子的啊。”王志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如咱们现在就动手。”
因为人头熟,建筑队很快就拉起来了。不久,这个建筑队渐渐小有规模。王志强对建筑队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精力,联系业务,组织施工,成本核算,这些过去他从未想过的事,没想到现在竟倒成了他最感兴趣的事。
一次,王志强带了几个人去郊区的一家公司干活,为了抢进度,他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了。这天中午,天阴沉沉的,听天气预报说有雨,王志强让大家抓紧去吃午饭,自己则去检查一下施工情况。刚检查到一半儿,只见乌云密布,起了风,顷刻间雷雨哗啦啦地下了起来。
王志强一抬头,见院子里堆放着一堆货物,虽然不是他们的东西,但上面显眼地标注着:防潮!王志强喊了两嗓子,周围没人应声。他来不及穿雨衣,冒着雨一个人把那几大箱东西搬到了屋里。来回几趟,转眼就成了落汤鸡。
下午,公司负责人特意来感谢他:“这是我们刚到的集成设备,若淋了雨,损失可大了。你们这么有责任心,我们公司的二期工程也可以交给你们了!”
王志强抹着脸上的雨水,高兴地笑了。
当天晚上,王志强发起了高烧。他不停地打哆嗦,施工的地方条件很简陋,他抓了一个薄薄的床单裹在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只觉得全身滚烫,恍恍惚惚,好像有人给他喂了口水喝,又着急地喊着什么。他只感觉浑身酸痛,连张口说句话的力气都没了,慢慢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间,仿佛是在自己的家里,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妈妈正坐在床边,一脸疼爱地看着他。这不是自己小时候生病时的场景吗?每次妈妈都会这样坐在床边守着他,哄他吃药,给他擦汗,还给他讲故事……
忽然,妈妈消失了。屋子里黑洞洞的,只剩下一双犀利的眼睛。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不说话,看得他心里直发毛……怎么还有笑声?对,是艾艾,是她在嘲笑他!
一时间又好像来到了妈妈的办公室。宽大的椅子背对着他,他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但,那个背影绝对不是妈妈!他大喊着:“你是谁?”那椅子突然转了过来,看不清脸,却看到一双犀利的眼睛……
王志强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忽然,有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好舒服!这双手的感觉他那样地熟悉,妈妈,只有妈妈的手才是这样!从那个混乱的一天到现在,已经有半年了吧?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见上妈妈一面。他相信,妈妈是爱自己的,不会那么狠心把自己赶出家门,不会不顾他的生死。可是,为什么妈妈要留给自己那样一封信?一年为期,为什么是一年?在这一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一年以后,自己真的可以再见到妈妈吗?他要亲口问问她,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王志强艰难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看到床边有个人影。是妈妈!真是妈妈!他大叫了一声:“妈!”想伸手去抓,可是,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妈妈的身影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隐隐约约听到妈妈轻轻的抽泣声。接着,那身影慢慢站起来,缓缓地向门外走去,王志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别走……”
当王志强醒来的时候,看到郑纶正守在旁边。他开口就问:“我妈呢?”
郑纶一脸惊讶:“谁?”
王志强强撑着坐了起来:“刚才谁来了?”郑纶一边给他倒水一边笑道:“除了我还有谁来?你是烧糊涂了,一直在说胡话。看看,出了这么多的汗,喝点水吧。”
王志强疑惑地接过水,难道,刚才真的是在做梦吗?
五、朋友反目
郑纶和王志强的建筑公司越做越大,接的工程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二人之间的分歧也多了。一次,一个外号叫黄胖子的人找到王志强,介绍了一个大工程给他。王志强一听十分兴奋,兴冲冲地去找郑纶商量:“我们从来没接过这么大的活儿!看来运气真来了!做完这个工程,我们还可以继续扩大规模……”
没等王志强说完,郑纶便皱着眉头说:“我不同意。”
王志强正说在兴头上,一下子被泼了冷水,很不高兴:“为什么?”郑纶指着他拿回来的资料:“你看看,前期的投入都要我们自己负担,我们没那么大实力,如果中间任何一环出现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王志强从没和郑纶提起过自己的家世,但在他心里,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尽快查清真相。没有钱,他怎么着手调查?风险王志强也想过,可现在他太需要成功,太需要钱了。这是他心里的秘密,只是无法说出来。
为了说服郑纶,王志强差点把嘴皮子磨破了。可郑纶就一句话: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咱们现在还没那个实力,不行!王志强实在没有耐心了,脱口而出;“不行咱们就分开干!你这样谨小慎微,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发展!”郑纶一听也火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其实就是想分出去单干!”
两个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终于摊牌了:分就分!王志强带了几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志强找到黄胖子,告诉他:“这个活儿,我接了!”
黄胖子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我就知道还是你有魄力!”
施工后一切都很正常。王志强庆幸自己当机立断,如果听了郑纶的,没有接手这么一大笔生意,岂不是坐失良机?为了抢进度,王志强又招了一些人——机不可失,得抓紧时间!
这些天,王志强为资金周转不开犯愁了。手头的资金实在太少,随着施工进度的加快,王志强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按眼下的速度,没有资金根本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他找到黄胖子,让他去催一下工程款。黄胖子一脸为难:“这个嘛,当初合同里讲的就是要先期垫款嘛。另外,谁让你小子这么实在了?用的那些线缆设备之类的,为什么不挑些便宜货?”王志强生气了:“我们讲的就是诚信,怎么能用劣质的东西呢?偷工减料,会坏了我们的信誉!”黄胖子打个哈哈:“都像你这样,怎么能挣到钱?”
王志强没办法,只好咬牙继续。可是手底下的工人们不干了,不能按时拿到工钱,就集体罢工了。这下子王志强可彻底没辙了。工人不开工,就无法按期完工,不完工,按合同他就拿不到工程款,拿不到工程款,他就没办法支付材料设备和人工费用。绝不能陷入这样一种恶性循环中。王志强先是跟工人们商量,一开始工人们还算配合,但几天之后,就再也不肯出工了。王志强焦头烂额之下,又去找黄胖子,可黄胖子说自己在外面出差,过几天回来再说。王志强急得嘴里都起了泡,他能体谅工人们的苦处,自己也是打零工出身,知道现在拖欠薪水是大家最害怕的事。
又拖了几天,黄胖子始终不露面,而且连电话也打不通了。王志强实在没办法,只好自己去找施工单位的领导,提出先期垫负的款项已经不少了,是否可以考虑预付些工程款?没想到对方倒发火了:“还要钱?上个月不是刚拨给你们一笔吗?”王志强一愣:“搞错了吧?我们什么时候收到钱了?”对方提供了转账的资料,王志强一看签收人,顿时全明白了,是黄胖子卷着钱跑了!对方严厉地说:“我不管你们是怎么回事,我按合同付了款项,你就得按期完工!不然,就等着上法院吧!”
这下王志强彻底绝望了,一边是天天催着他发工钱的工人,一边是不按期完工就要双倍赔付的施工单位。这还不算,如果这个工程的事情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找他干活?这不是自断后路吗?想到这里,他简直要崩溃了。
王志强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着,秋天了,不时有树叶打着转儿从树上飘落。他仰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自己好不容易才算站稳了脚跟,结果这么快就摔了这么个大跟头!难道自己就这么没用吗?
万般无奈,他找到了郑纶:“当初听你的就好了。现在,能不能帮我一把?”郑纶犹豫了一下:“我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你那个烂摊子,谁接谁就得陷下去。就算我愿意,我手下的工人也不愿意啊。”王志强的心彻底凉了。郑纶说得对,这个时候,谁能不先考虑自己呢?
正在这时,郑纶的电话响了,接完电话,他头也不抬地对王志强说:“明天中秋节了,我妈让你回家一起过节吃饭。”王志强苦笑了一下:“我不去了,你们好好过节吧。”说完,转身就走,生怕自己的眼泪会掉下来。
是啊,那是郑纶的家,她是郑纶的妈妈,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是朋友,那么现在,在面对金钱与欲望的考验时,朋友也可能做不成了。他知道,这一次错全在自己。郑纶当初苦口婆心地劝过他,是自己一意孤行才有这样的结果。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啊,那是郑纶的家,她是郑纶的妈妈,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如果说以前他们还是朋友,那么现在,在面对金钱与欲望的考验时,朋友也可能做不成了。他知道,这一次错全在自己。郑纶当初苦口婆心地劝过他,是自己一意孤行才有这样的结果。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王志强失望地转过身,慢慢地向门口走去。突然,听到郑纶叫了他一声:“等等!”王志强充满希望地回过头来,看到郑纶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包,冲王志强说:“别的忙我也帮不上,这点钱你先拿着用吧。”王志强长长叹了口气,疲惫地说:“不用了,谢谢你。再见。”
看着王志强失望地离开,郑纶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阵,最终下了决心。
第二天,王志强准备和工人们摊牌,把事情说清楚。他拿出纸笔,写了张欠条,把欠每个人多少钱都算得清清楚楚,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看了看,又猛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按上了手印。
没想到,郑纶就在这时突然进来了,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腔调问道:“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啊?我说,怎么还不开工?我可把人都给你带来了。”
王志强一下子蹦了起来,抱住郑纶:“太谢谢你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郑纶一低头看到了他写的欠条,伸手拿了过来:“打了欠条就行,以后慢慢还我吧。”
中秋节的月亮,那么圆,那么亮,王志强和郑纶干了满满一杯酒,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里含满了热泪。
在郑纶的帮助下,王志强终于按期完工,欠工人们的薪水,郑纶也帮着付清了。不过,因为这其中的亏空实在太大,郑纶和王志强一样,彻底一穷二白了。王志强非常内疚,郑纶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已经这样了,不要再说丧气话。我们年轻,大不了从头再来!想当初我们不也是什么都没有吗?再重新干起来!”
六、疑云重现
王志强和郑纶又站在了劳务市场的队伍里。近来生意显得有些惨淡,很长时间没找到活了。一天,郑纶接到熟人大老王的电话,说是一个别墅需要重新装修,专门找手艺好的人,工钱开得很高,只不过是在另一个城市——滨州。
反正生意也不好,有了机会就绝不能放过。郑纶拉着王志强二话没说上了路。火车上,王志强一声不吭,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郑纶感到纳闷:“看你无精打采的,像是有什么心事。”不管郑纶怎么问,王志强就是不说话。郑伦讨了个没趣,干脆什么也不问了,侧身看风景。
两天后,两个人下了火车,大老王来车站接他们去别墅。一路上郑纶闲来无事,就和老王闲聊。老王告诉他:这房子以前是个有钱人的,后来家里破了产,房子就一直闲着,现在有人把它买了下来。老王一边说一边感慨:“有钱人真是不得了啊,花钱跟流水似的!”郑纶笑了:“你管呢,反正也是人家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王志强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面问:“是那个别墅吗?”老王说:“对,就是这儿!”王志强的脸突然涨红了,郑纶奇怪地问:“怎么了?”王志强急忙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看着眼前这幢别墅,王志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酸甜苦辣全涌上来。这里,他简直太熟悉了,这,就是他的家啊!不,应该说,是他曾经的家!他曾以为,这里是他永远的城堡,却没想到那么快,自己就被赶了出来。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是以这样一种身份和方式再次回到这幢别墅。
大老王给他们分配了活儿,最后交代说:“这房子是要准备结婚用的,房主有时会带着女朋友过来看看进度。那女的可厉害了,你们千万别得罪她。”
王志强来到二楼,看着那间妈妈的卧室,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当晚的那一幕:自己摔门而去,妈妈在后面叫自己,自己赌气不答应,开车就走,隐约听到妈妈尖厉的声音喊,“你走吧,走了就别再回来……”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再也不愿想下去。郑纶关心地扶了他一下:“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王志强赶紧装出笑容:“不是,这房子太大了,看得我头都晕了。”郑纶也笑了:“不至于吧。”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声。老王看了一眼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快下楼!”
王志强没有像王纶那样撒腿就往楼下跑,而是慢慢地走在后面,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在想:“是谁买下了这座房子呢?”
院子里停了一辆豪华汽车,先是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然后,车后门开了,伸下一条修长的腿,高高的鞋跟轻巧地踩在地上。接着一个美貌女子露出脸来,娇俏地挽住那个男人的胳膊,那个男人爱怜地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也不顾旁边有人,低头轻轻吻了她一下。
两个人向这里走来,王志强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里缩了一下。
工人们都在忙着工作,不过王志强看得出来,很多人的眼睛都在斜斜地瞄着那个女的。是啊,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身材好得出奇,一张脸蛋儿更是美得不像真的。老王悄声告诉郑纶:“这个男的姓于,据说是来这里投资的大款。那个女的姓方,是这个大款的心肝宝贝儿。这房子,就是为了迎娶她才重新装修的。”
这时,那个女的无意中向旁边看了一眼,目光从王志强脸上扫过,不知为什么,王志强心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低下头,按捺下自己通通乱跳的心,等他再抬起头来时,眼前已经没人了。
晚上,大家还在聊着那个大美人儿。老王一副神秘的样子说:“现在的有钱人,光美是不行的。听说这个大款之所以下这么大的血本要娶方小姐,不光因为她人长得美,而且还是处女之身呢!”郑纶忍不住笑起来:“真的假的?这年头,处女可比熊猫稀罕!”老王也一笑:“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王志强的心思可不在这上,他避开大家,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站在妈妈曾经的卧室门口,他一遍遍地想着那一晚的情景。难道,妈妈真的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自己?是根本不想告诉,还是来不及告诉?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一跳,是啊,自己离开这房子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万一妈妈在这房子里留下些线索呢?王志强准备趁着这次机会,把这幢房子好好搜索一遍!
一天,他正想到地下室去看看,忽然听到汽车声,探头往外一看,又是那个方小姐来了。这次是她一个人来的,对着房子指指点点,老王陪在一边,连声答应着。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方小姐,王志强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可到底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方小姐走进来,眼光有意无意地从王志强身上划过,王志强也仔细看了她一眼,不想,她却慌乱地把目光移开了。这一来,王志强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重了。
老王讨好地说:“您先四处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提出来,我们马上按您的意思改。”方小姐轻轻点点头,说:“好,你先忙去吧。”王志强一激灵,听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老王出去了,王志强低下头干自己的活儿,感觉方小姐的目光就盯在自己的背上。过了一会儿,直到听到高跟鞋上楼的声音,才敢抬起头来。
王志强去院子里取工具,刚回来,就见老王一脸紧张地走过来。老王一把将王志强拉到一边,悄声问:“刚才你是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王志强一愣:“什么?”老王一拍大腿:“你别装了!若拿了,赶紧交出来!”王志强一头雾水:“拿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七、身份揭秘
王志强觉得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只见老王一脸紧张地朝他走过来,一把将他拉到一边,问他刚才是不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王志强一愣:“到底怎么回事?”原来,刚才方小姐上楼前顺手将随身的小包放在了桌上,等下楼时,却发现小包不见了。
只有王志强在屋里,保准是王志强拿了。看到老王领着王志强进来,方小姐就对王志强说:“你若拿了就交还给我,我不报警。”王志强气愤地解释道:“我真的没拿!你凭什么说是我拿的!”方小姐冷笑一声:“刚才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拿了,难道还能飞了?”
王志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您再想想,真是放在桌上了吗?会不会……”
没想到方小姐当时就火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有意冤枉你?”
眼看两人越吵越厉害,老王着急了,赶紧劝:“先别吵,咱们再找找!”方小姐一拍桌子:“还找什么?就是他偷了!我告诉你,这可是我的家!我找你们是来装修房子的,可不是来偷东西的!”
老王给王志强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方小姐说:“干脆这样,我们当面搜一下,若有,我立刻让他滚蛋!若没有……”方小姐不依不饶地哼了一声:“若没有怎么样?刚才他已经出去了一次,谁知道他是不是把东西转移了?”
王志强有理说不出,一张脸涨得通红。就在这时,郑纶忽然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包,问:“方小姐,这个包是您的吗?我刚才在楼梯扶手旁捡到的。”方小姐一看那个包,脸色当时就变了。郑纶把包递过去:“您快看看,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都在?”方小姐一把抓过包,话也没说,抬脚就走了。
王志强看着郑纶:“不会是你拿的吧?”郑纶生气了:“我是那种人吗?不过……”郑纶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悄声对王志强说:“我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有点儿问题。刚才我正好在楼上,看到她轻手轻脚地把包藏到楼梯扶手下边,然后看了你一眼。我还纳闷呢,闹了半天是想冤枉你是小偷!若不是我看见,谁能想到是她自己把包藏起来了?”
听完郑纶的话,王志强又陷入了沉思。他隐约感到,仿佛有一个阴谋笼罩在自己头上!这座房子,到底发生过什么?这个方小姐,又是什么人呢?
不等王志强从钱包事件中喘过气来,方小姐又来了。不过这次对王志强很客气,王志强隐约觉得,有几次方小姐看他的眼神,很有些暧昧的味道,不知她存了什么心。
不管如何,王志强打定了主意,这个女人不好惹,还是离她越远越好。他越想离得远,方小姐却偏偏往他身边凑,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找各种理由和王志强说说话。面对这样一个美人儿,任是哪个男人都忍不住心神荡漾。闻着方小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味,好几次王志强都忍不住想入非非。每到此时,王志强总是提醒自己,自己现在不过就是个穷工人,她,到底要干什么?难道真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有钱的女人都有些神经不正常?
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反正自己在这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发现,倒不如将计就计,看看这个方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历。想到这儿,王志强立马来了兴趣。
一天,方小姐又来了。她和王志强打声招呼后,径直朝地下室走去。王志强忙提醒道:“那里电源还没有接好,太黑。”方小姐头也不回地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地下室传来“咕咚”一声,接着,隐约听到方小姐的呼喊声。王志强立刻冲了过去。
地下室里虽然黑,但这儿曾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所以很快就跑到地下室的正中央。这时,他模糊地看到前面有个人影站在那里,他试探着问:“是方小姐吗?”人影儿动了一下,却没有回答。王志强伸手想摸打火机,不想那黑影儿突然扑到他的怀里!
王志强吓坏了,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推,却摸到一副滑腻腻的身体!王志强心跳得快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了,僵直了手臂,一个劲儿地说:“方小姐,方小姐……你别这样!”他感到方小姐的身体慢慢向自己压下来,轻轻的喘息声就在自己的耳边。电光火石间,王志强的脑子像被什么击了一下,猛然间他想起一个人来!他猛地跳到一边,大喊一声:“是你!怎么会是你?”
黑暗里传来方小姐的声音:“你到底认出我来了?那还等什么?”王志强结结巴巴地问:“你,不,艾艾,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来,这个方小姐不是别人,正是王志强以前的女友艾艾!虽然她整容后变了容貌,但她的身体王志强却再熟悉不过了。就在刚才的一瞬,他确定,这个女人就是艾艾!
这时,几个工人听到动静也下来了,不等王志强反应过来,艾艾猛地扑到他身上,大喊了一声:“快来人啊!救命啊!”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工人们立刻冲了过来,十几束手电的光都聚拢过来。大家惊讶地看到,方小姐衣冠不整,满脸泪痕,一身衣服被扯得七零八落,王志强喘着粗气,手里还抓着方小姐的外衣。
这一幕是如此的不可思议,大家都愣住了。忽然,外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于先生来了。他听到地下室里的声音,也走了进来。方小姐一头扑到他怀里又哭又喊:“他欺负我!别再让我看见他!”
于先生两眼冒火,上来打了王志强一记耳光:“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动我的女人?不想活啦?”王志强呆呆地站着,一时间,只觉得头昏脑涨,不知如何是好。
方小姐哭哭啼啼地和于先生走了,临走时,于先生气愤地对老王说:“让这家伙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郑纶拉着失魂落魄的王志强来到外面。在刺眼的阳光下,王志强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他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从一开始艾艾栽赃陷害,到有意接近,再到投怀送抱,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赶他走!
想到这里,王志强终于明白了。艾艾整容改换面貌,就是为了假扮清纯女生,好嫁给这个据说有处女情节的大款!他的突然出现,肯定让艾艾觉得极不安全,万一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嫁入豪门就成了泡影!所以,自那天认出王志强后,她就千方百计故意制造种种麻烦,想把这个昔日的男友赶得越远越好!
此时,即使王志强说出真相,又有谁能相信他呢?气愤至极的王志强不禁哈哈笑了起来,这样一个女人,心计何其狠毒?
郑纶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被他这一笑吓了一跳,忙伸出手来摸他的头:“喂,你没事吧?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王志强拍拍他的手:“没事,被蛇咬了一口。”
郑纶瞪大了眼睛:“完了,真神经了!”
老王经的事多,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缘由。他不敢再留王志强了,于是介绍了自己的一个老客户,让王志强先去那里干些日子。
无奈之下,王志强只好独自离开。站在别墅门口,王志强挥了挥手,向郑纶道别,约好等这边的事情完后,郑纶就去找他。
老王介绍的客户是个油漆商,人称七爷,生意做得很大,眼下正需要人手。
店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靠在躺椅上喝茶,几个工人正忙进忙出地装卸货物。王志强进了门问道:“是老王师傅介绍我来的,我要找七爷。”那人突然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王志强几眼,问道:“请问,张宝丽是你什么人?”王志强呆住了,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妈妈的名字了。他心中一酸,眼里泛出泪来,低声回答:“是我妈妈。”那人一下站起来,拉住他的手:“哦!大侄子,真是你啊!快坐下!”
原来,他就是七爷。因做油漆生意,所以行里人都称他“漆爷”,不是他排行老七。说起来,这漆爷和王志强的妈妈张宝丽之间,还真有一段故事。漆爷的生意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曾一次失手,生意濒临破产,还是张宝丽当时拉了他一把,才让他起死回生。从此,两个人在生意上互相扶持,渐渐成了朋友。
漆爷叹口气:“你妈可真是个好人啊。想当初她帮我的时候,什么也不为,就说看上了我不服输的劲头。我能有今天,也幸亏你妈妈当初伸出了援手啊。可是,前阵子我出国了,等我回来后,忽然找不到她了。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我真是放心不下啊。大侄子,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志强摇摇头:“不瞒您说,我也不知道。”漆爷一愣,接着笑了笑说:“行,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勉强了。如果你愿意,就留在这里帮我吧。”
八、莫名跟踪
经过这些事,王志强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凡事都依靠妈妈的孩子了,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挥金如土的公子哥儿了。他的脸早已是黝黑的,手指是粗壮的,结满了茧。他可以在筒子铺上,在震天的鼾声中入睡,可以就着凉水嚼冷馒头,可以对着挑三拣四的客户仍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更重要的是,他渐渐成熟了,遇事不慌,凡事谨慎,既稳重又不失机灵。
出于对张宝丽的感激,漆爷对王志强悉心指点。刚开始王志强还有些不放心,生怕漆爷搞什么阴谋,但渐渐他发现,漆爷是个耿直豁达的男人,为人大气。渐渐地,王志强塌下心来,认真帮漆爷做事。
眼见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王志强仍旧穿着一件旧外套。漆爷忍不住问他:“是不是嫌我给的工钱不够啊?怎么连件衣服也不添?”王志强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怎么舍得花钱呢?要弄清事情的真相需要钱,他要攒钱。漆爷见他不回答,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孩子,先穿我的。”王志强伸手推辞:“不用!您这衣服太贵重了!”漆爷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跟我客气什么?想当初你过生日时,我每次都送过大礼呢。唉,你从小就是含着金匙出生的啊……”说到这儿,漆爷忽然觉得不妥,看王志强一脸不自在的样子,便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咱们也不用忌讳什么,都是做大事的人,不用在乎一时的短长。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漆叔我这么多年了,也不知见了多少从巨富到赤贫。甭说别人,我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大起大落,这样才够精彩!人生啊,有时候就跟坐过山车一样,有高就有低。说句不好听的话,只长在蜜里,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甜。现在,虽然你吃些苦,但只要你不放弃,早晚有一天能成就一番事业!”说着话把衣服放到王志强手里:“穿上!记住,我看好你哟!”
听了漆爷一番话,王志强百感交集。是啊,虽然漆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这种豁达的心态让王志强受益匪浅。自己一定要坚持,要努力,绝不放弃!
有了漆爷的指点,王志强很快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不但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得很好,还额外承担了许多其他的事。漆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没多久,就让王志强单独打理一个店面。王志强也是充满信心,准备大干一场。正好郑纶来找他,王志强就留下郑纶,两个人又开始携手作战。
王志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联系业务,沟通客户,发货催款,搞促销活动,做售后服务等等,他都亲力亲为,经验也越来越丰富。
一天,王志强去一个客户那里,出门的时候,无意中从身边的玻璃橱窗中发现,身后好像有个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但走了两条街之后,发现那个人一直在尾随着。
经过这件事,王志强就多了个心眼,每次出门时都仔细观察一下,有好几次感觉确实有人在跟踪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跟踪他出于什么目的?王志强没有声张,他想看看,这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次,王志强去取货款。吃完饭,天已经很晚了,他怀揣现金出了门。已是深夜,路上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行人。王志强拐过一个路口,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只见两个黑影正快步向他走来。王志强环顾了一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加快了脚步,那两个黑影也加快了脚步。王志强撒腿就跑,刚到路口,那两个黑影已经追上来了,一个伸手捂住他的嘴,一个就去夺他的包。王志强拼命挣扎,就在这时,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一个人,三拳两脚就放倒了一个,另一个见势不妙,伸手从腰里摸出把刀来。王志强看得有点发愣,不等他想明白,那个人猛地飞起一脚,那把刀闪着寒光飞了出去。两个黑影对视了一下,赶紧跑了。
王志强这时才明白,后出来的这个人,是救自己的。他赶紧上去道谢,没想到对方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说:“还不赶紧回去?揣着现金还到处走,万一出了事我们怎么交代?”王志强听得云里雾里,想再问的时候,对方已经转身走了。
九、母子重逢
九、母子重逢
王志强始终想不明白,那个救自己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以前跟踪自己的人就是他?要不,怎么会在危急的时候出手救了自己?那人随口说的那句话,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他要向谁交代?交代什么?
一天,漆爷把王志强叫到办公室。王志强以为他要交代自己新的项目,没想到,漆爷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交给他:“这是给你的。”王志强拿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厚厚的一沓钱。王志强吓了一跳,赶紧问:“漆爷,是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解雇我?”
漆爷笑了:“别乱说。你这么好的人才,我留都来不及,怎么会解雇你呢?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王志强使劲想了半天,迟疑着说:“我真的想不起来……”漆爷望着他:“大侄子,今天是你生日啊!以前每年你生日我都会送你礼物,今年,我想,你可能最缺的就是钱了,所以把礼物折现。怎么样,高兴吗?”
王志强的泪水一下子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虽然已近冬天了,但阳光难得如此的好。王志强走在路上,任暖暖的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他不由得伸手去摸揣在怀里的那封信,那是妈妈留给他的东西。妈妈不在的日子,他看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失望过,绝望过,抱怨过,悔恨过,但这些,渐渐随着时间淡了下来。他的心里,又开始有希望在燃烧,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能力,他能证明自己是个强者!
猛然,他又留意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一激灵:难道,自己又被跟踪了?或者,又碰到打劫的了?他猛地回过头,正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不是那天晚上救过自己的人吗?不等他反应过来,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着他就跑。
王志强奋力挣扎,大喊着:“放开我!你是谁呀?想干什么?”对方扯着他跨过马路,低沉的嗓音对他说:“快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过了马路,那人将王志强推进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那车迅速地启动了。王志强在车上继续挣扎,那个人对他说:“想见你妈妈吗?想见就听我的!”王志强立刻安静下来。
汽车飞速地行驶着,车内静得很,只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王志强舔舔发干的嘴唇,忍不住焦急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等到了医院你就知道了。”
车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那人拉着他跳下车奔向电梯。电梯半天没有下来,那人干脆拖着王志强向楼上跑,王志强的心都快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他感觉到妈妈就在这里,在呼唤他!
那人在一间病房前停下脚步,对王志强说:“进去吧。”王志强轻轻走进了病房,看到妈妈正躺在病床上,憔悴瘦弱得不成样子。
旁边站着一个男人,正是那天深夜出现在张宝丽卧室的那个人!张宝丽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王志强,眼睛一下子亮了,颤抖着抓住儿子的手:“孩子,我可算等到你了!”
王志强的心都要碎了,他着急地问:“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张宝丽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孩子,妈时间不多了。听我说,这都是妈妈一手安排的。这位,是余律师,你可以完全信任他。剩下的事,就由他来交代你吧,妈现在,只想多看你一眼……”张宝丽努力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王志强的脸,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万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妈妈,居然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这时,旁边的余律师走过来,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孩子,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王志强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打开封皮,第一页就是妈妈熟悉的字迹:
志强,我的孩儿,妈妈多希望能一直这样叫你,看你长大成人,看你成家立业,但老天没给我这个机会。去年妈妈被查出肝癌晚期,最多只有一年时间,妈舍不得你呀,可终究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二十多岁的你仍旧整天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家里的产业你一点不关心 ,学业也一无所成,不懂世事艰难,不懂经营之道。虽然有家财万贯,但也经不起如此挥霍。
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生生把你赶出门。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体会到什么叫人情世故,什么叫世事多艰。只有经历了这些磨难,你才能真正长大成人……
也许你会恨妈妈,但是,孩子,我的儿啊,这一切都是为母的一片苦心。只盼你日后能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你的名字是爸爸给取的,意思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儿当自强!
原来这竟是妈妈的遗书!
余律师长叹一声:“孩子,你有个好妈妈,她对你真是用心良苦啊。她把你赶出去之后,日夜担心,生怕你发生意外。本来我们一直安排有人跟着你,但没想到,你被搞传销的骗走了。我们一度失去了你的消息,你妈妈也急得要命。谁知阴差阳错,你碰上了那个叫郑纶的孩子。之后的发展,我们都没有插手,只是保证你的安全。你那次高烧入院时,你妈妈实在忍不住,偷偷去看了你一次,但她仍旧坚持了原来的计划,没有半途而废。看到你现在的成绩,她真的很欣慰。”
王志强跪在妈妈床边,失声痛哭,他念念不忘、一心想查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余律师把文件翻到最后:“你母亲为了断你的后路,已经把别墅卖了,工厂按她的计划转让给我了。不过我只是替她管理一年,只等一年后你回来,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现在工厂经营情况良好,各种财产账目都在这里,你过目一下。对了,还有这个首饰盒,是当年你爸爸向你妈妈求婚时的戒指。她希望你能交给一个心爱的女孩。”
清明节,已是集团总裁的王志强神情肃穆地站在母亲墓前,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浪荡公子了,工厂在他的经营下又扩展了,他成为本市最年轻的企业家。
“妈妈,这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王志强默默地和母亲说着话,“您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苦难,什么是创业,什么是坚持,什么是朋友,什么是帮助,什么是报恩。我曾那么无知地以为您和别人私奔了,这简直就是对母爱的亵渎!儿子今天明白了,母爱无边,用心良苦啊。”王志强将一束洁白的菊花放下,轻轻抚摸一下墓碑,母亲好像含笑坐在他面前。
风起了,王志强缓步走下了山,身后,是母亲永远的凝望。
第396篇、农耕大侠
清咸丰年间直隶永平府出了一位武林高人,姓陈名宽,家住刘家口外白滩沟。陈宽武功高强却一生在家为农,以种田砍柴为业,人称“农耕大侠”。
陈宽年少时家贫,十岁就给关里一家财主放牛。这年春夏之交的一天,陈宽正在山坡上看放牛群,突然,一头黑牤牛从山坡上跑进田里大口大口地吃青苗,陈宽一见立刻就慌了,牛吃了地里青苗,放牛娃定遭毒打!小陈宽便拿起鞭子去田里赶牛,也许那家伙欺负陈宽人小,任他怎样用鞭子抽打就是不肯离开,而且还掉过头来瞪着两只凶凶的眼睛要顶小陈宽。小陈宽生来性情倔犟,干脆扔下鞭子就去抓住两只牛角硬要把大牤牛扭出田去。那牤牛被扭急了,两只坚硬的犄角用力一甩把小陈宽甩出有一丈多远摔在地上。如此连摔了三次,小陈宽却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大牤牛扑过去,又跟大牤牛扭在一起。
这一切正好被一个过路的中年人看见了,中年人见这个小放牛娃性子如此刚强,心里很是佩服,便走过去对小陈宽说:“你躲到一边去,看我的!”中年人说完伸出双手抓住大牤牛的两个粗粗的犄角用力一拽,大牤牛一下子就被拽出了田外。然后,他笑呵呵地问小陈宽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小陈宽一一作了回答。中年人说:“好!十岁的孩子竟敢跟大牤牛较劲,有出息!跟我学武功吧,我收你做徒弟,愿意吗?”小陈宽方才见这过路人像拽小猫小狗似的毫不费力地把大牤牛拽出田外,觉得这个人实在了不起,要是拜这样一位师父将来一定能学到大本领!小陈宽心里十分高兴,咕咚跪倒在过路人面前连磕了三个头,亲切地叫了一声:“师父!”中年人伸手将小陈宽搀起说:“快起来,跟师父走吧……”
小陈宽出去了十几年,从外边回来时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人也长得武高武大,只是那身行头却不怎么体面,看样子在外边也没混出什么名堂。陈宽回乡后,因他老爹老娘就这么一个儿子,说什么也不让陈宽再离开家了。陈宽是个很有孝心的人,看父母一年比一年老了,就决心在家奉养二老,老老实实地跟老爹操起了种田的营生。小伙子不馋不懒,干庄稼活儿不惜力,耕种锄耪、收割打场,样样干得不含糊。一家三口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其乐融融。
这年秋后,陈宽姐姐的儿子娶媳妇,外甥赶着毛驴来姥姥家接外公外婆和舅舅去喝喜酒。陈宽的父母年老且又身体不佳,不能前去,陈宽做为舅舅当然不能缺席。陈宽是个勤劳的人,去姐姐家喝喜酒又不想耽误砍柴,于是,决定起早进山砍一担柴回来再去赴宴,反正去姐姐家也就十几里路,误不了事。可是,这天陈宽柴砍得多了,柴担比往日重了许多,走在山路上脚步慢了些,回到家里就有些晚了。他怕耽误外甥婚礼的午宴,于是擦擦脸上的汗水连衣服也没顾上换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姐姐家。
农耕大侠(2)
过去在农村举行婚礼有很多规矩,有一点照顾不周到亲友们就会“挑礼”,认为你不尊敬人家,本来是大喜事就会闹得大家不愉快,甚至吵架罢宴。所以,谁家儿子结婚都要请一位在村中威望高又懂得各种规矩的人作“执客”。按农家习俗,各类亲戚中舅爷儿最受尊敬,叫做“娘亲舅为大”。外甥结婚午宴必须先请舅爷儿坐首席,舅爷儿不入席,众亲友都不能落座。
“执客”看看时已正午,舅爷儿陈宽迟迟不到,心中非常着急。因为来贺喜的亲友多,吃了第一席还得开第二席。众人等一人,“执客”便有些不耐烦了,便下令入座开席。可第一道菜刚上桌,陈宽却赶到了。按说只要“执客”向陈宽道一声客气话:“舅爷儿,您大驾来迟,恕老哥不恭了,没等您。老哥给舅爷儿道歉了,委屈您坐第二席吧。来人,先给舅爷儿沏杯好茶,让舅爷儿先歇会儿……”话说到了,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可是,这位“执客”一见陈宽穿一身粗布旧衣,脚下蹬一双旧牛皮乌拉,压根儿就没瞧得起,连理也没理陈宽。陈宽心里当然不高兴,可又觉得外甥娶媳妇是大喜事,他要是闹腾起来,让姐姐、姐夫脸上过不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于是,陈宽就把心里的火压了下去,独自坐在一条长凳上默默地抽闷烟。
第一拨席结束了,“执客”又下令重新涮洗碗筷抹桌子摆第二席。这回“执客”再不先请舅爷儿陈宽入席就说不过去了,便对陈宽说:“陈舅爷儿,请坐上席吧。”陈宽微微一笑说:“今儿个是我外甥大喜的日子,我当舅舅的心里高兴,入席早点儿晚点儿没关系。执客老爷,我陈宽想玩耍一回,也算给外甥的婚礼助个兴,您可要赏脸哟!”陈宽说罢拉着“执客”来到院门外,众人都以为这位陈舅爷儿要跟“执客”过不去,没准儿要动手脚……于是便都跟了出来。只见陈宽把上衣脱光,然后又脱掉裤子和脚上的乌拉,浑身上下只剩一件短裤。众人一双双眼睛盯着陈宽,谁也不明白这位舅爷儿要干什么,都觉得作为被人尊敬的舅爷儿在这么多亲友面前赤身露体实在不雅观。这时候,陈宽伸出双手擦擦手掌,“嗖嗖嗖”三下两下爬上门外一株碗口粗的大酸枣树上。
那酸枣树枝枝杈杈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葛针,不要说裸着身子赤着脚,就是穿着衣服戴上手套谁敢爬酸枣树?大家正惊愕地望着枣树上光溜溜的陈宽,又见他双手抱紧树干,两腿将树干一夹,光光的身子从树尖上往下一滑,“刷”地一下人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再看看那酸枣密密麻麻的红葛针树已被撸得精光,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立在那里。众人惊得个个张大了嘴巴,一双双眼睛都直了!陈宽把衣裤乌拉穿上,笑呵呵地对“执客”说:“执客老爷,请亲友们入席吧……”那“执客”早已惊得目瞪口呆,浑身颤栗,愣了好半天两片嘴唇哆哆嗦嗦地说:“陈舅爷儿,小的失礼了……”
农耕大侠(3)
这年腊月临近年关,陈宽去关里建昌营赶大集,准备买些过年的东西。这建昌营乃是当时有名的大集镇,商业很是兴盛。仅烧锅、当铺就有几十家,又是关里关外的货物集散地,当时有“拉不败的塔子沟(今辽宁省凌源市),填不满的建昌营”之说,其繁荣可见一斑。
陈宽去建昌营赶集办年货,家里没有钱,只有先到集市上卖柴,卖了钱再买东西。陈宽的家白滩沟距建昌营三十多里,家里养不起牲口,卖柴就只有靠陈宽肩担。陈宽力气大,也为了多卖几个钱,就一条扁担担着两个大柴捆,足足有三百来斤!陈宽起了个大早,天刚亮就到了建昌营北关外柴草市。他正想找个地方把柴担放下,建昌营街上的几个地痞就过来了。他们一看这个山里的庄稼汉,身上穿着开花破棉袄,脚下穿着牛皮乌拉,担着小山似的两捆柴,都感到很吃惊,觉得这个傻大个儿力气可真不小。几个地痞就想捉弄陈宽,拿他寻开心。痞子头儿向同伙们挤挤眼,又用手比划一番,几个人便把陈宽肩上担着的两个大柴捆给点了一把火。干柴烈火又刮着小北风,两个大柴捆的火光忽地蹿了起来!陈宽担着两团大火,引起痞子们一阵哄然大笑。
陈宽这下可急了眼,双手把柴担举起来抡个溜圆,直奔几个地痞。几个地痞没想到这个山里的傻大汉不但力气大,手脚还这么灵光,抡着两个熊熊燃烧的大柴捆简直如同耍一对“火流星”。地痞们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东奔西逃,陈宽瞄准了那个痞子头儿,在距离两丈远的地方把那燃得正旺的两个柴捆嗖地一甩,那火团般的两个柴捆正正地落在了地痞头儿的脑袋上。
那痞子头儿一下子被击倒在地,他哪里受得了柴捆的重压和大火的烧燎,一边手脚挣扎一边狼嗥似的嚎叫。围观的人看着这个场面都感到很解气,个个叫好!待那痞子头儿爬出火堆时已被烧得像火燎的猪头,连一点儿人模样都没有了。陈宽把扁担往地上一戳,瓮声瓮气地说:“就你们这几个混蛋囊包货还想耍弄老子?今儿个老子非要你的小命不可!”那痞子头儿吓得浑身打颤,不顾身上的疼痛,跪在地上鸡啄米似的给陈宽磕头求饶:“祖宗爷,怪小的们瞎了眼冲撞了您老。请您老饶过小的这一回,小的情愿赔偿柴钱,再请您老赏脸,小的在醉仙楼敬您老几杯……”就这样,陈宽的一担柴不但“卖”了好价钱,还赚了个酒足饭饱。
陈宽的家乡白滩沟是个偏僻的小山村,除了冬季农闲时请皮影班子唱两台皮影戏,人们再没有别的什么娱乐。
这天,突然从外地来了两个耍猴的,一老一少父子俩。老的约摸五十岁左右,少的不过十七、八岁。“铛铛铛”几声锣响,便拉开了场子。那猴子耍得十分精彩,山民们看得眼花缭乱,笑声不断。那小伙子的软硬功夫更是让人惊心动魄,什么翻跟头、头顶砸砖、单手劈石、赤脚踩铡刀……着实让山沟里的庄稼人大开了眼界。表演结束了,那老者把手中的铜锣递给了猴子,老者牵着捧铜锣的猴子开始向周围的人要钱:“各位父老兄弟姐妹,演也演了,看也看了,请各位赏几个铜钱吧……”
农耕大侠(4)
穷山沟里的庄稼人谁手里也没有几个闲钱,老者牵着猴子绕了几个圈儿,铜锣里也只扔进了十几个制钱。
老者一见这情景不免有些生气,于是便出言不逊了:“老子背井离乡以卖艺为生不容易,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讲人情的鬼地方!今天老子认倒霉了,只当在乱坟岗子演了一场,走人了!”老者话音刚落,陈宽从人群后面走到老者面前抱拳一躬身:“老尊师请了!在下手中有两个铜板,请老人家收下。”陈宽说着将手中的两个大铜子儿信手往猴子托着的铜锣里一扔,只听“铛铛”两声,那两枚大铜子儿却落在了猴子的脚下。那老者不愧江湖上的老手,听到那两枚铜板落进铜锣时发出的响声不对,而且那铜子儿落进铜锣中并未弹起却为何落到地上?老者急忙从猴子手中拿过铜锣一看,立刻惊呆了——那铜锣中间竟出现了一个“十”字形裂口,老者拾起地上的两枚铜板往裂口中一插,那裂口的上下左右长度正好与铜板的直径吻合!老者顿时一脸骇然,唏嘘不已,正要躬身拜揖,一看陈宽早已离开人群不知去向……老者便连连拍打自已的脑壳,匆匆收起摊子出了村庄。
当年陈宽偶遇奇人被收为徒弟,传授奇功,十多年之后,师徒临别时师父对陈宽说:“你跟我十余年,亲如父子,我浪迹江湖,身后无嗣,本想留下你伴我终生。但你家有老父老母无人奉养,理当回家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眼下咱师徒就要分别,为师无以为赠,我这里有祖传配制红伤药的秘方,今天传授给你。这红伤药本是世间罕有的神品,无论伤筋还是断骨服之即愈,当年武林界有多少高手为弄到这神奇的秘方而费尽心机,甚至丧生……你要牢记:日后无论如何不得以此药牟取暴利,要以解除穷苦平民的疾苦为根本,微利经营贴补生活,求个衣暖食饱即可。秘方传给子孙,要世代恪守不渝……”
师父将红药秘方口授给陈宽,又谆谆告诫陈宽要堂堂正正做人,不可轻易显露功夫,更不要在任何人任何地方提起师父半个字……陈宽回家后,一没有去官府当差,二没去镖局做镖头,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家耕种农田,孝敬父母。并遵从师训,将配制的红伤药为乡亲医治跌打损伤,只收取成本,毫利不取,深受乡亲们的称赞。那配制红伤药的秘方至今仍在陈氏后代中传承,但其子孙后代没有一个人大张旗鼓地开什么专卖药店以求大富大贵。“陈氏红伤药”济世扶伤久负盛名,却世代微利经营。“农耕大侠”陈宽的一些平常而又惊奇的故事也一直在他的家乡久传不衰。
第397篇、拔刀
一进师门,他便成为师傅的最爱。
师傅练的是刀。年迈的师傅行走江湖数十载,惩恶扬善,除奸伏魔,一手名冠天下的绝技“天罡霹雳”,还从未遇见过真正的敌手。
惟独十八年前,在红叶山庄与纪通天比武那次,师傅拔刀的手居然慢了半拍,仅仅是这半拍,师傅就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成为了今天的“独臂霹雳”。师傅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风雨肆虐的深夜,身高七尺的纪通天宛似一块坚实的赤铜高高耸立在红叶山庄的浮桥上,狰狞的霹雳在其头上轰然崩绽,密集的雨滴却没有打湿其半点衣衫。就在师傅提气纵身拔刀相迎的一瞬,纪通天五岁的女儿月岚忽然从瓢泼似的雨雾里哭喊着奔扑出来。
师傅拔刀的右手就在电石火光的一瞬,像段枯败的树枝永久地滞留在了红叶山庄落满涟漪的荷塘里。
即便如此,纪通天还是没能躲过师傅左手的致命一击。那一刀的速度与劲道,若霹雳,似闪电,如激荡八百里山川的飙风铺天盖地摧枯拉朽……
十八年过去了,那一幕惊世恶战,仍叫师傅记忆犹新。
师傅跟他讲:“所谓剑是仁气,枪是秀气,棍是蛮气,斧是凶气,而刀则是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无惧无悔!”
又说:“最好的刀便是最硬的刀,最硬的刀就像脊梁一样,宁折不弯!”
还说:“所谓‘天罡霹雳’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再硬气的刀,慢一瞬就是死路一条。而要练成天下最快的刀,首先要练拔刀。”
他恰恰正是弟子中拔刀最快的一个。有人悄声问他:“这么快的刀以前是从哪里学来的?竟超越了师傅所有的弟子?”他低头不语。问的人多了,他才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我要练天下最快的刀!”
自此他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拔刀练习。一千次,一万次,十万次……在夏天闷热的荒漠里,在冬季肃杀的枫林中,在春寒料峭的百花枝头,在金风吹皱的绿水江畔……
拔刀!拔刀!拔刀!汗水像蛇一般蜿蜒滚落,臂膀练就得跟铜棍一般坚硬厚实,师兄师弟的刀法与他相较已远远不可同日而语。师傅再看他练刀,赞赏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份悲凉。
五年之后,惟他凭借绝佳的资质学成了盖世绝技“天罡霹雳”,一手钢刀已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他给师傅跪下,就要辞别下山。
师傅道:“休要急着辞别,为我下山做件事吧。”
他问:“何事?”
师傅道:“为我拾回当年遗失的手臂。”
他大惊,问道:“十八年了,如何能拾得回?”师傅笑笑,说:“十八年前,我曾暗中潜回过红叶山庄,那根手臂已经不在菏塘。为师只渴望死时,能得个全尸而去……”
拔刀(2)
他应诺下山。
时值初秋,他于丘陵荒垣中,清风明月漫天星光下,提刀而行,忽然就仰天一声长唳,刀身发出尖啸,他横空一跃,朝无尽的虚空劈去,空气开始炽热地燃烧,河川亦为之地动山摇!
八月十五中秋,众人见他提一干枯断臂和色而归,欢声雷动。师傅激动地应声蹒跚向前,仔细抚摸验看,干瘪的眼眶里老泪纵横:“是我那只臂,是我那只臂啊!十八年了!”
仿佛就是在这喧闹的一瞬间里,众人耳边悚然划过山崩海啸的巨响,眼前一花,凛然凉气冲面而起,但也就是在一瞬间里,一切都已结束。
他的胸前赫然多了一柄斜插的钢刀!见者任谁都知道,这致命的一招正是师傅的“天罡霹雳”。众人惊呼地再看师傅,师傅已于长风中孑身伫立,仿若赤铜一般,眼泪潸然扑地。
他大张着嘴,瞪着白眼,几乎临死也不相信这是事实,不相信自己苦练了五年的刀技竟然被师傅一招致命。
众人惊呆,却听师傅道:“将其女礼厚葬!”徒弟们闻之色变,再抬头看他,只见“他”已恢复花容月貌般的妩媚,长发随山风摇曳飘展。
“这是纪家的独门绝学‘伪阳功’,他果真是月岚!五年……她竟伪装了五年!五年间她已拔刀一百八十万次。”师傅怆然涕泣:“殊不知,世间最好的刀法其实并不是‘天罡霹雳’,而是‘无心刀法’,只要有心,有爱、恨、情、仇,拔刀就永远不是最快!”
“世间绝不能有人再练成此刀法!”
众徒弟正听得痴迷,但闻一声长啸,师傅已纵身向万米深渊跃下。
第398篇、尤利亚湖的秘密
说来这已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事情了。
当时挪威北方海峡,即靠近基尔开聂斯的地方,有一个德国法西斯潜水艇的秘密基地。这帮匪徒依仗这一基地远离飞机场,不怕苏联空军的轰炸机去轰炸,常常在海里为所欲为。苏联空军经过再三探索,找到了一个办法:在离德军潜水艇基地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位于森林和悬崖之间的湖泊,叫尤利亚湖。当时正值隆冬季节,湖水积成了厚厚的一层冰。他们可以利用湖面当作临时飞机场来起降飞机,可以将轰炸机偷偷运到这湖面上,加足汽油,载足炸弹,然后再对潜水艇基地发动突然袭击。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先请来了一个名叫谢来密吉耶夫的军事工程师来测定安全系数。工程师来了之后,对冰的厚度、起飞跑道的长宽度和指挥部的准备工作作了一系列的检查,觉得这个办法完全行得通,就向总司令部发出了“平安”的信号。
这以后,工程师就乘上一架联络机,由一位女飞行员驾驶着飞回基地去。
但是,天公不作美,就在他们起飞不久,暴风雪开始了,雪花如棉如絮,满天飞舞,飞行员只好拨转帆头仍往尤利亚湖飞回去。可惜,这湖已再也找不到了,狂暴的风雪将这架飞机像一只孤零零的小鸟似的抛来掷去,最后,飞机终于找到一个地方降落下来,这是尤利亚湖的一处没有受到暴风雪侵袭的角落。
他们两个下了飞机,放了一发信号弹,可是没有人来接应,于是,他们只好用螺旋锥将飞机固定了,然后出发去找指挥部。照说,指挥部应该就在附近。
暴风雪是变化莫测的:有时候,它仅施虐一个小时;有时候,它一刮就是一个星期。一男一女两个在山脚下走啊走啊,走了很久。他们穿的是毛皮联合服,笨重异常,雪厚风大,这么些路走下来,已使他们大汗淋漓。他们正想坐下来休息一阵,突然,风中传来一股子烟火味,这就是说,附近准有人家。他们两个又摸索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间木屋子。
工程师走近仔细一看,叫了起来:“呀,是一座磨坊。” 窗子里透出灯光来,工程师上前去“砰砰”地叩门。敲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来开门。门一开,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她脸色黝黑,颧骨高耸,两根辫子盘在头上。一见到他们,她像是吓了一跳,一下跳回屋里去,同时一把抓住了皮带上芬兰刀的刀柄。很显然,她等待的不是这两个陌生人,但是才一会儿,她就安静了下来,将头一点,招呼他们进去。
工程师是个身材魁伟的大汉,威风凛凛。他无所畏惧地踩着雪,大踏步跨进门去了。而女飞行员却不免心里惴惴的,她小心翼翼地抓住了联合服腰际的手枪,慢慢走了进去。
一走进小屋,立刻便闻到可口馅饼的香味。一个老头坐在炉边,边修补渔网,边在烤火取暖。
工程师被这份久未享受过的家庭温馨所感染,忍不住叹口气,说:“唉,这个屋里多舒服啊!” 蓦地,这老汉放下了手里的渔网,缓缓地抬起身子来,问:“你们是俄国人?你们是什么人?是俘虏还是……占领军?” 工程师吃了一惊,一把抓住了腰际的手枪问:“你在说什么?什么俘虏?莫非这里是敌占区?”
老汉回过头,说:“你瞧,孙女儿,俄国人回来了!一我们这里叫彼切聂加,原是俄罗斯的一个乡!——这么说来,皮利湖上的嗡嗡声,是你们的飞机?” 女飞行员叫了起来:“天啊,这不是尤利亚湖!真倒霉!我搞懵了,一错就是10公里!” 是的,他们错误地降落在尤利亚湖旁边的另一个湖面上了,它叫皮利湖。
老汉说:“呀,是一个汉子和一个姑娘,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说着,老汉突然踏上一步,用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来抚摸工程师和飞行员。
待安静了一些后,这位老人才自言自语说起来,他说自从他两眼失明后,再也没有俄罗斯人来过。他的最后一个俄罗斯客人是一位大胡子教授。他是专门收集民歌的。老人唱,他记录,事后还赠送给老人一套茶具。未了,他说:“依姆比,你去把茶具拿出来让客人看看!” 这个姑娘不高兴地用芬兰话咕噜了几句进去了。
工程师说:“请等一等,姑娘,你的名字多漂亮哪!” 老人解释道:“她原叫玛丽,现在的名字是白色芬兰人给改的。” 工程师说:“白色芬兰人?怎么回事?” 老人说:“就是杀死我儿子、弄瞎我双眼的那些人。我们因为救了几个红色芬兰人,他们就报复我们……我的孙女已是我们这一族唯一的后代,她在芬兰学校念书,念着念着就忘了本,也瞧不起我们这一族人,把俄罗斯人当成了仇人……” 老头又一次叫唤他的孙女,要她遵守敬客之道,将食物取出来款待客人。
老人说的是俄语,可这姑娘回答的则是芬兰话。看来,她听得懂俄语,只是不愿意讲罢了。她说既没有馅饼,也没有砂糖,而鱼则已全喂了狗了。说着,她在窗台点起一盏灯,只顾织手中的线袜。
炉子里明明有馅饼,干鱼就在干草堆里,她是明明在说谎。
工程师只好强装出笑容,说:“如果你家里真的一无所有,我们倒还有一点。请吧,老爷爷,咱们来尝尝!” 说着,他从旅行袋里取出了面包、罐头和可可糖。
老人因孙女的吝啬,气坏了,大声叫道:“我穷是穷,可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会用自己的东西来回请俄罗斯人的!” 他“咕”的一声喝了一大口热茶,从墙上摘下芬兰琴,调了调弦,一抖自己银白色的头发,说:“我没什么可招待你们,就唱一支民谣给你们听吧,这支民谣可是谁也没记下来过的。” 依姆比想不让爷爷唱,她用芬兰话生气而又固执地咕噜着。
可老爷子说:“要紧什么?风大雪大的,他们能上什么地方去?” 女飞行员心想:“她巴不得及早将我们打发走,要不,她那些馅饼怕只好在炉子里烤焦了,这个小气姑娘!” 老爷子又抚摩了一下他那苍苍白发,拨了一串高音,用他那稍带嘶哑、却又诚挚亲切的声音,唱起歌来。琴音高亢低昂,歌声温雅缠绵,吐字异常的清晰,煞是动听。民谣中唱道,在邻近的两个湖上,住有两个水鬼,一个名叫皮利,一个名叫尤利亚。这两个水鬼,别的财富没有,鲸鱼、鲤鱼、大鳄鱼有的是,不值钱的刺儿鱼更是多得数不清,漫长的冬天白雪皑皑,湖上冰块厚而又厚,两个水鬼憋得慌,就找了副扑克牌赌博解解闷。赌博得有赌注,这些鱼就摆上桌面。日也赌来夜也赌,尤利亚手气不好老是输,先输的是肥肥的鲤鱼,再是大眼妒鱼也赔上,还有张嘴露牙的梭鱼和银光闪闪的鲑鱼也不见了,最后连不值钱的刺儿鱼也输了个精光,赌到最后,他只剩下了一个光屁股。一赌赌到二月份,皮利搔搔头皮站起来,说:“得了,你已输光,没了赌本还玩什么?来,欠我的鱼都拿来。”尤利亚只好将这一切全送过去,皮利一一清点,见鲤鱼、鲈鱼、鳕鱼、梭鱼都有了,唯有刺儿鱼却一条也不见。这是因为刺儿鱼躲到深深的湖底去了,它不想离开自己的家,皮利生气了,大骂尤利亚是个骗子,决定亲自动手来抓住这些小滑头。他坐下来,俯下身,“咕咚咕咚”大喝其尤利亚湖的湖水,喝啊喝啊,湖水喝了个精光。他的肚子胀成了一个大气球,终于,“嘭”的一声,肚子裂开,这个贪得无厌的水鬼也就一命归天。然而事情还没有完,这个倒霉的尤利亚,坐在光秃秃的空湖底里哭了个泪干肠断。表面上看,湖面上亮晃晃的一片厚冰,湖顶上太阳高悬;而实质上湖底里已是空空如也。尤利亚在泼声浪气地大哭:“吱吱吱,我的湖啊我的湖,我宁愿被水淹死!”他的哭声叫一个魔鬼听在耳朵里了,它决定来一个恶作剧,正好有一只兔子在湖边散步,嘴里叼一只烟斗,悠哉地踱青方步,魔鬼一下附在它的身上,马上,兔大爷就昏了头,它一窜窜上湖面,欢蹦乱跳起来。按理说,一只兔子加上一个烟斗,能有多少份量?但是,谁又知道,轰的一声天崩地裂,湖面上的冰块整个儿坍塌下来,于是,尤利亚就这样死于非命,从此以后,两个湖里就再没有水鬼。
琴声宛转,屋子暖和,两个客人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猛的,老爷子五指一划,芬兰琴“嗡”的一声,将这两人吓了一跳,紧接着,老爷子用重重的语气往下唱: 水鬼啊水鬼, 赌博是祸水。
听童话的人们呀, 动脑筋要学会。
太阳呵也许会冷, 冰面呵也许会裂开。
只有聪明的人呀, 才能避凶让吉来。
老爷子唱到这里,依姆比突然愤怒地用芬兰话骂骂咧咧起来,接着又装腔作势地哈哈大笑。
老爷子停下弹奏,说:“嘿,我孙女儿在笑话我,说这一切全是那些愚蠢人喝醉了酒编出来的。我们这档子人,在她眼里全是些一窍不通的笨蛋。
但这却是实有其事的。有一回,水从尤利湖全流到皮利湖里来了,所有的鱼全跟着游走了,唯有刺儿鱼还留着。这事千真万确。我的爷爷还真见过这么一回事,一只兔子在尤利湖的冰面上轻轻一蹦,冰就轰然坍塌了……” 话音未落,工程师和女飞行员已猛醒悟过来。莫非这是老爷子暗示他们有危险?万一飞机在湖面上降落,冰面开裂下陷,这些飞机岂不是要报销?这么一想,两人马上出了一身的汗,互相望了一眼。
我记下来?” 老爷子呷了一口茶,重又慢条斯理唱一遍。这一次,他们两人更是专心致志地听。
等唱完了,窗外的暴风雪已经停歇。透过玻璃窗的冰雪花纹,可以分出屋外水磨的木架和挂满冰柱子的木轮子。这个水磨正安装在皮利湖与尤利湖
相通的水道上。万一有人打开水闸,尤利亚湖的水位就会迅速降低,这样尤利亚湖上的冰面就会变成半悬的楼阁,承受不了飞机降落的重量……刚想到这里,两个人的汗毛都坚了起来,活像输光了鱼的水鬼尤利亚一般。
女飞行员装得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工程师同志,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这里虽好,我们迟早总得回去,趁眼下暴风雪停了,我们该回到飞机那儿去了。” 老爷子附和道:“是呀,是呀,要走就得快点走。下一个暴风雪还会来的,”工程师说:“雪又松又厚,没有雪橇休想走得到,刚才我们已累坏了。” 屋里只有一副依姆比用的女子滑雪板。
女飞行员说:“那么您就在这里先呆一阵,我乘滑板回去,然后派雪橇来接你。” 她回过头来对依姆比说:“对不起,借你的滑雪板用一用,马上来还您。
您放心,我把一个军官留着当抵押。” 依姆比假装不懂她的话,只是耸耸肩膀。当女飞行员暗示工程师出屋时,她像一头猫似的,蹑手蹑足跟在后面。
女飞行员请工程师为她套好滑雪板,边套边在他耳旁悄悄说:“你监视着磨坊,给你两个手榴弹和一支信号枪。特别小心这个依姆比……嘿,别吭声,她在偷听!” 工程师微微一点头,于是,女飞行员就蹬着滑雪板离开了屋子。
起初,女飞行员是沿着一条从尤利亚湖流出来的小河的冰面上走的,但是河道曲折异常,风虽然停了,雪还在下着,透过飞舞的雪花,四周的一切全显得模模糊糊的。她不时把松树错当狼,将怪石错当成人,因此也就不时地要去摸枪。
正当她在爬山的当儿,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男人嘹亮的叫声:“依姆比!”女飞行员心里一沉,心想这准是依姆比的同党,他将她错当成依姆比了。她不回答,只想早点爬上山然后从那边一冲而下。这样,那个家伙就追不上她了。同时,她也很为工程师担心,生怕他落入他们手中。她鼓足了劲登上了山,过后就冒着摔断脖子的危险,像飞鸟一样从山顶飞一般冲下。滑雪板飞驰着,越来越快,其中有几次她差点儿摔倒。但是背后的那个滑雪人并没有被甩掉,他的滑雪技术十分高超,没多久,他已追了上来。他戴着头巾,身穿白衣,风驰电掣一般超过了她,一下横在她的前面,拦着了她的去路。这是一个满腮大胡子汉子,两眼恶毒锐利,敞开的上衣下挂着一把卡宾枪。
女飞行员心里一凉,完了!他已认为我不是依姆比,马上会开枪的!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脚下还是没停,她灵巧地一闪闪到一块巨石背后,然后东躲西闪迂回着与这个家伙周旋。猛的,在她面前出现一堵巨大的雪墙,她一冲而过,雪块开始崩裂,她已向深渊飞去。
等她醒来时,她已发现自己掉在冰雪之下,左脚的滑雪板折断,右脚的滑雪板跟高统靴一起飞走了。她解掉左脚靴,光穿一双袜向冰面指挥部跑去。
当时警卫队的士兵和技术人员也听到雪崩,正一齐赶来,他们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扶进温暖的卫生室。
女飞行员结结巴巴地说:“快,同志们,那里,小河上,有一座磨坊……万一有人将水放跑……咱们这个冰上飞机场就要崩塌……工程师已经落在破坏分子的手中了……” 说完,她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苏联红军的滑雪支队迅速集合起来,沿着女飞行员的足迹飞速赶到磨坊。然而,这时,水闸已被人打开,水在哗哗往外流。工程师背上挨了一刀,趴在雪地里。依姆比和盲老人不见了。
原来,依姆比正是法西斯小分队的一个巢穴的女主人,是她,为法西斯们洗熨衣服,烤馅饼,养鱼。
据俘虏们招供,他们原打算利用尤利亚湖这一特点,想等苏联空军的飞机停满时制造一场灾难,毁掉机群。不料,让老爷子捅了出来,又让两个无意迷路的人猜到了他的隐喻。
当然,苏军及时截住了水流,还狠狠炸毁了德军的潜水艇基地。
只有工程师仍躺在军医院里,当女飞行员去探望他时,他摇摇头说:“这是我自己不好,没听你的话,没提防依姆比,现在,我懂了,战争中是什么事都会发生的。有时,连一个童话也能帮一个大忙。”只可惜,以后再也没人知道,那位可敬的老爷子身在何方。
第399篇、海子爷与老雪狼
1
漠北。苦寒之地,有一大泽,名日腾格里-淖尔,意即天般大的湖泽。据传,当初苏武曾在这里牧羊。老百姓管这里叫天海子。海子西畔一隅,住着海子爷。
海子爷每天的营生便是去海子钓鱼。海子爷在冰面上行了200米,便到了他的劳作点。其实是两个冰窟窿,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矮木墩子,海子爷往冰窟的深水里放鱼钩鱼线,然后就坐上那矮木墩,点上烟袋,静候起来。
海子爷的钓具也很简单,没有钓竿,粗鱼线的这边头儿放在他的脚下,轻踩着。若哪根鱼线哧溜哧溜从他脚下窜走,他便不慌不忙地提哪根线。天海子的鱼憨而猛,每每提上来的都是二三斤重的狗头鱼。
今天的头条鱼,半个时辰之后才上钩。海子爷从钩上取下那条鱼往身侧土筐里扔时,他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望,兀自笑了,摇了摇头,每当扔头条鱼时,他都会这样。那是三年前的事。也是头条鱼,海子爷第一次凿冰捕鱼的头条鱼,当时他把鱼往身后土筐里扔过去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回头一望,他惊呆了。他的头条鱼已叼在一只老狼嘴上。那老狼得手之后,回头便逃,腿还一瘸一瘸的,两只耳朵只剩一只,似乎眼神儿也不济.跑起路来歪歪扭扭。海子爷很快就追上了,举起了手中的穿冰凿子,但随即又放下了。
原来是你,老伙计。他认出了那只老雪狼。
海子爷盯视它片刻,冲它挥挥手说,你走吧,那条鱼我送给你了。
老雪狼咬着鱼蹒跚而走,低垂的雪色长尾冲海子爷摇了摇,表示谢意。
海子爷目送那只老雪狼一直走回到海子边的巢穴,那个沙崖下黑蒿子后边的岩洞。老汉有些兴奋,没想到这冰天雪地的天海子边,还有个活物!
2
这老雪狼是他多年的冤家对头。
早年他刚来天海子草地时,雪狼家族在这一带很兴旺,是这片草地的半个主人。但它们不进攻人和畜,因为草地上繁殖着吃不完的兔鼠禽鸟,只是偶尔清理牧人丢弃的牲口腐尸罢了。后来各路人马进驻开发这一带,雪狼家族生存遭到威胁。人们几乎杀绝了兔鼠飞禽,转而围攻雪狼,一对年轻矫健的公母狼,长期跟人类周旋。海子爷刚出生的牛犊被咬死后他才参加捕措队的。海子爷带领的捕猎小组,在天海子岸上堵住了这对儿雪狼。当时是秋末初冬,天海子水上刚结了一层薄冰,无路可逃的雪狼蹿上了天海子冰面上。簿薄一层新冰载不动狼,冰面开始哧啦哧啦地碎裂撕开,被海子爷的火铳打伤的公狼身子迟滞不够轻捷,很快掉进水里,而那只母狼则轻灵如飞,在塌裂的冰面上左跳右蹿,转眼消失在望不到边儿的天海子冰面尽头。从此它便没了音信。就是现在这只偷吃海子爷鱼的缺耳短腿眼快瞎的老雪狼。
海子爷感叹,这么多年它能熬过来,真难为它了。在冰天雪地的天海子边,已荒无人烟的大漠之地,也只有他们俩不肯抛弃这片故土。
回家路过沙岩下的岩洞时,海子爷从筐里捡出一条鱼,扔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路。待他走远,从那丛沙莲子后头走出那条老雪狼来,嗅嗅觅觅,找到那条鱼叼在嘴上,冲海子爷身后呜呜嗥两声,它便钻回穴内进晚餐。每天都如此。
3
海子爷基本上要收线回家了。那大鱼来得一点先兆都没有。先是鱼漂儿被风吹了一下一般,稍摇了摇,尔后就半天一动不动。突然,鱼线哧溜哧溜往水里窜.鱼漂儿早没了影儿。海子爷大喊一声好大的鱼,便踩住鱼线,又伸手抓住鱼线头儿拴着的小方木。
那鱼线有筷子粗。海子爷拽拉还能使上劲儿,可脚下不行了,冰面滑,使不上劲儿,大鱼还在狂暴地住水下逃窜。海子爷一个趔趄,脚下一滑,就被那根鱼线呼啦拽下冰窟去,落水了。
几次攀爬,几次滑落,海子爷的四肢开始冻僵麻木,他已经筋疲力尽。
这时有个东西咬住了他往上抓挠的手和衣袖。
是那只老雪狼。它赶过来死死咬住了海子爷的棉袄袖,连着手腕,不让他沉下冰窟去。
他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借老雪狼的上拽做最后的努力。可冻麻木的四肢不太听使唤。冰窟水面也开始结冰封冻,连着海子爷的身子一起封冻。
海子爷的嘴巴稍稍启开一条缝.趁失去知觉之前喃喃低语说,老伙计,我是上不去了,你快走吧,不要管我了,要不你也会在这儿冻硬冻干巴的。
老雪狼不听他的话,还是不松口.眼睛都充了血,赤红赤红。它的四只爪子踝在冰面上,被溅出的水浸泡后渐渐冻成冰坨子,连在冰面上,犹如焊在那里的四根冰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的身体也开始变得僵硬。在这零下三十多摄氏度的极度寒冷中,在这冰天雪地的大泽上,任何活物用不了半小时就会冻凝固。
不久,天海子冰窟上矗立着一对冰雕。大泽用这种方式接纳了他们。
第400篇、林子里的那只野猪
野猪林里其实只有一头野公猪。
这头野猪能存活下来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这家伙实在太厉害了。
这头野公猪,个头比牛犊还大,再配上凶狠的眼神和利剑一样的獠牙,简直就是个巨无霸。据几个和它交过手的猎人说:就没见过有那么精那么凶的野猪。
夏天的时候,它会到松树上去蹭松油,然后去沙地上打滚,就这么一层油一层沙的,便形成了厚厚的防身盾甲,简直刀枪不入。
它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稍有风吹草动立刻就逃之夭夭。
如果不幸狭路相逢,它就会口喷白沫,坦克一般向你冲来,连撞带咬,让你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几个猎手曾经合围过它几次,结果不是给它逃了,就是被它伤了。最后只好“望猪兴叹”。
再到后来,实行禁猎。野猪成了保护动物,猎枪也收缴了,这头野公猪便彻底被解放,野猪林成了它的天下。
奇怪的是这头野猪好像也知道危险解除了似的,山下村庄的村民,经常可以看见它大摇大摆地下山来喝水。
村民种的地瓜啊,玉米啊,它也会吃上一些。毕竟只有一头猪,吃点就吃点吧,人们对此给予了极大的宽容。
野猪呢,从此也不再伤人。据说一天有两个孩子进山去采野果,不想迎面碰上了野猪。两个孩子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爹呀妈呀地哭叫奔逃。跑了一段听听后面没有动静,回头一看,野猪根本就没有追来。
就这么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了好几年。
也是事出偶然。山下老赵家的老母猪有天丢了,后来又回来了,过了一段时间竟然生下了一窝身上有花道道的小猪。
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是小野猪。也就是说,老赵家的老母猪红杏出墙,跑到野猪林里和野公猪勾搭成奸,生下了野种。
一时间村里轰动了,大家纷纷来看稀罕。虽然是老母猪犯下的过错,但是老赵家的人依然觉得很没面子,商量着要把小野猪消灭掉。
正巧他家来了个城里的亲戚,闻听此事却连连叫好。他说,现在生活好了,城里人的口味越来越刁了,都喜欢吃野味。野猪肉的价格是家猪肉的两倍哩。
老赵家的人听了亲戚的话,就把这窝小野猪养成大猪,果然卖了个好价钱。
第二年,老母猪刚一发情,老赵家的人就赶紧把它赶进了野猪林。这时他们发现,往野猪林里赶母猪的已经不止他们一家。
老李家、老张家、老王家、老孙家的人争先恐后,纷纷把发情的半发情的甚至还没发情的母猪往野猪林里赶。
有的母猪因为胆小不敢进野猪林,想回家,便遭到主人的百般拦截和无情打击。于是,野猪林那儿猪哼人喊,一时热闹非凡。
要说那野公猪还真得人心,它发扬助人为乐的精神,躲在密林深处勤奋耕耘,竟然令一头又一头的母家猪成功受孕,小野猪生了一窝又一窝。
最先获益的老赵家捷足先登,他们与村委会签订合同,承包了野猪林;接着在离野猪林不远的地方建起了一个养猪场,买了十几头母猪,轮番往野猪林里送,一下子成了暴发户。
野公猪义务为家猪配种的消息传到城里,引得报社记者纷纷前来采访。消息一经刊出,立即产生了轰动效应,许多城里人千方百计地跑到山村里来看野猪林。
老赵家灵机一动,马上通过城里的亲戚与旅游公司联系,开辟了野猪林旅游路线,并在猪场不远的地方建起了野猪林山庄,还打出了“游野猪林,吃野猪肉”的牌子,一时间野猪林山庄人满为患,财源滚滚。
老赵家知恩图报,经常往林子里送些好吃的东西。也有眼红的故意到林子边上去放鞭炮的。老赵家不让,两家就打起来,甚至动了刀子。
这年又到了母猪发情的季节,老赵家又轮番把母猪往野猪林里赶,却发现母猪们都是空腹而归。进林察看,发现送去的吃食许久未动。
老赵家的人慌了,急忙召集了一些人去寻找野公猪。他们找遍了整个野猪林,也没有见到野公猪的影子。糟了,他们的财神爷不知何时在林间蒸发了。
老赵家不甘心,又带人到深山里去寻找。最后,他们在一片更大的树林里发现了野公猪的踪迹。经商议,他们回家取来了锣鼓家伙,成散兵状敲敲打打,想把野公猪向野猪林驱赶。
众人边走边敲,冷不防从树后腾起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发出雷鸣般的愤怒吼声,直奔众人冲来。吓得大家丢盔卸甲,拼命逃窜,结果还是被野公猪伤了两人……
野公猪从此销声匿迹,野猪林里再无野猪矣。